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看看去。”紫烟和杨泗将小玲儿交给另外一个皇家暗卫,让他们先按照原定的计划出元帅府,去走水路出夔州城。他们两个则要了点小玲儿身上带着的最后一点药粉一个闪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按照傅明玉的计划,暗卫们在接到了傅家人之后会从元帅府后面不远处一条小河下水,虽然冬季寒冷,但是这条水系结的冰不算厚,暗卫们已经事先在水面打了一个洞,方便入水,他们在河边用不透水的牛皮将傅家人包裹了一下,又交给他们每人一个皮囊,里面的气体可以供他们呼吸。随后这些暗卫用绳子将傅家人拴在自己的身上,每人也拿了一个充满了气的皮囊,纷纷从凿开的冰窟窿里面跳入了水中。
这些暗卫已经测试过好几次了,按照水流的速度,他们很快会被冲到城外的江口,江口他们安置了拦网,有人会在那边接应他们快速的渡江。
傅明玉在临水镇的一处江堤上焦急的等待着。
按照道理来说,若是今夜大家的计划能成功,他们会在这里上岸。
吴允儿就站在她的身边,对面的夔州城外火光涌动,隐隐的从江风之中可以听到厮杀声。
“靖安王殿下那边打的真热闹。”吴允儿看着对面的火光,忍不住说道,“真相上战场去与郑文轩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回!”
“有机会的。”傅明玉说道。
江水滔滔,在夜幕之下奔流不息。
很快,芯蕊就跑了回来,“王妃,人救出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狂喜。
她这句话瞬间让傅明玉和吴允儿也都精神一震,之前的担忧立即被驱散开来,傅明玉和吴允儿携手前往江边,就见大家扶着湿漉漉的几个人下了一条船,这几个人身上都裹上了鹿皮的披风,用来遮蔽江边夜间的寒冷。
“傅明玉见过家主。”傅明玉见到了傅家的家主傅徳申之后,赶紧一颔首。
“见过王妃娘娘!”傅徳申原本以为自己全家都要死在夔州了,却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营救出来,虽然被冻的不轻,但是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意。
“赶紧上马车吧,给大家准备了衣服和食物,先缓和缓和。”傅明玉一把拉住就要下跪的傅徳申全家,对他们说道。
江边停着体量宽大的马车,芯蕊赶紧带着傅徳申和那些暗卫们上了马车,分别更换衣物去。这么冷的天,又是从水路出来的,浑身湿透,虽然带了御寒保暖的措施,但是依然被冻的不行。这边还准备了驱寒的姜汤和提气提神的参汤。
“紫烟和杨泗呢?”傅明玉问道。
她看了一圈,都没见到这两个人。
“回王妃的话,他们两个叫属下先走,他们又折返回了那边的元帅府里面。”一名换过衣服出来的暗卫说道。
傅明玉眉头一蹙,“为何要折返?”
“他们似乎是想将安定侯夫人抓回来。”那暗卫说道。
“胡闹!”傅明玉恨的一跺脚,虽然她也想将安定侯夫人抓回来,可这次耗费了这么多财力和人力为的本就是救出傅家家主,这两个人非要节外生枝是做什么?
“传令下去,大家收拾东西准备马上离开。”傅明玉想了想,随后下令道。
“王妃,不等紫烟和杨泗了吗?”芯蕊一惊,赶紧问道。
“等!但是只等半个时辰!”傅明玉一咬牙,冷声说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依然不归,我们就马上撤离!大嫂,你保护傅家家主先走!我殿后。”
“你在说什么胡话?”吴允儿一惊,“都说了一起走的!叫我先走是什么意思?”
“大嫂!”傅明玉的目光沉静如水,“靖安王殿下为了配合我们,强行攻城,已经是死伤无数了,我们之前赔本卖给夔州那么多药材也都是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的,就连母亲的秘密联络点都暴露了,如今我们已经救到了人,就不能在别的细枝末节上出任何岔子!你带着他们先走。我不会被抓住的,你放心。我们的任务要先完成。你到了靖安王的地界之后就马上和二嫂汇合,在那边等我!”
