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怀谷能否想通,又能否放下畸形偏执的执念。但除了多注意怀谷的动向,以免师妹再受伤害之外,怀文不打算多说多做什么。
无论今后清棠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会如何,怀文和怀乐、师父一样,都希望她能平安康健,无病无痛。
怀谷独自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直到夜色低垂,他才从高高的宫墙上收回目光,转身朝笔墨阁的方向走去。
那些画还没有画完,他得回去继续画。
怀谷想把那些作品完成,在容清棠生辰时赠与她。
坤宁宫中。
容清棠、卫时舟与她的师父、师娘同坐一桌,已经用完了晚膳。
怀荆和温兰正在继续和容清棠叮嘱着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时,余内侍悄声行至卫时舟身旁,附耳禀报了什么。
听闻怀谷在宫门外站了许久才离开,卫时舟长指微捻,眼底情绪不明。
派人去状元府将师父和师娘请进宫后,卫时舟便知道怀谷也得知了此事,是以他才会命人在暗中盯着,想看看怀谷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他还没有死心。
容清棠这般好,自然不只是他心悦她。
卫时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可倾慕与觊觎,与不惜想用伤害她的方式来占有容清棠,便是另一回事。
当初怀谷在药囊中对容清棠下药一事,卫时舟还没有忘。
谢闻锦曾对容清棠做了些什么,前世容清棠又为何会早早殒命,卫时舟也一直记得。
至于谢闻谌,那日他在栖霞山猎苑时也曾意图对容清棠动手动脚,还让她生出了不适与不安的感觉。
卫时舟之前一直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他和容清棠的婚事在即,他不想让别的人和事打扰了他们。
如今容清棠已经成了他的皇后。
听暗中布置的人汇报了怀谷近来的动向,得知他在画什么后,卫时舟觉得是时候开始清理一些碍眼的存在了。
离容清棠最近的人,可以与她执手并肩的人,能被她拥抱的人。
只会是他。
作者有话说:
小卫:看见这个善良温柔漂亮(此处省略一本褒义词词典)的棠棠了吗?
(自信上前)她是我老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皮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仁寿宫中。
花瓶碎裂后的瓷片四处散落, 宫女和内侍跪了一地,人人都低垂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唯恐自己会格外招惹太后的注意。
太后坐在正殿上首,脸色阴沉得骇人。
“那个死太监走的时候还做了什么?”她冷声问。
贴身伺候的嬷嬷硬着头皮说:“回太后,余内侍走时命人在宫门外上了锁。”
“废物!”太后扬手给了她一巴掌,“他要锁你们便任由他锁了?谁允许他在仁寿宫放肆!”
嬷嬷立即跪下,甚至连脸都不敢捂, 更不敢说余内侍是得了陛下的吩咐。
见皇帝当真想让她禁足, 太后的怒意正盛, 看什么都不顺眼。
瞥见近旁的一名宫女容貌出众, 身段也很好, 太后心底的恨意更甚。
她随手将桌上的茶盏砸向那名宫女, 厉声道:“滚过来!”
宫女战战兢兢地跪行靠近, 将头垂得更低了。
看见她低头时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太后眼底淬了毒似的凝着那一处。
“你今年多大了?”她问。
宫女的声音有些不稳, 答道:“回太后, 奴婢今年十六了。”
“真好, 花儿一般的年纪,样貌也美。”太后意味不明地说。
话音刚落, 她又问:“若哀家让你去侍奉陛下,你可愿意?”
宫女身形一晃, 一颗心狠狠地沉了沉, 连忙叩首,断断续续道:“奴婢无能, 恐……恐无法……”
“没用的废物!”太后打断她的话, 命令道, “将你脚边的碎瓷片捡起来给哀家。”
宫女心里一紧,惶恐不已,却也只能照做。
从宫女手中接过碎瓷片,太后唇边忽然浮现出一道莫名的笑意。
片刻之后,仁寿宫的正殿中响起一道凄厉的尖叫声,惊飞院中的鸟雀,又很快归于沉寂。
太后被皇帝禁足一事很快便传到了刘相耳中。
手下试探地问道:“相爷,太后那边,我们可需要做些什么?”
