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不容易能沟通了,她总得给他点儿甜头。
毕竟这次多亏了他。要不是东池宴及时出来,她不死也残。
再来几个大蜃贝,能给他放小电影的那种?就是小电影要用神识凝聚出来确实有点儿麻烦啊……
还是只吐珍珠吧,反正他喜欢玩珠子。
就在秦七弦用神识捏贝壳时,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东池宴突兀道:“这不是霓虹。”
他话音落下,水里游动的彩虹小鱼们都静止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秦七弦:“哦,你说这个?我随便想的。”她也就听小金乌描述了一下,没有见过真正的彩虹飞鱼,捏的鱼就是穿越前小金鱼的造型,还是最普通的那种。
下一刻,水里的彩色金鱼尽数消失,紧接着,有一指长的透明小鱼出现在水中,它通体透明,细细长长,腹有双翼,头顶上则有一点红印子,像是头戴一朵红梅。
“这是霓。”
霓的旁边又多了一条透明小鱼,个头有巴掌大,又胖又圆。它头顶为金色,没有翅膀,鱼尾比身子都长。“这是虹!”
“霓为雌,虹为雄!”
两条鱼同时跃出水面,霓张开双翼,虹鱼尾如花瓣绽开,登时五光十色,光彩夺目。
双鱼在空中化作两道彩虹,如连理枝一般衔接在一起。
就仿佛给她比了个心!
果然怪好看的……
“霓展双翅,虹开彩屏,云海游曳,流光飞舞。”东池宴斜睨一眼秦七弦,问:“好看吗?”
秦七弦还未来得及点头,就听他又道:“霓虹爱食人血,特别是灵植师的血。中州有个宗门的老祖喜欢观赏霓虹,为了养好云池中的鱼,专门养了一批血奴。”
“像你这样的,一升血也能值几块灵石。还美吗?”说完,他认真地看着秦七弦,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料秦七弦却问:“你想起来了?”
“你还记得什么?”
“你想起了多少以前的事?”
一连三问,个个都跟霓虹无关。
东池宴:“我在说鱼。”
秦七弦张口就来:“跟你比起来,鱼不重要。”
东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呵。”他扭过头去,“想起一点儿无关紧要的事罢了。”他想起了这鱼,养鱼的宗门在中州,具体哪一界,是哪个门派,依旧没什么印象。
记忆的长河里有无数的光点,他才钓起多少?而且,他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
说完,东池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拿了几颗丹药。
秦七弦见他拿丹药了,心知这差不多算哄好了吧,现在时间很紧迫,她还得赶紧出去种地。
正要离开识海,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哇,娘,我进来了!”
“娘,我终于进到你识海了!”
小金乌轰的一下撞进来,金光闪闪,亮得灼眼。
“咚”的一声落在水中,自她进入刹那,黑暗好似被逼着退开,阳光洒落识海每一个角落。
东池宴下意识伸手,用衣袖遮了光。
秦七弦心头咯噔一下,直接把小金乌往外拽,奈何小金乌已经看到东池宴了,她愣了愣,随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朝着东池宴撞了过去,“呜呜呜,我好想你。”
一团火球,就这么扑到了东池宴面前。
东池宴手里捏了根水草,水草陡然化作利剑,点在了小金乌的脑门上。
秦七弦:“别伤她!”
两人视线交汇,秦七弦硬着头皮与他对视,毫不退让。东池宴手里的剑本就是她的水草所化,此刻在秦七弦的操控下,水草变得柔软,恢复了丝带模样。
东池宴:“我伤她,你会如何?”
秦七弦:……
只能通过某种不可描述的方式强行打断了啊。
她没有说出来,然而……
东池宴显然读懂了她的眼神。
他脸上一阵青白变幻,最终收了手,却又硬生生掐掉了一截水草。
小金乌眼泪汪汪地看着东池宴,她不明白,大哥哥为什么拿剑指着她,“大哥哥?”
随后,她就发现眼前的大哥哥,与记忆里的大哥哥完全不同。
身上的气息差得太远了。
除了容貌一致,两人再无半点儿相似之处,神魂气息更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柔干净,让她恨不得抱住不撒手。一个黑暗血腥,看着比邪剑还凶。
小金乌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小声问秦七弦:“娘,大哥哥怎么了?”
秦七弦:“他怕光。”看到他手里捏着的水草么,秦七弦给小金乌指了一下,“遮光的。”
她捏了个绸带戴自己眼睛上,“像这样。”
小金乌立刻收敛了浑身光芒,在她光芒消失后,四周又黑了下来,萤火虫、水边树叶、夜星草……
等等黑暗里才会显眼的装饰重新出现,让小金乌大为惊奇,呼声不断。
她说:“好漂亮啊。”一高兴,又忘了收敛光芒,在识海这种地方,显现的更接近本源,她作为一只金乌鸟,特别的亮。
明明很高兴,恨不得在识海里乱飞,却在瞟一眼东池宴后,默默躲在了秦七弦身后。
“娘,你挡着我。别让大哥哥眼睛痛痛。”
秦七弦一听心都要化了,这小闺女可真招人疼。
恰这时,东池宴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叫她什么?”他果真将水草缠在了双目上。
小金乌知道东池宴在跟自己说话,怯怯答道:“娘。”
东池宴语气淡淡:“你管我叫什么?”
