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巧红猛的看过去，把冬梅吓了一跳。
“为什么！凭什么？那个村姑有什么好的？表哥居然为了那个村姑警告我？还威胁我，要送我回京？凭什么，凭什么！”
季巧红突然伸手抓住了冬梅的双肩，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深深的嵌入了冬梅的肩膀。
冬梅疼得倒抽凉气，可是面对小姐，她也不敢反抗，只能用疼的颤抖的声音安抚。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那个村姑什么都不是，或许是你想多了，表少爷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村姑警告你呢？那个村姑根本不配啊。”
“没错，她不配！她不配！”
季巧红脸上表情依旧恼怒，情绪也没有半分收敛，她一把推开冬梅，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屋子。
冬梅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听到屋子里一阵砸东西的声音，顿时吓得不轻，赶紧跟着进了屋。
左脚方才迈进去，一个花瓶就朝她飞了过来，冬梅好险不险地往旁边一躲，那花瓶没砸在脸上，却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溅了一地，声音也把冬梅惊的原地一抖。
不过紧随而来的，就是屋子里更频繁，更吓人的砸东西的声音，冬梅这些不敢往里面去了，只能躲在门口劝说。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你小心伤到自己！”
季巧红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把手边能砸的全砸了，地上很快一片狼藉。
季巧红又将一个有半人高的花瓶推倒在地，看着砸的四分五裂的花瓶，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琛琛，你一个村姑，敢跟我耍花招？想都别想，表哥是我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屋子里闹作一团。
而此时，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想进去查看的冲动。
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之后，就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然后又是一副木头人的样子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一间客房内，蜡烛不断的燃烧着，打开的窗户此时不时有风吹进来，让烛火一抖一抖的。
魁梧的男人单手撑在桌上，桌上摆着一盘花生，还有另外两个下酒菜，男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手里的碗，男人抬手用袖子粗鲁的擦了一下嘴，随即，那张普通却凶悍的脸露了出来，特别是眼角的那道疤，在烛火跳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
此人正是严七。
严七撑着桌子看着面前几个下酒菜，却没有半分食欲，嘴里喃喃自语道。
“要不还是把人解决了吧？否则后患无穷，这万一要是被严二给知道了，我不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耳朵一动，严七警惕的朝着窗户外面扫去，一到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严七下意识的捏紧拳头。
不过，等来人站直身体，看清楚对方那张脸后，严七又将身上的力松懈了。
“严二，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全天无休的跟着？”
严二将脸上的面罩一扯，脸上浮现欣喜，眼睛都在发亮。
“天助我也！严七，我有法子让沈曦死的让任何人查不到错处，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严七先是一愣，紧接着疑惑的问道：“什么计划？有这么好？”
严二冷笑一声说道：“知道鼠疫吗？”
“鼠疫？”
严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看见严二那脸上浮现的算计神采，他也不由自主的正经了几分。
“你想干啥？”
严二冷笑一声，直接掀开衣服前襟，坐在严七对面，然后直接拿起酒坛子痛饮一口，难得粗犷了几分，擦了擦嘴说道。
“你没听错，就是鼠疫，我方才跟着那沈曦，听到他和一个女大夫提到了这件事，清河县有一个董员外，他的三个儿子，似乎都是因为鼠疫丢了命，而沈曦……似乎对这个案子有些怀疑，准备去查一查。”
“等等，你的意思是？”
严七打断了严二的话，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严二也没有卖关子，只是笑了笑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鼠疫是什么，你我都知道，你也不至于这么没见识。”
“沈曦既然主动要去调查，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正好可以为咱们所用，给沈曦设局，沈曦要去调查这个案子，那咱们……就让他有去无回！”
“就算沈曦死了的消息传回京城，他是死在不小心感染了鼠疫，配上他那病秧子的身体，就算是死了，恐怕也没人会怀疑，嗯……就算有人怀疑沈曦的死因，也查不到咱们和主子的头上，你说呢？”
严七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沉默了半晌。
严二也不着急，自顾自的捏起筷子，夹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冷漠的嚼着。
不过等了半天，严七依旧没有说话，严二看着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有了一丝怀疑，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有事儿？”
“没有！”
