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柳苏一下子吃了七颗药,早上阿姨叫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叫不醒她,直接打120送去了医院洗胃。
柳苏的爸妈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这时,心理医生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柳苏的病情好转,得从根源出发。
于是柳苏的爸妈再次找到了林文,希望她能去医院看看柳苏,和柳苏好好聊一聊。
林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们真觉得我去有用?说实话吧,我自己也是抑郁症,我自己也在吃药。我去和她聊?聊什么呢?聊校园暴力对人的伤害?”
柳苏的爸妈有些尴尬,可他们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夫妇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拿唯一的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阿姨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唐突了,可我们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阿姨拜托你,求求你,好不好?你去和她聊聊吧!”
“其实,我觉得啊,我个人觉得啊,柳苏的问题可能不在于我,她的问题可能更多的在于她的原生家庭,也就是叔叔阿姨你们。如果你们在得知她有心理方面的疾病时第一时间就该及时配合医生,一中升学率固然高,可太压抑了,这种环境真的对我们这种心理脆弱的人太不友好了。换个环境,真的有用。”林文叹了口气后,说道。
“是是是,阿姨知道,阿姨以后一定改。求你了,你去和她谈谈吧!你们是同龄人,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她或许能听进去你的话。”柳母恳求道。
王芳是个心软的人,看着柳母这样,感同身受,“文文,要不,你去试试?就算不行也没人怪你啊!她跟你一样大,这么年轻,太可怜了!”
林文最终还是抽时间去了一趟医院。
柳苏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窗外,林文走了进去,顺手关门, 然后在柳苏身边坐下,也看向窗外。
柳苏没忍住,“你来干什么?”
对外界还有反应,看来还有救啊!
“我来看看你有多惨啊!看你过得这么不好, 我也就放心了。”林文漫不经心的说道,然后看到旁边的药,“你也在吃这个吗?我也吃过,这药副作用蛮大的, 吃了以后食欲特别好,我吃了半个月,胖了十斤, 好不容易才减下去。”
柳苏蹙眉,看了看林文肚子上的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没有, 我一点都不想吃。”
“你和我不一样,我吃的都是我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哎呀,色香味俱全, 里面又包含浓浓的母爱,不吃也不行啊!”林文故意说道。
“哼,你就是好吃!别说什么副作用!”柳苏没好气的说道,“你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看到了,还不走?”
林文收回了笑容,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是你爸妈亲自来我家,拜托我来的!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就来了。柳苏,曾经我以为我是恨你的,毕竟你是我所有噩梦的来源,所以当初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并不后悔!可是,柳苏,我是希望你得到惩罚没错,可我并不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是高傲的,毕竟你有这个资本!可柳苏,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柳苏,你爸妈没有放弃你,他们一直在努力,虽然他们的方法可能错了,虽然为了你好这几个字十分苍白,可是柳苏,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哪怕所有人都放弃了你,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
柳苏忽然大哭起来,“假的,都是假的,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爱我!他们爱的是成绩优异的我,一旦我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指责我,羞辱我!我不想的,我不想那么对你的,可是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文终于听到了这三个字,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你听到了吗?这道歉虽然迟了,可终究还是来了。
也是因为柳苏说出了这三个字,让林文觉得她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或许是因为柳苏现在还年轻吧,年轻的灵魂总是比成年人更纯粹一点。
从病房里出来,林文走向柳苏的爸妈,“我觉得,你们还是很有必要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她积压的负面情绪太多,如果不排解释放的话,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另外,她对你们似乎有很多意见,建议你们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林文不知道柳苏的爸妈听进去了没有,不过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她也没办法了。
一个星期后的夜晚,林文正在挑灯夜战,没办法,苦逼的高中生就是这样,每科老师都说作业不多,可加在一起,呵呵!看着情况,今晚不奋战到十二点,是没法睡觉了。
正当林文奋笔疾书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没理会,继续写作业。
谁知这个号码竟十分执着,一直响一直响,林文有些不耐烦,打算关机的,结果不小心按错了键,接通了电话。
“林文是我,柳苏,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想见见你!”
林文眉头紧锁,“你没问题吧?这都几点了?”柳苏该不会脑子短路了,想做什么傻事吧?
