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圣的弟子江音好受到了蛊惑, 暂被压制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这个时候, 天骄们若继续前往渡川,被卷入灾厄的可能性极大!”
“请东圣施以忘字真言!”
唯有彻底遗忘与妖腐天血妖有关的一切,才能避免被卷入其中。
听到这里,东圣才淡淡扫了一眼那提议的修士,“这么怕死?”
被他盯着的修士也是渡劫期,然而被东圣眼神扫到, 渡劫期修士就觉得自己好似喘不过气,那冷漠的目光如在冬雪里冰封了千年的冰刃,每一刀落到身上, 都能冷进骨髓, 渗入神魂, 冻得他神识都木了。
渡劫修士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怕!”
以他对东圣的了解,这会儿要是回答不怕,他可能就真的没了。
东圣这才移开视线,他稍稍坐正,提笔写了一个忘字。
忘字诀的柔光笼罩整个大殿, 又如同涟漪一般不断往外扩散, 妖腐天血妖这一段记忆就好似被一只手给强行抹去,很多人都已不记得曾有这么一只天血妖魔, 不记得它造成过多少伤害,更不记得, 是谁斩杀了天血妖。
殿上,元神稍微弱一些的修士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站在这里,来都来了,圣尊还在上面坐着,大家自然不敢走,乖乖站着就好。
新圣云冬青还记得自己来意,询问道:“尊上,这次渡川之行,是否稍作调整?”
东圣揉了揉眉心,略一思索后缓缓开口,“让想去的入天衍擂台报名,经受神魂考验,能通过者,获得名额。”
云冬青没想到变动会这么大,微感诧异,“之前定下的名单不作数了?”
东圣神情冷漠,高高在上地俯瞰底下众人,“灾厄刚刚形成,元神不够坚韧,离秘境太近的话,会受其蛊惑主动走进灾厄,他们要是非要自家后辈入内,不用拦着。”
灾厄可提。灾厄的具体名字,属于哪个天血妖,却是连他也不能再提了。
云冬青躬身行礼:“谨遵法旨。”
变动很快就通过玄音大阵传向了诸天万界。
不多时,侍女就来到东圣竹林外,恭谨道:“尊上,灵箜求见。”
此时,东圣正站在屋内,静静看着墙上的画像。
画上女子容貌动人,天生一双笑眼,看起来妩媚多情,她身上缠绕许多花藤,手里还提着一盏兔子花灯。
画像旁边,缩着一个年轻女子,容貌跟画像上的女人有几分相似,生了一对异瞳,此刻被迫仰起的脸上满是泪痕。
“你是地阶妖魔,为何模仿能力还不如一只玄阶小妖?”
外界惧怕的地阶妖魔,在东圣面前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妖魔修神。
一些高阶妖魔,可以变幻身形相貌,可以,长成他想要的样子。
然这么多年过去,只有一个玄阶小妖,能与她有九分相似。
那只小妖,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地上的妖魔小声辩解,“你说的那只,虽为玄阶,可她叫天魅蜃影,祖上曾出过天妖!”
听到天魅蜃影这几个字,东圣面上笑容瞬间凝固。
他面色阴沉,目光冰冷,手指朝着妖魔头顶缓缓压下,就见妖魔的身躯化作齑粉,掉下一颗鲜红的血晶。
他拾取血晶,放在手中把玩。看着这红艳的地阶血晶,莫名想到了一个人的唇。
侍女还等在竹林外。
东圣淡淡道:“让她进来见我。”
侍女脸上惊诧一闪而逝,随后道:“是!”