小金乌:“大哥哥。”虽然气息不同,可他现在遮住了眼睛,看不到那双冰冷的眼睛,登时就显得没那么凶了。他说话的样子,真的跟记忆里的大哥哥一模一样,声音都完全相同。
她还是想亲近他。
东池宴:“以后,叫我老祖。”
胜负欲这么强,非得高出辈分来?
秦七弦扯了扯小金乌的袖子,“对对对。”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孽祖孽宗!
她小声告诉小金乌:“这位就是咱祖宗。”
她这也算顺着东池宴了,没想到他听到这句,冷冷道:“不肖子孙。”
秦七弦:……
“带她出去,未经允许,禁止入内!”
小金乌从秦七弦背后探出脑袋:“那老祖宗我们先出去了,你怕光我以后就不进来,等你什么时候不怕了,我再来看你。”
眼看着要出去了,又冒头:“我小时候也怕黑……”
秦七弦一把将小金乌拽了出去。
小金乌的话仍在识海飘荡,“找到娘就不怕啦。”
东池宴:“……”
出了识海,秦七弦松了口气,继续种地。
大家的灵种全部种下,春风化雨诀加速生长,很多低阶灵植已经长了第三茬,这种虽然长得快,但是生机并不多。
高阶灵植注入的生机多,但生长速度缓慢,想要等到它们收获结果再得到灵种有些困难。
灵气最充裕的这块田里,种的就是高阶的火纹灵参,这种子,是因为这里有地脉熔岩火的缘故涨势很好,加上她的灵相和春风化雨,本来火纹灵参结种子需要十年以上,现在看来,只要她每天不间断地滋养,十日后可以收种子……
生机一定要够啊!
远处,被禁锢着的乌怀雪一直盯着秦七弦。
看着她发怒,身上散发的寒意好似能将那个扛乌龟的人冻碎,本以为她终于按捺不住杀意想要杀人,却没想到,那阴寒又突然中断。
杀意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她又发了会儿呆。
发呆时依旧面无表情,但脸色红润了一些,还出了一层薄汗。
她身上有古怪。
能够养出那等邪恶本命之灵的人,跟他是同一类人。
他掌握着跟自己境界不符的强大力量,故而,这力量会失控,他被杀意主宰时,完全没法自控。
那她,又是如何克制住自己的杀意,一直保持住清醒的呢?
这个,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不介意自己疯魔,也不怕死。
但在成功报仇以前,乌怀雪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稍微克制一点儿。
说起来,他其实也是个灵植师,似乎在玉兰里还藏有几颗种子。具体有多少,他已经记不清了。自那次以后,除了这几朵玉兰,他再未碰过任何灵植,也没有施展过任意一个灵植法诀。
想了想,乌怀雪喊道:“秦七弦!”
蓝花楹扭头看他一眼,直接往他头上贴了张禁言咒——坚决不能让此人搞破坏!
哼,害群之马!
乌怀雪:“……”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忙碌中度过。
又十二天过去,火纹灵参的种子也终于成熟,秦七弦赶紧处理后种下,等了一日后,头上小剑倾斜到了近七十度,距离翻转仍有一段距离。
待到小剑不再摇晃,底下弟子俱都沉默,脸上再无半点儿笑容。
死亡的阴影笼罩每个人头顶。
公孙厄还能坚持,但是,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所创造的生机,真的可以让小剑翻转吗?
“叮”的一声响,声音细微,然在这鸦雀无声的环境里就显得格外刺耳,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乌怀雪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而他面前的地上,则掉了一根玉簪。
显然,刚刚是玉簪坠地发出的声音。
见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乌怀雪满意地笑了一下。他现在很惨,周身经络都断了,神魂也受到压制,脑门上都贴了好几张符,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若不是秘境不能再死人,他早被人乱刀砍死了。
乌怀雪快速转动眼珠子,想告诉其他人——我有话要说。
蓝花楹看了一眼秦七弦,在她点头后,蓝花楹走过去揭了那张禁言符。
乌怀雪咳嗽两声:“我也是灵植师。”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他也不以为意,脸上笑容加深:“我有六阶天铃玉兰种。”
此言一出,不少人眼睛一亮,心中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蓝花楹颦眉:“你身上有灵气的东西都被扒光了,怎么可能还藏得有高阶灵种!”她总觉得乌怀雪没安好心,恨不得立刻将他那张嘴再次缝上。
乌怀雪:“我当然有,立誓为证。”他看向秦七弦:“除非我心甘情愿拿出来,没有人能找得到。”
秦七弦走到乌怀雪面前:“你有什么条件?”