到底是一条人命,林文做不到置之不理,放下笔,和王芳说了一声,就拿着手机下楼了。
柳苏果然在楼下等着,不远处还有辆宝马等着,林文认出了车里坐着的人好些是柳苏的爸妈,放心了。
“说吧,大晚上的,到底找我啥事啊?不会是找我吃宵夜吧?”林文说道。
“你说对了,就是来找你吃宵夜的。走吧!”柳苏笑着说道。
十分钟后,两人在小区外面的一个大排档坐下,“这家别看着简陋,其实味道很不错。老板,来份牛肉炒河粉。你想吃什么?”林文说道。
柳苏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帮我点吧。”
“老板,给她来一份砂锅米线吧,清淡一点。”
“好嘞!”
这个时间段的人不咋多,因此她们点的餐很快就上齐了,林文是着的饿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柳苏其实没什么食欲,可点都点了,不能浪费,于是便低头吃了一小块,嗯,不难吃,再喝一口汤,还挺好喝的!
柳苏于是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该不会真的来找我吃宵夜的吧?”林文边吃边问道。
“我,恩,我要出国了。医生建议我换个环境,我爸妈商量过后,决定送我去米国治病,或许以后会在那边上大学,可能,短期内不会回来了。”柳苏犹豫后,说道。
“你一个人吗?行不行啊?那边有些人种族歧视挺严重的!”林文问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一般人换个环境,是转班转校,或者换个城市,这家伙倒好,直接换国家。
“我妈妈陪我一起去。”柳苏再次提起家人的时候,语气已经很平静了。“我和我爸妈聊过了,他们反思了自己的言行,也向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份保证能维持多久,但我想给他们,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这样啊,挺好的。那,提前祝你一路顺利!”林文举着面前的塑料杯说道。
“谢谢。”柳苏笑了,“明天下午的飞机,临走之前,我想,我还欠你一个郑重的道歉,所以……”柳苏站了起来,对着林文鞠躬,“对不起!”
林文深吸一口气,心里却有股淡淡的哀伤,如果这句话是对着原主说的,那就完美了,“好了,都过去了。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林文还是没说出那句我原谅你了。
她不是原主,也无法代表原主表示原谅。
柳苏没能从林文嘴里听到原谅两个字,有些失望,可随后她就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想着林文曾经遭受的痛苦,她觉得如果换成自己,只怕也无法轻易的说出原谅两个字。
这样想着,柳苏很快就释然了,“林文,我们是朋友吗?”
“朋友?嗯,不是!”林文说道。
“没关系,现在不是,可并不代表以后不是,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意料之中的答案,柳苏也并不沮丧。
林文也笑了,快速吃完炒河粉,“老板,给我打包一份馄饨。”然后看向柳苏,“吃不下就别勉强了,勉强的话只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柳苏感激的笑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开了,“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康复!”林文说道。
“谢谢,也祝你顺顺利利!”柳苏说道。
林文潇洒的挥挥手,转身上楼。
王芳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回来了,才松了口气,装作不在意的问道,“谁啊,这大晚上的找你。”
“柳苏,她明天要走了,来见见我。给你带了一份馄饨,快趁热吃,我在外面吃过了。”林文一边换鞋一边说道。
“走?她要去哪?”
“米国,调养,以后就在那上学了。她妈妈会陪她一起去。”林文说道。
“这样啊,挺好的。你不恨她吗?”王芳想了想后,问道。
“恨?谈不上吧,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没我福气好,我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林文笑着说道。原主恨过吗?没有,即使对始作俑者,她也没有恨过。她只是很自责,自责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不能成为妈妈的骄傲,拖班级的后腿。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报复。
是林文看不过眼,替她出手。
王芳释然的笑了笑,说实在话,她也不想让女儿小小年纪就沉浸于仇恨之中,文文这么善良,她很欣慰。看着女儿给她打包的馄饨,王芳又笑了,她正好饿了呢!
林文回房间写作业,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门口,倚着门框说道,“妈,现在可以不用回老家了吧?”
王芳愣了愣,“不回吗?你在七中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放心吧妈妈。因为有你给我撑腰,我现在内心强大的很,我不会被欺负的!你这个单位挺好的,对你们这些老员工也很照顾,要是为了我丢了这份工作,我会自责的!”林文笑着说道。
王芳笑了,“你这孩子!好吧,既然你不想回老家,那就不回了。但是你要答应妈妈,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在妈妈心里,什么都没有你重要,知道吗?”
林文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妈妈!”