刘相放下手中的茶盏,摇了摇头,“不必,她本就是个蠢的,成不了什么事。”
刘相一直都知道太后为何会主动与自己交好——
她不过是想以此稳住他,以免刘相生出反心,掀翻了卫家的朝堂。
但太后不知道的是,太上皇退位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让刘相元气大伤,他其实很难有与卫时舟一争皇位的胜算。
是以在立后一事定下之前,刘相也的确想过要与太后合作,让他的女儿进宫成为皇后,他便能得以喘息,重新培养起刘家在朝中的势力。
可不曾想,他的女儿和太后都是不中用的,此事落了空。
太后说会想办法组织选秀,让刘相选出的其他女子进宫留在皇帝身边。但那日刘相进宫与太后商议此事时,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以护卫宫城和皇帝为己任的禁军,竟有一半被分至了坤宁宫,听由皇后指派。近来正在重新调整每日轮值的人员与安排。
刘相暗中豢养了一大批人马以备不时之需,他觉得,若能抓住这个时机奋力一搏,或许能比只做个外戚赢得更多。
“赌场那边混进去的人,处理完了吗?”刘相沉声问身旁的手下。
无论是哪两拨人想来赌场暗查,刘相都不会让他们伤及自己的根基。
“回相爷,已经清理干净了。”
刘相吩咐道:“荒山那边的密道内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将那些银钱运走后,仔细把山的入口封了。”
“卑职遵命。”
说完正事,刘相随意问起:“那名逃跑的暗卫,可查到了?”
手下拱手道:“还未,卑职已加派了人手沿路追寻,不日便应会有结果。”
“但按他消失前最后出现的位置来看,卑职猜测,他应也去向了东南。”
刘相蹙眉道:“也?”
手下自觉失言,连忙道:“卑职有罪。”
刘相没有继续追究,沉吟片刻,吩咐道:“若找到了人,不必带回来,就地处决便是。”
“卑职遵命。”
手下得令后躬身退了出去。
不知想起了什么,刘相侧首看向书房墙面上挂着的那几幅花中四君子。
那是刘楚楚及笄之前画好了,又亲自装裱后送与他的。
但他亲自培养出的女儿,已经死了。
刘相收回目光,不再分心。
安王府中。
谢闻谌和安王都已经发觉了刘相的异动,从赌场将人撤回来后,这对父子便一直按兵不动,静待刘相接下来的反应。
“父亲,除了我们之外,应还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监视着刘相。”
“您觉得会是谁?”谢闻谌将杯中的春茶一饮而尽,问道。
安王抬眸望了他一眼:“自己心底清楚便好,不可多言。”
谢闻谌浑不在意道:“府里并无外人,陛下也听不见。”
安王眉目紧蹙,转而问道:“昨天你跟着帝后去了城外那个山村?”
谢闻谌思及自己昨日藏身于那座小院外的高树上时所见的一切,神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昨日皇上分明发现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耐心地为容清棠挑好一束花后便重新进了院子,任由他于暗处旁观。
但谢闻谌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随即态度随意道:“进不了后宫,我只是远远瞻仰皇后容颜而已,没做什么别的。”
安王难掩怒意道:“这已是逾距!你还想做什么别的?!”
“我想做什么,父亲不知道吗?又何必再问呢?”谢闻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我只是想要我自己原本的妻子。”
比起以前的谢闻锦,谢闻谌更加嫉妒容清棠如今的夫君。
昨日只是看着容清棠和皇上一起研墨写字,谢闻谌的嫉妒便几乎压抑不住。
容清棠和皇上当晚原本是分房睡,但夜里下起雨后不久,容清棠却又面色焦急地进了旁边那间屋子,翌日清晨才出来。
后来谢闻谌还看着皇上背着容清棠走过那段泥泞小路。
两人那般亲密无间,相处时似有绵长情愫化为实质在两人之间流淌。
“无论如何,私闯宫廷或觊觎君妻都是死罪,你切记。”
安王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察觉了什么。
他转而朝门外道:“想听大可进来听。”
谢闻谌唇边带着一抹讽笑,嘲道:“他的命可真硬。”
伤得那么重都没有死,不仅从鬼门关走了回来,还有力气从他自己的院子里来父亲的书房。
须臾之后,谢闻锦便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见谢闻锦带着伤仍要来这一趟,谢闻谌故意提起:“容清棠染了风寒,病得很重,陛下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谢闻锦心里着急,顾不上别的,连忙问:“那她的师父可曾进宫去为她诊治?”
