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真的只想开店(风醒落)

林鱼戴着足以遮住面容的帷帽，跟在已经解除易容的明珏秋身后，边走边看。
只见明家牧场占地范围极广，其建造方式与村寨一样，用一人高的木栅栏围起来，里面搭建着少量兽棚、兽舍。
封闭的牧场旁边，是正在建造中的坞堡。
参与建造的有未曾学武的普通人，也有实力远胜于普通人的武者。
这些武者一个人便能当成好几个人用，就算是搬砖都能比普通人更快更好，可谓是极其合适的苦力。
明珏秋介绍道：“这些武者都是我明家的族人，为了尽快将坞堡建成，他们每天都会来这里干活。”
与族人会合之后，明珏秋才终于知晓，族中长辈早就已经未雨绸缪，很久以前就作好了叛逃洛临城的打算。
其实，若非洛临城城主贪得无厌，根本不给手下的人留活路，每次都养肥了就杀，谁又愿意背井离乡重头再来呢？
明家人对洛临城城主毫无期待，不但派族中小辈去外地担任禁卫，还一直都在悄悄转移财产，寻找可靠的下家。
只可惜，终究还是洛临城城主抢先一步出手，致使明氏一族最后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明珏秋的父母便因此而死。
为了替族人争取逃脱的机会，他的父母选择留下来与城主周旋，借着行商等各种机会转移族人，最后在暴露后被城主杀死。
虽说他的父母本来就已经快要到灵毒爆发的年纪，但他们本来可以不死，本来可以等来坊市为他们续命的机会。
如今每次想到这些，明珏秋便不禁意难平。
发现明珏秋回来，挥汗如雨的明氏族人纷纷向他打招呼。
年长的唤他“三郎”，年轻的唤他“三哥”或“三弟”，还有两个少年少女甚至唤他“三叔”。
“三郎，你今天这么快就巡逻完了？我就说吧，你都已经在周围扫荡过一遍，今天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倒不如先歇息一天，留在家里帮着干活。”
“三哥，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她……”说话的少年视线掠过林鱼的手，忽然间如同被掐住了嗓子般，止住了话语，脸也一下子吓白了。
少年无法看清林鱼戴着帷帽的脸，但他却无意间刚好看清楚林鱼的手。
普通人会有那样枯枝一般的手吗？
林鱼的指甲竟然还是黑色的，长而尖利，这就更加显得诡异了。
不仅如此，他还隐隐感觉到，林鱼身上根本没有活人气息，反而充满了枯败的死气，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难道三哥回来时不小心招惹来了强大的邪祟？
其他人见状，跟着少年的视线望过来，也都骇然色变。
明珏秋连忙介绍林鱼的身份，以免明氏族人产生误会：“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摊主。”
林鱼点点头，主动推销：“听说你们想要建一座新城，若有需求，可以从我这里买符阵和诡器。”
得知林鱼的身份，明氏族人这才略微放心，但依然保持谨慎，不敢彻底放下戒备。
“建新城？我们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但也还只是一个想法，如今根本没有实现它的实力。”
“不错，您高看我们了，我们如今还在积累底蕴，等将来有了实力，再去实现想法也不迟。”
“对，能建好坞堡就不错了，我们哪有实力守住一座城？”
明珏秋清咳一声，插话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能买到更多诡器，我等便能更快提升实力。刚好大哥在碎叶城担任禁卫，想必已经积累不少功德，或许足以买到一套符阵，如此建立新城的基础也就有了。”
明氏族人提出反对意见。
“可族中没有宗师境强者坐镇，如何确保城池不失？”
“怀璧其罪，便是有了符阵又能如何，没有足够的实力，这一切不过转瞬成空罢了。”
林鱼适时推销：“我这里有足以让人提升到宗师境的丹药，要买吗？”
明珏秋一愣，迟疑道：“确实是有这种丹药，但丹药服食过多，会加剧灵毒污染。洛临城那些先天境界的死士便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他们绝大部份连三十岁都活不到，您这里的丹药也是如此吗？”
林鱼道：“当然不是，就算是，我出售的诡器能够汲取灵毒，你们不必担心会受灵毒所害。”
