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绵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在曳曳烛光中目视那道颀长瘦削的身影大步离开。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姜意绵一个人,她垂眸看着桌上的生日蛋糕,奶油雕琢成的小动物已经有要融化的迹象,姜意绵轻轻凑近,橘红色的烛光映亮她精致漂亮的眉眼,纤长卷翘的眼睫都仿佛被晕染成柔软的棕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姜意绵总有种预感,谭明睿依旧会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抛下她离开。
或许不是预感,而是无数次被失约的经验总结。
姜意绵在房间内等了很久,迟迟不见谭明睿回来,她拿着生日蜡烛用来照明,打开房间的门发现左邻右舍的客人都汇聚在走廊,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家看起来都神色紧张,面露不安。
恰好一名民宿的工作人员经过,姜意绵连忙问了情况才知道,因为这场特大暴雨,附近景区的一个网红露营地发生了山洪,民宿这边有很多人自发成为志愿者陆陆续续赶过去帮忙了。
姜意绵愣住,没想到这短短一小时内竟然就发生了山洪,而民宿的供电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工作人员对姜意绵印象深刻,随即又道:“姜小姐,今天跟您一块来的那位谭先生也开车过去了。”
姜意绵顿了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他过去当志愿者了。”
得到工作人员肯定的答复,姜意绵的心情五味杂陈,明明两人前脚还在因为庄浅茉的事闹不愉快,后脚谭明睿便一声不吭地去当志愿者帮忙。
屋外的滂沱大雨还在持续不断,姜意绵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不争气地等谭明睿的消息,一边又一遍遍刷着最新的同城新闻,深怕还会发生比山洪更危险的事。
一旁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女人注意到姜意绵眉眼间的心慌和不安,忍不住好心安慰:“妹妹,你也别太担心,我老公也过去帮忙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姜意绵微微颔首,喃喃自语般轻声道:“嗯,会没事的。”
三个多小时后,先前去露营地当志愿者的客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大家从头到脚已经被雨水淋透,鞋子,裤腿,衣袖也早已沾满厚重潮湿的泥泞,好在都是安全的,然而姜意绵依旧没等到谭明睿。
回来的志愿者分享着网红露营地那边的受灾情况,当提到雨天路滑,距离露营地不远的盘山公路上发生一起车祸时,众人唏嘘又感慨。
起先姜意绵并未留意大家口中所说的车祸,直到有人说发生车祸的是一辆黑色奔驰G65,姜意绵猛地愣住,心脏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连忙追问:“请问你还记得那辆奔驰的车牌号吗?”
那人摇头,只记得车子的型号,还有车的主人看上去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
直觉告诉她,那辆车就是谭明睿的。
思及此,姜意绵再也不想坐在这继续等下去,她要去找他。
地方的救援队伍已经赶去了受灾地,山洪得以控制,然后还缺一波送物资的志愿者,通过和民宿工作人员的交涉,姜意绵终于被允许可以一同前往。
一路上,风雨肆虐,狂风不止,载客量只有十人的小客车小心翼翼行驶在前往露营地的公路上,渺小的像是海浪中的一叶小舟。
姜意绵出来得急,身上的裙子都还没来得及换掉,只披了件浅灰色的卫衣外套,小皮鞋换成了帆布鞋,如今在车里待着,才感觉到来自深夜的阵阵凉意。
半小时后,龟速行驶的小客车还没到目的地,便在公路旁停下,司机看着前方被山间石块挡住的道路,一时间进退两难。
由于暴雨冲刷,这段路的路面坑坑洼洼,放眼望去滚落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而距离小客车不远的地方,还停着几辆轿车,似乎也都发生了事故。
其中一辆黑色的SUV像是发生碰撞,车头明显损毁,前方的车灯一只破碎,一只还顽强地亮着光,
而这正是志愿者所说的,谭明睿的车子发生车祸的地方。
由于隔着一段距离,姜意绵看不清那辆SUV的车牌号,一想到谭明睿此时极有可能就在那辆车上,姜意绵顾不了那么多,拿着伞急忙下车。
车门一开,夹杂着冷意的雨丝迎面而来,猝不及防地灌进姜意绵的领口,她冷得哆嗦了一下,抓紧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伞,朝那辆SUV跑去。
明明两人之间的矛盾和问题还没有解决,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姜意绵还是希望谭明睿能平安无事,她在心底默默祈祷,距离车祸地点越来越近。
发生事故的几辆车旁还站着不少人,有的在紧急处理伤口,有的冒雨打120求助电话,现场混乱嘈杂,甚至还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声。
与此同时,公路两旁的山上仍不断有碎石滚落,情况十分危险,姜意绵的双手早已凉透,她紧紧抓着手中的雨伞,如同握住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盾牌。
