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的确做到了,然后在势力稳固之后,在大秦帝国风雨飘摇之际,封关,绝道,聚兵自卫,彻底断绝秦朝最后一丝自救希望①。
吕雉道,“在这之前,我已让各地官员统计当地黔首,若有黔首想去岭南之地,皆可报上来,随军一同前往。”
“如此一来,所去南越之人皆天南海北之人,而所行之官,则三年一调,五年一换,不能让其根深蒂固,自成一方势力。如此一来,南越才不会脱离中央管制。”
刘邦这才点头,“这个法子很好。”
“我们不能学嬴政,把自己家底全部砸在岭南,反倒便宜了赵佗这种人物②。”
“我是瞧不上这种人的。”
刘邦嫌弃得很,“嬴政那小子待赵佗不薄,赵佗倒好,中原大地乱成一锅粥,他不仅不出兵平乱,反倒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岭南王。”
“若赵佗肯发兵助章邯,章邯便不是独木难支,更不会降项羽。”
“章不死,秦不灭。”
“章邯望风而降,大秦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可惜咯。”
刘邦感慨归感慨,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惋惜,反倒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也幸亏赵佗不曾领兵来救,要不然,中原之地有的乱。
“流民何时动身?”
刘邦问,“领军之人又是谁?”
吕雉道,“今日便走。”
“我二兄建成侯领兵。”
“这是随行官员的名字家世,你看一下。”
她把自己列好的官员递给刘邦,“若无异议,现在便发出。”
“你拿主意就行。”
刘邦摆摆手。
——岭南蛮夷之地,去那当官可不是什么肥差。
那里的官员吕雉随便安插,他根本不在意。
刘邦不看,吕雉便收回诏书,喊门口立着的审食其,将诏书内容今日便发出。
忙完这一切回头一瞧,刘邦仍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手肘撑在膝盖处,掌心之上托着脸,吊儿郎当瞧着她。
“娥姁,你突然这么善解人意,我倒有些不习惯了。”
见她忙完,刘邦慢悠悠开口,“你当真不再问我要什么?”
——他也知道,现在若不要,以后必会栽个大跟头。
吕雉不屑,“我倒想要,你给吗?”
“……”
这倒是。
他才不开皇后为帝的先例。
有能力之人不需要他下诏,自己便能坐到那个位置。
没能力之人的纵然应诏登基,也会很快被人拉下来。
——这种折腾后世的诏书,他才不会下!
“走了。”
刘邦起身。
刘邦身影消失在宫道处,吕雉嘴角微勾,从层层诏书压着的最低下抽出一卷诏书,抬手递给在殿内侍立的审食其,“八百里加急传信公主,一刻不得耽搁。”
刘邦猜对了,她的确有私心。
她的私心是给她的女儿再一层保障,让她百年之后天生反骨的韩信都不会再反她女儿。
“英布这厮不过一莽夫,他的计策怎能用?”
提起打仗,韩信谁也瞧不上,“你不必听他之言,我有一计,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南越自乱阵脚。”
“待他们耗于内斗损兵折将之际,便是我们坐收渔利之时。”
“你怎不早说?”
鲁元哭笑不得,“他兵快,眼下早已冲到南越边境了,首战大捷,后面应当也不不差,此时我们纵然飞马传信,只怕也来不及了。”
韩信十分嫌弃,“莽夫之勇,不堪大用。”
“既如此,我们便先不管他,先取南越诸多小国,待取完之后,再与他合兵一处。”
“好呀,都听你的。”
鲁元笑眼弯弯。
哪怕在出发之前父皇曾恶补打仗常识,但打仗这种太吃天赋,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她根本不会干涉战事。
——用兵如神的淮阴侯攻取南越是杀猪用宰牛刀,她放权便好了。
鲁元从匣子里拿出虎符,交到韩信手里,“喏,给你。”
冰凉触感落在掌心,韩信眼皮微抬,瞧了鲁元一眼。
——他从未想过鲁元会直接将兵权交给他。
鲁元不懂兵,英布虽勇,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樊哙与夏侯婴更是连英布都不如,一旦他掌兵权,便意味着龙入长海,再无阻拦。
“你就这般相信我?”
