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一共忙活了两个多月,老镇北王及几位公子配享太庙的事情才算是操持完毕,灵位供奉在太庙之中。
这其中诸多大事需要老王妃出面的,是由老王妃去完成,其余的事情老王妃皆交给傅明玉去办。
她是新一任的镇北王妃,由她来操持,顺理成章,她的几个嫂嫂也毫无怨言。
镇北王府的丧事都办完了,智雅和到底周家有没有参与投毒的事情都还没个结果。但是宫里却传出了皇后和宸王被人下毒的事情,事情的矛头直指如今执掌后宫的皇贵妃,原本皇贵妃既然有谋害皇后的嫌疑,那么太后应该重新执掌后宫的管理的,但是太后自己提出自己身体不适,不再适合管理后宫,所以如今的后宫依然由皇贵妃暂管。
慈安宫里,太后坐在炉子边烤着火,眯起了双眸。
孙嬷嬷打帘走了进来,“太后,若是乏了,便上床去休息片刻吧。”
“这人老了,就喜欢打盹。”太后缓缓的抬起头,微微的一笑,“外面这是下雪了?”她有点吃惊的看着孙嬷嬷肩头上的清雪,问道。
“是啊。才刚刚立冬就立马下了雪了。”孙嬷嬷点了点头,“今年这雪看起来不会小。”
“夏季干旱,冬季大雪,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欠了。”太后想起了傅明玉之前的话,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乱子,但是这年景的确不佳,再加上陛下之前挥霍了不少银子去建什么接仙台,又御驾亲征,这国库说到底还是个空底子,经不起折腾。
孙嬷嬷替太后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的放在桌案边上。
“陛下的身子如何了?”太后问道。
她适才打发孙嬷嬷去前面,便是听说了景林帝这几日身体不佳,头疼时常发作,今日还感染了点风寒。
“回娘娘,御医们看过了,说陛下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也用了药了,陛下出了一身汗,风寒之症消退了不少。”孙嬷嬷说道,“就是那个头疼的毛病,御医们还是束手无策。”
“三个月过去了,陛下都查不出那毒药是怎么到的陈静天手中?”太后点了点头,既然风寒之症减轻了,就没什么大碍,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头痛是老毛病了,御医们也看不出什么来,即便是之前服用了智雅给的药说是头疼的毛病可以减轻一些,但是也不能根治。
“还没有。”孙嬷嬷摇了摇头。
“周家在大燮势力庞大,即便是现在入狱了,外面虽然没人敢在陛下面前给周家喊冤,但是明里暗里用的手段可不少。没有真凭实据之前,陛下也不会轻易的判了周家,更何况还有皇后和宸王在。陛下是对皇后有真感情的,即便是宸王,那也是他喜欢的孩子。真要对周家下手,陛下也是要找到足够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太后微微的一笑,“皇帝他自己喂大的狼,如今反咬他一口,也是他自己的报应。”
“娘娘真的不准备管吗?”孙嬷嬷小心的问道。
“哀家怎么管?哀家劝他不要御驾亲征,他便亲自将哀家这个娘亲软禁在温泉行宫。”太后抬眸笑了笑,“哀家不是以前了,还想着能多活上两年呢。这皇宫里面的腌臜事情哀家看的太多了,不想管,也不会管!若哀家不出手,陛下凡是都要亲力亲为,他自己的皇后,他自己管去。若是哀家出手了,那陛下就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哀家这里来,不管将来周家如何,他都会给自己找借口,到最后恶人依然是哀家来做。哀家这么多天在温泉行宫也想开了,他年幼的时候,哀家帮他,他如今已经多少岁了?还要哀家帮吗?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要认!不管对错,他这把年纪都快要当爷爷了,还想将事情和责任都推到哀家这里来?没门!哀家可不给他做这个筏子!”
