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写小说的日子(蓉锦)

顾宴清把手里的花枝递给顾长乐，看了眼正在揉手的姜怀雪。
她眉头微皱，揉了几下手又拿起毛笔继续写。
“不好奇，过了明天就能看到，”顾宴清拍拍肩膀上堆积的桃花，因为他周围总是出现姜怀雪的话本，他也看了看，还算是有些野趣，也只是有些野趣。
……但也会在出新卷的时候派家中仆人从半夜开始排队买就是了。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他也猜到了，无非就是主角进入皇宫做御厨罢了。
天下之人，对皇宫应当都是向往的。
“哥~”顾长乐抱着顾宴清的胳膊，“上次，上次的蛋糕没吃到……府上的厨子根本就做不出来蛋糕，甚至还有几个刚来的厨子被打击到，连夜跑了。”
顾长乐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宴清，和集市上闹着吵着要买糖葫芦，但是父母不给买的小朋友一样。
“父皇新赐的厨子我又吃不惯，都瘦了……”顾长乐捏捏胳膊上的肉。
顾宴清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顾长乐。
双眼对视。
三秒后，顾长乐率先移开了双眼。
顾长乐叹了口气，头也低下来了。
“好吧，是我任性了七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让你为难了。”
“你是真的很想看吗？”顾宴清捻下发间的最后一片桃花。
顾长乐神色纠结，还是道：“算了，我过了明天去买新卷。”
顾宴清的声音冷了一下：“说实话，真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当然想看！”顾长乐突然大声。
这声音有些大，惹得正在揉手的姜怀雪也偏头看了一眼。
这兄妹似乎在吵架的样子。
姜怀雪无意看别人八卦，转头继续写话本。
“可以，”顾宴清摸了摸顾长乐的头，“不过我来。”
姜怀雪写了话本要送到书局供人传抄，而顾宴清不可能让顾长乐的笔迹被太多的人看到。
他会模仿别人的笔迹，所以他来。
顾长乐立马高兴，蹦蹦跳跳去找姜怀雪说明来意。
“啊？帮我写？”姜怀雪揉完了手正准备写下半部分，旁边一个小姑娘就突然说帮她写话本。
她念，小姑娘来写。
这好像是个很好的办法，因为她的手已经太痛了。
但是——
“很感谢你，但我自己可以完成的，”姜怀雪笑着道谢。
“额……”顾长乐愣住，她以为搞定了最难说话的哥哥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被姜怀雪拒绝了。
顾长乐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顾宴清。
顾宴清上前，先是行了礼。
“家妹一直很喜欢先生的文章，现在看到先生手腕不适却也一直坚持写作，故而感动，是以刚才求了我，让我来代先生写字。”
顾宴清看了几眼姜怀雪的纸张，然后随手拿了一张纸，写了一排字在纸张边缘。
这一排字和姜怀雪那一排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非懂书法的人去刻意观察那字中的意境，否则是看不出来。
而且这新卷抄完之后会入富贵书局的内库，不一个懂书法的人，没事儿也不会刻意去富贵书局的内库里去翻看一卷话本吧。
姜怀雪心想，不愧是桃花妖，连人类的字迹都能瞬间模仿。
姜怀雪赞叹完后，又用毛笔头抵着下巴思索。
给抄不给抄？
这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小院有微风吹来, 盛开的花瓣飘落。
姜怀雪拂去落在衣袖上的花瓣，看着顾宴清笑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顾宴清又行一礼，牵着顾长乐转身就走。
思绪一转。
“请等一下！”姜怀雪向前迈了一步, “如果不麻烦的话, 请帮我写吧。”
顾宴清这才转身过来。
“磨墨。”
丢下这句话就又带着妹妹走了。
姜怀雪也就在桌边磨墨。
不一会儿就见裴子期满脸奇怪地带人扛了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书桌, 椅子, 还有一张屏风。还有看起来就非同凡响的毛笔和墨水。
然后依次摆在桃花树下。
桃花下一套书房用品，看着倒也风流。
