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乔俏已经为众修士疗伤两个月,他们自然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乔俏的生机规则。
但令他们反应不及的是,乔俏身上也散发出灼灼神息,化身为金凤,以不逊色于金乌的速度,同样冲着伊潇潇那边冲过去。
“不能让她过去!”虚宸面色大变,“快,快过去帮伊潇潇,若是让乔俏有个好歹,我们最后一丝生机也要泯灭了!”
他话音一落,银钩、玄栗、温则乃至四重天到九重天所有的仙帝大圆满大能,都朝着乔俏飞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伊潇潇收了羌离带着浊气的一击,这些天消耗妖元过甚,躲避不及,当空掉落。
羌离狞笑着追过去,正要给伊潇潇致命一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九朵飞速旋转的火莲。
他心头一惊,凭着老牌魔帝的经验飞速避开,定睛一看,勃然大怒。
“金乌!又是你来坏本君好事!你找死!”
金砚寻浑身裹着赤金火焰,悍然迎上前,“想要杀我,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灭掉我的丹阳神火!”
说罢,他身上火势更盛,整片天地的温度都瞬间提升许多,所有人都感觉神魂陷入了几乎无法呼吸的蒸腾之中,都震惊无比。
原来,这才是天下第一凶兽的力量吗?
只有紧随其后而来的乔俏清楚,金乌的丹阳神火虽然厉害,但他并未成神,想要对神造成伤害,此刻定是燃烧神魂和寿元,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在对敌。
她无从阻拦,这是生死关头,怎么拼命都不为过。
她只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飞速靠近的同时,收回笼罩在修士身上的升级规则,将全部规则都灌注于金砚寻身上,保住他的根基不灭。
羌离眼神冰冷,本欲用浊气污染神火,但还未动手,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头微微一偏,看向乔俏。
“乖女,你也是来送死吗?”
乔俏立在金砚寻身边,第一次没了好脾气,“乖你大爷,你个缩头缩尾的臭虫,害死我天剑宗的剑尊,算计我神父,还好意思叫闺女,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脸?”
羌离面色沉下来,浑身气场如同冰雪降临后的夜晚,带着雾蒙蒙的冰寒之气。
他淡淡道:“你们以为,就凭你们就能拦得住本君?”
“哦,不够?”后面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声嗤笑道,“别急,这不是还有我们。”
话音未落,十余位仙帝大圆满修士,以里外双层八卦阵的站位,将羌离牢牢困在中央。
乔俏不敢耽搁,赶紧去给被安置在地面的伊潇潇疗伤。
在往伊潇潇体内注入妖元的时候,乔俏深吸了口气,小声问:“你……是神父还是……”
伊潇潇握住她的手,没让她说完。
她用怀念且温柔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乔俏,眼神中的眷恋让乔俏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俏儿,你要记得,无论何时,吾一直都在你身边,即便你听不到吾之声音,可这天地间的每一个生灵,身上都有吾的印记。”伊潇潇抚着乔俏的脸颊,温声给她传音。
“俏儿也是吾之体内化身有感而生,只要俏儿在,这天下生灵不绝,吾就不会消散,一直陪伴汝身边。”
乔俏哽咽:“爹你快别说了,死了娘说是变成天上的星,嫁了娘说是地上的雨,我不要这些,这话听着也太不吉利了。”
神父:“……”
他无奈笑了笑,“行,不说了,你只需要记得,你是吾最亲之人。”
正因为记得祂亲爱的女儿,还有这世间最为可爱的生灵,祂才能及时从贪欲中醒来,弥补自己的过失。
乔俏愣了下,神父这语气,这语气……为何那么像是系统?
难不成系统不是她的神格?
也说得过去啊,女儿随爹,贱一点也说得过去不是吗?