韩信眉头微动,心里莫名异样,他抬眸看鲁元,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难道不怕我领兵之后便倒戈相向,将你囚禁于此?”
这似乎是个好问题,鲁元认真想了一会儿,而后眉眼更加灿烂,漆黑的眸子如墨染,“五万大军虽不多,但对淮阴侯而言,足以割据一方与我父皇母后相抗。”
“可割据一方,哪有后世子孙位尊九五来得好?”
“再者,我信你不会反叛。”
“别人说你恃才傲物,不甘人下。”
“更说你天生反骨,桀骜不驯。”
“若取天下,必先得你,若天下太平,则必先诛你。”
“可是韩信,你戎马半生,疆场饮血方定下这九州天下。”
她第一次叫韩信的名字,声音温柔又笃定,“我怎能不叫你看一眼九州天下的太平呢?”
作者有话说:
鲁元: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没关系,别人不许你,我许你呀。
说起南越,好想BB一句功臣宿将杀了大半真的不行。
刘邦在的时候南越降,刘邦一死立马打长沙,吕后不许往南越卖铁器让他们攻打自己的地盘,南越王赵佗直接掀桌子,自立为帝,朝中无大将,打个南越损兵折将,那叫一个惨,后来到汉武帝才彻底解决南越__
不说其他的,但凡吕后执政时期有一个能打的将军还活着,南越都不敢这么跳__
哦,对了,我那迷人老祖宗第一次打南越打得也挺艰难,50万大军折了好多,连大将都死了。
第二次才顺利把南越纳入领土,然并卵,中原一乱,南越直接绝道,自立为王,啧啧,真爽
①:《史记·卷一百一十三·南越列传第五十三》: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
项羽不用他, 刘邦且用且防他,九州归一,便赐他一死。
——只有鲁元告诉他, 她信他,愿意将所有的兵力交给他。
他一旦掌兵, 便是蛟龙入海, 束缚尽除, 而她也从金尊玉贵的公主, 成为他捏在掌心之人。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信任他,甚至说, 想让他看看盛世太平——
“可是韩信,你戎马半生, 疆场饮血方定下这九州天下。”
她说得那么认真, 一字一句落在他心口,“我怎能不叫你看一眼九州天下的太平呢?”
原来百战定太平的将军也可以看一眼太平。
原来世间还有人可以那么笃定地信任他。
原来, 他的名字可以这么好听。
韩信攥着兵符,轻轻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便收了公主的兵符。”
他抬手,轻拢鲁元的发, 微俯身,在她额头温柔印上一吻。
当年始皇帝嬴政兵发五十万攻打南越, 大将屠睢残暴嗜杀,屠戮南越黔首无数,但屠睢也死在这场战事里, 五十万大军铩羽而归①。
后来始皇帝再次发兵, 听信赵佗之言, 和辑百越,迁人入南,战乱后残破不堪的南越之地这才重新有了生机。
是以,南越之人对赵佗推崇备至,甚至让赵佗一个秦人做了自己的王,但这并不代表南越与秦不存在血海之仇,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稍稍给些阳光,便能风吹草长,眨眼间长成参天大树。
而韩信之计,便是催动仇恨种子生根发芽的一缕清风。
是夜,三军分做两路,一路直奔南越,一路领取周围诸多小国。
是夜,英布再次大捷。一路人马与他合兵一处,斥卫悄无声息潜入南越腹地,流言随之而起,扩散到整个南越。
这个计策莫名熟悉,英布莫名想起自己老上峰西楚霸王的下场。
——四面楚歌,八面埋伏,攻人先攻心的巅峰之计。
英布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韩信还是有些东西在身上,人虽死了,可计谋却传了下来,直到现在都有人按照他的方式攻心。
——当然,就是不知道好用不好用了。
赵佗在南越之地颇有声望,想让南越人反抗赵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估摸着最后还得自己上。
上就上吧,为人将者,便该攻必取,取必胜,唯有如此,方不辜负自己麾下将士与庇佑的一方百姓。
英布对这条来自鲁元公主的中军大帐里传来的计策期待度并不高,但毕竟是公主那边传来的命令,自己女儿还在那,虽不期待,但他的配合度很高,只是配合之后,他便准备自己的。
“儿郎们,听我将令!”
