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载——夺门之役,徐石密谋,左右悉知,而以报谦。时重兵在握,灭徐石如摧枯拉朽耳……方徐石夜入南城,公悉知之,屹不为动,听英宗复辟……公盖可以无死,而顾一死保全社稷也。】
【可见当是时,于谦或许真的发现了其中串联的端倪?】
【假设这种情况……则以于谦当时如日中天的威望,掌管军政的权柄,若登高一呼,扑灭此乱本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如此一来,朱祁镇这个谋逆罪人或死,或废为庶人,并且包括朱见深在内的所有朱祁镇子孙,都同样将作为罪人之子,到时朱见深该如何继位?再加上当时朱祁钰已然病重不知如何,又无子嗣可立……】
【若迎立其他藩王,则必致国势动荡……那么到最后,明宣宗朱瞻基这一脉将永远失去皇位继承权。】
【无论怎么做,都是进退为难,痛苦纠结之选择。】
【但是为了大明社稷的稳定,为了回报当年明宣宗朱瞻基的知遇之恩,于谦最终只能选择牺牲自己,暂且按兵不动,或许可有回转余地?】
【可他当真不知最后的结局大概率会是如何吗?】
【然而为了社稷之稳定,明知前行无路,却仍要一往无前矣啊。】
听到这里,历朝历代诸人更是叹息不已,扼腕连连,如此的于少保,如何不叫人叹息惋惜!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震撼,无言。
为什么如岳飞于谦这样的为国为民之人,却总要落得如此下场?!可真是叫人寒心不止啊。
【立身甚正,两袖清风。
“两袖清风”这个成语就是由于谦而来。】
【于谦遇害时,“阴霾四合,天下冤之,京郊妇孺,无不泣洒。”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都知道,是于少保从瓦剌骑兵的铁蹄下,拯救了山西河北的几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天下冤之,天下怨之!】
【百姓为其冤,也因其怨!】
【他们怨恨的对象正是那个复辟成功,高居九重的大明天子——朱祁镇!!】
【致使大明遇难的罪魁祸首是他,结果大明才稍有起色,将大明再次打击的还是他!】
【朱祁镇,为大明倾颓之势到底做过什么?怎么有脸在复辟之后还下罪有功之臣的?到底是何来的脸面?不止下罪有功之臣,甚至还为那奸臣宦官建庙祭葬招魂,还为那瓦剌也先在京城建庙?!】
【你将保卫大明的臣子将士置于何地?你将那些也同样拼命保家卫国,为此受苦受难的百姓置于何地?!】
【何德何能啊!】
明朝朱祁镇时期。
朱祁镇嘴唇颤抖着,脸色涨得通红,完全说不出话来。
难堪又难看,直想掩面逃遁!
可天幕之声还在继续——
【连孙太后在知晓于谦之死后,也为其叹气哀伤,可朱祁镇……】
【不过谁也别说谁,孙太后也很有问题,后世评价中还称其为“一代妖后”,由此就可见一斑。】
无论是明朝朱瞻基时期,还是明朝朱祁镇时期,孙贵妃皇后太后尽是脸色惨白惊骇,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朱瞻基也是骤然喉间一哽——
孙氏……一代妖后?!
【孙太后如何,其后再说,让我们再说回来——】
【在这之后,竟还有“朱祁镇受徐有贞,石亨蒙骗,才害死于谦,事后悔悟”这种言论,何其荒谬?!】
【朱祁镇就是杀害于谦的头号罪魁祸首,罪证确凿,不容抵赖!因为他心知肚明,只有于谦死,他才能复位有名!】
【所谓的后悔,也不过是时久事平的惺惺作态罢了。】
朕不是!
朱祁镇想要反驳。
他说不出话,拼命看向那些愿意拥立他复辟的臣子——
【而朱祁镇在这之后,又得到了什么?】
【他对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夺门功臣”委以重任,但后来石亨石彪叔侄骄纵不法,图谋变乱,太监曹吉祥与其侄曹钦更公然在京师举兵造反!】
朱祁镇蓦地睁大了眼睛,竟是喉间一哽,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而朝堂之上的几人也尽是变了脸色!