谢闻谌侧首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和陛下倒想到一处去了。”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谢闻锦勉强松了一口气。
近来,谢闻锦每晚都会梦见那些陌生的场景——
他被人按在地上粗暴地挖去髌骨,鲜血染红了整个梦境。
他在云山寺外的山阶下苦苦攀爬却无法抵达他想去的地方,无法看见旁人话里所说的,容清棠的坟茔。
还有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雨将他淋透,将他的心浇熄。
谢闻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不断地梦到这些。
可每日醒来,他都会立即找来小厮询问,只有得知宫中并无任何与皇后有关的坏消息传出,谢闻锦才能勉强放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怕,怕容清棠会像他梦里那样早早殒命。
得知容清棠的师父已经进宫为她诊治后,谢闻锦才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忍着伤处一刻不曾停歇的痛意,问道:“父亲,清棠……皇后和谢闻谌本应有婚约吗?”
安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谢闻谌,声音平稳道:“既然已成往事,便不必再深究。”
那便是了。
谢闻锦又问:“即便那桩婚事本是他的,可她已成了我的妻子,他却一直觊觎着自己的弟媳。难道父亲也早已知道他对她有那些龌龊的心思,却并不阻拦,甚至放任他如此行事吗?”
谢闻谌老神在在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毫不在意谢闻锦用什么样的话说自己。
安王却下意识眉头紧蹙,恼道:“她如今已是皇后,你们两兄弟还想做什么?”
谢闻锦固执地继续问道:“父亲为何不加以阻拦?”
“是因为您也觉得,我配不上这桩婚事,应为谢闻谌让路吗?”
安王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反问道:“人心要如何拦?!”
“难道你拦得住自己的心意吗?”
安王无法让谢闻谌改变心意,只能一直将谢闻谌留在自己眼前。即便暂时回京,也绝不许他在安王府内待得太久,更不让他与容清棠独处,不让他有任何逾距的机会。
听了安王的回答,谢闻锦沉默了几息,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安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若知道当初和容煜定下的婚事会让这几个孩子变成如今的模样,他绝不会……
可世上的事,又怎么会有早知道一说。
离开书房后,谢闻锦并未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离开了王府,在深沉的夜色中带伤去了云山寺。
他一贯不喜寺庙与僧人,也不信神佛。
可梦里的他却像是有深刻入骨的执念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想要爬完云山寺前的山阶。
谢闻锦需要去确认一些什么。
下了马车后,谢闻锦一步一步地走上云山寺门前的山阶,停在了云山寺紧闭的大门外。
他没有叩门,而是在沁着凉意的夜里站了一整晚。
容清棠和卫时舟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宫外今夜发生的一切。
师父和师娘出宫后,容清棠服下了晚上的那次汤药,之后便简单梳洗,重新回了床榻上。
卫时舟仔细为她掖好锦被,温声说:“多睡一会儿吧,明日不必起得太早。”
容清棠长睫轻眨,柔声说:“你明日要上朝了,也早些休息吧。”
容清棠还病着,她担心会将病气过给卫时舟,耽误朝政,是以虽然她动了念头,却也没再像白日里时那样,让他抱抱自己。
