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这人贩子都忍不住说出了几个同伙常待的地方。
求求你们了,改打他们吧!
三娘得知这人贩子居然还是团伙作案,跨县跑过来准备趁着冬至大集人多好好干一票,更气了,马上让萧戡安排人手分头去逮人。
崔县令闻讯而来,看到的便是浑身上下已经惨不忍睹、仍在被三娘一次次打趴的人贩子。
他一个读书人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望向三娘的目光都变了。
……真不愧是武将之女,严刑拷打这种事做起来眼都不眨一下!
贩卖人口这种事, 早在秦汉时期就是大罪。
尤其是汉朝有段时间蓄奴问题猖獗,朝廷便推出买卖同罪的处决方式,拐卖人口的家伙有罪, 你明知道有人是拐卖来的还敢买,那你也有罪,你俩一起享受车裂、齐登极乐吧!
唐律关于贩卖人口倒是有好几种规定:如果是把良家子强行贩卖去为奴为婢, 那会判处绞刑;可如果是诱骗拐卖的,罪行会降等处理。而如果只是把人卖去当妻子、当儿孙之类的,那就更轻了,只需要徒三年。
也就是关起来干三年苦力活就好了。
就这样的量刑着实不算太重, 毕竟要是赶巧碰上大赦之类的, 他们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去了。
正是因为量刑这么轻,所以这些人才会铤而走险, 决定趁着冬至大集弄几个妇人小孩换钱花。
干成了, 歇三年;搞砸了,牢里蹲三年。两个结果对他们来说都没差!
何况集市人那么多, 走丢几个人压根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县衙的那些个不良人?这些家伙从前也就是些游手好闲的闲汉, 平时懒懒散散,上头没命令绝对不会干活。
也是巧了,这批人贩子刚送了批“货物”去别处,已经许久没踏足蓝田县。他们的“同行”也不会好心地提醒说现在的蓝田县变了样,所以他们竟是大摇大摆地过来准备干票大的。
这人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抱走人家一个小女孩,被抱着剑到处巡逻的萧戡逮个正着。
谁能想到这个穿得格外骚包的家伙会是蓝田县的不良帅啊!
其他人见同伙被抓, 还是心存侥幸,觉得可能是那同伙自己倒霉。既然折了一个人, 他们就更得快些下手了,赶紧找机会干票大的就跑!
于是他们都没跑, 当晚齐聚在某个老地方讨论接下来的作案计划。
白天他们观察过了,蓝田县的不良人是勤快那么一点,不过这些家伙衣着十分显眼,想避开还挺容易的。
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归?
就在这些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次要几个“大货”几个“小货”以及把人往哪儿卖的时候,萧戡领着人连夜把他们给逮回县衙。
幸好蓝田县衙的领导班子关系都不错,处理起县务来也快,基本是来多少人判多少人,不存在虚占着牢房的情况。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判了刑的。
这次一次性逮了个还没判刑的人贩子团伙,为了防止他们在牢里串供,三娘让人把他们分散在好几个不同的牢房里头。
要不是年初李隆基刚大赦天下,把牢里的犯人给一键清空了,蓝田县的大牢还真塞不下这么多人!
人是抓了,怎么判定还是个问题。
都说捉奸抓双、拿贼拿赃,除了最开始抓的那个人贩子算是人赃并获以外,剩下的那些家伙都还没来得及在蓝田县犯案。等他们回过味来要是死不认账,县衙这边也没法拿他们怎么样。
好在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家伙已经招供了一部分,至少已经说出他经手的“货物”卖去哪儿了。
萧戡道:“人先关着,我带人去把这些被卖的人弄回来。”
三娘道:“好,你小心点儿,不要横冲直撞,必要时看看那边有没有熟人可以帮忙。”
三娘做事那可是贯彻“出门靠朋友”原则的,要不然她来到蓝田县后也不会费那么大功夫和同僚们打好关系。
见萧戡一脸不以为然,三娘又跟他分析了可能遇到的意外,光是他自己的话当然可以自保,可他的目的是带回被卖的女人和孩子,那就不能只顾着逞英雄了,须得一击必中,否则对方狗急跳墙可能伤害她们。
别人讲这么多,萧戡是不耐烦听的,三娘讲他就直点头,认真表示自己知道了。若是新昌公主在这儿,怕是又该生闷气了:自己生的孩子怎地就那么听别人的话?!