第二天的下午,林文正在做卷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窗外,恰好看到一架飞机飞过。
林文看着飞机带出的飞机线,笑了。
林文以为,和柳苏的交集就这样结束了。这对他,对柳苏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可很快,林文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柳苏显然不这么认为,即使去了米国,即使有时差,可柳苏还是会经常给林文发消息,有时候是一张风景图,有时候是一盘小蛋糕,有时候是发牢骚,吐槽西餐太难吃而又吃不到正宗的中餐。
一开始,林文都没回她,甚至心理都有些不平衡了,毕竟她是苦逼的高二狗,马上要成为更苦逼的高三狗,自己这么辛苦,这家伙却这么悠闲自在,她没嫉妒真的是她人美心善。
只是林文不回,柳苏也照发不误。
终于有一天,林文挑灯夜战到凌晨一点半,站在阳台上拍了一张夜景图,觉得拍的挺好的,挺有意境的,然后就顺手发给了柳苏。
柳苏很快就有了回应,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开始互动了。
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奇妙的。
林文也没想到她和柳苏之间会是这样一种展开方式, 原小说剧情也因此变得面目全非。未来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反正她现在不敢奢望,她只想把这最后一年熬过去。
呜呜, 可是好难熬啊!每天高强度的学习, 写不完的卷子, 考不完的试。而且高三和高二感觉是两种状态,看着黑板上硕大的高考倒计时,好几次, 内心强大如林文, 都差点崩溃。又不敢和王芳说, 她上班已经那么辛苦了, 不想她再跟着难过。
诚然,她还有很多别的路可以走,不经历高考,也可以活的很好。可林文不想选择回避, 既是为了原主,也是为了王芳。
高考,是一种特殊的经历,大学则是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如果可以,她希望替原主走完这些必经的路, 这或许也是一种完美,也是对原主的一个交代。
在她内心负面情绪积压过多的时候,柳苏就成了她很好的倾诉对象。此时的柳苏,一边治病一边上学,她在米国读十一年级, 相当于国内的高二。而米国的课程和国内完全不一样,她也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
可即便如此,在林文找她倾诉的时候,不管再忙,她都会花时间看完林文的信息,然后给予回复,或安慰,或鼓励。甚至会和心理医生那儿寻求帮助,然后指导开解林文。
有时候柳苏也会陷入情绪的低迷,异国他乡求学,人生地不熟,难免会低落,会难过,情绪会失控,这时候林文就会给她发一些搞笑的段子或视频,安慰、开解她。
可林文始终不承认,柳苏是她的朋友。
熬过了最后的时光,终于踏上了考场。
那两天,林文稀里糊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完的,考完之后,回到家倒头就睡,直接睡了一天一夜还没醒。
把王芳急的哦,几次三番悄悄进去,看看她还有没有呼吸!确定人还活着,只是睡着了之后才勉强放心。
林文一觉醒来,伸了个懒腰,吸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饭菜的香味,推开门就看到王芳还在厨房里忙活,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饭菜。
“起来了啊?赶紧去洗漱,马上就能吃饭了。”
林文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她可馋死了,偏考试前王芳不许她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怕拉肚子。
如今可算是可以痛快的吃了。
洗漱完,林文坐在饭桌上,捧着碗,大快朵颐。
王芳试探性的问道,“文文啊,考的怎么样啊?”试都考完了,应该可以问了吧?
“我感觉还行吧,反正会做的我都做了,不会做的,我也都写满了。放心,估计网上答案都出来了,待会吃完饭我就上网去查,再过两天,老师会让我们去学校估分的。妈,先说好啊,不管考的好不好,我都要走的啊!我绝对不要复读。”林文边吃边说。
王芳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高三啥的,不光学生难熬,家长也难熬啊。而且看着孩子这一年的辛苦,当家长的也心疼,重来一次,还是算了吧!
“我看网上其他家长说考完试出去旅游什么的,你要不要去啊?还有,很多人都趁这这两个月去学驾照,你要不要去学?”王芳问道。
“旅游就算了吧!天又热,人挤人,我懒得出去。不过考驾照,这个可以考虑!”林文想了想后说道。
“那你待会就出门把学费交了,早点去,早点拿到驾照。”王芳想了想说道。
林文点头,“好。”
“顺便买点防晒霜防晒服啥的,妈妈给你转五千块钱,不够再跟妈妈说。对了,你的手机是不是也该换了?还有笔记本电脑啥的,是不是也该一起买了?对了,上大学还要买什么?这样,妈给你一张卡,你需要什么自己买!”王芳说道。
“妈,还早着呢!一步一步来嘛!”林文笑着说道。“再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买什么,等你有时间了,我们一起逛街。我们都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
“好!”王芳笑了。同事们聊天的时都在抱怨,说孩子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他们了,别说一起逛街买衣服了,就连说几句话都不耐烦。大家都说,这是孩子的叛逆期,虽然大家理智上能接受,可情感上还是接受不了孩子和自己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