他掀开大帐,直接点兵,束手一直,便是城池的方向,“十日后,与我一同攻下此城!”
南越之地易守难攻,且毒物弥漫,稍微不注意,便会损兵折将大败而归。
但幸好,他有一个长沙王的岳丈,长沙与南越接壤,私下有商贾往来,绘制了一些粗浅地图,哪怕岳丈已死,自己那年幼的小舅子还勉强记得地形图,在他抵达南越之地便派人送了过来。
地图简单得很,用来打仗不太够,但指路还是能做到的,他拿着地图研究半日,终于确定最先攻取哪座关隘。
攻营拔寨,便是狭路相逢,拼的是悍勇,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悍勇。
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鲁元的计策居然成功了,他刚点完兵,副将便一路小跑凑到他面前,脸上的笑意哪怕天黑火弱都遮不住,“将军,成了!”
“三日后南越人会打开一条小道,届时我们从那个地方冲进去,替他们杀了赵佗一行人。”
“当心是关门打狗。”
英布觉得多半有诈,“赵佗在南越之地精耕细作多年,怎会这般容易被人推翻?”
副将却觉得机会难得,“将军,南越之地易守难攻,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入越便只能拿人命去拼。”
“将军若觉得有诈,末将可先领一队人前去,若里面并无猫腻,将军再行驱兵前往。”
“我做不出拿你们性命拼机会的事。”
英布皱了皱眉,抬头看数里外的关隘,关隘耸立在山道之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越人可曾说放开哪条小道?”
英布问道。
听英布这般问,末将立刻来了精神,想起越人送过来的地图,从斥卫手里拿过来,在英布面前打开,食指中指并拢,指向越人所说的地方,“将军请看。”
“他们三日后开这道关隘。”
“……”
有地图不早说!
英布一巴掌拍在副将后脑勺,副将趔趄一下,差点被他拍在地上。
“地图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英布一把夺过地图,“有了这东西,老子能直取南越腹地!”
南越之所以易守难攻,是因为地形复杂,中原之将不熟悉,不知地形,这场战事便输了一半。
可若有了地形图,那便完全不一样了。
——优势在他,此役必胜!
当然,前提是地图是准确的,而不是南越人随便画制糊弄他们。
英布捏了下羊皮地图,质感粗糙,但粗糙之中又带着一种时常被人翻阅的油润。
再看上面的地势图,天长日久,已有很多地方看不清,越人大抵是怕他们觉得自己在糊弄,又重新在上面标了一下,甚至生怕他们不信,还把驻守之将的名字一起写上,以及兵力如何,如何分布,也用一行小字写了上去。
此时不得不感慨嬴政那小子的确干了几件人事。
——字迹是小篆,他看得懂,若是换成其他国家的文字,这图送过来也没用。
再与小舅子遣人送过来的地图对比一下,大差不差,但越人的地图明显更精确,看了地形图,山川河流仿佛在他眼前铺开,而他率领的中原男儿,当如一把利剑深深插向南越腹地。
“攻下它!”
“让大汉旌旗插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英布的声音响彻夜空。
是役,英布夜点兵。
是役,南越之地灯火长明。
是役,平静了数年之久的南越出现骚动。
是役,南越大捷。
是役,英布——所向披靡!
这块埋葬无数秦兵的南越之地,在阔别数年之久,终于正式加入汉朝版图,成为大汉王朝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当然,历史不是一个人书写而成,盛世的凯歌的也并非一人独奏。】
【太平盛世之下,是累累白骨,是将相王侯,是一个又一个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天幕之上的场景再次出现变动。
临朝称制的太后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或儒雅或悍勇或内敛自持的功臣列侯。
他们分作两列,一边看模样是文臣,另一边则个个身着盔甲,英姿勃发。
【得益于这个时代武将们的谋略胆识,后世夸奖武将有这么一句话——】
【超有信布之勇。②】
【这俩人不用介绍老铁们也都知道,韩信,英布,一个用兵如神,一个一骑当千,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韩信挑眉看了眼天幕,轻嗤不屑。
——英布何德何能,竟能与他并列?
