视线不怀好意在她身上走了一圈,问:“你借着拿东西进来我家,实际上是想老子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段之愿的脸腾地烧起来。
她抿着唇开口:“明天, 要上化学课的。”
“哦?”张昱树倚在柜子边, 扬了扬下巴:“叫声哥哥就给你。”
这人真是无赖。
他是不是就喜欢占别人便宜, 就喜欢欺负人呀。
“怎么?”张昱树瞪着眼睛,一沓厚卷子卷起来,放在手心敲了敲:“这可是我家,你敢不听话?是不是不想走了?”
无赖无赖!
没办法, 段之愿上前一步, 视线不自觉向下瞟, 对着地上的垃圾桶。
心中百转千回,咬着嘴唇, 用蚊子般的声音:“哥……哥……”
缓慢又不情愿的语调, 却像是一只脚踏上了最美味的蜜糖。
听得张昱树顿时觉得心都酥了。
是真的酥,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肾上腺素瞬间向上涌, 从头到脚在体内乱窜, 手指尖都发麻。
这么个小东西背着书包站在他面前, 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 一张小嘴轻轻动两下。
妈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酥麻的感觉自心脏扩大,直至冲上头顶。
溃不成军的他舔了舔唇角,瞳仁失了神看着她。
“段之愿,要不你就委屈委屈?”
她抬眸,灵动的双眼眨了眨:“什么?”
不打算给她作业了?
她都叫了,都硬着头皮叫他了,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就这一次。” 张昱树看着她,缓缓开口:“栽我手里。”
“……”
“好不好?”
段之愿呼吸一滞,咬着嘴唇后退两步,扶着门框:“那,那,那我不要了!”
哈哈哈哈草!
嫌弃他嫌弃成这样。
张昱树无奈挑了下眉梢。
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拿,还要老子亲自给你送过去啊?”
段之愿警惕看了他一会儿才敢上前。
把作业好好装进书包,拉上拉链重新背好,全程一言不发。
张昱树瞧她那乖样子就忍不住笑,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因为你表现不好,哥哥生气了,今天不打算送你回家,拿着打车回去吧,到家给我发短信,不发我就去你家找你。”
段之愿摇头,不要他的钱。
“我知道那天她们抢了你十块钱是吧?”张昱树嗤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她:“你说你都多大了,兜里就十块钱,咱妈给你留着买棒棒糖的啊?”
段之愿垂眸盯着地上的砖缝,瘦白的手指搅在一起。
两条细眉蹙起,眼中光彩黯淡,样子可怜又无助。
张昱树微怔,声音轻了不少:“好好好我不提了,这个就当是她们给你的补偿,十倍,拿着,你应得的。”
见她还没反应,张昱树心脏一钝。
又从兜里摸出一百:“那我再给你一份,过年不是没什么表示吗,就当给你压岁钱了。”
两秒过后,段之愿‘噗嗤’笑出了声,眼睛都弯起。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张昱树面前笑成这样,她抿了抿唇再次推开他的手:“我不要。”
她一笑,张昱树好像看见林间的山花烂漫,又似是流星划过,耀眼的光收进她的眼眶,璀璨又夺目。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笑了,但,只要她笑了就好。
张昱树觉得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随口一句话,就把她逗开心了。
不跟他计较就好,他也笑了:“拿着吧,不然你怎么回家?”
公交车早就没有了,黑灯瞎火除了打车要么就走路。
段之愿犹豫再三,伸出手。
在指尖碰到钞票一角时,蓦地一顿。
手掌快速略过他的手,抓住张昱树的衣领,一把扯开——
宽厚的羽绒服外套张开,暴露了他想遮挡的一切。
张昱树里面穿了个半截袖,淡蓝色上面染了无数条血痕,新鲜的血色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渗透出来的。
他一直在流血。
白炽灯在头顶坠落出光芒,作为对抗浓稠黑夜的唯一对家。
电视开着,九点档的肥皂剧沉长又无聊,却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张昱树唇线绷直,额头沁着细密的汗,汗珠汇集从他线条明朗的下颌划过。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都带着沙哑。
疲惫感再也不遮掩,有气无力。
落在他背上的手一滞,段之愿重新展开干净的纱布。
递给他一端,自己则从他背后绕了半圈再回来,如此反复。
她答:“房间里有香味,很重。”
“垃圾桶,是干净的。”
很重的香水味,说明是他临时喷的。
和他一起进门时,他走得快,比她快好多,应是在那时候为了掩盖药味想出来方法。
他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可能喷香水呢。
上次她来过他家,垃圾桶很满,满到扔不进去东西也不见他丢垃圾。
张昱树的视线落在柜子里,那个被他匆匆关上的柜门微张。
她弯了弯唇又偏过头,看着蹲在身侧,认真撕开胶布给他粘纱布的姑娘。
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超乎自己的极限。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是花露水。”他勾着苍白的唇,伸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戏谑问她:“聪明啊,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我变得干净了,万一……万一这房间里有个女人,帮我收拾呢?”