她还在凌乱着的时候,伊潇潇身上神息猛地一收,而后她身上的气息突然圆融起来,在她神识中都无法掩藏的神格,突然就隐去了踪影。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气息愈发圆融,神威惶惶令乔俏都有些受不住。
她抬起头,瞪大眼看向伊潇潇。
伊潇潇眼眶倏然红了,“乔乔,神父回归天地了。”
乔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串串落在地上。
伊潇潇替她擦掉眼泪,面色凛然起身,“乔乔,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必须得尽快杀掉羌离,否则让祖龙代替神道,我们都会死。”
乔俏粗鲁地擦掉自己的眼泪,眼神凶狠看向天空中大发神威,连十几个仙帝都拦不住的混蛋,杀意腾腾。
“好!杀了这个混球!”
伊潇潇无声微笑,她在融合神父的碎裂神格后,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那个开朗活泼的神凤,也在她记忆中复苏。
她有无限的眷恋和思念想要讲述,可现在,没有这个世间。
所以她压下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同样以无边杀气代替所有语言,又一次冲上天空。
银钩等人已经被羌离重伤,金砚寻的神火也被浊气污染了大半,他的脸上已经被染上了坠魔的纹路,但他丝毫不管,只用拼命的力气,继续攻击羌离。
羌离看起来也比先前游刃有余的姿态狼狈许多,只是比起金砚寻和仙界修士,还是好上许多的。
见到伊潇潇和乔俏又回到战场,他冷笑出声:“怎么,就这么急着找死?”
伊潇潇面色淡淡地,将煜先前的话还给羌离:“代行者,不知道你的神源还能支撑多久?”
羌离面色一变,随即身上气势又一次拔高,语气森然,“杀死你等,让神龙得道足矣!”
伊潇潇:“我觉得你不行。”
说完,不给羌离反驳的机会,她身上的神源倾巢而出,重重击在羌离身上,让他吐血倒飞出去。
羌离心下大惊,“你,你身上为何会有神道的规则?”
伊潇潇追上前,“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羌离见势不妙,立刻逃离原地千里,用剩下的神源力召唤起此方天地所有的浊气,朝着伊潇潇他们笼罩过去。
天地瞬间阴暗下来,白日须臾之间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原本还在打架的仙魔两族修士都惊魂不定地停下手,生怕不小心会攻击到同伴。
能令修士神识都无法穿透的无边黑色,谁都不敢小觑,只以元力护住自身,等着天空之中的大能出个结果。
是生,或者是死,他们都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利。
连银钩等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抵挡不住这浊气,虽然世人都说邪不压正,但大多时候正却总会被邪气污染。
在他们选择坚守道义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无所顾忌的浊气把柄,用来克制他们。
可出人意料的是,羌离却没有急着动手。
别人不知,他自己知道,这浊气能污染所有人,包括已经成神的伊潇潇,却唯独无法污染身怀生机之力的乔俏。
当年神父以体内世界孕育出她,实则是将最精华的一部分威能给了她,生机就代表着永恒的存在,不死不灭不染。
若非神父将生机剥离出去,祖龙也无法那么轻易算计一界之神父。
虽然羌离无法污染乔俏的结界,但他还有别的办法。
他悄无声息顺着浊气的掩护,包裹着祖龙神息的神魂蓦然离体,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进入了乔俏的神识之中。
乔俏只感觉识海晕眩了一瞬,就站到了自己的识海之内。
那里站着羌离……不,那里站着的人,更像是顾正卿。
不是被魔族占了肉·身的顾正卿,也并非那个神魂俱灭之前对他们一干弟子愧疚无比的顾正卿,是将她从合欢宗拍卖场捡回去的那个。
原本在乔俏归来之前,这身体是七斗秘境神魔器核心化成,她对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甚清晰,小时候的事情更有些模糊。
现在,她却突然记起来了,将她捡回来的那个「顾正卿」,神色太过漠然,身上的气息太过高高在上。
这不是羌丰,是祖龙,是祂将她捡回去的。
「顾正卿」笑得温和,“你在想,当初,为何我不杀了你?”