外头那个灵箜,学谁不好,竟学了那只天魅蜃影,那温温柔柔,眸中含情的样子,倒是让她跟那只小妖有了几分相似。
既如此,就见她一面,听听她有何要求。
灵箜入内后,规规矩矩地跪在东圣跟前,细声细气的说话,讲完后一直未听到回答,鼓起勇气抬眸看了一眼,才发现东圣似在神游天外。
她不敢打搅,只能继续跪着。
不管跪多久,依旧是那张面带微笑的脸,只是外面披的薄纱不知何时落了地,露出了里头曼妙的曲线,明明里头裹得很紧,什么都没露,却又因为裹得太紧,好似将什么都露了。
又跪了一会儿,灵箜听到东圣说:“你跟我以前认识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灵箜心头咯噔一下。
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秘密,已经被东圣的目光灼穿。
东圣将她拉起来,淡淡道:“那是一个妖魔。”
灵箜更觉心冷。
“玄阶小妖。”被拉着坐到了东圣膝上,明明是莫大的恩宠,此刻的灵箜却不寒而栗。
下一刻,她身上的衣服直接破碎,人也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用力按在了他冰冷的胸膛上。
“她哭的时候都无声无息的。”东圣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你呢?”
纵然疼痛好似将身体劈裂,灵箜也不敢哭出声音,她咬紧嘴唇承受着那些在身上肆虐的疯狂,任由泪水蜿蜒成溪。
渡川界有灾厄,她不敢再轻易过去。
但她又不想放弃这次机会,这就,只能再次求助东圣了。
浮生妖界。
修士们碰面,第一句就问:“报名了吗?”
“报了,试试嘛,没准就通过神魂考验了呢!”
“你呢?”
“一样一样,我也报了!”
不多时,就到了天衍擂台开启时间,灵霄门的弟子再次重聚在了镜湖面前。
上一次,他们站在天衍擂台外,争夺的是藏剑秘境资格。
而这一次,他们要争的是返回渡川。
“这次我要是能通过考验,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小师叔,她一定还活着。”说话的是阮怡宁,她个头较小,修为也就金丹初期,话音刚落,四周就有人嗤笑道:“就你也想通过?”
阮怡宁倒是没跟人争论,现在的她,已经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渡川界的天骄们,到了浮生妖界,真的什么也不是。若非小师叔那些丹药,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宗门内高高在上的刑殿范长老,在浮生妖界也说不上什么话,那些丹药,反而被蓝花楹用来打通了一些人脉,将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跟了个不错的团队,避免被分配去那些送死的任务。
她静静站着,不多时,就看到身边出现了个熟悉面孔。
“蓝花楹,你怎么也来了?”蓝花楹是生意人,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谁都知道,现在的渡川界有多危险。
原本还说利益大,所以第一批的名额紧俏,结果出了变故,任何人都可以报名,这就说明,现在的情况更为复杂。
被选中的先锋营,宛如一批探路者,俗称敢死队。
蓝花楹淡淡道:“来看看,反正……”她顿了一下,“我不觉得我能通过。”
她身边照常跟着段有灵,段有灵则道:“也不知是怎样的考验?”
片刻后,又多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彭霄,你最怕死,怎么也来了?”
彭霄无奈道:“难不成真要当那缩头乌龟?”
除了灵霄门的,渡川界其他宗门也有修士露面,其中能让大家记住的就是断潮和乌怀雪。
到最后,当初在藏剑秘境里一起种过地的渡川界弟子竟然来了一大半,其中还有人道:“若是杜兄还活着,肯定也会来。”
是的,他们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妖魔战场上。
若还活着,必然也想返回渡川,看看那人是生是死。
“肃静,神魂考核即将开始,坚持到最后仍能保持清醒者,将前往新生的妖魔战场一探虚实。”
修士直接进入天衍擂台。
进去就被幻境笼罩,各种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生机断绝,死气沉沉,仿佛身体都在腐烂,爬满蛆虫。
很快,就有修士承受不住直接崩溃,更多的人仍在苦苦支撑,就连天下书院那些天骄,也有很多陆续被踢出天衍擂台。
原本拥有名额的周落铃便是其中之一,她连十息都没撑住,直接哭着退了出来。
在外面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后,她才看到了面色苍白的白执鹤。
周落铃:“你竟坚持了这么久?”
