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手(若诗安轩)

韩慧把“有些事”理解成生孩子，她打电话是为了催生。
“汐汐你们结婚也三年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呢？”韩慧在那端自顾自的说着，“都老大不小了，也该要了。”
“女人年龄太大要宝宝的话，对身体不好，生产时容易发生危险。”
“听妈的话，趁年前多生几个。”
“傅家家大业大，你要是不想生，外面有很多女人想给阿衍生呢，不是妈吓唬你，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周晓在一旁听着，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大概意思能听懂，她手指又用力抠了抠方向盘，真是服了夏汐的妈妈了，这个节骨眼上催生，她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就不能先关心关心夏汐吗。
“你要把我的话放心上，孩子的事——”
“说完了吗，说完了挂了吧。”
夏汐听不下去了，伸手要去挂断，韩慧说：“等等，最后一句，下个月你弟弟过生日，你能回来吗？”
夏汐手指用力攥了攥，嗤笑一声：“你还记得我什么时候生日吗？”
韩慧顿了下，几秒后才想起来，“汐汐我不是故意给忘记，我只是——”
“知道，你只是习惯了不记得。”话落，夏汐挂了电话，之后韩慧再打过来，她又把这个手机号拉黑了。
周晓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们前脚刚到盛凯酒店，后脚夏汐又有短信进来，这次是张照片，虽然很模糊，但看身形还是能看出是傅衍。
他站在801房间门口，正在和对面的女人说着什么，他们贴合的很近，脸几乎要挨上，那副样子像是在接吻。
太模糊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接吻。
周晓也看到了照片，骂了声渣男，拉上夏汐的手大步朝前走去，电梯壁上映出两人的脸，暗沉阴郁。
夏汐眼睑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周晓气势凌人，那副样子像是要找苏珊拼命，“汐汐你别怕，有我呢，你看是薅头发还是抓她脸，你说，我去做，今晚不让她跪下求饶，这事不算完。”
夏汐缓缓抬起眸，走到了周晓前面，“我自己解决，你在后面看着就行。”
她不能让苏珊伤到周晓。
“我不用你护，我得揍人。”周晓撸着袖子走出电梯，径直朝801而去。
房门被撞开，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同时惊住，看着眼前正在办公的一群人，周晓像是被定格住，她吞咽下口水，扭头唤了声：“汐汐，这……”
夏汐自嘲笑笑，是她大意了，她早应该想到的。
征愣间，傅衍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应该是项目太棘手，所以他脸色很沉。
听到门的撞击声，他缓缓抬眸看过来，下颌划出一抹清冽的弧，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他盯着夏汐瞧，眸底渐渐溢出寒光，若是眼神可以做什么，夏汐已经倒下了，而且体无完肤。
傅衍合上文件夹慢慢走过来，炽白灯光落到他脸上，衬得越发冷，说话的声音能把人冻住，“谁让你来的？”
周晓张嘴要解释，傅衍一道冰冷的眼神过来，“我没问你，我在问她。”
夏汐抬脚走近，站定在傅衍身前，这事是她的错，她被人算计没搞清楚状况。
压下心悸，她勾唇浅笑，柔声说：“我是来看你的。”
“看我什么？”傅衍像是已经窥视出了她的意图，“看我有没有乱来？”
傅衍生气了，冷白指尖上泛起一抹白。
夏汐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想解释，“阿衍，我——”
“出去！”傅衍一点脸面也没给她留，当着众人的面说，“马上！”
房间内顿时没了声音，大家齐齐朝门口看过来，他们眼神含着打量，莫名的，夏汐想起了曾经的事。
那夜她差点被那个禽兽欺负，穿着被扯破的衣服疯了般跑出去，街上到处都是行人，他们就是这样打量她的。
眼里含着探究，像是在看一个坏人。
夏汐受不了他们的眼神，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她睨了傅衍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朝外走去，刚走出门口，房间里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
“阿衍，夏小姐只是担心你，你别这样。”