事实上便是新昌公主不在蓝田县,也还是被萧戡气着了——
因为不良人还要负责盯着冬至大集,所以萧戡没带他们去办这次外差,而是匆匆回公主府点了批人,招呼都没来得打又匆匆走了。
等新昌公主得知此事,他儿子都已经出城了。
新昌公主和次子萧复埋怨:“你看看你哥,冬至不回家也就算了,回来也不多待会!”
萧复年纪不大,为人却很老成,得知他哥点了哪些人出门以后给亲娘分析道:“大哥应该有要紧事要办,喊走的都是稳重可靠的人。您不是总想大哥能找份正经差使吗?”
新昌公主听后心里好受多了。
萧复道:“您若是想念大哥,可以去蓝田县置办个别业,得空了过去住几天,也让大哥陪您吃吃饭说说话。”
新昌公主哼道:“我会想那臭小子?”
说是这么说,新昌公主却还是认真考虑起儿子的建议来。
三娘并不知道长安城中发生的这些事。
以前萧戡经常过来蹭饭,现在萧戡突然一走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冬至这几天她手头上事情不少,也就是只是吃饭时会感慨一下。
萧戡那边还没回来,这伙人贩子只能逐个击破,能问出多少是多少。能干这行的,嘴大多都挺硬,也不怵进衙门。
你抓了我,我不承认,你压根拿我没办法;可我要是承认了,把以前干的事抖露出来了,那我可能要被判绞刑。你说我能承认吗?
崔县令就住在县衙的后衙,这几天虽然在休假,却也还是时不时到前衙看几眼。
见三娘拿着卷宗在那里琢磨,崔县令劝道:“从前的事怕是追究不了了,你也莫太劳心,该歇息还是得歇息。”
三娘道:“我每天都吃好喝好,夜里也睡得很香,这不是闲着没事瞎琢磨。”
崔县令知道年轻人都有用不完的劲,听三娘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狄平、狄安两小孩过来了,你一句老师我一句老师地喊,时而给三娘倒茶,时而给三娘拿点心,整个县衙都被他们弄得热闹起来了。
三娘被他们这么一闹腾,也没心思逐句分析卷宗上的内容,起身对他们说道:“走,我们去牢里看看。”
对人贩子“严刑拷打”这种事,也就刚抓到人三娘脾气上来了才会那么干,要是对后头那些人都有样学样就不太好交待了。
她自己还好,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屈打成招。可这事儿要是成了惯例,焉知以后会不会出现一些滥用私刑的人?
官府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否则迟早会失信于百姓。有些东西想失去很容易,想重新树立起来可就太难了!
狄平兄妹俩没到过牢房,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结果才进去就被那臭烘烘的味道包围了,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慢了几分。
犯人吃喝拉撒都在牢房解决,还天天被拉去干苦力活弄得浑身汗臭,散发出来的味道可不就格外令人难以接受吗?
事实上县里多抓点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一些最苦最累的活就不用征调百姓去干的,这段时间都是这些囚犯被撵去参加劳动改造。
这会儿已经定罪的囚犯都已经被拉去服苦役了,只剩下那群人贩子团伙分散在各个牢房里。
目前倒是还算老实。
三娘带着两个学生看了一圈,赫然发现鼻青脸肿的人贩子不止一个,看起来个个都鼻青脸肿。
“怎么回事?”三娘忍不住问引路的狱卒,“你们也严刑拷打了?”
“没有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出手!”
提到这事儿,狱卒话可就多了,眉飞色舞地和三娘分享起这几天牢里发生的事来。
原来那几个人贩子里头有个人说漏了嘴,说起他们以前干过的一桩丰功伟绩,说是本来自己不想骗的,结果那女人太笨了,他们只好连女人带孩子一起笑纳了。
结果同牢房里有个人听着听着就暴怒了,这伙人拐卖的不就是他几年前丢了的媳妇和儿子吗!