段之愿没回答他的万一,又开口:“还有,你,你让我自己回家。”
主动赶她走,又没张罗着送她。
平时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的人如此反常,再配合钱震和李怀他们说的话。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难发现。
张昱树笑了,心里苦甜掺半。
这么个心思细腻的小机灵鬼,怎么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呢?
伤口在她细腻的包扎手法下减轻不了不少疼痛感。
她真聪明,知道一点一点上药。
不像他刚才,手抖得往伤口上撒了大半瓶药,疼得差点昏过去。
手臂上还有一大片红肿,渗透的血珠已经自然凝固。
碘伏涂抹上去时,他的肌肉绷紧,汗水铺盖在上面,灯光下荧荧发亮。
段之愿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内心的焦灼不比他低。
纱布一圈一圈缠绕,手指附上去能感觉到他手臂坚硬似铁。
又想起他曾单手轮着花盆砸碎了学校的玻璃,段之愿呼吸都漏了一拍。
粘好最后一个胶带,她舒了口气,问他:“中午,打电话时,你在哪?”
“医院。”他说。
头上的伤是在医院包扎好的,警察没空陪他看病又怕他跑。
所以在看见他还能走路时,直接把一身鲜血的他带回警局询问。
了解好情况后,把齐子明他们几个惹事的关起来,让他回家好好反省,说随时有可能再来找他了解情况。
精神紧绷了这么久,张昱树终于得以舒缓。
阖上双眼靠在椅背上,药水与痛感相融,细密地流淌到他四肢百骸。
舒了口气,又缓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看她,问:“饿吗?”
段之愿摇头。
“撒谎。”他动了动苍白的唇,指尖一点:“柜子里有泡面,你自己弄吧。”
但凡他还有一点力气,都会起来给她做饭,不让她饿到、冷到。
可他仅剩的力气全都用来给她开门,收拾东西再逗她玩上面了。
“我不饿。”段之愿捡起书包背上:“我回家了。”
张昱树不舍得她走,好想抱抱她,最后只勾了勾手指:“把我的手机拿来。”
手机在对面的沙发上,她弯腰去拿,赫然看见他没来得及处理,还染着血的裤子。
没有看见他们激烈战斗的场面,但脑海里已经萦绕出曾经看过的电影画面,她心里砰砰跳,战战兢兢把手机给他。
听着张昱树拨了个电话,而后对她说:“再陪我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家。”
段之愿垂着眼站在那里,无声的同意。
“你过来坐。”
她缓步走近,坐在沙发的边缘处。
双膝并拢,样子比小学生还乖。
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我害怕……”
他怎么总是打架,脾气那么不好。
学校里的人都怕他,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遇到坏人吗?
肯定不怕的,坏人都会害怕他。
张昱树轻笑了一声:“刚刚给我上药都不怕,看见裤子害怕了?”
“那我明天就把那条破裤子烧成灰扬了,谁让它把我宝贝吓坏了。”说完,又拍了拍大腿,笑得狂妄:“来你过来,哥哥抱抱你就不怕了。”
段之愿的手指都搅在一起,这人的浑话说来就来,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明明他都疼成那样了,还能这么油嘴滑舌。
“一会儿我就过去抱你,别跑啊。”张昱树还在说。
她知道他不会,却还是抑制不住脸上的烫红,侧过身不看他。
小声说:“张昱树,你以后,能不能别欺负我了?”
张昱树眨了眨眼:“这也算欺负?”
顿了一下,点头:“行,不欺负你。”
“你好好学习,应该能考上个大学。”
他垂下眼又迅速抬起,点头:“嗯。”
“你也别总说,说那样的话,未来会后悔的。”她像王老师一样,语重心长地给他讲:“以后长大了,你会遇见喜欢的人,我们现在还在上学,最重要的就是学习,重心不能偏移。”
这话说完,张昱树久久没有回应。
段之愿缓缓转头看过去,刚好被他捕捉到眼神。
他暗黑的瞳仁里似是有莫名的魔咒一般,多看一眼都会叫人心惊肉跳。
段之愿刚移开眼,就听他说:“你要是不想走今晚我就搂着你睡,我带你探索学习,告诉你什么才叫重心。”
“……”
“想不想走?”
“我,我我,想……”
又结巴了。
刚刚心平气和,好不容易讲出几句完整的话。
又被他威胁的浪荡话给吓得不知所措,垂眸抠着外套上的刺绣。
明明刚答应不欺负她的,还没过一分钟又这样。
她没看见的地方,张昱树咧开嘴笑得开心。
门外突然传来开门声,老贺风尘仆仆走进来。
看了段之愿一眼,又问张昱树:“自己能行?”
张昱树点头:“必须行。”
“走吧小姑娘。”老贺晃了晃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这人她见过几次,可到底是不认识的异性,段之愿其实还有些胆颤,慢吞吞站起身。
刚走到门口,张昱树突然叫她:“别怕,老贺比我安全。”
言外之意,你都敢随意进出我家,就更不用害怕别人。
也不知道张昱树是跟老贺交代过什么,总之这一路上,老贺开着车一言未发。
段之愿难得放松,在心里背公式。
临下车前,鼓起勇气跟他说了句再见。
老贺马上回头,笑道:“再见妹妹。”
回到家姥姥还没有睡,电视机里播放着电视剧的片尾曲。
前半部分她已经在张昱树家听过了,如今回到家再看见男女主,竟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姥姥问她:“你信息里说同学受伤了,你帮忙包扎一下,严不严重呀?”