先前，林鱼曾经检查过自己制造的灵石，但无论怎么检查也没有任何不妥，而今日，她终于亲自接触到外界的灵气，这才发现它们之间的不同点。
坊市制造的灵石没有异种力量，绝对纯净，应该不会加剧凡人的灵毒污染……吧？
依此类推，坊市制造的丹药或许也同样如此。
当然，具体效果是否如她所料，还是需要客人亲自测试一番。
明珏秋立刻道：“这种丹药怎么卖？”
林鱼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只要三百灵币，包你能从先天境晋升到宗师境。”
明珏秋顿时沉默，他买不起。
其他人不了解灵币的价值，却是纷纷露出了意动之色。
“灵币怎么兑换？”
林鱼道：“一百天寿命可以兑换一个灵币。”
众人纷纷计算起来，很快有人算出了答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一算，岂不是八十多年寿命才能换来一个宗师境强者？”
一下子失去八十多年寿命，谁能承受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但很快又有人道：“除去族中不知事的孩子，我们能交易的一共有十九人，如果平摊下来，每个人只需要付出大约四年寿命罢了。”
林鱼立刻肯定了这人的想法：“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丹药可以分开来一颗颗卖。”
明氏族人果然动心。
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嘀嘀咕咕讨论了一番，便派族中小辈去碎叶城跑一趟，将城中担任禁卫的明家大哥请过来。
林鱼取下帷帽露出真容，大方展示自己怪异的身份，毫不客气地对他们提出要求：“等等，将碎叶城城主也请过来。”
怪异的身份十分影响她做生意，但有时候却又格外具有震慑力，她可以肆意向人提出任何无礼要求，却不会有人敢于拒绝。
“好！”
明氏一族本就是商人出身，向来识时务知进退，又已经提前得知她的身份，几乎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她的要求。
明家一位长辈甚至还满口担保：“您放心，保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在下这就亲自跑一趟，就算拼着得罪城主，也要将城主请到您面前。”
“嗯，去吧。”
林鱼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摆出了自己的摊位，将诡器、符阵一一放上去。
很快，她便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是第一个发现她异状的明家少年，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真的只要五十年寿命，就可以买到一件诡器？”
显然，早在今日之前，少年便已经向明珏秋打听过具体情况。
“当然，你要买一件诡器吗？”林鱼观察了一下少年，对他露出和善的微笑，“我看你也是武者，平时惯用什么武器？”
少年紧张地抿了抿唇：“剑。”
明珏秋赶紧插话：“您所卖的弓·弩就挺不错，没有习武的普通人也能轻松驾驭，甚至能够让人越阶杀敌。”
少年立刻改口：“弓·弩，我听三哥的，就买弓·弩。”
林鱼若有所思，卖给他一件弓·弩：“也好。”
她的优势是什么？
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知识。
热武器是足以让普通人做到击杀强者的。
她忽然有了一些灵感，至此也终于确定下来，第一家店铺不选客栈，她要贩卖新型武器。
等等，不对。
完成这一笔交易后，坊市掌控度已经提升到60%以上，她又升级了！
得，这下她不用做选择题了。
经过这次升级，她不但又能掌控三条边缘规则，还一下子又获得了两家店铺的权限。
当然，坊市掌控度的提升难度也又一次翻倍了，如今，出售八件诡器才能提升1%坊市掌控度。
她算了算，顿时感觉到了绝望。
越往后便升级越难。
而想要掌控坊市已经如此艰难，将来，她想要获得更加强大的实力，与那些实力强大的修仙者对抗，很显然还会更加艰难。
算了，不想了。
仔细算算，如今，她一共掌握了十二条坊市边缘规则，还能一次性解锁三家坊市店铺，其实身家已经极其可观了。
刚好三家店铺，一家卖武器，一家卖丹药，一家卖符箓和符阵。