“好!”吴允儿凝视了傅明玉片刻,随后一咬牙说道,“我带着他们先走就是了。你自己保重!”
“嗯。”傅明玉点了点头。
不过吴允儿还是留下了两个暗卫给傅明玉,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几辆马车飞驰在了夜色之中。
傅明玉带着剩下的人站在江边苦苦的等候着,眼巴巴的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掉。
“王妃,时间到了,还要再等吗?”程云走了过来,悄声问道,他的脸上也满是凄色。这么长时间,杨泗和紫烟都不出现,不知道遇到了什么!虽然还有一条船是留在了对岸,可是这么急的水流,又是这么冷的天,没有一个熟悉的船工操船,都不知道这两个人会流落到哪里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傅明玉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她的心底泛着疼,紫烟啊,跟着她这么多年了,那是堪比亲姐妹的存在啊!
她多想留在这里继续等,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么任性。
靖安王那边消耗巨大,为的就是尽可能多的为她争取时间,让他们能顺利的离开险境。
她在这边多耽误片刻,靖安王那边付出的代价就不可想象!
“走!”傅明玉的眼睛都要熬红了,她咬牙说了一句,愣是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为了这些人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哭,唯独他不可以。
“是。”程云的神色暗淡,应了一声。
就在程云的话音才落的瞬间,芯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来了来了!王妃!紫烟和杨泗都来了,他们还抓来了安定侯夫人!”
傅明玉有了片刻的愣神,随后就见快步行来了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正是杨泗和紫烟,杨泗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应该是昏迷了,看起来毫无反应。
“你们两个!”傅明玉看着紫烟已经冻的真的发紫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回去再和你算账!现在赶紧走!等郑文轩回过味来,咱们就麻烦了!”说来这个临水镇和周边的地区还是属于郑文轩的势力范围,所以在这里压根就不安全。
紫烟冻的哆哆嗦嗦的,“王妃,放心,我们将功补过了!”她说话都结巴着,却是还带着笑。
“赶紧上马车去换衣服!”傅明玉又是喜,又是气,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马上撤离!”
最后的一队人也都纷纷上马趁着夜色的掩护,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靖安王按照事先与傅明玉的约定,在凌晨时分撤兵了,随着靖安王的撤兵,战场上除了滚滚浓烟,便是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死去的马匹。
“咱们损失多少人马?”靖安王坐在大帐之中,沉静的问道。
“回王爷,损失了将近两万人。”
靖安王看了看帐篷之外快要发白的天际,天就要亮了,只是在他沉默的时候,娉婷郡主快步的走了进来,“父王,五弟妹他们得手了!”她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心中提着的巨石终于落地了,靖安王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这么多将士的血没有白撒!”
郑文轩那边的损失虽然没有靖安王这边惨重,但是也死了将近一万兵马,他的脸色有点难堪,就在他刚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有元帅府的家丁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帅!不好了,老夫人不见了!”
郑文轩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蹙眉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夫人失踪了!”那个家丁鼓起勇气,朗声说道。
郑文轩的心神一震,随后面目逐渐变的狰狞了起来,“那两个游医呢?”
“也不见了!宅邸失火之后,府里都在帮着老夫人灭火和搬东西。”家丁说道,“没人注意地牢,等火灭的差不多了,大家才发现地牢的人死的死,晕的晕,还有一部分人状似痴呆,问什么都不知道……不光是老夫人和那两个游医,就连……就连……”
没等家丁的话说完,郑文轩的脸已经扭曲了起来,他一把揪住家丁的衣领,“就连地牢里面关押的人都不见了吧!”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的这几句话!
“是……”家丁知道郑文轩此时已经暴怒,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句。
砰的一下,家丁被郑文轩一拳打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顿时口吐鲜血,一动不能动了!