或许她稍不注意,就会被滚落的石头砸中,姜意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着身体本能滋生出的恐惧和不安,小跑着穿过人群,绕过散落在路中央的石块。
距离那辆车头被撞到变形的黑色奔驰越近,姜意绵的心口酸酸胀胀,慢慢被眼眶中氤氲而出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公路上方有石块滚落,“哐当”一声闷响猝不及防地砸在地面,瞬间摔得四分五裂,飞溅起的碎石裹挟着泥泞溅到姜意绵身上,即便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姜意绵仍被这突发状况吓得不轻,黑白分明的杏眼登时红了一瞬。
她咬咬牙,按下心头的慌乱,并没有停下脚步,等真正看到那辆受损严重的黑色奔驰G65时,姜意绵愣住,顷刻间委屈和恐惧像是决了堤的洪流,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眼前的奔驰G65,不是谭明睿的。
明明是该开心的事,说明谭明睿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的安全,可姜意绵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她对那人所有的担心和挂念,如今更像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姜意绵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给谭明睿打去电话,然而电话那头却只有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
一把小小的雨伞丝毫抵挡不了狂风骤雨的肆虐,姜意绵的衣服早已湿透,乌黑柔软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黏在她瓷白无血色的脸颊。
她一遍遍的打,一遍遍的失望。
姜意绵从未觉得自己像今天这般狼狈卑微过,但凡谭明睿心里有她,也不至于让她深夜在这里慌张不安地找人。
这场自欺欺人的游戏,姜意绵最终还是失望而归,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渍,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脚踝处也在刚才走过来时被碎石划了道伤口。
然而就在姜意绵转身准备离开时,正前方一块石块往下坠落,直直朝她所在的位置滚下来。
姜意绵呼吸一窒,心脏也跟着重重跳了一下,然而危险来得太快,她踉跄着后退,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这时,余光里出现一抹挺拔高大的身影。
姜意绵来不急看清对方是谁,只感觉到身后一道修长有力的臂膀自后方将她揽腰抱住,迅速后撤了半步,堪堪躲过这一遭。
姜意绵身子轻盈,轻而易举便被人抱起,冰冷潮湿的后背猝不及防地抵上身后那堵温热坚实的胸膛。
姜意绵惊魂未定,嗅到冰冷潮湿的水雾中夹杂着一丝淡而清澈的水生调香,她定了定神,于连绵不绝的雨幕中抬眸,不偏不倚地撞进男人那双漆黑幽深的眼底。
面前的男人清眉黑目,眼帘微低,清隽似玉的脸庞俊美如画,眼底有种风雨具熄的寂静。
沈淮叙注视着她,目光落在姜意绵受伤的脚踝处,他瘦削的薄唇微抿,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松开换在她腰上的手,将那把黑色的雨伞撑在姜意绵头顶,颀长挺拔的身形沉默地替她阻挡了席卷而来的风雨。
姜意绵呆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还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沈、沈淮叙。”
姜意绵微仰着脑袋,艰难地张了张嘴,微哑的声线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原以为自上次在学校门口分开后,他们大概率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姜意绵全身早已湿透,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无血色,纤长卷翘的眼睫上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身上那套单薄的卫衣外套早已被雨水打湿,粘粘着皮肤,根本抵挡不了风雨。
沈淮叙神情静默,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情绪难辨,视线牢牢的锁着她,末了瘦削微凉的薄唇缓缓掀动:“是我。”
他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直接披在姜意绵身上,温热修长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女孩纤瘦单薄的肩头,沈淮叙才发现姜意绵的情况并不好,瘦瘦小小的一只,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再经不起折腾。
沈淮叙的外套干燥温暖,还残留着主人淡淡的余温,夹杂一丝清澈干净的水生调香,不同于谭明睿身上的烟草味,奇异的让人觉得安宁。
姜意绵低声说了句“谢谢”,看到男人被雨水淋湿的肩膀,她心里过意不去,想将衣服还给沈淮叙,然而面前的男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问:“有没有受伤?”
