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白棠这一次错估了陆坚这个人的决心。
制衣厂家属院里,周末这里就跟大杂院一样,到处都是老人孩子以及不用上班的职工。
不过,今天的热闹跟往常完全无法相比。
在一栋职工楼里,不少人聚集到位于三楼的李家门前。
“李老师,请你以后不要往我家送东西。我们非亲非故的,不好收你的东西。”
一个看着有五十左右的大妈,边说边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到李家门口。
有眼尖的邻居看到,袋子里面有水果罐头、牛奶饼干,还有一包包好的糕点。
这种礼包一般是走亲访友时送的礼。但这李家跟陆家没有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云这个女人会给陆家送东西。
“我早说了,李云这次看上了陆坚这个保卫科长,你们还不相信。”有个女人悄咪咪跟身边的人嘀咕。
“我也看到过李云追在陆坚身后说话。不过,陆坚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搭理她啊!”
“嘿,这叫瞎子挑担一头热。就李云那种人,根本配不上陆坚好吧!”
“那也不能这么说。陆坚都快三十了。这李云刚过二十五,两人正好相配。”
“你当相亲是配种啊!这李云这样没道德的人,根本不配跟陆坚说道一起……”
白棠带着大院的大妈们走到三楼,就被走廊挤满的人给惊讶到。
正好她们到达的时候,就听到配种两个字。
徐大妈这个不怕事情闹大的人,立刻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接着,她就像跟前头那些说着李云闲话的人是好朋友一般。冲上去就叽里咕噜起来。
白棠站在不远处,听到了这些大妈的话。
果然,一开始谣言就是从这栋家属楼传出来的。
“我是不信吴江媳妇,哦不对。是牛胜男这个女同志,会勾搭陆坚的。以前牛胜男就住我们这一片,人不知道有多好。偶尔请她帮忙留点百货商店的新货,人家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了。”
“就是啊!那天李云她妈拉着我说牛胜男勾搭陆坚,我还真不相信。”
说这些话的人不少,大院跟过来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之前,她们还有点忐忑。担心白棠说的话不是真的。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跟着过来的大妈中,就有牛大妈。牛大姐本来想请假过来的,被白棠给拦住了。
毕竟今天是来找茬的。牛大姐这个当事人最好别在场。免得成为一个现成的围观点。
那头,那个中年大妈见李家不肯把门打开,就加了句:“东西我放门口。你们要记得拿回去。”
秦大妈也就是陆坚的亲妈,见把东西放下,又有那么多人围观后,就放心地准备走人了。
儿子昨天回家后,就交给自己这么一个任务。她今天就过来完成。当然,那些礼确实是李云昨天拿到家里的。当时她还纳闷,以为儿子跟李云真好上了不成。
哪成想儿子一回家看到东西。先是生气,后来又让自己一定要在第二天把东西还回去。
秦大妈本来还不太愿意。
她也不是贪图那点东西。而是想着让儿子跟李云处处对象。说不定就成了。不然这都快30的老光棍儿子,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好。
“刷……”的一下,刚还紧闭的屋门被拉开。出来的人却不是李云,而是李云的亲妈胡大妈。
“老秦,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礼是我让小云送给你的。又不是想要讨好你,只不过是可怜你没了男人,给你送点东西慰问一下而已。”
秦大妈没想到对方开口那么恶毒,气得双手捂着胸口,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
周围的人本来在看热闹,被这个变故吓了个半死。
李云的亲妈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阴阳怪气:“装什么装?就你儿子那老光棍,我女儿才看不上。”
这话一出,周围哇的一声喧闹起来。
好家伙,明明是自己女儿看上的人家儿子。人家委婉拒绝,她倒是倒打一耙。
陆家在制衣厂人脉很广,不少人都跟他们家有点交情。见秦大妈被欺负,立刻簇拥上去,一个个对着李家大门指指点点起来。
李家,李云坐在客厅,听着外头那些邻居的谩骂十分生气。
“你还有脸生气?” 一个中年男人对着李云骂道。
“我都跟你说了。陆坚看不上你。你不要再追在他屁股后面。那天在子弟学校里干的那些丢脸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是想把你亲爹我的脸皮踩在地上吗?”