夏汐回眸，绰绰光影里，苏珊站定在傅衍身侧，正在柔声安抚着他，察觉到夏汐的视线，她抬起眸，挑衅似的扯了下唇角，装模做样轻啧一声：“阿衍，外面下雨了，要不还是把夏小姐叫回来吧。”
伴着骤然响起的雷声，夏汐听到傅衍说：
“不需要。”

第14章
夏汐跑出酒店, 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眼前再次浮现出多年?的?那一幕，也是这样的雨夜，电闪雷鸣。
她在房间里带着耳机背英语单词, 卧室门悄悄被人推开, 有人走了进?来，那人的?脚步很轻。
他缓缓地缓缓地走近, 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夏汐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背书上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直到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她, 她才惊恐地叫出声。
边叫边挣扎，“你放开我, 放开我。”
“好闺女?，别怕啊。”男人用?他那张带着恶臭的嘴朝夏汐的脸亲过来。
夏汐偏头打开, 慌乱中拉开书桌抽屉，摸出之前准备好的短刀，猛地朝男人刺去。
买刀子的?时候她就想好了, 要是他敢侵犯她, 她会和他同归于尽，所?以她过的每一天其实都在等待死亡。
她把每一天都当作人生的终止。
她力气到底弱些, 角度有些偏，原本她是想插入他腹部的?, 最后只?是插划上了他手?臂，夏汐不甘心?打算再来第二次，被男人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刀子也掉落到地上, 男人猩红着眸子走过来, 嘴中骂骂咧咧，“小婊子, 今晚我不会放过你的。”
夏汐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她眼睛里没有害怕，只?有赴死的?决心?，她绝不会让他得逞。
她从床底下再次摸出一把刀，对?着继父的?腿插去，他惨叫出声，抬脚踢上夏汐的肚子，他跪在夏汐面前，伸出手?，作势要掐死她。
夏汐拼劲全力去挣扎，快要失去意识时，她抬脚朝前踢去，正?好踢中继父的?要害。
刀子不知滚落到了哪里，她徒手?打不过他，趁他倒在地上哀嚎时，夏汐拉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她身上的衣服眨眼湿透，她疯一样在街上跑着，不管不顾的?向前冲。
没多久，后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夏汐回头去看，后方?有车子朝她驶来，她往哪里跑车子便跟着往哪里开。
后来她认出，那是继父前几天刚买的一辆二手?货车，开车的?人就是继父，他要撞死她。
想到这里，夏汐跑得更快了，只?是人再快都比不过车子，快到下一个路口时，有人叫了她一声：“汐汐。”
雨幕里，少?年?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檐抬高露出他俊逸的?脸，狭长的?眸，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形。
他下颌微抬，唇角若有似无勾出一抹弧度。
只?是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夏汐一身狼狈时倏然顿住，他愣了下，随后快速朝她跑过来。
雨下得更大了，落在地上砸出重?重?的?响声，夏汐看到贺念的那刹也停了下来，唇角轻扯，突然觉得今晚似乎也不太难过。
至少?在她死前还能看他一眼。
她动了动唇，无声说：“再见。”
贺念原本在看夏汐，只?是下一秒，他眸光落在了夏汐身后，炽白的?灯光里夹杂着汽车轰鸣声。
那辆车开的?很快，意图很明显就是奔着夏汐去的。
他眼睛大睁，一把扔掉手?里的?伞，边跑边说：“夏汐躲开，快躲开。”
夏汐被灯光晃了眼，大脑一片空白，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她就那样征愣站着，想着这糟糕的人生死了也挺好。
“咚，咚。”先是撞击声，然后是重?重?的?落地声，夏汐感觉到有人推了她一把，然后她倒在了草坪里，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了落地声。
声音在她耳中放大，她看到了刚才还奔跑的少年?，此时躺在了血泊中，吃力的?扬起唇，唤了她声：“汐……汐。”
夏汐彻底傻了，人被定格住，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血顺着她额角流淌下来，越过她的眼睫落到了她脸上。