姜意绵摇头。
沈淮叙拧紧的眉心微微舒展,声线磁沉低缓:“这里不安全,我带你走。”
沈淮叙垂眸看了眼姜意绵的手,最后还是扶住了她的胳膊,朝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走去。
一路上雨势丝毫没有减小,撑开的黑色雨伞下,沈淮叙身姿高而挺拔,双腿修长,比身旁的女孩高出许多,倾斜的雨伞尽数偏向姜意绵。
姜意绵跟在沈淮叙身侧,深知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她低了低头,试图掩藏眉眼间的窘迫,轻声说:“沈淮叙,刚才谢谢你。”
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拉她一把,或许现在受伤的人就是她。
听见姜意思绵的道谢,沈淮叙薄唇抿成一道笔直的线,一言不发,眉眼沉沉,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姜意绵明显感觉到沈淮叙情绪的变化,似乎并不太愿意跟她多说,姜意绵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正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忽然被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
“淮叙!这儿!”
那辆黑色宾利的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冲两人的方向用了挥了挥手。
姜意绵循声抬头,只见车旁站着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男人一身黑色休闲服的扮相,看着有几分面熟,只是状态不大好,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一副刚刚受伤包扎过的痕迹。
沈淮叙收回目光,淡声解释:“那是我朋友,唐宥行。”
两人一块上车,沈淮叙从后备箱拿出干毛巾递给姜意绵,又换掉原来那件西服外套,将自己更加厚实的那件冲锋衣披在女孩身上。
见沈淮叙出去一趟就领来一个小姑娘,此时还在忙前忙后的替人张罗,就连自己的冲锋衣都给了别人,要知道,沈淮叙出了名的洁癖怪,平日里从不会让别人用他的东西,就算是轻轻碰一下也不行,如今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站在车外的唐宥行看得一愣一愣,他紧跟着上车,不免有几分好奇,从镜子里认真打量起后排沈淮叙刚才英雄救美带回来的小姑娘。
姜意绵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抬眸便撞上镜中那双眼睛,与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姜意绵微微颔首,礼貌地同人打招呼,而前排的唐宥行见到她,忽然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卧槽,原来是你啊!”
唐宥行的反应太过激动,以至于一说话就牵动了额头上的伤口,疼得他皱着眉头轻嘶了声。
姜意绵被男人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而唐宥行则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转过身扒拉着椅背,兴冲冲道:“怪不得刚才淮叙跟吃错药似的,开了车门就往外冲,原来是去找你——”
“唐宥行。”
沈淮叙缓声开腔,那双沉黑如墨的眼冷冷淡淡睨着他,隐隐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你伤口不疼了?”
