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张昱树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后退,迫使她抬脸看着他阴郁至极的表情:“谁不重要?”
“我,我已经说过了。”
说话间又白雾蒙上她的脸,雾霭蒸发的同时也钻进她的眼眶。
透露的瞳仁就变得水润,让人不忍苛责。
段之愿趁着他失神之际,拨开他的手臂,一路跑向学校。
张昱树在她五分钟后进来教室,进来后就径直走向她的位置。
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专门买给她的早餐。
一份水煎包,一碗瘦肉粥,一杯甜牛奶。
早餐是热的,段之愿想拒绝,可张昱树没给他机会,放下转身就出了门。
林落芷在身后拍了拍她,问:“怎么回事呀?他怎么给你买早餐?”
段之愿脸色有些难看,把这些统统放到林落芷桌上:“你吃吧,我就不吃了。”
“不好吧,他给你买的耶。”林落芷还有些犹豫,因为害怕张昱树知道早餐被她吃了,会来找她麻烦。
“没,没关系,吃吧。”她说。
反正他放下早餐就走了。
午休时间,王老师过来宣布学校要举办比赛的事情。
她按照同学们擅长的,分别替大家报了名。
给段之愿报的是作文比赛。
下午,段之愿正在摘抄好文,林落芷用笔帽戳了下她的后背,说数学课没听懂,要她给她讲题。
正讲着,林落芷突然拍了拍她的手:“你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班级门口是胡佳正在和季阳说着什么。
季阳脸上有明显的不耐烦,但依旧保持礼貌听她说完。
没一会儿,段之愿见他又摇头要离开,而后胡佳则展开双臂,声音大了些,传到她们这边。
胡佳说:“我不让你走,你要是敢走我就告诉张昱树,就是因为你告密老师才知道他们俩关系不正常!”
听到这,段之愿握着笔的手一紧。
而后林落芷用力摇了摇她的手臂:“什么意思啊,张昱树和谁关系不正常??”
“不清楚。”段之愿垂眸,继续写下一个步骤:“你看这里,你懂不懂?”
林落芷的注意力早已被转移:“等会儿再讲,再听听。”
季阳很明显慌乱,和胡佳的距离近了些。
两个人再说什么也是小声说着,林落芷离得远,什么也听不见。
八卦没了,她这才恹恹垂下眼。
刚刚还一张白纸,现在已经被段之愿写了小半篇。
林落芷看着她工整写出的公式摇摇头:“是啊,你只对学习感兴趣。”
静默一瞬。
“你,好好看看。”段之愿把写好的答案推过去:“像刚刚我说的,从答案推步骤,有不会的,再叫我。”
“好的谢谢好学生!”说完,林落芷拿起牛奶给她:“你真的不喝一口吗?还是热的呢。”
牛奶在塑料杯里晃荡,随着她心脏的频率一起。
段之愿别过眼:“不喝。”
作文比赛一共四个题目,要求参赛学生在下个星期前上交一篇不少于850字的作文。
选好自己擅长的题目后,段之愿拿着杯子去接热水。
班级里的饮水机制热功能坏了,这段时间有想喝热水的同学会去办公室打。
段之愿刚走进办公室就见王老师身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垂下眼,按下饮水机开关。
刚好听见女人开口:“那就麻烦您了,张昱树从小就是那个脾气,我和他爸怎么管教也不听。”
王老师笑说:“在学校我自然会制止他不好的行为,但也希望平时在家里你也能严加管教,不然再复读一年的,还是他。”
“他因为我再婚已经生了很久的气,经常不回家,我打给他爸爸,他爸爸身体不好也管不了他,老师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热水自杯口溢出,等段之愿反应过来时,已被滚烫的开水烫到手指。
杯子落在地上,她低呼一声。
有老师路过,问了句没事吧,段之愿摇摇头,说了声对不起赶紧那拖布把水擦干净。
王老师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她:“没烫到吧孩子?”
“没,没有。”段之愿看了眼王老师,又快速扫过张昱树妈妈,而后捡起杯子离开。
刚走出来就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等她捂着脑门抬起头,赫然看见张昱树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
她换了个方向,又被张昱树横跨一步挡住:“去哪?”
她再换一个方向,还是如此。
这个人可真是无赖。
在老师办公室门前,她妈妈就在办公室里,他还敢这样子。
段之愿皱眉:“你让我过去。”
“我给你的早餐为什么给别人吃?”
他居然看见了。
段之愿心里有微微的轰然声,咬着嘴唇:“我,我吃不完。”
“你吃了吗你就吃不完?”他瞪着眼睛,忽然问她:“段之愿,我没得罪你吧,昨晚你说不让我打架,我也没打人啊,你怎么就生气了?”
“好歹也是我想办法帮你找回了手机,二话不说就删人,你玩我呢?”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原因。
段之愿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大,因为瘦所以指骨凸出,段之愿记得他用一只手就能拿起篮球。
虎口处有一道细细的疤,她突然想起什么。
抬眼瞧他的下巴,下巴上那条似月牙的疤痕还是如此明显。
这道疤正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唯有接近他,并且比他矮一些才能看见。
更为他本就懒散的气质增添了一丝痞气。
“看什么呢?”张昱树勾了勾唇,突然弯下腰凑近她:“发现老子的帅了吧?喜欢吗?”