乌怀雪闷不做声。
走近的秦七弦挡住了他面前的光亮,大片的阴影洒落,遮掩了他藏在眸中的情绪。
他低头垂眸,似在认真思考。
片刻后,乌怀雪抬起脸,露出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浅浅的酒窝边明明还有血迹,依旧看着一派天真。“姐姐,我心悦你,只要我们结下神魂之契,天铃玉兰种可做聘礼。”
他顿了一下,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着缠绵缱绻的情话,“最亲密的合道契,天道作证,从此以后,不离不弃。”
就好像陪伴在他身侧的五朵玉兰花一样,生死不离,永不分开。
乌怀雪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秦七弦。
然而, 他无法通过秦七弦脸上表情来判断她现在的想法。
秦七弦她压根儿没表情!
此刻就连眼神都很平静,目光一如从前干净透彻,仿佛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周围其他人就做不到她这样了,很多人都看向了秦七弦,眼神闪烁不定。
乌怀雪脸上笑容更加明艳,他想:你不是个好人吗?想带着这里的人一起活下去, 那现在,你总不能拒绝我?
就算你拒绝,其他人, 会同意?
你不过是结个道侣, 就能让大家都活下, 多好的事,不难抉择吧。
秦七弦用神识仔细打量乌怀雪,的确没看出来他哪里藏了东西。修士的神念在专注看人的时候,相当于那种红外线扫描仪,并非将人扒了衣服看个干净,否则的话, 高阶修士眼里岂不是到处都是光着身子的人。
这会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没有任何发现。她开始思索其他方法,倒也不是束手无策。
这小子想拿捏她, 做梦!
不料识海传来东池宴的声音,“我来。”
恰这时, 乌怀雪眉毛一扬,信心十足地道:“姐姐看了我这么久,可有任何发现?光看无用,要不直接搜身?”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却并不干净,手心手背都有泥,指腹虎口都有薄茧,还有一些被草叶割破的痕迹,这才是灵植师的手。
乌怀雪侧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旋即转回视线,恰好对上了秦七弦的眼。
她弯腰站在他面前,眼神阴冷,黑眸里仿佛有千年不化的寒冰。
乌怀雪刚说了个我字,笑容便已彻底凝固在脸上。疼痛骤然袭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瞳孔放大,无力说出一个字。
枯败的玉兰花努力想要飞起来,它们的尖叫声将失神的乌怀雪唤醒,让他眼里重新有了微微光彩。
她要杀我?
我死了,生机会减少!
她不敢杀我!
然而,对上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乌怀雪心中不安:她真的不敢吗?
像他这样的疯子,在很多时候,也会完全不顾全大局。她呢?
她比他还疯啊!
“秦七弦,他还不能死!”有人惊慌出声,想要出手阻拦,被她扭头一瞪,登时如坠冰窖,不敢再动。
蓝花楹嘴唇翕动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站在了秦七弦身后,将她与其他人隔开。
她很多次都选择了生意和利益。
这一次,她选择随心。
段有灵默默站到了蓝花楹旁边。
彭霄两边看了看,把铁背龟叫出来,体型变到最大,小山包就那么慢吞吞地往前爬了几步,趴在了人群正中间。
小金乌都惊呆了:大哥哥居然还能用娘的身体?
她一眼就看出来,现在站在乌怀雪面前的是大哥哥。
小金乌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为什么大哥哥可以,我不可以?
这时,灵霄门万和站出来道:“师妹,恳请师妹以大局为重,还有时间我们继续想办法就是,不结道侣可以,千万不能杀人。”他这话一说,不少人跟着点头,纷纷劝道:“秦道友莫冲动啊,冷静一下,据说有一门禁术可以搜魂,哦,对,还有真言符箓。”
“禁术,谁会?就算会,谁敢用?”
“阵符师呢?”
“有没谁会真言符?”
有阵符师立刻答道:“我会,但制符费时,我也只有三成把握能绘成,且他神魂境界在那儿,真言符难有效果。”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表看法,然而秦七弦自始至终都没回头。
“呵。”她只是冷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虚无缥缈。
然一笑过后,好似有凛冽的寒风刮过,吹得他们头顶发凉,有种被冷风掀开了头盖骨的恐惧感,激情讨论的声音顿时消失,重归死寂,鸦雀无声。
为何,她身上的气势和威压能如此强大,稳稳地压制了在场所有人?
明明她才筑基中期!
不少人心中不解,然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人敢再去做这个出头鸟了。
“放心,他死不了。”
东池宴在回答识海里的秦七弦。
身后众人听到,长舒口气。等反应过来后,又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我们对她如此信服了?
彭霄笑呵呵地说:“死不了就行!”他将乌龟吆走:“走走走,继续干活去。”
“啊,我田里的灵草才浇了一半!”
很快,人散了大半,剩下的那些心头存疑,就守在一旁盯着。
昆玉门剩下的弟子最多,毕竟乌怀雪是他们的人,还是这次内门大比排第一的天骄,他们若不管不问,出去了免不了宗门责罚。
东池宴用着秦七弦的身体,一开始还有些不顺手。
动作很僵硬。
然而,要将灵种取出,靠龙身做不到。
只能附身。
同样是附身,那个东西可以与她的肉身融为一体,达到人神合一的完美之境,施展出来的一切都有道韵隐藏其中,而他……
明明秦七弦并未抗拒,他仍有些手抖。就好像三岁小儿用力去提上百斤的石锁,勉强举起来,浑身都在打颤,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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