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杜嬷嬷左思右想, 还是狠狠心说道。
青玄虽然早就猜到了,可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姑姑会有办法, 说不定能保住这个孩子。
如今听到这话, 脸色一下子惨白。
“好孩子,不是嬷嬷狠心, 实在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杜嬷嬷痛心疾首道, 然后将今日宫中之事告诉了青玄,“若没有灵纹的挑拨离间, 或许我能劝公主容下这个孩子。可现在,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灵纹?她为什么要害我?”青玄颤抖着问道。
“女人间的嫉妒,向来如此。”杜嬷嬷说道, “你放心, 我会给你找个好大夫, 开一副温和的堕胎药。好孩子, 你受苦了。”
青玄摸着肚子, 泪如雨下!
没两日, 公主便听说青玄抱病。
“怎么了?”
“女儿家的老毛病了。”杜嬷嬷悄声说道。
公主明白了,“这样啊, 让她好好歇着吧。额驸这两天忙着呢, 只怕也没时间过来。”
杜嬷嬷点点头。
谁知当晚, 德伦竟来了,但是公主已经歇下了,杜嬷嬷有些为难, “青玄身子不大舒服,怕是不能伺候额驸了。”
德伦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 杜嬷嬷神色匆匆,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
公主正在梳妆,闻言直接将手里的玉梳拍在桌子上,玉梳直接断成两截。
“不过一个丫鬟而已,额驸收便收了吧!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杜嬷嬷赶紧劝道。
道理谁都知道,可公主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
“嬷嬷!青玄呢?身子好些了没有?”公主怒道。
杜嬷嬷摇摇头,“她这次葵水来的多,连床都起不来了呢!”
“那怎么办?”公主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吓得她赶紧深呼吸,好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
杜嬷嬷赶紧端来安胎药,一边服侍公主喝下,一边劝公主不要动气。
这时,端着安胎药的宫女忽然跪下,“公主不要动气,奴婢愿为公主分忧!”
杜嬷嬷立马看了过去,“嘉禾,你在胡说些什么!”
“嬷嬷,奴婢没有胡说!公主,青玄一个人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难道要眼睁睁让那些狐媚子哄了额驸去吗?奴婢愿为公主分忧!”嘉禾大义凛然的说道。
公主盛怒之下,也来不及多想,“好!好个忠心的奴才!就你了!”
当天晚上,嘉禾就被送去了德伦的书房。
德伦这个身份,自然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即是公主送来的人,收了便是。
嘉禾为了达到目的,脱离奴婢的身份,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让德伦十分满意。
一连七八日,都歇在了嘉禾这边。
公主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嘉禾有这个本事让德伦歇在公主府,且这样一来,德伦每天都会陪着公主用晚膳早膳,晚膳后还会捧着书给公主腹中之子读书。
每每这时,公主心里又甜蜜起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她明白,她选择早点有孕生子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一切以腹中孩子为重。
唯有青玄,又气又急,气嘉禾这个小蹄子不知羞耻,自荐枕席,急自己这身体,只怕等自己好了时,额驸心里都把她忘的干干净净了。
青玄焦躁不安之际,杜嬷嬷来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不顾自己身体,想和嘉禾争宠!”
青玄泫然欲泣,“姑姑。”
杜嬷嬷瞪了她一眼,赶紧走向门口,左右看了看,将门开的更大了,然后重新走到青玄身边,压低嗓门说道,“嘉禾这时候冒出来更好,你前段时间锋芒太盛,正好趁这段时间蛰伏起来。嘉禾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你且等着看吧,她迟早会得罪公主的,到那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青玄看向杜嬷嬷,她还是不懂。
杜嬷嬷摸摸青玄的头,“傻孩子,听姑姑的话,姑姑什么时候害过你?”
青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可她足够听话。“我听嬷嬷的!”
杜嬷嬷欣慰的点点头,看向窗外,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公主孕晚期的时候,身子越发笨重了,整个人也有些混乱起来,一会母爱大发,摸着肚子微笑,一会想起生产时的九死一生,又害怕焦躁起来。
这一日,杜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张口欲言,可看着大腹便便的公主,杜嬷嬷又犹豫了。
可这事是瞒不住的,嘉禾那轻浮的性子,迟早会闹的人尽皆知的,到那时,只怕公主会更难堪,更生气。
左思右想一番后,杜嬷嬷缓步走到公主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公主,嘉禾那蹄子,大约是有了。”
公主反应满了半拍,“有了?有什么了?”随后她反应过来,反抓住杜嬷嬷的手,“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没喝避子汤吗?”