摆摊区的摊位设置成小吃摊。

清点完自己的财产，林鱼顿时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返回坊市，对坊市进行一番改造。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摊位前，但空等许久，也仅仅只卖出了五件诡器——远远低于她的预期。
五件诡器都是明家的武者购买的。
不知为何，在场的普通人没有一个产生购买欲，他们仅仅只是满脸艳羡地多看了几眼，便继续埋头建造坞堡。
林鱼不由暗暗揣测。
难道是他们担心怀璧其罪，害怕买来的诡器被武者抢走？
还是他们根本不需要诡器？
林鱼转念一想，也对，五十年寿命，对于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而言，确实是太长了。
只要日子还能好好过下去，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出去的。
林鱼想了一想，向不远处的明珏秋问道：“没有学武的普通人一般能活多久？”
明珏秋神色微微一黯，如实回答：“一般大约五十岁左右，体内积累的灵毒便会爆发，武者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
“原来如此。”林鱼若有所思地点头。
如果普通人的寿命能达到一百年，仅仅失去五十年寿命，对这里的人而言其实不算什么。
毕竟他们本来就只能活到五十岁左右。
可他们为什么不用多出来的寿命购买诡器？
正想着，林鱼听到一些普通人在悄声讨论：
“如果能稍微便宜一些，说不定我就忍不住买了。但想一想，咱们又不是武者，城里的邪祟自然有禁卫去解决，我们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件诡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是啊，五十年寿命，一进一出，说不定还反过来亏本，连五十岁都活不到了。”
林鱼：“……”
好吧，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了。
这些人生活在尚算安定的环境中，无法像城外的人类一样豁出去。
一位明家长辈忽然感叹道：“其实，灵毒在没有爆发之前，对身体还有一定益处。据我所知，灵毒爆发越早的人，生前的体质也往往越好，就连周围的花草树木都会更加茂盛。唉，如果灵毒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该有多好。”
明家小辈：“可仙师却不惧灵毒，他们为什么与我们不同？”
明家长辈：“因为他们生来便有仙骨，不但不怕灵毒侵害，还能反过来利用灵气，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明珏秋却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怎么就知道，仙师自身没有任何问题？能吸收利用对我们凡人有害的灵气，那些仙师果真还是正常的吗？”
几乎所有的凡人都觉得，承受不住灵气是凡人自己的问题。
明珏秋原本也同样如此认为，可当初第一次进入坊市时，他得到了那位世家中人的提醒，便忽然有了新的思路。
仙师对凡人如此冷漠，就连亲缘也能一刀两断，他们果真没有问题吗？
洛临城城主的家族中，便有不少族人加入仙盟成为仙师，可无论城主一家如何抱有妄想，却从来没有成为仙师的族人回来过。
明珏秋原先觉得，这是因为仙师需要斩断尘缘。
可如今想想，仙师也曾经是人，凡人会遭受灵毒所害，仙师凭什么不受影响？
明家长辈忽然愣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打了一个寒战，连连摇头：“如果仙盟的仙师出了什么问题，那我们这些生活在仙盟治下的凡人岂不是……”
“没错，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否则，哪里还有我们凡人的活路？”
现场正在建造坞堡的普通人也随之加入了讨论。
“仙师肯定没有问题，至少我们遇到灾难时，还会有仙师出手相助呢。”
“对，一百多年前，整个碎叶城都沦陷在禁域之中，能进不能出，每天都有成片成片的人死去，后来是仙盟派仙师救了我们。”
