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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白月光(夕阶酒)


怀谷冷淡地瞥了一眼群青和绿沈,声音里没什么情绪道:“师妹的这两位护卫,是在防我吗?”
“你该知道,师兄绝不会伤害你。”
容清棠干脆退下楼梯,回到一楼的平地上,平静道:“师兄待我很好,但于我来说,怀谷师兄和另外两位师兄之间并无不同。”
容清棠待怀谷并无男女之情,更从没想过会与他有什么别的关系。
怀谷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低垂着眼眸重复道:“并无不同吗……”
“我知道了。”沉默了须臾后,他说。
“今后师兄不会再提此事,你也不必将此放在心上。”
但在容清棠看不见的地方,怀谷眼底划过一片阴翳。
娇雀不乖巧,想飞往别家时,主人该怎么办呢……
瞥见容清棠腰间没有挂那个药囊,怀谷用已经恢复温和的声音问:“怎么没用那个药囊?”
容清棠不想打草惊蛇,搪塞道:“平日里都带了的,今日更衣时忘了。”
“今后不住在山里便不必用了,我改日重新做一个更适合的给你。”
“好。”
话毕,怀谷才在楼梯上侧身让出位置,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神情温柔地对容清棠说:
“还不上来?你怀乐师兄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他之前在西南学的新菜式,专门想让你尝尝。”
容清棠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也如往常一样态度自然地问道:“怀文师兄还没来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身后便传来怀文师兄的声音:“来了。”
容清棠回首看向怀文师兄,不动声色地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朝他走近了些。
“状元郎果然是大忙人,最后一个到。”
“就知道你不会饶过我。”怀文无奈道。
一行人这才往楼上熟悉的雅间走去。
甫一上楼,一位面带笑容的少年郎便迎面朝他们走来。
“可算等到你们了。”怀乐声音里带着愉悦。
他站定后便看向容清棠,话里不自觉地带了些责怪:“有的人恐怕都快忘了她还有我这个师兄。”
“雨隐楼的大老板谁敢忘?”
容清棠心情放松了些,她笑了笑,不记得是第多少次提醒道:“而且你比我还要小一些,真不考虑当小师弟吗?”
“你又提这事!”怀乐虚张声势道,“今日的新菜不许你尝了。”
“看来你这儿不欢迎我,那我这便回去了?”容清棠故意道。
“我这雨隐楼哪儿留得住你?”怀乐有些气闷,“有的人连要成婚的消息都不同我说了,还是怀文师兄告诉我,我才知道。”
几人聚在一起时总是怀乐和容清棠的话要多一些,是以怀谷和怀文都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
容清棠自知理亏,只好解释道:“事出有因,我才不能提前透露,并非有意瞒着你。”
怀乐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舍不得。
“还以为你离开王府之后终于可以自由些了,能常来雨隐楼与我一同试菜。没想到一转眼又去了个更不自由的地方,而我连新妹夫的面都还没见过……”
想起那人的特殊身份,怀乐没再继续说,只叮嘱道: “过会儿你可得多吃一些,我都听怀谷师兄说了,你今日已不必忌口了。”
容清棠正欲说些什么,却忽而看见不远处的雅间从里面打开了门,有一道她已十分熟悉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
那人看见她后似乎也神情微顿了一息,随即朝她走来。
“只听你说今日要出门,没想到竟在此处碰上了。”卫时舟说。
容清棠唇边带笑,柔声说:“确实有些巧。”
卫时舟今日穿着常服,又朝一旁的怀文递了个眼神,怀文便没有行礼。
见容清棠和这个男子之间似乎关系熟稔,怀文好像也与他相识,怀乐先开口问道:“这位是?”
人前的他没了和容清棠争到底是师兄还是师弟时的幼稚,端的是成熟商人的气质。
容清棠想了想,没有隐瞒,介绍道:“你方才说还没见过的那人,就是他。”
卫时舟适时温声道:“某姓卫,名时舟。”
怀乐愣了愣,没有先意识到他是皇帝,而是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问道:“你就是我的新妹夫?”
卫时舟微怔了一瞬,随即微微颔首,温和道:“对。”
“我就是即将娶清棠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卫:我就是守株待棠,到处和她“偶遇”的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伯利亚二哈、桔梗枇杷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能再说她不配做皇后。◎
怀乐原本比容清棠还要小一个月, 才十七岁,但他一直不愿意做小师弟,才让最后被师父收为徒弟的容清棠唤自己师兄。
如今看着应要比自己年长些的英俊男子承认是他的妹夫, 且对方还是当今皇帝,怀乐心里那点奇奇怪怪的“想当哥”的心思得到了极大满足。
是以他尝试着拿起兄长的气质,态度友好地问卫时舟:“既然都遇上了,择日不如撞日,妹夫不如同我们一起用午膳?”