乔俏面色淡然,“那时的我,不过只是个傀儡身,你就算杀了,也阻止不了我归来。”
「顾正卿」轻哼:“是,但若是我杀了你,你就无法以半魔之体觉醒魔凤血脉,也无法替伊潇潇遮掩天机,更无法轻易被你的神父辨认出来,予你梧桐神木灵根。”
当然,祂自不会说,当时祂被神道压制,只能仓促间降下了零星一点神息,用来找到代行者,寻到乔俏和伊潇潇的踪迹。
在买下乔俏的那一刻,神道有感,就已经将祂那一息神息给绞杀了。
否则,祂定会将乔俏的傀儡身毁掉,直接将伊潇潇摄取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用血孽将她养成神体。
又怎会一时大意,让神道钻了空子,利用九转轮回诀,彻底压住了伊潇潇的天机,连代行者都无法感知到伊潇潇的体质。
乔俏眼神闪了闪,所以,系统果然只是看着她、魔凤和金砚胡闹,实则那个定下永不可能伤害她的规则的,真的是神父。
原本她一直想不清楚的事情,如今都清晰了。
金砚就算是跟她一起长大,学到她几分心眼,也不至于有心眼到把自己碎成八瓣。
在将神格碎成八瓣后,他一步步都算无遗漏,这让乔俏一度怀疑,自己是错估了金砚的智商。
若说都是神父在后面包容,查缺补漏,也就说得过去了。
「顾正卿」突然开口问:“你现在,后悔了吗?”
乔俏冷冷看着他,“后悔什么?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你的阴谋诡计?”
「顾正卿」温和道:“神道已亡,若你当初不牺牲自己,非要跟你神父辩出个对错,那些神灵不会死,那些生灵也会不会死,你的神父,更不会死,你到如今,还不知悔过吗?”
乔俏心底一痛,面上却是嗤笑出声,“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都不会死,那死的就是你,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顾正卿」摇摇头,叹了口气,“即便是与我融为一体,神道也不算是灭亡,只是与我一起前往神国而已。
即便此方世界以后会成为虚无之地,我也不会放任自己注视的生灵死掉,总会替他们寻得安放之地。”
乔俏眼神讥硝更甚,“你只是浊气中生出的半魔之体,身为祖龙连化身圆满之神道都做不到,若是被你吞噬,被你当做奴隶和血奴安放,我们宁愿都战死。”
「顾正卿」面色冷漠下来,“冥顽不灵,你可知,再过十二个时辰,我就可以取代此方天道,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
乔俏笑了,“那祖龙大人可知道,我为啥跟你在这儿唧唧歪歪?”
「顾正卿」刚要说什么,面色突然一变,两个人立刻就变换了地方,重新出现在战场之上。
只是,黑漆漆的天地间,又有了光。
地上亮起略有些暗色的金光,以大地为阵盘,山川河流为阵纹布下的锁灵阵嗡动着浮现在天地之间。
一声高亢的龙吟声响彻天地,龙翼与一条半透明的上谷金龙眨眼间就到达了战场。
“幸不辱命,你答应我的事,记得做到!”龙翼声若钟鼎,响亮喊道。
乔俏点头。
金砚寻心下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紧紧盯着乔俏不放,若非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一定要问问乔俏答应了龙翼什么事儿。
总感觉,是会让他倒霉的事儿呢。
在上古金龙出现后,伊潇潇呆了一下,不待她反应过来,她体内蓦地飞出了魔凤。
魔凤一声声鸣啼,天地间黑金色的光芒星星点点,都朝着它汇聚而来。
等到所有黑金光芒都汇聚在她身上的时候,魔凤变成了一个身形高挑,又前凸后翘,还……咳咳,非常省布料的艳丽女子。
仔细看的话,这女子,与伊潇潇面容能有七分像。
一时间,远远看着的小伙伴们都有些凌乱,仿佛是看到总是冷若冰霜的三师姐,突然变成了武青绸一般。
待得魔凤化身后,那上谷金龙也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壮硕大汉,星眉剑目,五官深邃,即便是冥灵体,也丝毫无损他的阳刚之美。
但阳刚猛男一开口,就让乔俏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嘤嘤嘤……吾爱,吾儿,吾……老子想死你们了呜呜呜……”
幽咽又响亮的哭声响彻天地,扰得人脑瓜子都嘤嘤个不停。
魔凤翻了个白眼,“住嘴,没看到闺女被臭虫欺负了嘛,赶紧的,办完正事你再腻歪。”
猛男啪叽粘到魔凤身上,偷了个香,哽咽道:“嗯呢。”
然后,他转头看向伊潇潇,眼泪依然止不住,“伊伊呀~~~”
伊潇潇二话不说,震开扑过来的亲爹,提起浑身源力就朝着羌离冲了过去。
“先杀掉魔族和羌离!要快!”