“你看看,外头的人先走说的那些话能听吗?亏你还是个老师。”
别亲爹这样骂,李云十分不服气:“呸,我是老师我怕什么。等我恢复上课后,肯定要把这些人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教训一遍。”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外头那些邻居不少都听到了。
白棠站在人群中,听着前头的人传回来的话。不禁感叹一句,这是她见过最为嚣张的老师了。
这个时候,外头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妈站了出来。
“你们有孩子读小学的,都给我在后头去,老娘我可不怕,我儿女都已经毕业当了工人。我还怕你家在学校给孩子穿小鞋吗?”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让很多家长忍不住拍手称快。
他们不少人就是怕孩子受罪,一直不敢得罪李家。
李家不光这父女两人是老师。家族里头还有不少人都是当老师的。虽然这个时候的老师是臭老九,但这李家人成分好,而且呆的学校都是厂职工子弟学校,风气一直比较好。这才没有受过什么罪。
里头的李家当家人可不敢继续躲在屋里。要是这话不能解释清楚。怕是自己也会被学校暂停教学任务了。
白棠本来准备带着大院的女人们,一起来李家闹一场的。
哪成想事情不用自己出手,就好像越发偏离了轨道。
这里头说没有陆坚的手笔,白棠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想到昨天自己来制衣厂找陆坚时,对方走出的保证。白棠忽然觉得以后牛大姐的日子不会差。
就在李家乱糟糟,李云的亲爹忙着跟家属楼里的邻居解释时。当事人之一的陆坚,却是直接到了百货商店。
昨天白棠过来跟他谈了下,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那些谣言什么的,他知道。也曾经努力跟人解释过。但是,他一个人说不过几百上千张嘴巴。按照白棠说的那样,谣言只能用另外一个谣言来解决。
于是,陆坚拜托亲妈以及几位相熟的婶子帮忙。正好李家的行事作风得罪了不少人。这不,婶子们听到陆坚的请求后,二话不说拍着胸脯答应了。
这才有了今天一早李家门前发生的事情。
而他这个当事人不方便出现在现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胜男,有个男同志来找你?”
牛胜男正在柜台下纳鞋底。这些天很多人来百货商店不买东西,只是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牛胜男都已经习惯了。
乍一下听到有男同志找自己,牛胜男还愣了愣。
不过,当她看到门口逆着光走进来的高大身影时,愣了愣。
“陆同志,你怎么来呢?”
陆坚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说道:“有点事情找你聊聊。中午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饭?”
牛胜男有点惊讶。但以为对方是为了弟弟的事情过来。就点头答应了。反正对方经常跟自家弟弟联系。每次都会带弟弟的消息上门来。
陆坚离开后,好几个跟牛胜男关系好的售货员凑了过来:“胜男,那个就是陆同志啊!”
关于牛胜男跟陆同志的一些谣言,早听说了。不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陆同志。
然后,这些售货员发现,怎么事实看起来,跟谣言正好相反呢?
事实确实跟谣言完全相反。
“结婚?”
牛胜男完全没有想到,只是跟陆坚一起吃顿饭。对方居然就在国营饭店的大堂里,直接说出要跟自己结婚的话来。
“对,我想跟你结婚。”
接着,陆坚解释了一下最近那些谣言,其实是因为自己引发的。
牛胜男听完后,失笑道:“那你也不用牺牲自己。我又不介意。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陆坚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难道他要说,自己很敬佩牛胜男的勇气坚强,想跟她一起成为革命伴侣?自己可惜以前没能提前认识她,让她被吴江那个小人骗走?
“再说呢,我一个离婚女人,确实不好跟你走得太近。今天吃这段饭,就想着跟你说这个。我不是嫌弃你,为了你好,你还是离我远点儿好。”
“我不介意……”
陆坚终于把这句话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有了这句话作为开口,陆坚把自己的心意顺畅说了出来。
“我不介意,应该我说我重来没想过你离婚不离婚。你就是你,你是牛胜男。我欣赏牛胜男的人品,想跟牛胜男成为革命伴侣,一起生活一起变老。”
牛大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懵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而是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跑。
当白棠在李家看了场好戏回来的时候,就刚好碰上牛大姐如同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对着自己招手的模样。
跟着白棠一起出门找茬的女人们,没想到自己都没动手,这李家就别群起而攻。这种感觉可真是痛快。
“痛快!就是有一点不好。我是昨晚一晚上没睡觉,想了不少骂人的话。结果到了那,居然没有机会骂出来。”
“可不是嘛?那制衣厂的老娘们,可比我们的嘴皮子还要利索。”
“那我们也不亏啊!免费看了场好戏。”
想到李家那一家三口,最后被其他人压着来骂不敢回嘴的样子,她们就觉得痛快。
这种没有道德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老师。
幸好,他们罐头厂的老师人还是很不错的。
男人们看到女人们回来,纷纷上去询问她们一大早到底跑哪里去了。
热闹看完了,女人们也不介意浪费时间。跟这些大老爷们科普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男人们的情绪还好。虽然生气有人造谣牛大姐。毕竟对方可是他们大院的人。不过,他们更为关心的是罐头厂有没有李家这个家族的老师。要真有,得跟厂领导反应一下。这样的老师,他们要不起。
白棠直接被牛大姐拉到自家小院前。
这里没什么人,清净又能听到二院里头的声音。
注意到牛大姐表情有点羞赧,白棠心想这陆坚不会就跟牛大姐表白了吧。
果然,当白棠听到陆坚的那些话是在国营饭店说的时候,就忍不住伸手扶额。
国营饭店饭点的时候人很多,保不齐他们的谈话,就被人给听了个正着。
“那怎么办?”