其他犯人一听,这家伙居然是人贩子,顿时都帮那个人一起上去围殴。
对于牢房里这种互殴,狱卒一般是不管的,只要不闹出人命、不吵着狱卒睡觉,他们爱怎么打怎么打。
第二天那些犯人一宣传,大家都知道这伙新入狱的犯人是人贩子了。人贩子可太可恨了,他们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犯罪)养家,结果家被偷了,这让人怎么能接受?!
谁家没媳妇,谁家没孩子,自己现在要服苦役,回不了家,要是家里的妻子儿女被这些可恨的人贩子拐走卖掉了怎么办?!
再加上其他囚犯每天都要干活,这些人贩子却因为还没判定而舒舒服服地待在牢房里,囚犯们当然看他们不顺眼。
这不,大家每天放工回牢,都要殴打殴打这几个人贩子,一天三顿加宵夜从不断绝。
三娘:“……”
一时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殴打过的呢!
三娘让狱卒把那个妻儿被拐卖的苦主喊出来讲讲具体情况。
这人犯罪归犯罪,他妻儿是无辜的,真要被拐走了还是得看看能不能找回来的。
谁知道她们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第93章
三娘的两个学生中, 狄平性格沉静,很耐得住性子,平时跟在三娘身边经常拿着小本本做笔记, 偶尔郑莹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觉得这家伙迟早会抢她的活干。
狄安性格跳脱多了,跟着三娘提审完犯人就开始痛斥人贩子的可恨之处。
像刚才那个人就是因为妻儿被拐卖后变卖祖产到处寻人, 结果人没找着,家也没了,很快成了官府最头疼的那类人:无家可归、没事可做,且还身强体壮。
这种人吧, 心里头已经没什么可在乎的, 有人一牵头他们就能去干坏事。
当初张九龄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在商量怎么解决这些无产流民可能带来的治安问题。现在这个问题依然挺要命, 全塞军队里朝廷养不起, 塞边境让将领自己养又怕养出问题来。
刚才那个犯人就是个典型例子,本来家里有点田地, 日子虽然不算富裕, 却也过得去。后来连那点地都没了,他就只能跟着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日子,混着混着就把自己混进牢里去了。
劝人向善不容易,但人要变坏可太简单了。
三娘目前在蓝田县所做的事都还只是在摸底,所以牢里这些人的情况她也想了解了解。
刑罚的存在不是单纯为了惩罚和泄愤,更重要的是要震慑住那些潜在的犯罪分子, 敲打他们不要越过那条线。要是起不到这个作用,抓再多犯人也无济于事, 治安该变坏还是会继续变坏!
三娘正忙碌着,就听绕梁过来说家里来人了, 是王维过来了。
三娘听后马上把手头的卷宗收拾好,回家去招待自己的老师。
见了人,王维就笑着说道:“你怎地连冬至都待在县衙里头?”
三娘道:“有许多事是我牵的头,能守着还是守着的好。”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真正需要她出面的事其实不多,三娘也是记挂着人贩子的案子而已。
既然王维来了,三娘便给他介绍了狄平和狄安,说是她在蓝田县收的两个学生。
得知王维是三娘的老师,狄安麻溜喊人:“师祖!”
王维:?
这活泼的劲头倒是和三娘小时候挺像。
王维浅笑道:“我只是教了阿晗弹琴作画之类,算不得正经老师。”
三娘道:“弹琴作画怎么就不正经了!”