“忘了说, 我是清棠的师兄, 怀乐。他们分别是怀谷和怀文, 也是清棠的师兄。”作为东道主, 怀乐介绍道。
几人互相颔了颔首, 便当是见过了礼。
怀文见怀乐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出声提醒他:“别忘形。”
虽说陛下是微服出宫, 可到底不能太过失了礼数。
怀乐悻悻地回头看了一眼怀文, 也意识到自己面对当今天子时还是应当保有敬畏。
卫时舟适时出声道:“我若一起的话, 会不会打扰你们叙旧?”
怀乐偷觑了怀文一眼, 见他没有阻止, 才答道:“不会的,我们往这边走吧。”
闻言, 卫时舟侧首看向容清棠,在眼神中征询她的意见。
他虽是有意出现在这里, 想在大婚前见一见她的几位师兄。但若容清棠不愿他参与, 卫时舟不会去打扰。
容清棠怔了怔,连忙道:“怀乐是老板, 今日他请客, 我们听他的便是。”
卫时舟这才答道:“那便叨扰了。”
见状, 即便是在男女之情方面还未开窍的怀乐也不由得暗暗想道:圣上似乎很听师妹的话?
怀乐面上不显,只是让人去后厨传话,再做几个补气血的药膳上来。
他注意到卫时舟额上有一块纱布遮盖着,应是受了伤。
一行人走进五楼不对外开放的那处雅间,怀乐便打开了话匣子,朝初次见面的卫时舟介绍道:“雨隐楼只吃饭,不住店,每日不管是一楼的大堂还是楼上这些雅间,都会满客,想来都得提前定。”
“我们这个雅间格外僻静,从窗边看出去的风景也最好,只有相熟的人来时才会用。”
“今后您若是再来雨隐楼,可以直接来这儿。”
说着,怀乐想起了什么,忽然问:“您方才是从另一个雅间出来的,可是有客人?”
容清棠也看向卫时舟。
珍馐美馔,宫中自是不缺的。她方才没有细想,卫时舟今日怎么也来了雨隐楼?
卫时舟面色不变,语气平常地答道:“有位长辈今日来了长安城,他很喜欢雨隐楼的菜肴,我便在此处招待了他。”
他也并未撒谎。
教卫时舟制取颜料的老先生今日的确来了长安城。师父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最喜欢雨隐楼的雪花酿。
皇帝的长辈自是身份贵重,是以怀乐没有多问,只是道:“那您来了我们这里,可否会不妥?”
卫时舟温声解释:“那位长辈中途有事,已经先行离开了。”
听闻卫时舟终于能娶容清棠为妻,师父说要亲自为他们准备一份新婚贺礼,雪花酿都没怎么饮便着急地离开了。无论卫时舟怎么留,他都怕会耽搁了喜事。
闻言,怀乐放心下来。
卫时舟的身份实在特殊,不能因为他的邀请耽误了一朝天子的正事。
怀乐招待着几人落座,只是稍微更改了一下他们几人以往相聚时的座位安排,将怀谷原本的位置挪了挪,让卫时舟坐在了容清棠右手边,他自己则仍坐在容清棠的左手边。
“妹夫和师妹一起坐吧。”怀乐觉得自己的座位安排得很合适,笑着道。
被换了座位的怀谷若有所思地看了怀乐一眼,雅间内只有怀乐本人没注意到。
见怀乐应是忘了,怀文出声对卫时舟提议道:“您坐在上首吧。”
以往师父和师娘不在时,他们都会把上首的位置空出来,他们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但今日陛下在,理应坐上首才对。
一直不曾开口的怀谷也第一次对卫时舟说了话,“怀文说得对,您请上座。”
卫时舟神色冷淡地看了怀谷一眼,假作不知自己坐的本是他的位置,道:“不必拘礼,我就在此处便好。”
见卫时舟不在意,状况外的怀乐也笑着打趣:“我看妹夫应也不想离师妹太远。”
卫时舟垂在身侧的长指微微蜷了蜷,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容清棠前后听怀乐说了好几声“妹夫”这个词,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说不清是羞赧还是别的什么。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他:“下月初一才成婚,你别总叫‘妹夫’。”
怀乐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应下,便听见一旁的卫时舟温声说:“无妨,迟早都会是,无论怎么称呼都好。”
卫时舟自己都没意见,容清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见卫时舟为人如此随和,对容清棠的态度也很温柔,怀乐才稍微放心了些。
他嘴上不说,却也一直担忧高高在上的皇帝会像谢闻锦那般,待师妹不好,让她心寒。
但从方才开始,卫时舟便没什么架子。怀乐刻意多次不那么尊敬地称呼他“妹夫”,卫时舟也并未表露出丝毫的不悦来。
卫时舟就像只是在成婚前见一见未婚妻子的家人般,温和儒雅,平易近人。
怀乐相信自己的师妹绝不会在同谢闻锦和离前便与别的人定情,但他也不会多问她为何会这么快便决定与卫时舟成婚。
师妹自有她的理由,怀乐只希望她能被人好好对待。即便并非浓情蜜意,只是相敬如宾,也要好过日复一日的冷漠。
几人落座后,便有人开始陆续上菜了。
怀乐自幼便喜欢在厨房里琢磨吃食,早早便向师父与师娘学了厨艺。接下长安城中雨隐楼的生意后,怀乐还多次去外地学了更多的菜式。
而知道容清棠已经忌口许久了,怀乐今日便专门准备了不少她喜欢的辣味菜肴。
见一道道菜肴被摆上桌,怀谷出声提醒上菜的店小二:“把那几道有辣椒的放在清棠面前。”
他看了容清棠一眼,温声道:“她清淡饮食了许久,应早馋了这些味道。”
雨隐楼的店小二自然知道二公子为何会有这个吩咐,依言照做后便退了出去。
听出怀谷话里似是无意中表露出的亲昵,卫时舟敛眸淡笑,没有旁的反应。
众人动筷之前,怀乐先抬手虚指了指其中一道菜,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们猜猜这是什么?”