牛大姐自从听到陆坚的表白后,心慌慌一直没有平静下来。现在听到白棠的话后,更是觉得心跳加速。
“怕啥,你们也没说什么。不过是陆坚找你处对象,你没有同意而已。这个事情被人听到了,说不定还能把外头那些关于你的谣言给击碎。”
白棠反映过来后,都要怀疑陆坚是故意在国营饭店说这个事情。
等安抚好牛大姐,让对方好好考虑跟陆坚结婚的可能后,白棠就把人先送走了。
一直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一起挖地的何天成,见到白棠进来后,笑眯眯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白棠也不知道算不算办妥。直接把李家发生事情说出来。涉及到后头牛大姐跟陆坚在国营饭店的对话,则是挑拣了一些说了说。
“这李家可真是……”
何天成很难评价这样的人。只觉得不配当老师对了。对陆坚这家伙这种打直球的方式,倒是乐得不行。
白棠这头吃着迟来的午饭,那头陆坚就摸上门来了。
当然,这个时候牛大姐已经回去上班了。大院也安静了不少。因此陆坚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何天成正在继续挖地,看到陆坚进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把墙壁靠着的锄头拿着,一起干活。
开春后,白棠就把自家小院分开几个区域。
其中最角落的一大块,直接分成三垄。一垄种香葱大蒜生姜这种最为常用的调料。一垄种时令蔬菜。还有一垄种了红薯藤。
其中,红薯藤主要种了是给羊吃的。
二院的那些大妈们,一个个磨刀霍霍准备在自家门口养上两只鸡。白棠却不准备养鸡。一来是她家跟郭哥合作后不缺鸡蛋。二来是养鸡对她家来说不划算。
不像其他人家人口多可以多养鸡的数量。白棠家一次也只能养两只,那还不如养羊。
在乡下时白棠就养过羊。
这次她打算养母羊。到时候不止有羊奶,而且两个渐渐长大的孩子,也需要点事情做。不然老是疯跑也不成。
这样一来,孩子多了事情干。家里也省了跟人换牛奶票的麻烦。目前,她家是有定期跟奶站的人换奶票的。但这奶站的奶源不稳定。奶票也紧缺。更加不可能为了这么点牛奶,老是搭人情。
那头,一边努力挥舞锄头的陆坚,正在跟何天成说着自己表白失败的事情。
何天成听完后只想笑。但是他忍住了。毕竟陆坚人真的很不错,他可不想把人给打击得失去勇气。这样一来,牛大姐这样好的大姐,就要失去一个很好的候选人了。
何天成现在看陆坚,就是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但要为了他,让牛大姐接受就不可能的。
接不接受陆坚,得看牛大姐的意思。
不过,一些帮助何天成很乐意提供。
白棠就在院子的石桌上,听着何天成分析的那些理论。一套一套的,愣是让陆坚一个汉子一直点头。
那些理论,作为何天成的爱人,白棠表示都是废话。她没结婚的时候,可没看过何天成有那么多理论。
等陆坚帮忙把地都开好,甚至连还没开工的羊圈都给搭好后。
白棠赶紧给人送了些吃喝,让陆坚休息。
她真怕何天成忽悠下去,陆坚真的会把那些事情给做出来。
白棠觉得牛大姐不会喜欢那种夸张的表达感情方式。
“陆坚,你就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别听成子胡诌。”
何天成:“我可没有胡诌……”
白棠没好气瞪了这男人一眼。他有几板斧,她还不清楚吗?
等送走已经恢复往日镇定从容的陆坚后,白棠无语地看向何天成:“你小子,哪里学来那么多理论知识?”
何天成讪笑:“这不是最近跑外头多了。”
说起工作上的事情,何天成脸色就正经起来:“集资楼的成本核算已经完成。往上头报批最多一个月就够了。我就想问问,等通告发出来,咱家要不要也买上一套?”
白棠听到这个,盘算了一下家里的流动资金。
目前,一家人的收入来源有两个。一个是何天成的工资补贴。一个就是跟郭哥的合作。不过这个合作白棠没要钱。要的都是各种食材。无形中,她家每个月几乎不用花钱。
这样的话,家里这几个月也存了几百块。加上之前的存款,要是集资楼不贵的话,他们家却是可以拿下来一套。这种楼房个人是有一部分产权的。厂里没有办法收回去。而且,个人还可以出全资,拥有全部产权。这样的话,多买一套房子放着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想好后,白棠一拍掌:“买。等通告出来后,咱家就买一套。”
何天成也是这个意思。
按照白棠的那些梦境,这钱放在手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还不如变成物业在那放着。
而且,家里那些小黄鱼,就是夫妻两人最大的依仗。
这头夫妻两人商量好了房子的事情。那头,今天在外奔波一天的苏玲玲,也正在清点今天的收获。
今天一大早难得的周末,苏玲玲提前一天在从厂里扒拉出不少碎布头。
这些碎布头主要是给职工低价购买的福利。苏玲玲的亲爹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厂里怎么着也会给她面子。因此,即使苏玲玲每次来都弄了一大堆碎布走。管仓库的人也没多说什么。
这些碎布头对于很多缺少布票的人来说,就是宝贝。
苏玲玲直接从仓库要了五大包碎布头。然后找了个板儿爷,直接拉到了付七妹那。
付七妹这段时间通过赖主任,住进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
这个地方也成为了付七妹跟苏玲玲销售布料的窝点。
“瑕疵布最近拿得太多了。厂里其他人有意见。这段时间你就先卖这些碎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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