“还有三百多年前，包括碎叶城在内的十几座城都干旱缺水，就连土地都干得快要变成沙子了，后来也是仙盟派来仙师救了我们。仙师不但带走了导致旱灾的怪异，还挥挥手就让土地重新唤发了生机。”
“是啊，仙师平时也忙着修行，哪有时间理会我们？平时那些小问题，咱们凡人自己就解决了。可一旦我们遇到大灾，仙盟从来都不会置之不理，仙师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他们好着呢。”
众人纷纷说起了一些传闻。
最后经过一番讨论，凡人们一致觉得仙盟是极好极好的，是一直稳稳撑在他们头顶的庇护伞
——尽管这些凡人都从来没有与仙师说过话，也从来都不知道仙盟到底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仙师究竟生活在怎样一种环境中。
但不管仙盟出于什么目的，哪怕只是为了获取更多仙种，可也确实一直在庇护着他们。
明家众人纷纷赞同他们的看法。
或许心底还存有一些疑虑，可他们却也下意识不去多想。
他们都只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无论真相是什么，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又何必去多想离自己太远的事情呢？
正所谓难得糊涂。
活得太清醒并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众人的讨论，明珏秋也想起了一些传闻，不禁也有些动摇起来。
传闻中，仙师确实极其冷漠，从不会低头理会凡人的恳求，可当有城池面临灭亡之灾时，仙盟也确实会派人来解决问题。
不只是碎叶城曾经接受过仙盟救助，几乎所有仙盟治下的城池都曾经有过这样的历史。
那么，到底是只能遥望仙师的普通凡人掌握着真理，还是曾经亲自接触过仙师的世家中人掌握着真理？
明珏秋实在无法判定，最后只好不再发表意见。
毕竟，他不是掌控着一座座城池的世家中人，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仙盟的仙师。
他一切关于仙师的印象，与其他几乎绝大部份凡人一样，都是来自于种种道听途说。
仅仅凭借别人的说法来作判断，确实是过份武断了一些。
姑且持怀疑态度罢。
林鱼：“……”
她就看着这些人拼命麻痹自己，明明一个个都曾经眼神犹豫过，却还是不敢将事实真相往坏处想。
仿佛这样，他们便能说服自己，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活不长又算什么，至少还能活下去，该满足了。
不多时。
明家大哥和碎叶城城主很快到来。
明家大哥倒是十分信任自己的族人，可碎叶城城主一看到林鱼，便脸色微微一沉，驻足不前：“你们明家人说有机缘奉上，结果，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机缘？邪祟根本不足以留得住我，这么说来，它是怪异？”
碎叶城城主已经认定，明家人定然是心存不轨，他们想利用怪异杀死他。
他立刻取出自己的诡剑，作好反击的准备。
幸好他足够机敏，一看到形貌异常的林鱼，便远远停下脚步，应该没有触发这只怪异的规则。
碎叶城城主在心中这样暗暗庆幸着。
“还请城主稍安勿躁，这位的确是怪异，但它对我等无害。”明氏族人连忙解释，“反而，只要不违反它的规则，我们还能从它这里获得好处。”
“对，只要带足财物，与它完成一次交易，便可以带着宝物离开。”
“我们已经与它交易过了，我还买到了一件诡器呢。”
“就是价格有一点贵，五十年寿命，才能买到一件黄级诡器。”
不等林鱼说什么，明珏秋便主动解释起来：“不贵，一点也不贵。林老板的诡器不但能升级，还能吸收体内的灵毒。”
“吸收体内灵毒？”碎叶城城主立刻注意到关键点，半信半疑地瞪圆了眼睛。
这位碎叶城城主是一位身材高大壮硕的大汉，浓眉大眼，长相凶恶，满脸横肉，目测身高达到了一米九以上，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林鱼道：“没错，我这里还有能吸收灵毒的符阵，这套符阵足以笼罩整个碎叶城，让你的城民从此免遭灵毒所害。不仅如此，当灵气降低到一定程度，城内诞生的邪祟也会减少，这一点已经在其他地方得到验证。”
这下子，不但碎叶城城主意动，就连在场的普通人也惊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