严七几乎是脱口而出，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的搓了搓。
不过面对严二满是怀疑的眼神，严七也不好再拖延，只能一拍桌子说道。
“那就干！咱们本来就是要让那小子上西天，如今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不用？”
严二被他这突然拍桌子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严七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严二还是没忍住，教训了一句。
“说话就说话，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还有，给我小声点，这里不是在京城，万一被人发现，坏了好事儿，我看你怎么办！”
严七撇了撇嘴，不接这个话茬，只是直接问道：“知道了，那咱们什么时候行动？既然是要设局，你又说沈曦可能明日就要去查这个案子，那咱们得尽快吧？至少要赶在沈曦之前，把这陷阱给准备好。”
严七如今倒是有了点脑子，严二将筷子扔在桌上，抱着手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咱们把这顿饭吃完再去，不过一定要在今晚办成。”
严七也笑着附和，给严二到了满满的一碗酒，在严二低头去端酒碗的时候，严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只是耽误这一晚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老二知道，否则的话，怕是又要被教训一顿，还是先不说吧。
次日一大早。
杨青方才打开县衙的大门，就瞧见站在外面的姚衡，先是一愣，紧接着赶紧出门迎接。
“姚少爷，今日来的可真早，真是怠慢了。”
姚衡摆了摆手，他眼底还带着些许疲惫，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面对客气的杨青，姚衡只是说道。
“不用如此，沈大人一大早让我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如先去见见沈大人。”
杨青也没拖延，点了点头，就微微躬身，把手往着县衙大门里探：“姚少爷请！”
杨青将人带到后院书房的时候，沈曦正在看着卷宗。
听到动静，沈曦回头就瞧见姚衡，先是抬了抬眉毛，随即与期待着些许调侃的说道。
“姚衡兄弟今日倒是来的早。”
姚衡看了沈曦一眼，拱了拱手，十分谦逊有礼：“沈大人难得所托，我自然是要早点来的，沈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曦将手里的卷宗放下，随即背着手走到了姚衡面前道。
“也没什么，只是今日要去查一个案子，需要大夫随行，如今这清河县有姚大夫在，我还真不必找别人，不知姚大夫可知道鼠疫？”
姚衡听到这两个字就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些许急促的问道：“沈大人，莫不是清河县出现了鼠疫？”
沈曦摇了摇头：“如今还不确定，所以才要请姚大夫随我一同去看看，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这鼠疫传染性极强，若是一个没控制住，怕是整个清河县的百姓都要陷入灾难。
姚衡看起来十分着急，沈曦很满意他这样的态度，于是挥了挥手，叫了杨青一声。
沈大人吩咐道：“杨青，马上点几个衙役随我们一同前去。”
等沈曦带着姚衡从马车上下来，姚衡才看清他们来的地方。
抬头看了一眼这宅邸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董宅。
姚衡侧目看了一眼沈曦问道：“沈大人，难道鼠疫就是出现在这家人家？为何没有派人将这里封锁？”
沈曦笑了笑说道：“之前觉得案子结了，可是昨日突然察觉有些疑点，所以今日再过来查看一番，待会儿还要麻烦姚大夫，帮帮忙看看这董宅有没有隐患存在。”
姚衡当即严肃着一张脸，认真的说道：“沈大人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
沈曦给杨青使了一个眼色，杨青就上前叫门了。
没过一会儿，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厮，看见外面站着的衙役，以及站在正中央一身官服的沈曦，吓得差点腿打断。
不过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厮，虽然心中害怕，可面上还是能稳得住，他赶紧跨过门槛，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沈曦行礼。
“大人，不知大人来寒舍，可有什么事？”
沈曦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家老爷呢？董员外在不在？我今日是来找他的。”
小厮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还是认真的说道：“回大人的话，老爷如今不在府中府中，如今管事的是管家，刘达，大人里面请，小人马上就去通禀刘管家。”
沈曦还未说话，突然，大门内又走出来一个人，步履匆匆，看穿着，就是个管家，应该就是这小厮口中的刘达了。
“大人！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刘达一出来，就先给沈曦赔了个罪，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沈大人今日来府中可有什么事？”
沈曦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直接说道：“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进去吧。”
刘达也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脸的自责：“大人里面请，小人招待不周。”
说着就一拍旁边的小厮说道：“还不赶紧去让人准备茶水，招待各位大人！”
那小厮不敢违抗命令，一溜烟儿的跑了进去。
沈曦则是在刘达的指引下，到了董宅的正厅，方才坐下，一个丫鬟就送上了茶水，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下。
刘达则是在旁边招待：“大人今日来的不巧，我家老爷并不在府上，夫人也随着一起去寺庙烧香，说是要给三位少爷祈福，希望他们早日投胎。”
