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吸了口冷气,瞳孔地震,这才是乔俏要给大家磨炼心境的手段?
反复面对自己的恐惧吗?
事实证明,他们格局还是小了。
那老者赞赏地看了金砚寻一眼,“呵呵……这娃儿的建议不错,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上课。”
老者伸手一拂,大家桌子上都出现了十几本比□□·头还厚的书,上面写着——
《何为平常心》
《淡定的力量》
《社会主义价值观》
《马列思想》
《遇见未知的自己》
众人一脸呆滞,这才是乔俏要折磨大家的工具吗?
“修仙界,不都已经用玉简了吗?”虚野喃喃道,“云真界到底穷成什么德行了?”
金砚寻瞪他,努力挽尊,“我们这是返璞归真,你懂个屁。”
虚野心累看着他,“等你得一点点翻阅,记住的时候,再跟我说这话,我敬你是条汉子。”
金砚寻:“……”
老者已经开始讲课,“请大家翻开《何为平常心》的第一页,我们来讲一下,平凡的力量,话说曾经有这样一家子,他们在平凡的世界里,也为社会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随着老者开始讲课,也不知怎的,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他们不知道,历史和思修老师平缓,淡然又毫不掺杂感情的声音,比白噪音还好使。
反正乔俏十回有九回都会困成猪。
这么重要的体验,她会让大家错过吗?
修士不容易困?
没关系,老者用上言灵法则就行了,半神器领域中,她是神,还是神经病,她说了算。
为了不在课堂上睡着,给一直盯着他们的老者将他们丢入梦魇领域的机会,小伙伴们那是各显其能,八仙过海,昏招频出。
佟三十见雷睿用雷电自己,凑到他身边,一起挨雷劈,头上时不时就会冒两缕烟,面色有发黑的趋势。
佘三三好吃,见杨晨取出酸果,她和阿狸一人讨要几颗,困到不行就吃,酸得面色扭曲。
朱非凡想了想,以还没告的状为交换,让金砚寻给他用灵力包裹着一团真火,放在凳子上,自己扎马步。
他一困,腚就被烤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一蹦一蹦到,跟屁股上长了刺一样。
金砚寻则利用妖元化针,撑在眼皮子上,哪怕睡着了,只要不打呼噜就看不出来。
伊潇潇对自己够狠,直接捏着一把小刀,太困就扎手指头,十指连心,效果卓然。
虚野他们倒是稍微轻松点,虚野和虚扶以四人血脉为基,给他们四个自己下了保持清醒的咒术。
老者只笑眯眯看着众人动作,一点拦的意思都没有,只保持匀速白噪音般的温柔嗓音,继续讲述书中内容。
直到一日时间过去,老者才停下来,收了笑,表情邪佞站起身,垂眸睨向众人。
“我忘了说,我这人呢,喜欢一人犯错,全员连坐,你们有人在老朽的课堂上睡着,是为不尊师不重道,该罚。”
佟三十被电得直哆嗦,抖着身子站起来,大喊:“先生,我们都醒着,都醒着呢!”
就算是真有睡着的,也会被他的大嗓门叫醒吧?
果不其然,他喊完,偷偷看向众人,睁着眼睡着的金砚寻,不动声色坐直身子抬起下巴,姿态骄矜清醒,完全看不出睡了好一会儿。
老者挑眉,“哦?你们没睡,先前想要伤老朽我的两位……”
众人大惊,僵着身体看向被木头压在后头的……两只驼。
老者笑眯眯伸手一拂。
“嘘~”
“呼~”
“嘘嗬嗬~”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仿佛一首令人绝望的乐曲,奏得是欢快又吵闹,让人想哭。
金砚寻手心浮起真火莲心,浑身凶煞气息威胁老者,“要罚罚他们两个,连坐就不必了吧?别逼我……”
老者目光平静看向金砚寻:“逼你烧掉主人的本命法宝?”
金砚寻:“……别逼我求你!”
众人:“……”大师兄你可以怂的再快一点!