白执鹤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擂台上的水幕。
他在天下书院登的灵网,四周都是书院弟子,这会儿留在擂台里的人还有近百个,他的排名并不算差。
却是不知道他拜托的那几位,到底有几人还能前往渡川?
一直到傍晚,通过考核的弟子名字才出来。
看到那些名字,白执鹤直接愣住。
阮怡宁、彭霄、蓝花楹、段有灵……
这些,不都是他同门?
他们,都通过考验,能返回渡川界寻找小师叔了?
除了灵霄门弟子,还有断潮等人,白执鹤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这群人,都是藏剑秘境里的幸存者。
他们在小师叔的带领下,阻止了邪剑出世,在绝境之中种出了生机。
在绝望之中迎来希望。
难怪,他们能通过刚才的神魂考验。
白执鹤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他没有来天下书院,现在,这里的名字是不是就会有他了?
还是带有腐臭味的污血。
她睡着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好似死了, 被埋在地下,逐渐腐烂,无数蛆虫在体内爬来爬去,将她一点一点蛀空。
身体烂了,神识还没消散,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周一切。那样的噩梦, 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好像最后她彻底沉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那噩梦才消失。
如今醒了, 秦七弦隐约意识到——她说遭遇的不单只是一个噩梦。
梦醒, 意识回笼,秦七弦这才打量四周,入目一片银光晃眼,竟是东池宴的兽身。
东池宴盘起了身体,在她四周圈起了一道银亮城墙。
匣中山的草木被毁坏了不少,就连凉亭都缺了个角, 显然是被东池宴的兽身给砸坏的, 不过她注意到,东池宴蜷得很紧, 尾巴特意避开了几丛花,特别是尖尖儿不自然地翘起, 搭在了青石上。
青石底下,就是他当初差点儿养死的那盆竹心兰。
“醒了?”
注意到秦七弦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被毁掉的灵植,东池宴将头扭向一边,龙爪稍稍抠紧。
毁了她这么多灵植,不得哭成个泪人!
秦七弦:“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被缠得有点儿紧,特别是胸口位置呼吸都有些困难,一说话更费力,胸前起伏更大,如翻涌的浪潮,一下又一下地推挤着缠绕着她的银色墙壁。
明晃晃的质问!
东池宴冷呵一声,正欲说话,就听秦七弦继续问道:“你出来没事吗?会不会被发现?”
偏到一侧的头转回来,他淡淡道:“想出自然就出来了,就算被发现又如何?”
秦七弦都无语了,谁前几天一直躲在识海最底下都不敢冒头的?
她现在早就不怕这妖魔了,手上掐诀施展春风化雨治脸,嘴上则嘟囔道:“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话音刚落,就见东池宴龙眼一瞪,长长的胡须都抖了几下,颇有些极其败坏的样子。
东池宴:“胡说八道!”
声音还是原来那个声音,可发声的是漂亮的银龙之后,也就丝毫不显得阴冷凶煞了,反而意外的有些蠢萌。
种花家的人,天生喜欢龙。
龙的传人嘛!一脸骄傲!
刚骄傲得挺胸抬头,就听东池宴继续道:“我别的地方更硬。”
秦七弦:“……”呃,这话很容易叫人想歪。
然后,她就看到东池宴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片巴掌大小的龙鳞,“喏,刀枪不入的鳞甲。”
对上那双清亮的黑眸,秦七弦立刻放弃发散思维,她那只掐诀的手直接往外伸出,想去拿那片银鳞,“给我的吗?”