听出沈淮叙语气中的不悦,唐宥行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老老实实终止话题,一脸哀怨的转身,捂着额头受伤的位置,一个人黯然伤神:“你别说,我这回真撞出脑震荡了。”
沈淮叙的神情有些无奈,抬眸看向车后排的姜意绵:“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姜意绵上车前根本不知道车上还有个伤患,如今看到唐宥行的伤,连忙婉拒:“不用了,我可以坐客车回去,你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说着,姜意绵担心地看了眼前排的唐宥行:“你朋友好像伤得挺重的。”
见女孩拒绝,沈淮叙长睫低敛,面上不动声色,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身旁的某伤患,问得认真:“你伤得严重吗?”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沈淮叙语气温和,看着人畜无害,唐宥行眨巴眼,顿时心领神会,笑嘻嘻道:“不不不,不严重。”
他解释说:“就是刚才紧急刹车的时候没注意,额头稍微蹭破点皮。”
“不碍事。”
见沈淮叙一直不说话,姜意绵望着他额头上的伤,还有些半信半疑,唐宥行认真建议:“都这么晚了,坐客车也不太安全。”
“还是我们送你回去吧。”
见伤患本人都坚持,姜意绵不好再拒绝,于是轻声道谢。
后排的小姑娘终于肯同他们一路,沈淮叙微抿的唇线终于有所松动,唇角轻轻翘了一下。 沈淮叙话极少,平日里沉默寡言惯了,唐宥行却是个自来熟的话匣子,一直亲切地称呼姜意绵为学妹,回民宿的路上姜意绵才知道,唐宥行和沈淮叙一样,以前和她是高中校友,只不过两人都比她高一级。
今天他们是来附近忙公事,可惜回程运气不好,碰上恶劣天气,在山路拐弯处和一辆打滑的轿车相撞。
听唐宥行说起晚上的车祸,姜意绵愣了下,惊讶道:“所以那辆奔驰G65是你们的车?!”
见女孩情绪波动有点大,唐宥行急忙解释:“准确来说,是这位的车。”说着,他指了指一旁正在开车的沈淮叙。
那辆G65车头被撞烂,幸运的是两人都只是小擦伤,后来朋友又差人送来这辆宾利救急。
唐宥行神色唏嘘,姜意绵听着听着鼻尖涌起一阵酸涩,回想起今晚这场闹剧,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瞬。
到目前为止,她依旧没有等到谭明睿的电话,不知他是死是活,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时的姜意绵早已哭不出来,她怔怔地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幕,心脏像是被利刃划破一道口子,有冷风呼啸而过。
沈淮叙注视着镜中女孩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幽深的瞳仁里情绪难辨。
唐宥行歪着脑袋留意着姜意绵的情绪,忍不住问:“对了,你大晚上的怎么跑这来了?”
姜意绵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我来找人。”
这么大的雨,这么偏僻的路,这么晚还敢出来找人,唐宥行轻啧一声:“该不会是找男朋友吧?”
话一出口,唐宥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多嘴了,他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沈司机,果然某人眸色沉沉,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姜意绵没有否认,此时所有的情绪和精力仿佛都被消耗干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无的一丝苦笑,语气有些自嘲:“听民宿的人说,有辆G65发生了车祸,我以为是他的。”
怪不得刚才她会失魂落魄的出现在车祸现场。
“你就这么担心他?”
唐宥行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淮叙打断。
姜意绵眼眶红红的,当对上沈淮叙探究的目光,她嘴角牵动,笑得比哭还难看,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静了半晌,才轻声说:“是我自作多情。”其实别人根本就不需要。
看着女孩受伤的神情,沈淮叙心口一窒,他有太多话想说,然而每一句都不合时宜。
唐宥行听得直皱眉头,他看了眼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姜意绵,又看向还在开车的沈淮叙,从未见过如此纠结的两个人,心里替自己的兄弟干着急。
不多时,车子经过熟悉的林道,终于停在民宿的院落门前。
此时已近凌晨,民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姜意绵同两人郑重其事地道谢,沈淮叙打开车门率先下车,帮后座的女孩打开了车门。
他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民宿,神色极淡,情绪内敛而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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