“你……”裴子期欲言又止，想给姜怀雪提个醒, 但又想起顾宴清特意嘱咐过他不要声张。
于是只能憋出一句。
“那两位不是普通人，你担待着点。”
“谢谢提醒, ”姜怀雪回忆了一下她刚刚与那两人的对话, 她语言好像还挺恭敬。
不过对方提出帮她写话本, 算不算是担待？
能让锦衣卫这样敬重的, 其中大的那个应该是某位高官之子，被父亲丢到镇抚司历练, 偶然发现某处院落的桃花开得好，于是就带了家中小妹来折一只。
绝不可能是皇子或王爷什么的。
毕竟皇子王爷应该看不起她这些话本，更别说提出帮她写一写话本了。
如果里面那两位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 她倒立写稿。
裴子期放完桌椅板凳就走了。
现在这桃花飘落的小院子就只剩下三个人了。
姜怀雪倒是有些尴尬了, 她想象力丰富到没有边界, 把人家给认成妖精。
之前她认错, 别人反驳她还坚持, 现在遇到人家之后, 又脑补过度的, 现在就脚趾扣地。
她已经尴尬地扣出了一栋别墅。
道歉吧, 就提醒人家我把你认成妖精了。
不道歉吧, 显得太没有礼貌。
于是——
姜怀雪只能殷勤地磨墨，然后又笑得像是一朵花。
她也不识货，但也知道这里的桌椅板凳文房四宝均是上等。
这墨，闻着有股厚重的香，这纸，非常细腻雪白。
研好墨，姜怀雪才想起来他还没询问别人的名字。
“鄙人姜怀雪，请问这位公子还有小姐的名讳？”
两人都没说话，姜怀雪也不恼，转而笑笑。
姜怀雪还去屋内泡了茶，放在桌上示意两人喝。
两人也没动那杯茶。
姜怀雪一边磨墨，一边说剧情。
顾宴清只是低头写。
然后顾长乐就挨在顾宴清旁边蹭着看。
其实姜怀雪更喜欢默默地写话本，因为写的时候她还能思考一番，若是直接说，那就太快了，她往往说一句就要想一下。
好在顾宴清也是有耐心，也不催促。
姜怀雪说完一段剧情，但顾宴清却迟迟未下笔，旁边蹭着看的顾长乐也满眼奇怪地看着姜怀雪。
“怎么了吗？”被两人看得一愣，姜怀雪主动询问。
“姜公子，主角这样做真的可以吗？”顾长乐眉头微皱，“我也看过许多话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发展。”
姜怀雪笑道：“这次你就看到了这样的剧情呀。”
“可是——”顾长乐还想说什么，被顾宴清一抬手压制住了。
“就这样写吗？”顾宴清现在是一种才认识姜怀雪的眼神。
姜怀雪点头：“自然就是这样。”
顾宴清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于是抬笔写字。
顾长乐眉头皱着坐在了一边。
她是打心底里不是太认可这个剧情。
于是想躲远点，不听，但是姜怀雪的声音偶尔又飘来，她又觉得心痒痒，最后还是又到了顾宴清的身边看。
一个人念，一个人写，虽然念的那个人磕巴了点，但速度也还算快。很快就写完了新卷的六千字。
现在也不过是晚上九点。
“今天真的是非常感谢，”看着厚厚的一沓纸，姜怀雪松了一口气，“新卷发行那日，我会特意给你留一卷。”
姜怀雪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这人连名字都不想告诉她，也不喝她的茶水，想来是警惕心较重。
也是，高官之子，稍不注意就会被政敌暗杀，还是小心为妙。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人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的。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话也不好收回啊。
姜怀雪只能尴尬笑笑。
“好，”顾宴清却突然答应了。
“啊……”姜怀雪沉默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那我和书局的伙计说一声！你让你家仆人来找我。”
“嗯，”顾宴清点头，顿了一下，“你写的不错。”
被人夸奖无疑是高兴的，姜怀雪立马道：“谢谢！”
顾宴清点头，好像是还想再说什么的样子，不过还是没出声，然后牵着妹妹走了。
姜怀雪一路送到了小院门口，这才回去。
她只觉得这人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她的疏离消失。
姜怀雪把稿子收好，又坐下，看了几遍稿子，又提笔修改了一些语句，和小bug。
修完bug后，又把这偌大的书桌给整理了。
整理完书桌，才猛然发现，这书桌怎么办？
是刚刚那个人的。