结果手即将触到鳞片时,鳞片却嗖地一下飞远了。
东池宴一脸戏谑地道:“嗯,给你……”
稍稍停顿,才将话说完整。
“看看。”
秦七弦:“……”她顺势夸了一句,“是挺好看的。”
东池宴微怔,旋即点了下头,“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鳞。
施展过春风化雨后,秦七弦将东池宴的鳞片当镜子照。
“好像没什么效果?”她这脸现在是真的有点儿难看了,如同寸寸溃烂的伤口,看起来极为血腥刺目,春风化雨也未能缓解,无法让伤口愈合。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秦七弦脑子转得也快,她依稀记得当初灵霄门长老们提及过天血妖,这会儿也反应过来,“难道是……”
她瞳孔骤然一缩,“灾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真是个灾厄秘境,那她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卷进秘境送死?
显然,已经来过一次了。
难怪东池宴会在她身边铸起铜墙铁壁,如果不是他阻挡,她可能已经进入了秘境。
那个噩梦,就预示着……
脑中的念头被突兀打断,是东池宴的神念悄然入侵。
就仿佛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强行进入神念相融,他的神念依旧如吞没了所有光线的深海,海水一点一点的漫上来,淹上她的脚步,小腿,膝盖……
包裹她的全部。
明明冰冷,却又时不时犹如寒火灼烧,让心神随着跳动的幽火阵阵悸动。
东池宴的声音在识海内响起,“别去想关于他的一切。”那是言灵密匙,会推开深渊的大门。
秦七弦神魂战栗,发出轻微的呓语:“可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她眼神逐渐迷蒙,雾气氤氲在双目之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总不能从早到晚,没日没夜的神魂双修吧……”
东池宴沉吟一下道:“也不是不行。”人族好像还有什么真言术,顶尖强者才能掌握,太复杂了,他也没能钓起来,施展不了。
就只能……
先拘着她元神,再慢慢想办法。
接下来的时间,每隔几个时辰,天血妖的蛊惑声音就会响起。
东池宴都及时压制。
然而,太过频繁的呼唤,让秦七弦身体的反抗变得更加剧烈,他的缠绕都险些无法阻挡她。
肉身受到召唤逐渐疯狂,而她的神魂,受到的影响却小很多,第三次的时候,身体迸发出了远超自身极限的恐怖力量,都刺穿了他的鳞片,脸上更是血肉模糊,掉落一些腐烂的碎肉。
身体都这样了,她的元神,竟能在黑暗中安眠,这个发现……
让东池宴的眉头逐渐锁紧,久久未能松开。
秦七弦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浑身赤、裸的躺在一片巨大的绿叶上,身上也不算好无遮挡,腰腹位置搭了一层浅绿色的丝绢,像是初春刚长出的嫩芽,色泽柔和且鲜嫩。
神魂交融的余韵还未完全退散,她现在就像被水漫过的沙滩,湿润又柔软。
“东池宴,你在做什么呀?”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娇嗔。
东池宴手里握着一只符笔,笔尖正伸在旁边的灵碟里,蘸取了一些金色符砂。
听得问话,头微侧,看向秦七弦。
她眼睛湿润,鼻梁挺翘,红唇若樱,雪白的肌肤上,金色符文遍布脖颈,手腕、脚踝,闭着眼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刻眼睛睁开,就仿佛打开了禁忌的大门,让他心跳加速,握笔的手微微一颤。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静心凝神的咒语,强压下纷乱欲望。
接着才提起笔,落至她心脏位置。
秦七弦仍未回神。
呆呆看着他的动作。
笔尖的柔毛落在她心窝处,在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地方快速勾勒出无数复杂的纹路来回摩挲,勾勒出无数细小纹路。
毛笔如细小的刷子反反复复的逗弄她心窝,让秦七弦又麻又痒,忍不住想躲,奈何刚一动,就有威压压下,让她动弹不得。
她胸膛剧烈起伏,又羞又气,眼神终于清明些许,“你,你,玩得这么花!”
“东池宴,不要再闹了!”两人神念也不晓得绞缠了多久,她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连喊出来的话都失了力道,听不出怒意,反而像是撒娇。
东池宴盯着她胸口位置,皱眉道:“呼吸别这么急促。”
秦七弦:“那我还能憋着不成?”
东池宴:“动静太大了,我不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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