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她只想当咸鱼(长舟渡月)

夏宁摇头，“我太懦弱了，舅妈一直和我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饿死了，我不能做白眼狼，而且从高三那年开始，我就开始变胖，变丑，表姐也开始欺负我，说我是丑八怪，说我恶心。”
宗玺想到最近网络上非常流行的一个词，PUA，俗称，精神控制，精神打压。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孩，在最敏感的青春期，失去父母，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可是等待她的，就是算计，只因为她身上的筹码。
也可以说，夏宁的容貌从十八岁开始出现变化，也就是那一年，她开始被借命。
一开始，借的是容貌，运气，性格，智慧。
当然，想得到什么，就要同等失去什么。
借命在玄学中，属于违背道德，违背天道，逆天而行的存在。
那人用寿命典当，交换容貌。
后来，有人告诉她，其实你还可以借命，这一次她需要付出的，是灵魂。
“其实很简单，能够拿到你头发的人，能够拿到你鲜血的人，就是和你借命的凶手。”
宗玺不急不缓说道，夏宁突然站起来，呆愣地看着宗玺，过了一会，她捂脸痛哭，她哭了又笑，笑后又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太蠢了，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宗玺摇摇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本来就因为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如果对方提一些要求，她不可能拒绝。
“那时候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我外婆病得很重，因为要学习和照顾外婆，我经常分身乏术，也就是那时候，有一天我表姐特别着急地来找我，说找到一个办法，可以帮我外婆祈福，让外婆好起来。”
宗玺笑了笑，“真好骗啊。”
夏宁脸色惨白，“我太蠢了，她和我说，有一种方法，就是取十滴血，加一缕头发，放到寺庙里供奉，佛祖看到侍奉者的诚意，就会让外婆恢复健康，我没有犹豫，那时候外婆已经瘦骨如柴，无论什么办法，我都想尝试，因为我害怕，外婆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护着我的人。”
夏宁再一次哭得泣不成声，宗玺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我把一管血和一缕头发给她，想和她一起去祈福，她说不用，舅舅开车带她去，带上我麻烦，原来是那个时候，我就亲手把自己的命，交给她了吗？”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夏宁点头，“知道，她今年大四，最近在实习，我知道她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她的工作，就是那男的给她安排的。”
宗玺思虑片刻，捻起一块甜点吃了一口。
“那咱们，就去会会她。”
夏宁有些欲言又止，“宗小姐，她工作的那个公司，不是小公司，我们进不去的。”
宗玺挑眉，“那她还挺厉害，什么公司？”
“傅氏集团。”
宗玺怀疑自己听错了，“傅氏集团？”
“是啊，就因为她进了傅氏集团，舅妈当时摆了好几桌，炫耀了好久，而且，我听说她男朋友是集团高层。”
宗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不进去，就远远地看一眼，对了，她既然有这么厉害的男朋友，为什么还索要你的工资？”
“她习惯了，压榨我，是她的乐趣，我活得像条狗，她越开心，这是她说的，只有我在她面前苟延残喘，她才觉得自己活着。”
宗玺翻了个白眼，她见过太多变态的人，可是这么清新脱俗的，还是第一次见。
“我需要去确认她是不是借命的人，如果是，第一，今晚你回去，拿一缕她的头发给我，第二，去报警，剥削未成年人，压榨劳动力，贪污你父母的赔偿金，用不良手段谋取你的房子，你可以让你的舅舅和舅妈付出代价。”
夏宁傻傻的看着宗玺，“可是，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不会找证据吗？如果你不学会反抗，就算把命拿回来，你的人生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宗玺的一席话，彻底撕开夏宁的懦弱伪装。
“可是我拿不回来怎么办？我在他们家住了十年，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一个白眼狼。”
宗玺续了一杯茶，没有看她。
“宗小姐，我现在身无分文，如果打官司，我赢不了的，而且，您帮我，我又该如何报答您呢？”
她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半天，还是没有果断地做出决定。
宗玺也没有催她，她感兴趣的，不过是那躲在背后的肮脏玩意，对于人类的这些恩恩怨怨，她不善于解决。
“随你，去洗个脸吧，随后咱们就去傅氏集团。”
夏宁愣了一下，听到宗玺不咸不淡的语气，她更加局促不安。
“宗小姐，您是不是生气了？我让您失望了是吗？我就是这么懦弱，我……”
“行了，不必说这些，和我无关，既然你不愿意改变，那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去洗脸，你的妆花了。”
夏宁打开门出去，宗玺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池塘，眸光幽深。
过了几分钟，门再次被打开，夏宁拘谨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宗玺。
“宗小姐，我们现在就走吗？”
宗玺转过身看着她，微微点头，“走吧，现在过去，可以见到她。”
夏宁不敢置信，“您确定？”
“当然。”宗玺一手捏着折扇，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随后提步出门。
“跟上。”
“呃，好，好的。”
宗玺出了茶馆，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看到她们出来，急忙下车开门，宗玺忍不住拿他打趣，上下打量一眼，啧啧两声。
“小李，最近有桃花哦。”
司机愣了一下，瞬间脸色爆红，“宗小姐，您别开玩笑。”
宗玺笑而不语，坐进车里，开始闭目养神。
“宗小姐，咱们去哪？”
“傅氏集团。”