韩信瞧不上天幕吹捧英布,懒懒从天幕收回视线,打个南越周围的诸多小国用不着他出手,没得辱没了他兵仙的名头,略指点樊哙夏侯婴几句,让他们领兵出征就行了。
只是这俩人显然将大军开拔之际刘邦的嘱托放在了心上,一个推脱让副将领兵,另一个说身体不适,总之要守在鲁元营帐,半步不肯分离。
——无趣儿。
韩信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周围无战事,便躺在主帐睡大觉,直到他听到有急促马蹄声传来,似乎是有人来了营地,寂静的地方陡然热闹起来,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满门亲眷死于非命,如今孑然一身,除却与鲁元还算有些牵连外,他与这个世界再无关系。
韩信蹙了蹙眉,拿被褥蒙着头。
但来人似乎是鲁元所熟悉的人,热闹持续许久才消散,等外面恢复安静,他心里积压到临界点的不耐才慢慢散去。
——太吵了!
吵得他脑仁都要炸了!
“快起来,我有事与你说。”
鲁元挑帘走进来,上前扒开蒙在韩信脸上的被褥。
被褥被拉下,露出一张极度不悦的脸,鲁元眉头微动,笑了起来,“怎么了?”
“谁这么大胆,惹得我们淮阴侯不开心?”
淮阴侯三字说得极轻,像是一阵暖风扫过,若放在平时,韩信则会有些意动,但今日不同,他心里着实烦闷,便没什么好脸色,“除了你谁还能惹我?”
“我可不曾惹你,是你自己脾气大。”
鲁元笑眯眯,把床榻上的韩信拉起来。
大抵是为三军主将的习惯,自从来了军营,韩信便和衣而睡,身上的衣服穿得规规矩矩,脚上穿上靴子,就能往外走,她拖着韩信走出来,不远处是建成侯吕释之在安营扎寨,而营帐的另一边,是吕释之带来安置在南越的流民奴隶。
“这有什么好看的?”
韩信兴致缺缺。
“你到了就知道了。”
但鲁元却兴致很高,仍拽着他往前走。
公主领男宠出来看风景,周围亲卫很有眼色,纷纷低下头,一路上无人瞧,只有亲卫远远跟在后面,韩信就这么被鲁元拖到营帐外围。
他行军打仗多年,对营帐的一切新奇感,被鲁元强行拖出来,才勉强往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让他瞳孔骤缩,僵立在原地——
那是他的亲眷。
吕雉大抵是吸取了嬴政打南越的教训,打下一个地方,便派出一队流民安置在那,省得这些地方再起叛乱。
周围诸多小国差不多完全打下,安置流民的队伍便络绎不绝,多是由不如意的官员所带领,来到南越,便与发配流放差不多,官员们垂头丧气,毫无喜色。
但这一支队伍却明显不同,由吕雉的二兄吕释之亲自带领,军阵军容更是严整——因为流民里有他的族人亲眷。
他看到那一一张张熟悉的脸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哪怕环境远不如中原之地富庶,但他们却十分满足,他们互相搀扶着,议论着,畅想着未来在南越之地扎根立业的事情。
而送他们过来的卫士们,也显然极为照顾他们,年老者有马车,年幼着有零碎小玩意拿在手里。
或许是得益于卫士们一路上的照顾,他们并不显得风尘仆仆,女眷们甚至还有心情在鬂间簪着钗子,丝毫不担心会有歹人将那些东西全部夺去。
相似小说推荐
-
港口Mafia的野玫瑰(黑兔兔秃秃) [BG同人] 《(综漫同人)港口Mafia的野玫瑰》全集 作者:黑兔兔秃秃【完结+番外】晋江VIP2022-12-21完结总书评数:179...
-
我在古代写小说的日子(蓉锦) [穿越重生] 《我在古代写小说的日子》全集 作者:蓉锦【完结】晋江VIP2023-04-22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16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