孙嬷嬷顿时恍然。
太后不管是对的。
因为不管以后周家如何,陛下都会将责任推给太后,皇后是他选的,若是真的是周家人勾结漠北王庭,谋害大燮忠良,他也有借口给自己开脱。依着皇帝的性子,若是太后逼的急了,说不定陛下自己就要给皇后找理由了。但是若是整件事情都由他全权负责,他便是想给自己和皇后找理由和借口都找不到,毕竟他已经许诺出去了,一定会给人家一个交代。
“一会你选点好东西给东宫送去。”太后看了看外面的大雪,“不要送吃的,既然今日下雪了,便送点锦缎布匹过去了,太子妃有了身孕,也好给未来的孩子做点衣服帽子之类的东西。”
“是。”孙嬷嬷点了点头。
“咱们的陛下啊,不管什么时候,眼睛里面也只有皇后的宸王,总是看不到太子。”太后长叹了一声,“这样不好,不好啊!”她连说了两个不好,便再度闭目养神去了。
太后这种撒手不管的样子,陛下也甚是无奈。
可是他也没办法,毕竟之前不听劝的是他,执意要去西北的是他,赌气起来将自己亲生母亲软禁在温泉行宫的也是他!如今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等他一回京城,看到户部的奏报,景林帝的心都凉了,今秋所有的进项加起来也不过就刚刚好抵掉了他去一次西北所用的钱粮。也就是今年秋天的国库等于没收入。
景林帝就很好奇,为何当初秦家能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在风下关坚持了将近半年之久。户部尚书带着户部侍郎在陛下的书房待了整整一下午,逐笔的计算给陛下看,陛下这才相信自己一出京,真是比动千军万马还要费钱。
关于兵部克扣风下关军粮的事情已经被户部和刑部的专员查明,而兵部尚书也将此事认了下来。谁都知道当时掌管兵部的还有宸王,那么其中是否有宸王的影子?不管刑部怎么审问,前兵部尚书都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宸王受自己的蒙蔽,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周家也拿出了证据证明自己当初举荐智雅是因为受陛下所托所以四下打听有没有真正修仙的道士,而这位智雅是在十年前出家的,他出家的道观都有他的法碟和文件。而这十年之中智雅成功的预测了好几件事情导致名声大振,且智雅也常在道馆附近行医,医术高超,颇受当地百姓的喜爱和推崇。
这些都有证可考,并非是周家临时捏造。
周家当时还派人考察过着智雅一阵子,这些周家都有记录,内府派人去智雅出家的道观查证过,证明周家人并没撒谎,所以这周家也是被人蒙蔽了。
这消息一呈递给景林帝,景林帝就好像是吃了一个苍蝇一样。
毕竟当初太后反对他修仙,也不准他建真么这个宫,那个台的,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更不许他去民间找所谓的方士和修士,可他压根就听不进太后的话去。
当时的确是他让周家去替自己寻访仙师,而这智雅不管是来历还是过往的经历都叫周家无从辨别他是否是来自漠北的奸细,毕竟智雅已经成名十年之久了,若是真的这般处心积虑的,那也能怪自己喜欢修道的事情举世皆知。才让漠北人有机会钻这个空子。
所以这事情查来查去,景林帝感觉查到最后所有的不是都在他自己身上!景林帝真是有气没地方出!
好在秦瑞在战场上斩杀了金帐王庭的四皇子,算是给他出了一口气。
既然查明了周家与这智雅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也是受了智雅的蒙蔽,所以陛下也不追究周家这件事情了。毕竟说出去也是他自己的错,实在是太不好听了。
不过给秦家人下毒的那个毒周家还是没说明白,毕竟黑兰花是从周美人那边搜出来的,她一口咬定是自己用来碾墨制造香粉的。
不过她提过了在临川行宫的时候,有次偶遇了智雅,智雅夸赞了她所制的这个香粉,她就分了一些原料给智雅,里面便有黑兰花。
如此一来,周家就一口咬定了,周美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智雅给陷害了,周家也是受害者,是智雅拿了黑兰花去炼制了毒药交给了陈静天,让陈静天去给秦家人下毒。
如此一来就说通了!