血腥味唤醒了她，她猛地回过神，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少年，声嘶力竭地呼喊：“阿念，阿念看看我，看看我。”
贺念缓缓掀开眸，眼睛里淌着笑?意，他吃力的?抬起头，摸上夏汐的?脸，擦拭脸上的?泪，“别哭，要好好的?。”
这是贺念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那刻他心里念的还是夏汐，要她好好活着。
夏汐时常想，那晚贺念不出现就好了，那样一个光鲜夺目的少年不应该就那样陨落。
再或者，他出现也没关?系，什么也不做，就那样看着她被撞也好，她死，他生。
更或者，她那晚什么也不做，让那个禽兽欺负了又怎么样，至少?她的?阿念还在。
可再多的?如果都没用?，她的?阿念没了，消失在十八岁的那个雨夜。
“轰——”雷鸣声再次传来。
周晓找出毛巾给夏汐擦拭，“汐汐，我知道你难过，可你再难过也不应该不管不顾跑到路中央啊。”
刚才可把周晓吓死了，一眼没瞧住，夏汐冲进?了雨里，站在了路中央，幸亏下雨，车少?，没发生什么。
不然……
周晓摇摇头，太吓人了，“你喜欢傅衍归喜欢，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啊。”
周晓和夏汐是大学同学，之前不认识，所?以她并不知晓夏汐和贺念的那段过往，不知道贺念对于夏汐来说是怎样一个存在。
没了贺念，站在大家眼前的?夏汐，也只?是个躯壳，一个随时有可能消失的躯壳。
“不是因为傅衍。”夏汐接过周晓递上的?毛巾，轻轻擦拭头发，声音淡淡说，“和傅衍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心?呢，瞧瞧她刚才都不想活了。周晓没强行反驳，她说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
她高兴就好。
夏汐不喜欢说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关?于贺念的?，那是她心?里唯一的?一道光，她不想让任何人窥视。
见周晓不信，她也只是很轻声的又解释了一次，“真和傅衍没关?系。”
是眼前的雨让她想起了那夜的?事，和傅衍苏珊没有丝毫关?系，她挂牵的?人一直都是那一个。
除了贺念，其他人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周晓提议：“要不你今晚去我那睡？”
她那里除了地方小点，其他都挺好，夏汐要是真过去了，她们还能喝一杯。
“不了。”夏汐淡声说，“我回天涧居。”
过几天就是贺念的忌日，她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住在天涧居更方?便些。
周晓把她舍不得离开的行为脑补成她太在意傅衍，心?里无声叹息一声，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夏汐见周晓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误会了，但?她没解释，随便周晓怎么想吧。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天涧居，夏汐拎着包下了车，看着周晓的?车子走远后，她才进?了大门。
车上，周晓手?机响起，她拿起按下蓝牙耳机接通，电话是教授打来的?，问她夏汐设计稿准备的怎么样了？
可以的话记得催一催。
周晓应下，说明天就问。
教授又在那边叮咛了几句，随后挂断了电话，周晓随手?把耳机放下，眸光辗转间瞥到了副驾驶座位上的药瓶。
趁红灯的?时候，她停下车子，侧着身子拿过药瓶，本以为是自己落那的维生素，拿进?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抗抑郁的药。
这药不是她的?，电光石闪间她想起，刚才夏汐下车时好像有东西从她包里滚了出来。
这药……是夏汐的。
夏汐在吃抗抑郁的?药，这个认知，让周晓一惊，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良心?，上学时夏汐那么帮她，知道她有困难，把省下来的生活费给她。
同吃同住，每次也都是夏汐抢着付钱。
起初她以为夏汐家里条件很好，后来才知道，不是，夏汐原生家庭很不好，爸妈离婚，她跟着她妈一起生活，后来她妈再婚，她跟着继续一起生活。
听说她那个继父对她挺不好的，具体多不好谁也不知道，反正?是不好。
也不给夏汐生活费，她只?能自?己去打工挣生活费，周晓一直觉得，能认识夏汐是她最幸运的事。
她也一直把夏汐当成最好的朋友。
可认识这么久，她竟然才知道，夏汐患有抑郁症，周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就是很难过。
她把车子停在路边给夏汐打去了电话，夏汐问她：“怎么了？”