“还好。”段之愿褪下外套搭在衣架上,换了拖鞋进到姥姥房间坐在她身边:“不算很严重。”
“哎呦,这个时候受伤了,会不会耽误学习呀。”
姥姥说完,又忙道:“饭菜都热了两遍了,你快去吃吧,今晚少看一会儿书,早点睡。”
“好,我先吃饭。”
她洗了手坐上饭桌,刚拿起筷子又放下。
拿起手机,认认真真打字:【我到家了,谢谢你和你的朋友。】
张昱树很快回复:【吃了饭早点睡,下周图书馆还等你给哥哥补习呢。】
因他信息里的称呼,段之愿隔空红了脸。
皱了皱眉,又问:【下周你能行?】
张昱树:【男人不能说不行。】
段之愿不再回复,撂下手机。
她到底还是把耽误的时间补了回来,学习到凌晨才上床睡觉。
今天中午取营养餐的同学排到了段之愿。
她和另一个女孩子回来时,刚好看见季阳在和林落芷说什么。
等段之愿拿着饭盒回到座位上,季阳垂下眼走了。
自从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季阳的确没有再和段之愿说过一句话。
平时两人相遇时,他只是看她一眼,而后低下头匆匆离开。
就和那天在张昱树家里一样,他神色都带着窘态。
虽然心里隐约觉得别扭,但这总比再因为他而受到胡佳的排挤要好。
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转过身和林落芷一起吃饭,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一下。
张昱树发来的信息:【今晚还过来吗?】
段之愿攥着筷子,眉头微蹙:【不了。】
张昱树:【背上的纱布好像粘在伤口上了,我拿不下来。】
段之愿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回复:【你可以叫你的朋友帮忙。】
放下手机,林落芷小声跟她说:“季阳好像在看你耶。”
他偷偷摸摸的视线,对上目光后又倏然收回,被林落芷抓了个正着。
段之愿垂下眼:“不来找我就好。”
“也是。”林落芷点头:“他不找你,胡佳那个精神病也不会找你麻烦。”
还是高一那时候,因为胡佳经常欺负段之愿,林落芷有一次看不下去还从中拦了一下。
她是个急脾气,说话不好听,惹得胡佳生气,当天晚上就给堵在了女卫生间。
虽然占了下风,但林落芷骨头硬也没在怕的。
不说一句软话推搡了几下硬是跑出来。
刚出来就撞上了李怀。
李怀平时是跟张昱树混的,胡佳那群人自然害怕。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林落芷从前不太喜欢段之愿,因为她性格实在怂包。
后来不过是帮了她一次,她居然每天早上都给她带早餐,包子茶叶蛋煎饺,换着样。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下午第一节 课之前,学校学生会和纪律老师来检查。
他们班级虽说没有强制收学生电话,但也又明确规定在学校要关机。
本来段之愿的电话是关着的,因为早上起得早意识混沌,都走到公交车站点了又想起忘带了东西。
只得开机给姥姥打电话,又回去取。
当学生会走到她跟前时,书桌里突然传来‘嗡嗡’两声震动。
段之愿心里一颤,猜到是谁的短信。
纪律老师李飞走过来,二话不说伸出手,段之愿就把手机交了上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李飞瞪了她一眼,说:“都交给你们班主任处理,还好学生呢……”
班里一共被搜出四五个开机的电话,还有几个头发和指甲不合格的学生。
统统上报给了王老师。
下午第二节 课,段之愿被叫到办公室。
老师问她是谁的信息,段之愿支支吾吾开口:“张昱树……”
“张昱树??”
这下可把王老师气得不行。
之前就已经明示过她远离问题学生,没想到他们居然私底下还在联络。
这在老师眼里算是天大的事。
一个万众瞩目的好学生,临近高考之前堕落,没有比这更可惜荒谬的了。
她根本不听段之愿解释,直接给秦静雅打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火气消了些。
再一次苦口婆心劝告:“老师这是为了你好。”
犹豫了一下,又问她:“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昱树把高三班那个叫路遥的女生逼到退学这件事?”
段之愿的心狠狠一颤,记忆里莫名闪过一些片段。
她咬着嘴唇,摇头:“没……”
“那我现在告诉你。”
王老师郑重地说。
“路遥曾和张昱树是同一班的,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俩现在早就上了大学,后巷那个地方你知道的,路遥就是在那里被欺负,而后她家长火速给办了退学,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十有八九就是张昱树。”
顿了一下,她问:“现在你觉得张昱树是个什么样的人?”
“……坏的。”
“没错。”王老师又问她:“到底是不是他强迫你?”
段之愿摇头:“没有。”
没错过王老师眼底闪过的失望,她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放学时,林落芷一边安慰她一边陪她朝车站走。
身后突然打来远光,段之愿回头一看,车里的人是老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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