【被君主宠信的太监举兵造反……自唐朝之后,其实历朝都努力限制宦权,到明朝,整整五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例。】
【曹吉祥——唐朝以后,唯一起兵谋反的太监。】
【还有于谦死后,由石亨的党羽陈汝言任兵部尚书,结果不到一年,所干的坏事败露,贪赃累计巨万。】
【朱祁镇召大臣进去看,铁青着脸说:“于谦在景泰朝受重用,死时没有多余的钱财,陈汝言为什么会有这样多?”】
【也是还有脸问,当时抄家,朱祁镇不是不知于谦情况,却还是下了于谦死罪。】
【而今代替于谦的兵部尚书贪赃累计巨万,又能怪得了谁??】
【这一进一出,操守自现,石亨低着头不能回答,朱祁镇更没有立场问这种话。】
朱祁镇猛地按住了扶手,另一只手指着脸色大变,被其他武将按住的几个人。
怎会如此……竟会如此!
【石亨,徐有贞沆瀣一气,结果最后也是狗咬狗——】
【这一年,徐有贞被石亨中伤,充军到金齿口。】
【又过了几年,石亨亦被捕入狱,死于狱中。】
【曹吉祥谋反,被灭族。】
【最后于谦的事情,终于得以真相大白。】
另外几人听到此,也是脸色仓惶大变,原来到最后,竟是一无所有之局面?!
石亨不禁抬头惊惶的望向于谦。
只可惜,于谦并未多给他任何眼神。
【事情真相大白,终于还给于谦一个公道。】
【可天下谁人不知于谦是冤枉的?而于谦之死,直到真相大白,并不是结局——因为于谦死,大明朝之后再无多少社稷臣,国势就此中衰,而且这对于士人阶层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终于演变到明末,有士子提笔写下——“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有一人发声,便有无数人发声,于是明末状况可想而知,而这样的社会影响,也是间接造成东北女真族趁虚而入,最终导致衣冠沦丧,神州陆沉的历史悲剧!】
【然后一直到南明的几十年,在强敌当前,明朝上下依旧是众心不齐,为皇统之争内讧不止,就算有众多忠臣志士,也是错过或能力挽天倾的多次大好时机,更别说还有那等奸佞之人……如此形式下,再多忠臣志士也是有心无力。】
【更甚至——他们或许会想,就算为国又如何,可见那君王以谋逆之罪处死的于少保?】
“噗——”
朱祁镇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终是仓惶又颓然。
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衣冠沦丧,神州陆沉……
是他?是他?!
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这不是真的——
【女真……还记得之前提到的喜宁?关外女真人,原金国的建立者,也是明朝之后,大清入关,清朝的建立者。】
【而朱祁镇,容纵建州女真壮大,竟是养虎为患,对明之后有着难以磨灭的悲剧影响。】
【景泰年间,建州女真族酋长董山,又名充善,因实力弱小,内争不止,又被其他女真部落逼迫,一度窘迫到要依附朝鲜,受其官爵资助,但是明朝禁止朝鲜去帮助建州女真族。】
【然而天顺年间,在朱祁镇复辟后,女真的贸易限制被解除,甚至还得到了明朝的“慰问帮助”——开抚顺关马市,一个对建州女真发展壮大至关重要的决策,此后女真通过互市获取了大量战略资源。】
【因为此抚顺关马市专供建州女真三卫交易,允许其以其马匹,人参,貂皮,松子等土特产,以此换取大明内地的服饰,粮谷,铁锅以及耕牛,农具等生活必须品。】
【于是在明朝的经济扶助下,董山的部众很快日益壮大。】
【而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地频频入寇,杀掠边民多至十万,来回报朱祁镇对他的“恩德”。】
“噗——”
朱祁镇竟是又吐了一口血,脸色更加苍白颓唐。
不不……别说了……
他不要继续听下去!