老者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团乌蒙蒙的灵光冲所有人笼罩下来,大家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陷入了噩梦之中。
阿狸反复梦到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那些被太爷爷杀干净的仇人也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
杨晨则梦到被武青绸夫妇拘在身前,反复蹂·躏折磨,每当他觉得自己就要逃出武家的时候,就会被咯咯咯个不停的武青绸给逮回去。
佘三三从小被家人宠爱,被师父娇惯,活得非常幸福,她感觉自己没有噩梦,然后,她就陷入了眼睁睁看着鸿蒙幻榴果一颗颗在她面前烂掉的场景。
而她的父母,族人,不得不用血脉来浇灌鸿蒙幻榴,才得以保存下最后一株,她的族人越死越多,等到连她在内,都死绝了,又回到一开始,周而复始。
雷睿也梦到了被师尊捡回去之前的情况,那些人一遍一遍地欺负他,不管他怎么打杀,怎么逃跑,都没有用。
伊潇潇和金砚寻的梦魇两个人一开始就知道,都跟乔俏有关,他们眼睁睁看着乔俏在他们面前彻底死去,所有亡灵都消散,金龙和魔凤也消失在天地间。
而朱非凡的梦魇,他也知道,依然是被「顾正卿」捡回去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甚至成为了那群乞丐的盘中餐。
驼大和驼六的梦魇比较简单,就是他们所惧怕的所有凶兽,一次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一次又一次口水枯竭而亡。
虚野他们四个的梦魇更简单,世界一次次在他们面前崩塌,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生灵的消散。
佟三十……嗯,佟三十的梦魇简单又复杂,简单的是,每一次都跟败在佟老祖手下有关。
复杂的是,每一次他这个天骄虎落平阳的方式不同,自怨自艾可怜天才蒙尘的姿势也有所不同。
总而言之,等乔俏看到佟三十梦境的时候,直接略过了,问就是多看一眼都辣眼睛。
“主人,他们不是你的同伴吗?你怎么忍心呀?”夺魄鸳道,“主人实在是太狠心了,我都为他们感到心酸呢。”
乔俏面无表情,要是它说话的表情没那么高兴,没那么欢喜,她就信了。
她轻叹了口气,看向在梦魇中苦苦挣扎的众人,这就像她曾经的心魔一样,他们早晚要面对的。
她引导这些,并非让他们再一次体验痛苦,是想让他们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进而真正实现心境的圆满。
只盼着,他们能一次就懂吧。
否则,她是真的真的会心痛万分,伤他们所伤,痛他们所痛……地继续反复呢。
半神器由夺魄鸳控制, 按照乔俏的吩咐,让他们再梦魇世界呆了一年。
在时间规则场,也过去了一年。
等金砚寻他们被放出来的时候, 皆是满身戾气,瞳孔扩散, 看起来有疯魔之兆。
夺魄鸳收起领域后,被吓得躲入了乔俏丹田,生怕这群人疯掉,要揍鸳。
小伙伴们发现自己身处只有简单坐垫和矮几的洞府,没人立得住了,全摊在矮几上, 喘着粗气。
连伊潇潇都手指痉挛,浑身颤抖着靠在墙壁上,闭目一言不发。
可以说, 在场没有人比伊潇潇的梦魇更加恐怖。
她要面对的是, 爹娘惨死, 与万万亡灵一起,在哀嚎中煎熬,还要面对赤凤的牺牲。
爹娘的清醒,伊潇潇并无记忆,她甚至不知道那是她的想象,还是乔俏记忆中的情形, 她不敢想。
乔俏立在洞府门口, 背着光静静注视着他们,不知他们是恨, 是怨,还是仓皇。
她也确实不忍心, 可恢复部分记忆的乔俏深知,若他们将来一起去仙界,那他们面对的只会比现在更残酷。
如果他们现在就承受不住,那乔俏宁愿他们恨她,就止步于此,好歹她在领域内,能保他们周全。
但几乎要被折磨疯了的小伙伴们,甚至至今哆嗦都停不下来的驼大和驼六,他们谁都没有抱怨。
佘三三缓和过来以后,只抹着眼泪往乔俏身上挂,“俏俏啊,你何其残忍!为什么要让一个老者做这种事情?你好歹给我们个帅哥,起码心里还安慰一点。”
佟三十抬起唯一能动的脖子,反驳,“凭什么是帅哥?我想要洛神之女!”