魔凤紧随伊潇潇身后,“笨闺女,你倒是等等,咱们一家三口有绝技啊!”
猛男嗯呢嗯呢地跟上,“我来我来,我来当阵眼!”
伊潇潇收到亲娘传来的神品阵法,愣了下,心下恍然,怪不得她对阵法一道有天赋,爹娘都是阵法天才,她这是血脉传承。
魔凤以魔息铸就阵纹,上谷金龙以妖元稳定阵眼,伊潇潇则以仙元力成阵,而后用神源力催发大阵。
刹那间,天地变色,黑暗被一把凌厉至极的黑金色巨剑一下子劈开,阳光乍泄在众人身上,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了闭眼。
仙族闭眼还有机会睁开,可所有魔族都再无机会睁眼,就在闭眼的那一瞬,只听到魔生最后几个字,就消散在天地间——
“无极神魔大阵!启!”
这空灵却带着种种威压的声音,一字字落在所有人心头,好些修为稍低的修士,毫无抵抗之力就跪下了。
一时间,地上站着的人,都跟下饺子一样,随着那黑金色巨剑越压越低,地上再无站着的人。
空中银钩他们也都被逼得步步后退。
乔俏拉着金砚寻,也跟着众人一起后退,两个人都捂住了脑袋。
哦,不是脑瓜子疼,是脑海中连成片的系统声音,让他们吵得慌,又心生惊喜。
【诛杀魔族一名,奖励天道奥义碎片一枚。】
【诛杀魔修十个,奖励天道奥义碎片十枚。】
【诛杀魔王一个,奖励天道奥义碎片五枚。】
乔俏都顾不上这奖励没有分她和伊潇潇的份,全都奖励给了她,只在心里高兴地呼唤神父。
“神父,你还在,对不对?”
“系统,好统,最好的统子,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金砚寻也听到了乔俏欣喜中带着忐忑的声音,他眼神复杂看了眼乔俏,心里叹息一声,紧紧抱住了乔俏。
乔俏压着眼泪不肯哭,一遍又一遍呼唤系统,神父,粑粑,反正叫什么都行,她只想得到一个回复。
但,令她失望的是,系统再也没了先前贱兮兮的模样,也自始至终都没跟她对话,只是一直没有停下奖励的声音。
直到六个时辰后,羌离再也顶不住那神魔大阵的化剑,直接神魂俱灭。
系统反而卡了一下,声音最后一次在乔俏脑海中响起——
【叮~恭喜亲的神道奥义大成,系统已确认新道诞生,欢迎回家,系统已经完成任务,即将被回收,放逐于天地之间,能够陪伴你们一程,是系统的荣幸。】
【而吾……会一直陪伴汝左右,永不离开。】
乔俏心中剧痛,伴随着神道奥义碎片进入体内,她的记忆一点点都恢复了。
小时候神父化为小草,小花,大树,小兔子,小鸟……化为各种生灵,伴随着她的成长,包容着她的任性。
别人都以为她的父亲是神道,会更无情,更博爱,她连母亲都没有,很可怜。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她知道自己拥有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所以,等有一天,身边的花花草草都再也不回应她,神父再也不会出来陪伴她的时候,她就知道,神父出事了。
她其实知道,若非神父将生机都给了她,不会那么轻易被祖龙算计。
可神父从来没想过收回生机之力,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温柔又无声地弥补过失,为自己的女儿铺就一条通天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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