【还有轻信蒙虏“换道入贡”,致使河套地区被侵占与丢失,使得其成为了祸害大明百年的巨大隐患。】
【河套平原对中原王朝以及塞北政权的战略意义,恐怕知道秦朝蒙恬和汉朝卫青的,都该清楚其的重要性。】
【明朝为防备蒙古为乱,一向规定若要入贡,必须经过大同再入京师,此地是守卫森严的边防重镇,而孛来却提出要改走陕北兰县入关纳贡,这意欲何为,一看就有很大问题。】
【可结果呢?结果朱祁镇竟然同意了!】
【于是最终孛来打着入贡名义,顺利进占河套平原,然后就占领了那里,而朱祁镇惹出此等大祸,还无力驱逐,所以到最后,河套地区也没有被收回来。】
秦朝与汉朝众人:“……”
尤其是蒙恬和卫青,简直脸色难看至极!
偏碍于那朱祁镇好歹也是明朝的九五之尊,只能在心底痛骂!
怎会如此愚蠢?!真真是愚不可及!竟能相信如此言论,轻易换道!
【除此之外,朱祁镇复辟后,处置流民不当,废除了安置流民政策,要求流民复耕,只是这项政策就是一纸空头支票,于是致使形势不断恶化,他死后,导致朱见深才继位一年,就激起百万人参与的重大民变。】
【最后明朝只得派遣十几万大军去平叛,花费数年之久,不仅加剧了朝廷内部的内耗,民众与朝廷的矛盾加深,还耗费钱粮无数,才终将这场民变镇压下去。】
【而根治这场变乱的影响,又是耗费了数年之久。】
【还有重用锦衣卫逯杲,门达,推行特务统治,放纵他们纳贿弄权,制造多起冤案。】
【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把百官纳入监察范围之内,公然铲除异己。】
【因此被罢免以及下狱无数,甚至连皇族宗亲也不幸免。】
【如朱祁镇的堂叔弋阳王朱奠壏,得罪锦衣卫,竟被诬陷与其母乱伦。】
【然而勘察结果表明根本就没有此事,但到最后,朱祁镇竟依然把弋阳王母子赐自尽,而且母子死后二人俱被焚尸。】
【还有朱祁镇在瓦剌时,有一个和他相依为命的锦衣卫袁彬。】
【袁彬对朱祁镇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也是朱祁镇的救命恩人,尽心竭力为他筹谋,结果到最后,只因袁彬不愿违心枉法,助纣为虐,便也被拷打下狱,流放闲置……而朱祁镇只有一句话——“随便你怎么整,人别弄死就好。”】
【如此忘恩负义,这样的人,岂不是昏庸无耻?!】:
朝堂之上,一片静默无声。
不是没有大臣还对朱祁镇忠心耿耿,想着有“前车之鉴”,可以避免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锦衣卫指挥使袁彬……
但在听到这里的时候,袁彬沉默了。
他避开了朱祁镇望过来的视线。
朱祁镇目眦欲裂,被震骇惊惧到吐了两口血,竟是无一人反应?!
这瞬间,他竟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些大臣想要干什么?他们这种反应是要干什么?!
朕是否还有可信可用之人?谁还能站在朕身边??
朱祁镇竟一时怔然,甚至四顾茫然。
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又是一阵气血上涌,朱祁镇咬牙压下去,竟是问了一个问题——
“诸位焉知郕王继位,是否做得比朕还好?”
朱祁钰一怔,众臣面面相觑。
见状,朱祁镇立即伸手指向于谦:“重用肱股之臣,朕也可以!”
“从现在开始还不晚,朕可以——”
【若说力挽狂澜,挽救明朝的中流砥柱是于谦,但仅凭于谦一个人,真能做到那么多吗?】
【命令谁下?又是谁在配合?其中诸多事情,于谦又如何凭一己之力完成?】
【于谦的功劳不可否认,但明朝君臣上下一心的事实也不可否认。】
【除了于谦,还有王文,郭登等文武大臣的共同努力。
哪怕这其中仍有宵小存在,可在保家护国,共同努力的大势之下,明朝的危机才终于得到挽救与解决。】
【而现在让我们再回到之前,重点讲一下临危受命的朱祁钰。】
终是讲到他了。
朱祁钰攥紧了拳,他会如何?