毕竟陈静天已经死了,而智雅下落不明,所以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这两个人身上就是最好的。
死亡树林一役,有智雅和陈静天串通一气,与漠北联军勾结意图谋害大燮皇帝,最后害死了秦家诸人,这个罪名也一并扣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上。
巧合的是,周家提出了这个之后,陈静天的母亲以及妻儿就齐齐的在牢里自尽了。
陈静天的母亲是用头上的一根木头簪子戳死自己的,而他的妻子在勒死了他的幼子之后,自己撞墙而亡。
陛下震怒,下旨诛杀陈静天九族,立即行刑。一时间京城但凡是与陈静天有亲的所有人都遭了秧,包括了兵部尚书一家,陈静天的九族足有三千人之众。
天子的震怒便在这三千多人的人头落地之后渐渐的消散了。
陈静天到底还是没用自己的死保住他的家人……
当给镇北王府宣读了秦家诸人死因的之后,陛下也算是应承了他当初在风下关许的诺言,给秦家了一个交代。只是这个交代让秦家并不是十分的信服罢了。
可圣旨一下,便已经盖棺定论了,镇北王府也就接了这道圣旨。
周家虽然洗脱了各种嫌疑,但是在陛下面前已经没了往昔的风采,周美人被囚禁在冷宫之中,皇后和宸王的禁足依然未解。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末,京城大雪自立冬以来就没怎么断过,不光是京城,便是漠北诸地也都被大雪覆盖着。连续两年的雪灾,京城周边的粮食价格已经涨了四成了。粮食价格一涨,其他所有的都跟着上涨。这个年末的日子,似乎都不怎么好过。
遭受雪灾的消息如这大雪一样的纷至沓来,传入皇宫之中,开始陛下还能开仓放粮赈灾,可架不住多处遭受雪灾。
大雪阻断了运粮的道路,这可是真的雪上加霜了。而国库原本就空,压根就没钱粮可派发出去了。所以陛下也就歇了赈灾的心思,下令让各州郡自己想办法度过难关。
各个州郡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想,只有涨价啊!于是,各地粮价都在飞涨!
南坪郡因为靠近大海,气候多变,虽然也下了雪,但是雪不算特别大,即便是地处西北,几乎没有受灾。而海路并不受大雪的影响,所以傅明玉的船队打从傅明玉离开临川之后就没停过。这次经过整个夏天的修养以及人手的训练,有了真正训练出来的水手和水兵,即便是遭遇了一两次海盗,也都被赶跑了。开始赵铭宇还用铁和盐还有瓷器以及丝绸布匹去换马匹和香料,后来索性就换的全是粮食了。
因为其他地方的粮食价格飞涨,且道路不通,所以四季有粮的粮食在陆家镖局的加持之下特别的好卖。最近两次航行运回来的粮食让傅明玉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傅家和陆家也在傅明玉之前的提示下囤积了不少粮食,所以傅家和陆家也在这个冬天赚了不少钱,即便是他们的粮食比市面上卖的还便宜许多,这利润也客观的叫人咋舌。
如今的镇北王府已经完全交给傅明玉当家了。
不过傅明玉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王府事务众多,她想管也管不过来,更何况她还惦记着以后秦瑞会在西北失踪的事情还有以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流民之乱。所以她干脆将王府的事务分成几份,由二嫂娉婷管理王府的别院以及铺子等财产,家中的侍卫以及那些别院的农户则交给大嫂吴允儿来管理。阿尔塔夏负责家中的仆从,程秀秀则是个甩手掌柜。
原本傅明玉是要分一些事务给她的,结果她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打架什么的她可以上,但是管理家族事务什么的,她就算了,死活不肯接。
所以傅明玉干脆将家里的孩子交给她来带,每日送孩子们上学散学就都是程秀秀的事情,程秀秀做这个倒是挺开心的,每日接了几个小娃娃散了学,她还能带着她们去街上闲逛一会。
至于老镇北王妃,自老王爷下葬之后,她就病倒了。
毕竟恩爱夫妻那么多年,虽然说早知道自己的夫君可能会战场裹尸,但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
之前傅明玉他们没回京城,京城府里的脸面全靠她撑着,她是强忍着心底的悲痛,等傅明玉他们一回来,在加上老镇北王和自己儿子的灵位进了太庙,她心底崩的那根弦一松,整个人就彻底的病倒了。