既然王维来了,三娘便拿了个张婆婆雕好的印章送给王维。
印纽是座很有王维山水画风格的山,光从那把皴笔表现得淋漓尽致的雕工就看得出张婆婆的水平有多高。
王维只看这印纽,心中已生出几分喜爱来。再看印文,写的竟是“坐看云起时”,乃是他暂居终南别业时所写的诗。
“我找人刻的闲章,老师你不喜欢也没关系。”
三娘说着又给王维说起张婆婆的情况,丈夫教给他的手艺兴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了,所以她准备时不时过去委托张婆婆雕些闲章送人。要是可以的话,以后她还打算给张婆婆物色几个品行和悟性都不错的学生。
这样好的技艺,若是失传了就太可惜了。
年轻人学成以后也不愁没生意。
别的不说,至少文人这个市场就蛮大的嘛!
王维耐心听着三娘说话,心底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别人到了地方上都是琢磨着怎么找关系升迁,她却是真的想在这位置上干点事,这一点着实不容易。
王维道:“这手艺确实很不错,合该有人继承下去。”
得了王维的肯定,三娘自是高兴不已。
王维冬至这几天都住在辋川庄那边,今天也是听人说起冬至大集的热闹才过来看看,顺便瞧瞧三娘在忙什么。
他问三娘要不要去辋川庄走走。
三娘道:“老师您都来了,我肯定是要去的。”眼看狄安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三娘便帮她们问王维能不能多带几个人。
王维自然没意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辋川庄出发。
王维出去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仆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这么大一群人,着实让别业里的仆人都惊了一下。不过王维性情淡漠,平时不喜底下的人多说话,众人也没有多嘴。
只有个王家老仆上前向王维禀报:“裴郎君来了。”
王维笑道:“倒是巧了。”他转头对三娘说,“你上回不是说想见裴兄吗?这次他正巧在。”
这裴郎君说的是裴迪,早些年在张九龄幕府干过活,如今在终南山读书备考。
说是备考,其实和隐居差不多,他和王维志趣相投,都属于常年在仕途边缘试探的那种人。想不想当官?偶尔也是会想的,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想当官的读书人。但是一想到当官难免要干许多违心事,他们又觉得隐居挺好。
王维与他一见如故,时不时在终南山中携手赋诗,关系十分亲近。
三娘有次读了他们和的诗,便和王维说想见见这位裴秀才。
王维说裴迪行踪不定,有机会再让她们见个面相互认识认识。
这次便是机会来了。
三娘提着酒进门,一眼瞧见了站起来迎接他们的陌生男子。
裴迪年纪比王维小一些,长相与气质自然是清俊出尘,一看便不是俗世凡人。
三娘是个自来熟,不必王维介绍便和裴迪聊了起来,末了还说既然王维与他相交莫逆,她便该喊声师叔了。
王维:“……”
裴迪:“……”
裴迪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地对王维道:“你这学生可一点都不像你。”
都是相熟的人,王维也就不辩解什么“只是教弹琴”了。
几人坐下喝酒,郑莹属于一杯倒的那种,便没厚着脸皮往前凑,负责领着狄安她们在别业里玩耍。
酒过三巡,三娘便和裴迪埋怨道:“你和老师感情可真好,老师来辋川庄这边小住,你听到消息就过来看他了。我有一好友同样在终南山这一带隐居,我到蓝田县这么久都没见着他人。”
裴迪听后笑问:“你说的这个好友可是姓李?”
三娘惊疑地看向裴迪。
一看三娘那表情,裴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微微笑道:“你若是想他来见你,我可以帮你代为转告。”
终南山非常大,几乎对长安城形成半包围状态,所以想在里头找人其实是挺不容易的。不过如果是长居终南山,总归还是会有那么几个熟人。
隐士也是需要社交的嘛。
三娘没想到自己随口埋怨一句,还能埋怨到共同的熟人面前。她说道:“还是不用了,他想来自然会来,他不想来的话,来了也不会快活的。”
裴迪道:“难怪你们能当朋友,这话听着便很有道性。”
道家最讲究的就是顺其自然、无为而为。
已是入冬了,周围其实也没什么好景致,狄平他们在外头玩耍够了便回来吃茶暖暖身子。
冬日里头没什么好消遣,几人随意地围坐在炉边喝酒聊天等吃饭。
结果快到吃饭的点,又有人来报说萧戡找过来了。
三娘微讶,接着便惊喜地起身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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