段之愿别过眼,说:“我得回去。”
“老子不让你走你能走?”
从他领口处的凌乱,可以看出他是临时被叫到办公室的。
这个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到门口了还这么无赖。
“段之愿,你把我的早餐给别人吃,这事怎么算?”
段之愿都要急哭了,不能再让老师看见她和他走的近。
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每一个人经过时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段之愿无奈,只得跟他解释:“你给我,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我给你的,就是你的啊?”
他眉心一跳,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轻佻地咬了咬牙,朝身后经过的人凶巴巴喊了句:“看什么!”
那人立马贴着墙快速离开,头也没敢抬。
没人了,张昱树嘴角噙着浪荡的笑:“那我把我自己给你。”
说着就要过来抱她。
段之愿根本没料到他胆子能如此大。
如果心跳有声音,大概整个楼层都能听见她的频率。
眼看着张昱树快速接近,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双手抵在他胸前用力将人推开。
这还不够,她脸上挂着羞愤的红晕,一脚踢在张昱树的膝盖上,脸上挂着羞愤的红。
这一脚不疼,最起码张昱树没感觉到疼。
把一个乖乖女气得伸手打人,他觉得好玩又可爱。
他垂眸盯着膝盖上那半个浅浅的鞋印,眼睛里带着亮光。
“你那点小脾气,都用在我身上了,窝里横是吧?”
段之愿低着头离开。
“哎!”他喊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不吃早饭,我真打你。”
女孩拔腿就跑。
张昱树眨了眨眼,笑得放浪不羁。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
他抬眼看向办公室,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嗤了一声,撇撇嘴慵懒地走进去。
段之愿回了班级就伏在桌前,手臂把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直到空间里的最后一丝氧气殆尽,她才猛然抬起头。
手背碰了碰面颊,依旧火热。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放学,段之愿一直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脑发胀。
林落芷要是叫她,她就会从另一侧回过头,视线根本不敢落在张昱树的身上。
放学前的一节课是自习。
她早早就收拾好东西,下课铃声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
林落芷还想着跟她一起走,一抬头,人都没了。
她下意识看向张昱树的位置,堪堪瞧见一个他从后门离开的背影。
段之愿闷着头走,脚步生风,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
突然被人拍了下左肩,她转头,右手被扯住,拖进小巷。
张昱树不知道按了哪里,巷口处亮起一盏昏黄的灯泡。
灯泡挂在墙上,上方有个烟盒做的支架挡住积雪。
段之愿还要踢他,猝不及防被男生用膝盖挡住。
他双手支在她肩膀两端,不紧不慢抬起一条腿轻易把她固定住,垂下的眼神里带着贪婪。
一阵风拂过,段之愿打了个冷颤。
随即看见他轻笑着开口:“跟我处个对象?”
段之愿带着哭腔:“再这样,我, 我要告老师的……”
张昱树咬着牙:“老子跟你处个对象,你告什么老师啊?”
他毫不畏惧,另段之愿陡然记起,他对待王老师也敢肆无忌惮地扯皮。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吗?
眼瞧着那一天的悲剧就要继续上演。
推他推不开,想踢他又被死死固定着,根本动不了。
背后抵着坚硬的墙壁,尽管穿得再多已经硌得她蝴蝶骨生疼,冰凉的温度徐徐蔓延进体内。
段之愿鼻子一酸, 喉咙发胀。
倏地哭了出来:“我, 我们还, 还小……”
又哭了。
从前遇见她的眼泪,他只想着多逗一会儿。
现在不了,他生怕看见她哭。
她的眼睛似是装着一汪清泉,泪珠晶莹剔透, 一串又一串地流下。
尽管取之不竭, 依旧让张昱树心疼。
他不再压迫着她, 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巷子的另一侧, 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姑娘的抽泣声没停, 用细白的手指抹干净泪水后很快又会蓄满。
冷风呼啸着吹过来, 这样一直哭脸会痛的。
“要不, 再去我家吃碗面?”这次他是真诚提议, 声音很轻明显在征求她的意见。
结果段之愿哭得更甚了。
张昱树连连摆手:“好好好, 不吃不吃。”
他无奈斥她:“你哭什么?我到底怎么你了?”
段之愿的抽噎声渐渐变小。
没错,她的转变实在太快, 如果不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他不会善罢甘休,会一直缠着她的。
清了清嗓子,段之愿带着鼻音说:“我想,考一个好的,大学。”
“不是这个城市的,是大一点的地方,或者,是国外的。”
平时她的声音纤细轻柔,似是六月傍晚的微风,如今掺杂了沙哑,更像风卷起的沙砾。
张昱树双手环在胸前,认真听着她的细语。
“我,我要好好学习,备战高考,我不想和你……”
说到这,她突然哽了一下,去观察张昱树的神情。
确定他还没有生气,才忐忑道:“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雪水似乎停止,街边的车水马龙声也消散在耳畔。
段之愿是张昱树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宝藏。
他想把她妥善保管,又总是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
想要接近她,听她说话,从喜欢看她哭到更愿意逗她笑。
可如今,宝藏告诉他,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张昱树别开眼,鼻间呼出叹息的白雾。
瞳孔映出无力和挫败感,他沉声问:“你确定?”