卫时舟顿了顿,犹豫几息,说:“好,你睡着后我便去外间歇息。”
没了能与她同床共枕的理由,卫时舟便说会宿在外间。
他放心不下仍在病中的容清棠,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但卫时舟却也知道,她不会想看着自己荒废政事。
即便是为了她,容清棠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欣喜。
是以他明日只能先早些将朝会上的事情处理完,再赶回坤宁宫来守着她。
卫时舟熄了烛火,陪在容清棠身边,耐心地等着她入睡。
但容清棠缓缓睡去之后,卫时舟仍未离开,反而离得更近了一些,放轻动作握住了她的手。
唯恐自己最为珍视的人会再次香消玉殒,卫时舟的眼神一瞬也不曾挪开,安静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容清棠。
若可以,卫时舟希望自己再也不必去上朝,不必平衡朝臣间的关系,也不必被政事占据任何心神。
只要能像此时这般,静静地陪在容清棠身边便好。
但卫时舟也知道,容清棠绝不会倾心于一个在政事上懈怠,只知耽于儿女情长的昏君。
所以他会竭尽所能地成为可以得她欣赏的明君。
卫时舟想让容清棠成为最尊贵的皇后,受世人景仰。他知道容清棠会是一位好皇后,但他也需要成为最无可指摘的皇帝。
朝代更迭中,总不乏有人用“红颜祸水”几个字将一国的衰落怪罪于女子。一个不称职的皇帝,他身边的女子也常逃不开被世人口诛笔伐。
无论是爱意还是外在的身份,卫时舟都绝不允许自己给容清棠带来任何负担。
作者有话说:
小卫只想时时刻刻都赖在老婆身边
但棠棠慕强,他不搞事业的话就会没老婆(摊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晨星、啊皮皮、西伯利亚二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可以给他的,她都不会吝啬。◎
翌日清晨, 云山寺的僧人将寺门打开之前,不知是什么驱使着谢闻锦回过身,看向了不远处的那棵杏树。
杏花于二月早开, 三月时开得正盛,飘飘簌簌如白雪,一层层落于地时,似是堆叠成了柔软的绒毯。
没有来由地,看着在山间飞舞飘扬的杏花花瓣, 谢闻锦恍惚觉得容清棠或许曾站在那棵杏树下, 等着什么人。
沉重的寺门被打开时发出了微闷的声响, 谢闻锦回过神来, 迈步走进了他本不愿靠近的寺庙。
一路被僧人引着走向了尘大师的禅房时, 谢闻锦目不斜视, 并未看向别处。
他仍然不信神佛之说, 今日来云山寺, 只是想请红尘之外的旁观者为自己解惑。
停在德高望重的了尘大师的禅房外时, 谢闻锦犹豫了几息, 才敲响了门。
得到应答后, 谢闻锦推开门走了进去。
“了尘大师。”
谢闻锦忍着伤处的疼痛,周到地行了拱手礼, 却在抬头看见不远处端坐着的高僧时僵在原地。
他之前虽只是五品官,却也有参与朝会的资格, 曾见过太上皇的天颜。
谢闻锦没有想到, 云山寺内的了尘大师竟就是传闻中已经避世隐居的太上皇。
见太上皇神色平淡地看着自己,谢闻锦猛地回过神来, 连忙俯跪在地, 恭敬道:“微臣参见太上皇。”
了尘大师摇了摇头, 声音平稳地说:“贫僧已是寺中人,施主无需行此大礼。”
谢闻锦心有疑虑,却没有多问什么,而是顺着太上皇的话站起了身。
“施主今日来见贫僧,不知所为何事?”
了尘如见其他香客时那样,为来人斟了一杯热茶,温声问道。
谢闻锦顿了片刻,才于了尘大师对面落座。
他在心底挣扎了几个来回,仍然将自己进门之前便已经想好的第一个问题问出了口:“不知大师能否透露,容姑娘先前在云山寺中暂住时,过得是否顺心?”
谢闻锦知道自己已没有身份与资格再在外问起与容清棠有关的事,更遑论对面的人是太上皇。即便他已经遁入空门,容清棠如今也是他的儿媳。
可谢闻锦忍不住想要知道,容清棠离开王府也离开他之后,住在这座山寺中时,到底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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