周晓吸吸鼻子，哽咽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夏汐柔声说，“我很好。”
“可我都看见了。”周晓说，“那瓶药。”
夏汐愣住，听筒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后来夏汐给周晓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起初周晓边听边骂，后来她边听边哭，“汐汐，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是我没告诉你。”她的世界太糟糕，何必拖无辜的?人下水，再说，周晓生活也不尽人意，她不想让她更糟。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起了。”周晓眼睛都哭红了，试探问，“那他的?忌日是？”
“7月10号。”夏汐说。
“马上要到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周晓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会孤单。
“不了，下次吧。”夏汐那天只?想和贺念呆在一起，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行，那就下次。”
随后两人又聊了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周婶等夏汐讲完了电话才敲门进?来的?，见只?有她自?己回来，傅衍没回来，她问：“太太，先生呢？”
“他在忙。”夏汐淡声说。
“那你怎么没等等先生？”周婶端详着夏汐，实在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先生。
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先生走得急外套都忘了穿，她督促夏汐去送，她一直在那杵着动也不动，要不是她把夫人搬出来，夏汐怕是根本不会去送。
还有，你既然送了，就在那等会先生啊，既然知道先生忙，怎么就不知道留下来帮帮忙，别的?不会端茶倒水总行吧。
周婶满眼是对傅衍的心疼和对夏汐的?不满，没忍住问道：“太太，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先生？”
夏汐正?在脱衣服，解扣子的手指微微顿住，转身去看周婶，反问：“你觉得呢？”
周婶就是看不出她喜欢所以才问的?，抿抿唇，轻哼了一声：“先生不喜欢被骗，希望太太能真心?对?先生。”
今天又是插花又是赶去酒店，夏汐太累了，没心?思和周婶说这些，淡淡应了声，拿着换洗衣物去了浴室。
她喜欢泡澡，两个小时后才从浴室里走出。
躺在床上先想起的不是傅衍，而是贺念，明天她要去给贺念买礼物，要送他什么好呢？
想着想着，夏汐渐渐阖上了眼睛，梦里，贺念穿着那件白色T恤出现在她面前，还给她唱了歌，她伸手?去拉他时，贺念的脸变成了傅衍的脸。
男人皱着眸，冷声说：“别碰我！”
夏汐睁开眼，大口喘息，外面有鸟儿的?叫声，天亮了。吃早饭的时候，周婶又开始了碎碎念，说她要多关心先生，不能只?顾着自?己。
夏汐顿时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放下筷子上了楼，换好衣服后走了来，这天，她吃完晚饭才回的?天涧居。
傅衍没回来，夏汐抿抿唇，意料中的?事，老情人见面，他当然舍不得回来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夏汐回梧县的前一天，也就是7月8号，傅衍才终于回来了。
傅衍是白天回来的?，两人事先也没联系，所?以，夏汐并不知道今天傅衍回来。
彼时她跟周晓在给贺念选礼物，自?从贺念去世后，每次他忌日，夏汐都会送他礼物。
还有生日礼物，每年?两件，其实她送了已经很多了。
周晓是单纯来陪着的?，她对?贺念不了解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也是凑巧了，两人逛商场时，竟然遇到了宋伦，自?从上次见面后，夏汐一直没通过宋伦的好友申请。
周晓也问过她，为?什么不通过，夏汐回答是，没必要。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她没办法回应，所?以，还是眼下这种状况最好。
宋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们，先是愣了下，随后走了过去，笑?着打招呼，“周晓，夏汐。”
夏汐点了点头，没说话。
周晓含笑问：“你怎么没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