雷睿举起颤抖的左手,“听闻月桂仙子才是最漂亮的。”
阿狸嘟囔,“那可不一定,我听人说,最漂亮的飞鸣是五彩孔雀一族的圣女,是孔离师叔的亲妹妹呢,好歹我们能想得出来她到底有多美。”
大家想了下孔离的模样,感觉确实有点说服力。
金砚寻不乐意了,梗着脖子不屑看向众人,“你们那是瞎,最好看的分明是hi金乌!”
朱非凡面无表情:“谢谢,我们要是喜欢金乌的话,你难道不会一把火烧了我们?”
金砚寻想了想,被佟三十他们这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喜欢……他打了个寒战,又躺下去,不说话了。
驼大小小声道:“我觉得,银月兔一族的圣女也挺好看的呀。”他们同样知道是什么样子。
驼六猛点头,脸色有点红,说实话,太仓界喜欢兔雅的妖修比比皆是,不缺她们俩就是了。
杨晨非常委婉,“谁都好,只要好看……且非我等亲眷便可。”
换言之,只要不是武青绸,谁都行!!!
阿狸捂着嘴偷笑。
虚野他们四个……嗯,他们四个自诩长辈,就不参与这等幼稚的争吵了。
但是四个人取出了叶子牌,这是用太虚界女修排行榜上前一百的女修为形象,制作出来的。
四个年纪非常大的修士感觉,何必非要一个神女,一百个,想出哪个出哪个,不香吗?
佟三十和雷睿还有朱非凡,为了传说中哪个神女更美吵起来了,吵得非常热闹,也非常和气。
毕竟,他们眼下能动得最利索的,也就只有嘴了。
很快,佘三三放开乔俏的胳膊,加入争吵当中,历数话本子里的谪仙人物。
乔俏唇角抽了抽,开门见山问他们,“我如此折腾你们,你们心里就一点怨恨都没有?”
伊潇潇睁开眼,满脸不解,“乔乔你在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你是为我们好,而且我们已经是在走捷径了,有什么可怨恨的。”
佟三十他们也都一脸懵逼地点头,实则心里都暗暗夸自己善良,掩藏下在梦魇世界里时的崩溃和怒骂,只为让二师姐放心,他们真是太体贴了。
而且,大家也习惯了,二师姐心狠手辣又不是一天两天,他们有所预料,清楚乔俏绝不会害他们。
乔俏嫣然一笑,点头,“我猜到你们会这么说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既然知道我是为你们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还蠢到家,连挣脱梦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累我费好几遍事。”
众人:“……”
他们震惊地看着乔俏,看看他们现在惨成什么样儿了,她的心真的不会痛吗?
虽然他们没有问出口,但是乔俏非常体贴地回答他们,“我也会心痛,心痛你们跟在浑身长满心眼子的我身边,怎么一点聪明都没学会,我要是折磨你们,还用将你们拉入梦魇领域吗?”
大家继续沉默,莫名地,虽然心酸,但是被说服了。
没毛病啊,二师姐这么变态,想折腾他们,办法多的是,还要先弄个幻境,再在幻境中,将他们拉入梦魇领域,绕这么大弯子,费那么多妖元神息,图啥?
佘三三他们不吵了,虚野他们也不打牌了,金砚寻和伊潇潇都坐起身来,一脸认真开始思考。
佟三十苦着脸,“难不成,是因为我们没有学会那些书?”
佘三三唇角抽了抽,那些书里的内容都是废话,平心静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活成菩萨,大道就平坦了,这道理谁都知道,但能做到的,估计只有真菩萨。
“那梦魇都是我们最为恐惧的事情,俏俏你不是想让我们直面恐惧吗?”佘三三干脆直接问。
乔俏垂眸,声音淡淡:“就算能够直面恐惧又如何,释怀能改变任何事情吗?”
伊潇潇心下一动,眸子熠彩生辉,“你希望,我们能改变我们所恐惧的事情?”