小李疑惑地看着宗玺，难道宗小姐要去找六爷？那要不要提前和六爷通报一声呢？
“不用告知他，我只是过去转一圈。”
小李眨了眨眼睛，莫非宗小姐能听到他的心声？
“开车啊，干嘛这么看我？我会吃人吗？”
语气还带着一丝丝笑意，可小李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对上宗小姐的眼睛，心里就会莫名地害怕，甚至有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他以为自己脑子抽风了，可是刚才宗小姐的话，又让他开始害怕起来。
宗小姐怎么知道他最近有桃花？
他最近的确在相亲，和那女孩聊得不错，想发展看看，可是这件事，除了他妈谁都不知道，宗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越想越心惊，小李在前面开着车，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只有他知道，后背和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宗玺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把小李捉弄了一番，她觉得挺好玩的，不过还是适可而止。
车子停在傅氏集团对面，宗玺降下车窗，仰着头看着对面的摩天大楼，心里一阵惆怅。
傅缙颐应该很有钱吧，这栋楼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
“宗小姐，真的不进去吗？”
宗玺哑然失笑，“以什么身份进去？好了，旁边有商业街，现在是午餐时间，刚好可以吃个饭。小李，要和我们一起吗？”
小李急忙摆手，他的职责是保护宗小姐，可不是陪她吃饭。
“无趣。”
宗玺带着夏宁下车，往旁边的商业街去，她本来就长得不俗，五官精致明艳，一身红裙，及臀的长发，增添了一丝媚意。
“吃火锅吗？”
夏宁摆手，“宗小姐，您不用管我，我不饿。”
宗玺看了眼她脸上坑坑洼洼的痘坑，又换了一家店。
“吃些清淡的。”
两人进去店里，服务员立刻上前招呼，宗玺点了菜，拄着下巴看着窗外。
“宗小姐，她会出现吗？”
“会。”
“从两年前开始，她就不吃中餐，不是说这些菜不好，而是我听见她埋怨过几次，衣服沾染上味道，在学校会被看不起，她现在是白领，只吃西餐。”
宗玺无语凝噎，“真是让我好奇啊。”
饭菜依次端上来，夏宁看得傻眼，宗玺居然点了八个菜，而且分量都特别足，两个人没有进包厢，桌子上满当当的盘子，其他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宗玺倒是淡定，她吃相真好，不发出一点声音，优雅得体，夏宁拿着筷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她觉得自己是个粗人，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眼睛又红了，再这么哭下去，你可以和孟姜女比一比谁更能哭了。”
夏宁噗嗤一笑，有些害羞。
“宗小姐，让您见笑了。”
“没事，哭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听到你肚子在抗议了，如果不吃饭，你可能会晕倒。”
夏宁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夹了一筷子面前的青菜，学着宗玺细嚼慢咽。
而这时，餐厅外的马路上，一个穿小香风西装的女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瞥到餐厅里的夏宁，她愣了一下，随后不可思议地看了许久，确定是夏宁，她眯了眯眼睛，扭着腰肢进入餐厅。
来到夏宁面前，她才发现除了夏宁外，对面还有一个女孩，看到宗玺的瞬间，她还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夏宁？你怎么在这里？哟呵，吃得不错嘛，不是说没钱吗？八个菜，不少钱吧？这位是谁，我好像没见过啊，难道是你在超市的同事？也是收银的吗？”
夏宁急忙站起来，想要解释，可是卢欣咄咄逼人，质问一番，宗玺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吃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卢欣怒不可竭，她看着宗玺的脸，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声音，把她的脸毁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绝对不能留着。
“夏宁，不介绍介绍这是谁吗？你个白眼狼，我们家才养你十年，怎么，有好吃的也不叫我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欠我们家的恩情，要用一辈子来还。”
她随即又轻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夏宁。
“我差点忘记了，你哪有一辈子啊。”

“卢欣，你不要太过分。”
夏宁眼睛猩红，拳头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宗玺还在这里，她情绪已经在奔溃边缘，可能会出手打人。
她看着是比较软绵绵好欺负，可是命都要没有了，还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或许是宗玺刚才那番话，让夏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着卢欣精致的脸，她悲从心来。
“卢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也知道我活不久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你了，何不在我死之前，拉上你垫背？”
夏宁狠戾的目光，把卢欣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怒极反笑。
“真是出息了，拖油瓶在我家十年，吃我家用我家，居然还敢威胁我，夏宁，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等着，回家我再慢慢收拾你。”
最后一句话，她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完后，还挑衅地看了眼宗玺。
“还以为是朋友呢，真怂，都不敢替你说话，夏宁，这顿饭不便宜吧，待会付钱的时候，可别哭。”
宗玺终于抬头看向卢欣，一眼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很精致的一张脸，完美无瑕，身材也是一绝。