郑文轩气急败坏的骑马回了自己的府邸,丁婉馨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躲在儿子的院子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儿子瑟瑟发抖。
郑文轩一脚将房门蹬开,怒急的看着一脸惊吓的丁婉馨,“你做的好事!”他抽出了自己的鞭子,手一甩,就将面前的桌子一下子给击碎,“叫你不要乱带人回来!你偏不信!你给我出来!”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在,他虽然怒到了极致,但是到底不会当着儿子的面将丁婉馨抽一顿。
丁婉馨的眼泪顿时被吓了出来,她摇着头,紧紧的抱着儿子朝墙角缩去,“我是为了宝儿啊!”她嘶声喊道,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将熟睡了的孩子给惊醒了。
郑文轩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步并成两步的冲过去,直接将孩子从丁婉馨的手里给拽了出来,孩子不明就里,但是看着父亲那如地狱恶煞一样的面容吓的直接哭了出来。
郑文轩连哄孩子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将孩子丢给了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婢女身边,“带出去!滚!”
婢女一听,如蒙大赦,抱起孩子飞速的出了房门。
郑文轩反手一扬,房门就关了起来,随后里面就响起了丁婉馨的哀嚎和鞭子抽落的声音,渐渐的丁婉馨的哭喊声越来越弱,直至完全听不到,郑文轩才满脸阴霾的将房门再度打开,他手里的鞭子上滴着血,就连他的衣摆上也沾了不少新鲜的血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找个大夫,别让那个贱人死了!”郑文轩冷声对缩在外面等候着的婢女和家丁们说道。
说完之后他就扬长而去,婢女战战兢兢的进了房间,忍不住捂住嘴吓的惊呼了出来,地上躺着的丁婉馨宛若一团烂肉一般,一动不动,半点声息也没有,不知道到底是死还是活着,不过既然郑文轩说不准她死,大家也不敢耽搁,手忙脚乱的去叫大夫。
夔州的元帅府里面乱成一锅粥了,郑文轩的书房里面接连飞出三只信鸽,所往皆是京城方向。
傅明玉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终于到了崇州城。
靖安王一连几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等傅明玉到了之后,又见到了傅家的家主,他也算是放下了一状心事,尤其是傅明玉不光将傅家家主给救出来了,更是将安定侯夫人给带了过来,简直就是给崇州带了一份新的希望。
傅家家主不光是太后的家人,更是江南文坛之首以及江南丝造业魁首,他的门生遍布江南,受过他恩惠的人在江南也比比皆是。所以救他的意义不光是在于郑文轩没有办法去拿捏太后了,更在于整个江南文人和商户对郑文轩的看法。
傅德申也不是吃素的,他在郑文轩那边吃了这么多苦,一到崇州就连发了三篇文章,分别怒斥了皇后,宸王以及郑文轩乱臣贼子,谋反作乱。
靖安王马上叫人将这三篇文章散播出去,文章里面将皇后与宸王以及郑文轩的恶行昭然天下,虽然不是为了景帝说话,至少不能让宸王再顶着所谓的贤良之名。
安定侯夫人被抓到崇州之后被靖安王安置在一个封闭的小院子里面,派了专门的人看着,倒也没将她扔到牢房里面去折辱。
按照靖安王的说法是毕竟陛下还没褫夺他们家的封号,安定侯夫人不管怎么说还是个有诰命在身的人。
傅明玉马上就要启程回京城了,所以抽空来了一回安定侯夫人的小院子。
房间里还帮安定侯夫人用了炭火,免得冻坏了她,这让傅明玉想到了自己前世在安定侯府的遭遇。
也是这么一方只看到一小块四方天空的窄紧的小院子,一个年久失修的小屋子,一张摇摇晃晃的床,一个破桌子和两张凳子,总共就这么多东西了。
那时候她住的地方条件还不如这里呢!