杨晨也在思忖,“可我尝试从曾祖们身边逃跑了,即便是跑得掉,很快就会陷入循环之中。”
大家都偷偷打量杨晨,阿狸肩膀抖动得更厉害,原来唯一被二师姐夸赞过妥帖聪慧的白坎羊他的梦魇是自家曾祖?
啧,青绸仙子,恐怖如斯。
雷睿自知,他和佟三十还有驼大驼六是一个类型,他们就不适合动脑子。
他无奈地摊成大字,仰望洞府顶上,“总不能,是审视自己,改变自己,改变当初的遗憾吧?”
乔俏诧异看向雷睿,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不动脑子的小伙伴,直觉倒是更敏锐啊。
大家都沉默下来,面对恐惧,是修士应该做的事情,在幻境中改变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算难,但审视自己,改变自己……谈何容易。
道体为何那般难以圆融?道心为何难以坚定至结成道种?是因为大家修为低吗?
不是,只是因为大家看得清这个世界,却很难看清自己。
“休息十日,以淬体代替打坐,十日后,再次进去。”乔俏没再多说,有些东西说多了,就失去了考验和磨炼的意义。
“你们若是受不住了,就跟我说,不必勉强,大家也可以轮换着进去,其他时候去外面或者秘府猎杀妖兽,获取道纹。”
嗯?大家都支起身子,来了精神,互相之间对视,表情都微妙起来。
谁先谁后呢?这种受罪的事情,少了谁都让人心里难受哇,一想到他们受苦的时候,还有小伙伴在外面潇洒,到时候别说梦魇世界,就算是上课的痛苦都会加倍。
趁着乔俏出去检查神木结界的时候,大家微笑着布下结界,摩拳擦掌商量起来反正。
谁都不肯落在后面,谁都想先出去,不如拿实力来说话好了。
等乔俏回来的时候,现场除了金砚寻和伊潇潇脸上好一些,各自脸上都有些精彩,连身上的气息都有些虚浮起来。
乔俏:“……看样子,你们一点都不累,还可以继续请老先生给你们讲课啊。”
众人:!!!
大家立刻吞下丹药,入定开始疗伤,只要没听到这么恐怖的话,恐怖的事情就追不上他们。
只有金砚寻委屈巴巴看着乔俏,乔俏拍了拍他脑袋传音,“你现在不急着结道种啦?”
金砚寻:“……急。”
三十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在梦魇领域中来来回回受三十回折磨了。
但是,也许是因为梦魇太过令人难受,也许是跟其他人对比,大家几乎到第十年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诀窍。
那位据说是反派的老先生,讲的东西也并非只是催眠曲,里面有很多东西都能助大家认清自己,坦然面对他们那被跳过的出窍期,该面对的真我。
乔俏当然不会在半神器领域中设置任何没有用,只为了折腾小伙伴的环节。
那些书,除了学校里要学的,另外都是现代社会什么心灵之旅必备的书籍,读完也许心灵不会有所改变,但只要沉下心去体会,就能感受到真正的自我。
梦魇领域身为仙阶梦中梦幻术,并非无法打破循环,其实破掉梦中梦非常简单。
只要以真我之力,做出能令心境圆融的改变,就能打破幻境,重新回到梦中梦幻术外层的传功堂。
后面二十年,大家慢慢体会到了这半神器领域和梦中梦幻术的好处。
佟三十和雷睿平时总是很莽撞,但她们俩的心结最深,一个沉迷于超过老祖,一个无法释怀还未寻找到父亲。
其实若他们能按部就班在出窍期待个几百年,这些事情都能随着随心所欲的真我心境慢慢被解开,说来,还是他们修为进境太快了。
佘三三和杨晨、阿狸则比较简单,他们三个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执念,更多的是体会到真我的力量,坚定自己的道心。
朱非凡和驼大、驼六需要面对的,则是摆脱因天性引起的恐惧控制,在看清自我的时候,他们三个就都进阶到了大罗飞仙的修为。
虚野他们四人更简单,他们的心境比起佘三三他们都要圆满的多,毕竟上万岁的年纪在那儿。
他们的问题在于以前怕窥探天机太多,会让自己的道途直接崩溃,进而使用忘尘诀太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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