段之愿点头,还在轻微地抽噎。
“我们,还小……我17岁,还没成年,不能早恋。”
离得很远,张昱树看见她经常坐的那班车到了。
他又能怎么样呢?
像之前那样,强拉硬拽吓唬着把人哄到家里,还是握着她的双肩逼她跟他恋爱。
不行,她会哭。
她一哭,他就舍不得。
“你走吧。”张昱树说。
下一刻,段之愿像是受了惊的绵羊,忙不迭就跑了。
赶在最后一个上了车,小小的身影湮没在黑暗的车厢里。
小没良心的。
帮你要回来手机都没换你一个笑。
张昱树恹恹回了家。
他坐在沙发上,老贺打来电话:“走,包宿去。”
“不去了。”张昱树说。
老贺这一句本来是陈述句,没料到他会拒绝,又问:“家里又出事了?”
“没事。”张昱树一边说一边把扔在床底下的书包找出来。
在里面翻了翻,拿出来几张带着褶皱的钞票和废纸,丢到一旁又抽出一本书,说:“我学习。”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
老贺:“你他妈是谁啊?”
张昱树低笑:“怎么?我还是学生呢,我学习不是应该的吗?”
老贺:“我得罪你了?”
他学习有那么奇怪吗?
两人没说几句话,张昱树就把电话挂了。
到底还是没去网吧,拿起书来看了一会儿,文字开始在眼前错乱,一个一个好像活了过来变成了3D字,在眼前群魔乱舞。
张昱树骂了一句,抖抖书接着看。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梦见身材窈窕的姑娘手里捧着证书和奖杯,十七中的校长亲自给她颁奖。
她梳着乖乖的马尾,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裙摆的纹路都梦的真真切切,那是天使的象征。
麦克风屹立在她身前,她一双眼睛透亮似星河,站在台上抒发她的获奖感言。
而后她拿着奖杯离去,他也忙不迭跟了过去。
好不容易追上她,她却告诉他。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考上大学了,你却又要再复读一年。”
脸上的鄙夷毫不遮掩,对他的态度和刚刚在台上的态度截然相反。
张昱树突然惊醒。
窗外阴沉,他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上。
独自坐在那安静了一会儿,张昱树一拳凿向墙壁。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
不扯关系就不扯,他还在意那个小结巴?
事情终于告了一段落。
因为段之愿那晚徒增的勇敢,和理直气壮的说服。
她和张昱树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疏远。
有几次在走廊里擦肩而过,张昱树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和李怀他们勾肩搭背说晚上一起去网吧。
放学时,她路过巷口看见这群人很多次。
乌烟瘴气混合吵闹的骂声,有人认识她,见她走过来声音会小一些,而后没几秒钟,吵闹声继续,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没有再来打扰她。
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打扰她。
关于打架的事情有了最终的处理结果。
齐子明因为潜入教室办公室偷窃财物,被勒令退学。
尽管张昱树带着老师一起过去,但也存在过失行为。
李飞没有保他们,让他们三个人每人写一份检讨,在某一个课间操时间当众朗读。
那天的风很大,张昱树还是那么特立独行。
他拿着检讨书,刚说了两句话,一阵风吹跑了他手里单薄的纸。
他便直接对着麦克,懒洋洋做了几句保证。
说是保证,更像是讲话,因为他的话音一落,底下就有他的好兄弟们带头鼓掌。
一点也不怕事大。
张昱树轻佻抬眉,临下去之前还说了句:“谢谢大家。”
又引得一阵哄笑。
也是这天中午,林落芷悄悄跟段之愿说:“我捡到今早被风吹走那张检讨了,是空白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写检讨。
他油嘴滑舌,无论是承认错误也好,还是当众抖机灵也好,从来都是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打草稿。
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懒散又浪荡的。
看似对什么都感兴趣,处处留情却又叫人难以接近。
难以接近体现在他依旧喜怒无常,有好几次段之愿经过男洗手间,都能听见他在里面教训人。
恍然间,段之愿才反应过来。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他。
初次遇见,他给她的第一印象。
就是这样的。
恐怖,未知,不敢接近。
作文比赛的结果是一个月之后出来的。
段之愿没有辜负众望,得了第一名,王老师自然也得到学校的嘉奖。
段之愿为班级得了面锦旗和奖状,她本人也获得二百元奖学金和一套文具。
老师站在讲台上,把她的作文当众朗读出来。
而后和全班宣布:“段之愿是老师最看重的好学生,希望大家都能向她学习,这样才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日后为自己争光,为国家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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