姜怀雪挠挠头，只能等明日，麻烦裴子期再叫人把书桌给搬回去。
整理完之后，已经是人定，大概是现代的晚上十一点。
姜怀雪把稿子收好，也就回房睡觉了。
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第二天早晨，姜怀雪醒来之后先是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下待会怎么和厨子说明大家吃不下他做的饭的真正原因。
无非就是血腥味以及心理阴影，做的黑暗料理倒是其次。
但要怎么说呢……难道直接说“要让大家开开心心吃饭，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换了就行。”
这也太伤人了！
自己一直坚持的，喜爱的东西被别人毫不留情地批评。
姜怀雪以前写文还没出头的时候，也被朋友嘲过她写小说是歪门邪道，内心自然也是万般伤心。
后来那个朋友就变成了前朋友。
“怀雪，起床没，”姜怀雪还在床上思考怎么劝厨子，门就被拍响了，“他娘的，都要午时了！”
“等等别进来！”姜怀雪被吓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我马上就出去！”
“好，那你他娘的快点，”厨子见姜怀雪反应有点大，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到院子里摘桃花。
这桃花拿来做桃花糕也不错。
听着厨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姜怀雪立马下床穿衣，还抽空看了下天色。
最多也是卯时，什么午时？
这让她想起她放假在家睡个懒觉到九点的时候，她妈就会闯入她房间说着“快要中午了都不起来，”然后把窗帘拉开，把她抱着的被子拿走。
逼她起床。
姜怀雪洗完脸，立马就出了门。
因为还没睡醒，姜怀雪一路揉着眼睛跟着厨子到了厨房。
厨房还是昨天那个所有厨子的梦中情房，但是姜怀雪却没了昨天的那个心情。
厨子站在灶前，脸上有一种投喂后辈的兴奋。
“今天早上还是做蛋糕吧？老子看昨晚那些小兔崽子吃得还挺开心。”
听到蛋糕二字，姜怀雪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于是捂住嘴原地弯腰。
“你怎么了？”厨子上前，想查探一番，“让老子来看看，老子医术也还是可以。”
“不了不了！谢谢谢谢！”听到要探查什么，姜怀雪立马飞速后退，这一探，万一看出她是女的怎么办，“我就是早上起床有些不罢了。”
姜怀雪退到门口。
“我在门口吹会儿风，你先做早饭。”
然后退出厨房，关门，坐在台阶上 ，一气呵成。
厨子见姜怀雪也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再加上马上就要到朝时的时间，也就继续在房内做蛋糕了。
姜怀雪坐在门口，吹着夏日早晨的风，胃里的翻腾终于停下了。
啊……她到底该怎么做？
刚刚在路上，她有无数的机会向厨子开口询问，以及建议做饭就不要审讯，审讯就不要做饭，但她不好意思开口。
厨子是热爱做饭的，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做两百份的饭菜这么久，也不会大晚上还给锦衣卫做宵夜。
更不会每天起那么早，然后给做早饭。
而镇抚司也是需要厨子的审讯手艺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吃饭吃不好的情况，还请厨子审讯。
这件事真的不好解决，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个道理。
姜怀雪捂着胃部，长叹一口气。
干脆，这件事就不管了吧？
姜怀雪换了个坐姿——把左腿叠在右腿上。
反正她来这儿是和厨子交流厨艺，也不是被请来解决裴子期他们的吃饭问题啊！
……但又觉得这样，厨子可怜，整个镇抚司也都可怜。
姜怀雪又叹了口气。
“神通广大的姜先生叹什么气呢？”裴子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又拿着一叠纸和一只毛笔，坐在姜怀雪旁边，写了几句话。
姜怀雪：“也没叹什么气。”
“唔……”裴子期收了笔和纸，突然郑重，“我想拜托你解决厨子的问题。”