而朱祁镇,声音不由得戛然而止,下颌绷得死紧,同样攥紧了拳细听——
他就不信……不信朱祁钰能好到什么地步!
【朱祁镇带人亲征,朱祁钰留镇京师监国,土木堡之变发生后,朝野上下一片惊惧震荡,有提议南迁的,还有卷铺盖直接走人的,京城里几乎是人人自危,就算有于谦等这样主战的大臣在,但最终做主的,还是要等上面来决断吧?】
【回顾一下——朱祁镇要亲率军队出征,有人劝他吗?他听了吗?】
【再来看看朱祁钰,最终他做了什么决定?】
【他没同意南迁,而是听了于谦等大臣的建议,果断下令,为主战迎敌做准备。】
听到这里,众臣心中便是已有思量。
而后再继续听下去——
【朱祁镇宠信王振,在土木堡之变发生之前,就有诸多大臣因为王振非死即贬,但朱祁镇做了什么吗?】
【哦,倒也是做了,但却是多加维护王振。】
【而土木堡之变发生后,王振之责也不可推脱,朝中王振党羽仍在,大臣打死王振党羽,发生午门血案,朱祁钰又做了什么?他又认真听取了于谦等人的解释,下令马顺等罪有应得,众臣无罪。】
【我们先单从这两件事上来分析,朱祁镇和朱祁钰两个人的“选择”,以及所造成的后果,是偶然吗?是二选一吗?】
【有人说朱祁钰比朱祁镇听话太多,那朱祁钰为什么不听别人的话?朱祁镇又为什么非要听王振等人的话?】
【还有人说,朱祁钰当皇帝很听大臣的建议,是因为他皇位来路不正,那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朱祁钰还没当上皇帝呢,这又要怎么解释?难道他能预知也肯定自己之后必然会被拥立为帝?】
秦王宫。
嬴政不禁嗤了一声:“什么‘偶然’,若那些选择是‘偶然’,那之后接二连三的选择也是‘偶然’?”
哪里有什么二选一,不过都是个人选择罢了。
所谓的二选一,也是知道能重来,知道后果,才要做出的改变罢了!
【有句话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从一开始,朱祁镇和朱祁钰的种种选择,若排除外界种种因素,其自身的影响难道可以说没有?】
【朱祁镇,就是那宋朝宋徽宗宋钦宗,以及宋高宗赵构之流,他能不知道种种选择下带来的后果?】
【那再说回来,摆在朱祁钰眼前的种种选择,其实选哪一个,会对他现有的身份造成很大影响吗?那为什么朱祁钰会选择主战,而不是南迁?如果北京城破,朱祁钰难道就没有生命危险??】
汉朝未央宫。
刘彻也是摇了摇头,轻啧一声道:“所有的选择,不过皆是出自‘本心’。”
而那朱祁镇,真可谓是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辈,一点大义都没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朱祁镇。】
【从朱祁镇被瓦剌放回来,再复辟之后的种种作为,也可见一斑。】
【甚至朱祁镇何止是残害忠良,他还在处死有功名将范广后,将范广的妻女宅邸,一并赏给了皮儿马黑麻。】
【这是大明立国近百年从未有过之事,简直是令人作呕。】
【这是在羞辱谁??】
“陛下?!”
朝堂之上,范广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目眦欲裂!
他的妻女,在他死后被赏给了谁?!
范广猛地喘了口气,竟是不管不顾道:“陛下,范广虽一介武夫,但最起码知道,不能辱人妻女!”
“大胆!你——”
朱祁镇脸色僵硬难堪,色厉内荏的指着范广:“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如此指责朕?!”
范广只是梗着脖子,并不作答。
谁给他的胆子?
他没有胆子对圣上如此说话,可若是圣上不配当为,那还是“圣上”吗?!
朱祁镇颤抖着手,又将目光挪向其他大臣,骤然猛抽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竟是更看不见这些人眼里的敬意和畏意了?!
明朝朱瞻基时期。
朱瞻基已是无话可说。
朱祁镇……他的长子,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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