“避子汤次次都送,可她有没有喝,谁知道呢?”杜嬷嬷一脸懊恼。
“这个贱人!贱人!”公主越想越生气,脸色涨红。
青玄正好端牛乳进来,见状,赶紧将碗放在一边,跪在公主身边,握着公主的手,“公主千万不能生气,孩子要紧啊。太医说了,孩子在您肚子里多待些日子,只会更康健。公主您千万不能生气啊。”
杜嬷嬷也扶着公主的背,“听嬷嬷的话,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好,慢一点,对,很好。”
见公主脸色和缓了一些,杜嬷嬷才放心了,“公主,青玄说得对,什么也比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不过是个贱婢而已,您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公主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肚子,方才她盛怒之下,肚子一阵阵发紧,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她拍了拍青玄的手。
“嬷嬷,我没事了。”公主说道。
青玄赶紧端着牛乳,一勺一勺的喂到公主嘴边。
等公主喝完了牛乳,青玄又快速起身,“我去找太医过来给公主把把脉。”说完不等公主说话,快速走了。
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嬷嬷说得对,还是从小服侍自己的人更值得信赖。
“公主,嘉禾那边?”杜嬷嬷问道。
“把她带过来,再熬碗堕胎药,效果要最烈的那种。”公主说道。她自觉自己已经足够宽宏了,不过两三年而已,这些个贱婢都等不及吗?
杜嬷嬷蹙眉,“公主?”
“难道本宫连处置个奴才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公主冷冰冰的说道。
杜嬷嬷只好下去准备了。
嘉禾忐忑不安的来了,她没想过能瞒住公主,她原本想着,公主如今身子重,对后院疏于防范,只要等瞒过这段时间,等公主平安生产了,那会子木已成舟,公主为了名声,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谁知道,公主竟这么快就知道了。是了,公主是没心思,可她还有眼睛一直盯着后院呢。
如今她只能见机行事了。
嘉禾跪在地上,想着待会公主来了,该怎么求饶,偏这会子额驸上朝去了,否则自己也能多重保证。
谁知公主根本没露面,只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按着嘉禾,将堕胎药灌了下去。
嘉禾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几人看着嘉禾将堕胎药服下,然后将人送回了她的屋子,找来了大夫随时候着。
嘉禾在床上痛苦挣扎了小半天,最终晕死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可她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嘉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要告诉额驸,她要揭穿公主的真面目。
用完晚膳,德伦照例捧着一本论语诵读。
公主面带笑容,摸着肚子,感受着孩子的胎动。
等到了歇息的时间,德伦照例准备去嘉禾的屋子,公主笑着说道,“嘉禾身子不好,不能伺候额驸。青玄,你服侍额驸歇息吧。”
青玄今晚显然是刻意打扮过,闻言上前行礼。
德伦不置可否,说来,他也许久没和青玄温存过了,便点点头,“你早点休息,明日下了朝,我回来陪你用早膳。”
公主笑着点点头。
嘉禾拖着虚弱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的过来了,恰好看着德伦和青玄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嘉禾立马哀声大叫,“爷,爷救命!”
德伦听到动静,看了过去,恰好看到嘉禾摔倒在地,裙摆被鲜血浸湿了,顿时蹙眉,“这是怎么了?”
青玄轻声道:“葵水来了,又吃了些活血的东西,所以……”
德伦满脸嫌恶,不再看倒在地上的嘉禾,大步走开。
青玄看了嘉禾一眼,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嘉禾看着德伦满脸的嫌恶,错愕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德伦走了。刚要大叫,杜嬷嬷带人来了,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小蹄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吗?看到没有,在额驸心里,你不过和蝼蚁没什么两样!”杜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拖下去,看好了!公主产期将近,务必要小心谨慎。”
“是。”两个高大粗壮的仆妇将嘉禾拖了回去,血迹在她身下蔓延,留下一道血痕。
杜嬷嬷见状,微微蹙眉,让人打水清洗。
嘉禾死死瞪着眼睛,是啊,是她太自大了,被额驸宠了一段时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可以凭着宠爱和公主分庭抗礼了!
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下场。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
额驸知不知道这重要吗?难道他还会为了一个丫鬟,和怀有嫡子的公主反目吗?
公主府的事还是辗转传到了宫里。
庆妃忧心忡忡, 和心腹宫女讨论着这件事,“玉茹也太胡闹了,都是快当娘的人了, 怎么能做这种事呢?生产完再打发了也不迟啊!”
松雪叹了口气, 她的姨母被庆妃送去了公主身边,此次的消息也是姨母等人悄悄传进宫的。“听说那堕胎药药性太猛, 嘉禾大约是不能再有孕了。”
“不能有孕就不能有孕吧!如此的不安分!”庆妃很是生气, “当初就不该抬举她!”