“可惜少了一口井啊!”傅明玉站在院子里端详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她前世的院子里是有口井的,当时的安定侯夫人在京城之乱才起的时候就叫人勒死了她,并将她的尸体扔到了院子里面的井里去了……
“你说什么!”安定侯夫人站在屋子的回廊下面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人,这可是差点就成了她儿媳的人,当初安定侯夫人看中傅明玉是因为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只要自己的儿子娶了傅明玉就等于在太后面前挂了号了!还有皇后也希望她能将傅明玉拉到手里来,因为拿捏住了傅明玉,就等于掐住了太后的脖子。
只是那时候清冷的姑娘,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如今日这般光芒四射了……她的美如今已经完全展露了出来,若是以前她还是含苞待放的玉兰,而如今便如耀眼夺目的牡丹一样,高贵,雍容,即便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裙衫但是只要朝那边一站,一股难以言表的气质便会直接夺人眼目。
“你还记得京城安定侯府后院还有个地方叫司芳天吗?”傅明玉笑了起来,缓声说道,“我以前不明白那么一个紧巴巴的小院子为何叫司芳天,后来才明白原来那是四方天的谐音,那个院子小的只容的下四四方方一小块天!”
安定侯夫人怔了一下,随后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一个地方。”若是傅明玉不专门提起,她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之中还要多!”傅明玉冷冷的看着她。
与前世相比,如今两个人似乎是完全颠倒了一下地位一般。
前世站在这里高高在上,俯瞰着旁人的是安定侯夫人……而她则卑微的跪在地上,如今虽然安定侯夫人没有跪,但是整个人如同寒风之中的落叶一样瑟瑟发抖,似乎只要傅明玉的口气大一点,她就要晕倒了一样。
“你贪财怕死,同时好大喜功。”傅明玉目光冷淡的看着安定侯夫人,“如果你不是那么贪财,怕是这次我们也不能将你带来这里。”前世她的嫁妆和太后赐下的东西都被安定侯夫人搜罗走了……
安定侯夫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如同破皮球一样一下子没了力气。
是啊,如果不是她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派去搬仓库和清点物资,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坐在院子里面等消息?
傅明玉看了看周围,“看来靖安王殿下还是对你太好了。还给你这一方天地。”傅明玉淡道。
“你想怎么样?”安定侯夫人的眉头一跳,她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能吃的了半点苦,就闲在这地方,都让她叫苦连天,若不是碍于自己现在是阶下囚的身份,她早就闹了起来了。
“我想杀了你!”傅明玉淡道,她的眼神亦如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安定侯夫人浑身上下顿时就抖了起来,“你……你……你做不了这个主!”安定侯夫人指着傅明玉的鼻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好歹也是陛下封的侯夫人。哪里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她喊的欢实,其实就是在虚张声势的掩饰她心底的惊骇和懦弱。
她怕死啊!
“你现在倒想起陛下了?”傅明玉反而笑了起来,“你儿子造反,那时候你怎么想不起陛下来?你一个反贼的母亲,我便是杀了,谁会说什么?你以为陛下会罚我?”
安定侯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是啊,傅明玉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如今帮着太后将傅家人救出来了,她的夫君在西北作战,陛下哪里会为难傅明玉啊!自己便是真的死在她的手里,陛下怕是也要叫一声好。
“你……不能杀我!留着我,我的儿子会对你们有所忌惮!”安定侯夫人颤声说道。
“你对你儿子这么有信心?”傅明玉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你太高看自己了!”
“我是他的母亲!”安定侯夫人诺诺道,“我只要在你们的手里,他就会投鼠忌器。”
“你真是太不了解你的儿子了!”傅明玉摇了摇头,“你的儿子,心底只有他自己!平安无事的时候,你算是他的母亲,而真正到了需要他在权势和你的老命之前做权衡的时候,只要权势足够吸引他,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权势!”
“你胡说!”安定侯夫人忽然嗓门大了起来,“我家儿子那是最孝顺的!”
“不是谁嗓门大谁有道理的。”傅明玉哼了一声,“我原本是想杀了你,但是我现在改了主意了!我倒要让你看看你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知道不知道,当他得知你被抓的消息之后,发出了三道密令,分别写的是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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