沈曦并没有碰那杯茶，听了刘达的话，只是和旁边的姚衡对视了一眼，随即才将视线落到了刘达的身上。
沈曦看着刘达眼中的红血丝，忍不住问道：“你家发生的惨案，我知道，看来，你这个管家当得也真是不容易，面色憔悴，莫不是如今这整个董宅都有你做主？董员外可还好？”
刘达一副惶恐的样子，嘴上却恭敬的说道：“多谢大人关心，府上如今确实有小人打理，老爷夫人一下痛失三个儿子，对他们打击不小，如今整日烧香礼佛，就指望着让三个少爷在地下好受点儿，小人辛苦些也不算什么。”
沈曦点了点头，寒暄已经过了，如今就得问正题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行，这些我知道了，如今既然是你管事，那我问你，你们家的鼠疫是来自于那回乡探亲的厨娘，那厨娘如今身在何处，家住何方？还有，你们确定把府上可能被三位少爷碰过的东西都烧了吗？”
刘达也不是第一次回应这些问题，听见沈曦这么问，他不慌不忙地说道。
“回大人的话，鼠疫并不是一件小事，自从三位少爷病倒后，我们就已经将府上清理了一个遍，至于厨娘……虽然熬过去了，但是她毕竟把鼠疫带回来，害死了三个少爷。”
“老爷虽然没有一气之下将她打死，可还是不想看见她，所以小人就做主，给了她些银子，让她回乡去了。”
刘达一一的回答着沈曦的问题，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完美，因为每个问题他都能有答案对得上，没有任何的漏洞。
可正是因为太过完美，这让沈曦升起了一丝疑心，看来那丫头提醒的没错，这董宅果然有猫腻！
旁边的姚衡早就按捺不住，他知道自己今日是来干什么的，就是要检查一下这董宅有没有隐患存在。
姚衡是个好大夫，实在不希望这鼠疫传染出去，到时候，整个清河县的百姓都要遭殃，他希望自己今天的到来，能够将这风险扼杀在摇篮中。
沈曦也察觉到姚衡的视线不安，于是清了清嗓子，干脆站起来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刘达，这位是季氏医馆的姚大夫，我今日带他过来，就是想要检查一下你们董宅，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
“毕竟这鼠疫不是小事，万一从你们府上传出去，遭殃的就是整个清河县的百姓，所以今日我带姚大夫过来，也是想要将这最后一丝风险掐灭。”
“你若不介意，就让你的人带着姚大夫和我的衙役到处搜一搜，若是还有什么死者才留下来的东西，一并收拾了正好。”
刘达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恭敬的行礼道：“大人说的是，难得大人这么为百姓着想，小人十分钦佩，姚大夫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如今是咱们清河县最厉害的大夫，小人这就派人带着姚大夫和官爷们去查看。”
“不过……自从三位少爷出事之后，我们董宅人人自危，但凡发现有疑点的，都丢出去一把火烧了，想来府上应该不会残存什么东西，不过大人说的也对，多查一查，总归是没错的。”
刘达十分配合，说完之后，也没有半点拖延，马上就叫来小厮带着姚衡和几个衙役出去了。
沈曦看他这么配合，心中不仅不觉得高兴，反倒更多了一丝不安。
越是顺利，那就说明越有问题，要么，就是对方真的问心无愧，要么，就是对方早有安排，如今看来，对方估计是后种情况。
如此一来，这所谓的鼠疫当真是可疑。
他看了沈曦一眼，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严肃，这是没查出来？
刘达看着二人目光交汇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镇定，朝着姚衡走去，一脸认真的问道。
“姚大夫可有查出些什么？”
姚衡看了刘达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仔细将府上各处查了一遍，清理的确实很干净，没查出来有什么隐患，董宅所有人也都很健康，没有人生病。”
最后一句话，姚衡是对着沈曦说的。
沈曦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眯，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没什么问题。”
刘达赶紧朝沈曦行礼：“沈大人英明！若是沈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小人一定多多配合！”
沈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直接说道：“我确实需要你继续配合，虽然没有查出风险，但是鼠疫事关重大。”
“虽然你们董宅的人没什么人有这毛病，不过，我到底没有见到董员外和董夫人，这样吧，等你们老爷夫人从寺庙回来，你就让他去一趟县衙，我有话要问他。”
刘达低着的头，眼神闪烁，不过等抬起来的时候，却是一副认真又恭敬的样子。
“小人明白，一定将大人的话转达给老爷跟夫人。”
沈曦点了点头，给了杨青一个眼神，随即就径直带着衙役们离开。
姚衡倒是多看了刘达一眼，不过他方才确实没有查到什么，就连这后院儿的女子闺房都查过，可依旧没有查到什么。
如此看来，这董宅，确实将东西清理的很干净，不过姚衡还是觉得怪怪的，这种古怪，直到他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还是没能消散。
最后欲言又止的看着沈曦，还是忍不住了。
“沈大人。”
沈曦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见这声音，微微地撑开眼皮，看了一眼姚衡。
“姚大夫，可是有话要说？”
姚衡抿了抿唇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沈大人，虽然此次咱们进行的很顺利，但我总是觉得……那董宅怪怪的，特别是那个刘达，总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
“而且若这董宅真的是染了鼠疫，难道不应该赶紧将董宅所有人隔离，还得尽快将董员外跟董夫人叫回来才是。”
“为了保险起见，就连他们去过的寺庙，也得封锁起来，大人方才怎么就这么轻轻的放下了呢？”
姚衡越说越顺畅，干脆把所有的疑问都问了出来，实在是沈曦向来认真负责又谨慎，不可能会做出如此马虎的举动。
可他方才又确确实实的轻轻放下，并没有过多的追究，也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