可是这张脸，怎么看都是违和的，在宗玺面前，不过是一团蕴绕着黑气的骷髅头。
白天灵魂归位，夜晚熟睡以后，身体会被占据。
贩卖灵魂的人，从交易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傀儡。
提线人操纵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对了，她们会有保质期，灵魂被提线人完全摄取，就要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卢小姐，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不要在别人的餐桌面前横飞唾沫，这一桌子菜，毁了。”
卢欣被宗玺这么拐弯抹角一顿怼，气得脸色都发白了。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这么说我？”
卢欣伸出手就要去拉宗玺的手臂，可她还没有碰到，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她的手腕突然垂下来，折了。
餐厅里顿时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宗玺看着她不符合气质的脸，嘴角微微一抽。
“打人了，我要报警，我的手断了，我的手，好疼。”
宗玺拿起扇子，站了起来，她比卢欣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打人？你有证据吗？”
卢欣阴骘地盯着宗玺，“若不是你打我，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是替夏宁报复我？贱人，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宗玺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笑了笑。
“卢小姐，这个店有监控，而且你进来到现在，一直在辱骂夏宁，就算我打你，那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有，你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吃剩饭，要吃也是给你。”
卢欣……
旁边围上来不少客人和服务员，餐厅经理已经跑过来了，卢欣倒打一耙，把宗玺打她描绘得入木三分，宗玺不急，夏宁已经气得抓狂。
“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怀疑她碰瓷，经理，你们餐厅有监控，我已经报警，等警察来以后，看看监控就知道了，我觉得她的手可能早就断了，就是想讹钱。”
宗玺有些意外，夏宁这一次居然脱胎换骨般变得这么勇敢。
经理苦着一张脸，听到夏宁说报警，只能在一旁打圆场。
卢欣眼眸一闪，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她气焰更加嚣张，都懒得装了。
“我男朋友是傅氏集团的经理，他马上就会来，你们给我等着，说我讹钱，我缺这点钱？行啊夏宁，还真是翅膀硬了，敢让人整我，我就送你早一点去投胎。”
她忍着痛，嘴巴贴近夏宁的耳朵，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宗玺听得清楚，看着她嘚瑟的嘴脸，对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卢欣，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你等着吧。”
卢欣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惊惧，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你也就只能用狠话发泄一下了，真是可怜，还想着等你死了，给你买个好一点的骨灰盒，看来这笔钱，剩下了。”
夏宁怒不可竭，“你不是人。”
宗玺扇子拍了拍夏宁的手臂，对她轻轻摇头。
卢欣冷冷一笑，“缩头乌龟，敢不敢把名字报上来。”
缩头乌龟？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骂她，宗玺听着，还觉得挺稀奇。
“宗玺。”
“宗玺？哪个村出来的？这个脸花了不少钱吧，真是绝配，一个丑得惨绝人寰，一个假得面目全非。”
旁边不少人听得偷笑，还有人拿出手机拍摄，宗玺瞥了一眼，没有理会。
“比不上你，偷别人的。”
宗玺淡淡说道，卢欣脸色一变，没有理会折掉的右手，抬起左手去抓宗玺的手，这一次，夏宁反应迅速，一把按住她。
“卢欣，你敢碰宗小姐，我就把这锅汤盖在你头上。”
旁边一阵吸气声，女人吵架打架，向来都精彩无比，凑热闹是天性，但是少管闲事，也是这个社会的常态。
“你敢，小贱人，我打死你。”
“警察，谁在闹事？”
三个穿制服的警察进来，就看到卢欣反手一巴掌打在夏宁脸上这一幕，宗玺微微蹙眉，不过她也知道，挨打是夏宁的目的。
“谁报的警？”
夏宁捂着脸，踉跄地走了两步。
“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我和我朋友在这里吃饭，她突然过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旁边的人能作证，她一直在骂我，还诅咒我去死，我气不过，就和她争吵两句，可是她不依不饶，还想动手打我的朋友，两个人手都没有碰到，她就说自己手断了，监控作证，她是来讹钱的。”
夏宁虽然紧张，但是磕磕绊绊，居然把这件事说了大概。
警察问了旁边一桌的客人，答案差不多。
卢欣垂着手，哭着喊冤枉。
“警察叔叔，我和她是表姐妹，我不是讹钱，是这个叫宗玺的女人打我，我的手真的断了，我要告她。”
所有人把目光放到宗玺身上，她不急不慌，把扇子合上，扫了眼众人，才开口说道。
“警察同志，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把她的手打断呢？不合常理啊。”

听完宗玺的话，其他人放在卢欣身上的目光，就开始有些意味深长了。
“不是你是谁？我的手就是因为你变成这样的，我来的时候好好的，不信查监控啊，宗玺是吧，我告诉你，你把我弄成这样，我让你进去蹲几天。”
宗玺微微一笑，“卢小姐，好大的口气，警局是你家开的？警察同志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单方面办案。”
警察让其他人先散开，带着三个当事人，去调取监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