姜怀雪疑惑：“……为什么觉得我一平平无奇老百姓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就连那位都被你折服了，整个大晋就没你拿不下来的人了吧？”裴子期想起顾宴清特意交代给他的多照顾一下姜怀雪的话语，只觉得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想结交七王爷顾宴清的人都快把王府的门槛给踏破了，七王爷也没正眼瞧过一个人。
不对，他说得还不够准确，那些拜访的人，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而姜怀雪，不过昨晚见了一面，就让七王爷说出多照顾照顾他的话。
昨晚他听到的时候，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好吗！
裴子期眼含深意地看着姜怀雪。
“你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整个镇抚司地锦衣卫都是你兄弟。”
“那你以后就有两百个兄弟！”
姜怀雪：“？？？”
“等等，你说的被我折服的那个人是谁？”
“我什么时候折服了别人我怎么不知道？”
然而裴子期说完话之后就迅速溜了，只留下姜怀雪在夏日早晨的风中凌乱，并且一个人面对厨子做的早餐。
作者有话说：
顾宴清:脱了一层马甲，但我还有好几个马甲。

夏日早晨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姜怀雪只觉得那份凉意直直插到了心底。
裴子期说完就跑了，跑那么快。
“怀雪，老子做完啦, ”厨子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吱呀声响起, 他端着两个大盘子出来了, 脸上是满满的笑容, “那些小兔崽子办案累了，就该吃些肉，老子在蛋糕里又加了一些肉, 他们应该会喜欢吧，昨日都吃了那么多。”
“先给你一个, 老子昨日看你喜欢吃这种, ”厨子把其中一个盘子放在厨房门口的桌上, 然后从中捡了一个蛋糕出来, 递给姜怀雪。
这蛋糕上的奶油比别人多了好多，颤颤巍巍的, 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姜怀雪拿在手里的时候不可抑制地沾上了一些奶油。
姜怀雪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吃到了鱼肉。
鱼肉很鲜很嫩, 和奶油蛋糕混起来有种不可言说的奇怪感觉。
但总体来说好像不错。
“我来帮你拿呀。”姜怀雪从台阶上起身, 伸手。
厨子笑眯眯地把另一盘递给了姜怀雪, 那张看起来就很凶, 而且像土匪的脸也看起来顺眼了很多。
两人走在路上。
夏天惯是枝繁叶茂的, 镇抚司的绿化又做得好, 赶得上姜怀雪在现代用三本稿费买的别墅。
一路上绿荫掩日, 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把树叶缠绕, 然后垂落。
“厨子, 嗯……”姜怀雪顿了一下，“你为何在做饭的同时还兼任审讯？”
厨子稳稳地端着那盘蛋糕，语气轻松，日光在他脸上如鱼一般游曳。
“老子喜欢做饭，不过当年有个人可怜兮兮地求到了我身边，他娘的，老子也没办法，就当了锦衣卫。当年若是没有入锦衣卫，老子现在可能是京城名震一时的大厨。也是不舍，于是就用菜刀代替绣春刀，一直用了这么多年。”
“至于为何还要兼任审讯嘛，”厨子的语气重了重，因为走到异常茂密地树叶下，脸也沉入了阴影中，“还不是那群小兔崽子，审讯个犯人也审讯不好，整日要我帮忙。”
“老子上次都差点把做饭的菜刀和我审讯的菜刀搞混了。”
厨子骂道：“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
姜怀雪：“……他们该好好锻炼自己的技艺了！”
姜怀雪又试探道：“唔……那你有没有想过放手让他们自己来，若是你一味帮忙，他们也不能成长。”
“而且，”姜怀雪把挡在身前的树枝抚开，“我认为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情，若是在一片狼藉中吃饭，若是吃饭的地方有血迹之类的，我觉得我会吃不好。若是饭菜半生不熟，我也吃不下，嗨呀，我就是太矫情了。”
厨子看了一眼姜怀雪，笑了一下，然后点头。
“老子知道，不过也改不过来了，”厨子长舒了一口气，“以前太他娘地忙了，好多次做任务都没法吃饭，很多次都是一边审讯一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