这次她的病来势汹汹,好在洪老太医就在府上,算是帮她捡回了一条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王妃见傅明玉做事情公允,且将家里的事务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而她其他的儿媳妇也都听傅明玉的话,且各有所司,也就彻底的放心了,所以也干脆就当起撒手掌柜,什么也懒得去理了。这王府还是定国公府的时候,她辛辛苦苦的操持了几十年,如今也该她享享福了。
她与安国公夫人本就是姐妹,经过秦家这次起起伏伏的事情之后,与安国公府走的更是紧密了。
平日里旁人想请老镇北王妃那是压根不可能请的动的,如今的大燮,除了太后,最尊贵的老夫人便是这位老镇北王妃了,但是如果由安国公夫人出面,老镇北王妃还是会给面子的。
所以各府的聚会,她以前没怎么有功夫去参加,如今倒是抽出不少时间能去走走了。
年成再怎么不好,大雪再乱飞,粮价再飞涨,说实在话也不会动摇京城这些豪门贵胄的根本,倒霉的也只有那些平民百姓罢了。
秦瑞的身体在傅明玉精心的调养下渐渐的有了些许的起色,要比洪福玲原本预计的恢复的快了那么一点。虽然人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可以不用旁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行走了。
他与傅明玉成亲之后就一直分开,如今倒是变得形影不离了起来。
平日里傅明玉处理在书房处理家中事务,秦瑞就躺在她身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外面鹅毛大雪不断,屋里暖融融的如同春日,倒是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景象。
傅明玉每日早上也不睡懒觉了,而是与秦家的其他人一起去小校场晨练,秦瑞也会跟着一起起来,他虽然不能亲自下场是舞枪弄棒,但是每日都穿着厚实暖和的裘皮,捧着一只暖手炉,笑盈盈的坐在房檐下看着傅明玉习武,端是一幅金贵公子的温润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在战场上斩杀漠北四皇子的凶悍。
比起镇北王府这番安乐祥和的景象,皇宫里却是暗潮汹涌。
皇后和宸王已经被禁足长达几个月之久了,周美人也在冷宫待的不见天日,按照道理来说,太子该受到陛下的重用,连同怀孕的太子妃也该多被陛下关心才是。但是陛下似乎是刻意的疏离自己的太子与太子妃,太子除了在上朝的时候能见到陛下,私下里想要求见,十次有九次可能都见不到。
太子扔了手中的一卷奏折,无比烦躁的踱步到书桌后面重重的坐下。
跟在他身后的双喜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太子去求见陛下,又被拒之门外,如今心气日渐烦躁。
“父皇这究竟是何意?”太子见双喜将他扔掉了奏折捡起,忍不住蹙眉问道。
“殿下,奴才不懂啊。”双喜也是一脸的苦恼,“按照道理来说,如今成年的皇子之中,论能力论背景,再无谁人可以跟宸王媲美,既然宸王都已经被圈禁了,为何陛下还对殿下如此的冷淡。”
太子的眉心稍稍有点抽动,他目光有点阴翳。
“你说父皇是不是想放了宸王?”太子忽然问道。
“奴才是在猜不到。”双喜摇了摇头。
“猜不到!不懂!”太子终于大怒,重重的一拍桌案,“你到底有什么用!”
双喜吓的身躯一震,顿时跪倒在地,“奴才没用。不能给殿下分忧,还请殿下责罚!”
“罢了罢了!”太子盯着双喜见双喜一幅吓坏的模样,这才稍稍的卸了点怒气,“起来吧,算了,今日什么都不做了!你赔孤出宫走走!”
“殿下,怕是不妥吧!”双喜一听太子要出宫,下意识的就在阻止。
“嗯?”太子双眸一瞪,双喜顿时头皮发麻,罢了罢了,既然太子要出宫,那便出宫吧!如今周家被打压的十分的顺服,皇后和宸王也都被圈禁着,太子出宫也算是比较安全的……“那太子妃那儿……”
“不必与她多言!”太子挥了挥手,“你走是不走?”他不耐的起身。
“走走走。咱们这就走!”双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前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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