松雪欲言又止,一个嘉禾是没什么要紧, 可嘉禾可是内务府包衣,她背后的家族可不容小觑啊。公主又快到了产期,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高高在上的娘娘怎么会知道这些小事?只怕在她们眼里, 嘉禾就和蝼蚁一般, 捏死就捏死了。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人一旦疯狂起来,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松雪有心提醒, 可她家和嘉禾家也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只能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庆妃是当着林文的面说这些话的,林文不知道庆妃是什么意思, 是拿她当心腹呢?还是有别的想法, 林文只装糊涂, 继续不紧不慢的给庆妃揉捏着肩膀。
只是她也没想到,剧情竟然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灵纹,你愿不愿意替我去送些东西给玉茹, 顺便替我劝劝她。你是从小服侍她的,你的话她或许会听。”庆妃说道。
林文想了想,拒绝了, “娘娘,不能奴婢躲懒,只怕奴婢人微言轻,奴婢的话公主不会听的。”
庆妃想想也是,“是我糊涂了。”玉茹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何况一个宫女。
正在这时,嬷嬷急匆匆走了进来,“娘娘,公主府那边递话进来,说公主发动了。”
庆妃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发动了?怎么会?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好像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提前发动了。好在内务府都准备好了,接生嬷嬷已经到了。娘娘放心便是。”
“唉,本宫如何能放心的下啊。松雪,快扶本宫去佛堂。”庆妃急道。
林文还在奇怪,松雪方才那果然如此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松雪扶着庆妃去了佛堂,急忙也跟了进去。说到底,公主也是她的旧主,不好表现的太冷漠的。
松雪跪在庆妃身后,见庆妃忧心不已,心里却叹了口气,没想到包衣们的报复来的这么快,公主的这个孩子估计是活不了了。可怜的孩子,菩萨保佑你下辈子投胎去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
林文一直在悄悄观察松雪,联合剧情,猜到了一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上位者总是高高在上,只怕她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奴婢,联合起来,竟会有这样的能力。或许他们察觉到了,只是包衣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权衡利弊之后,只能装糊涂。清朝历任皇帝,不少妃嫔都是包衣出身,当皇后的也有好几个。虽然后期都抬旗了,可的的确确都是出身包衣,足可见包衣世家的能力。
不知道公主如果知道真相,会不会后悔。
公主的这个孩子还是没能保住。据说是生产过程过长,一出生就没了气息。是个肥壮可爱的男孩。
公主当场就晕死过去,大出血,接生嬷嬷和太医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将人救了回来。可据说公主胞宫受损,只怕日后再难有孕了。
杜嬷嬷听说后,当场哭晕过去。
产房外的德伦面沉如水,他满心期盼的儿子……他甚至都没勇气看那可怜的孩子一眼,眼睁睁的被抱走掩埋。
老夫人也来了,听到这些,叹了口气,拍拍孙儿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也没用,好生安慰公主。”
公主不能生了,可孙儿不能没有孩子,或许得进宫一趟了。
庆妃得知此事后,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泪如雨下,菩萨啊,你在天有灵,为何不能保佑我可怜的女儿呢?
没了孩子,又不能再生育,空有个公主的名分又能如何?德伦还不比旁人,他的子嗣问题,皇上一直很关心,如今玉茹不能再生育,只怕……
想到这里,庆妃又哭了起来,她可怜的玉茹啊。
“娘娘,与其哭泣,不如早点为公主打算吧!”松雪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庆妃一下子反应过来,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哭有什么用!她立刻将目光投向身边,“灵纹呢?”
灵纹和青玄一样,都是玉茹从家里带进宫的,忠心自不必说,灵纹又和青玄不一样,她才是最适合的借腹生子的人选。
林文匆匆赶来,听完庆妃的话后,她面色如常,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上位者的独断专行,她冷静解释道,“娘娘,只怕不妥。”
“怎么?你不愿意?”
“娘娘,此事不是奴婢愿不愿意,而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皇上未必愿意看到额驸的长子出自奴婢之腹,要知道,额驸身上可是有爵位要承袭的。如今,公主和额驸没有嫡子,那么庶长子之母的身份就很重要了。”林文冷静解释道。
庆妃火热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林文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
庆妃也不会顾忌一个奴婢的心情,挥了挥手,便让林文下去了,她自己则盘算起人选来,家世不能太差,又不能太好,要知书达礼,性情温顺,这样才不会恃宠生骄。
可要找到这样的人谈何容易,这年头族里的姑奶奶们,有几个是性情温顺的,除非是汉军旗出身的,可只怕身份太低,入不了皇上的眼。
庆妃快速在脑子里盘算着人选。好容易挑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刚准备去和皇上商量,又被林文劝住了。
“娘娘,这事不该由您出面,或者还是先知会公主一声吧!只怕公主……”不会领您的情。后面的话林文没有说出口。
庆妃蹙眉,“茹儿不是这种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我的苦心的。”
“知道和理解是两码事。尤其是这会子,公主她听不进去的。”林文说道。
松雪点点头,“是啊,娘娘,灵纹的话有道理。您还是缓缓吧,别伤了您和公主的母女情谊。”
庆妃叹了口气,“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我何尝不知道,我要真这么做了,只怕她会恨我,我们母女之情只怕也会就此断绝。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