容清棠只能看出其中有大小适中的肉块和鲜红的辣椒,间或搭配着一些花生,整道菜看起来油亮诱人,引人垂涎。
“怀老板别吊人胃口了,快说说?”容清棠说。
怀乐:“还记得我们以前做的《孙子算经》中的那道题吗?”
容清棠猜到了什么,很配合地答道:“你是说‘雉兔同笼’那道?”
“就是它,”怀乐回忆那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1]
忆起往事,怀文脸上也不自觉有了些浅淡的笑意:“当时你说让笼中的雉兔同时抬起两只脚,便能知道有多少只兔子了。”
见卫时舟也笑了笑,怀乐有些赧然,连忙道:“当时我还说,雉兔一起下锅,说不定会很好吃。”
“所以这是鸡肉和兔肉做的?”容清棠有些诧异。
怀乐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难掩得意道:“还是只用腿肉和辣椒做的,肉质细嫩,味道鲜辣,我给这道菜取名为‘雉兔同盘’。”
其实怀乐已经试出来,兔头经过辣椒烹制之后也很美味,但他担心容清棠接受不了吃兔头这件事,今日便暂时没做这道菜。
“你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容清棠一直闻着香味,胃口也被怀乐吊了起来,早已想动筷了。
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起身将几道清淡些的菜换到近些的地方,柔声对卫时舟说:“你受伤了,不能吃辣。”
“这道龙井竹荪你应会喜欢,也更为清淡,可以多用一些。”
见她关心自己,卫时舟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道:“好。”
一旁的怀谷神色有些不耐,微动了动脖颈,眸底划过晦暗之色。
除了卫时舟外,几人都比较熟悉,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怀乐又是个格外话多的,见卫时舟并不拘礼,他便左一言右一语地和每个人都聊了不少。
容清棠一面尝着怀乐亲自做的这些菜肴,一面与他闲谈。
见容清棠格外喜欢那道麻辣鲜香的雉兔同盘,卫时舟则细心地不时在她杯中添上解辣的茶水。
另外三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思各异。
怀乐问过每个人的近况和接下来的打算,又说起了师父和师娘。
“你们大婚时,师父和师娘会来吗?”怀乐问。
容清棠点了点头,“我给师父和师娘写了信,他们说会来长安待一段时日。”
“那到时师父和师娘还是住在雨隐楼?”
怀文出声道:“应会住在我那儿。”
怀乐笑着揶揄他:“我都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住在状元府里的人。”
怀文笑了笑,没有接这话。
容清棠想起了什么,说:“我到时也会沾一沾状元郎的光,从怀文师兄的府邸乘车入宫,师父和师娘会送我出嫁。”
容清棠私产富足却没有置宅子。大婚那日她若在云山寺身着皇后服饰听宣文、受册宝,再入宫去行婚仪和册封典礼,不合规矩。
怀文也想到了这个,提议让容清棠从他的府上出嫁。
见容清棠和怀乐一起拿他打趣,怀文无奈道:“分明是我沾了师妹的光才对。”
怀文很清楚,虽说每回春闱之后,圣上都会赐一座府邸给状元,但他得的那处宅子要比以往任何一位状元的都更大,更好。
那是容清棠以前的家,容伯父被罢官抄家之前的府邸。
今后那里仍然会是容清棠的娘家,怀文会和师父师娘一起送她出嫁。
容清棠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机会回到容家的老宅,从那里出嫁。
容清棠下意识看向卫时舟。
他实在为她的父亲和她做了许多。
卫时舟不仅在先前为她父亲洗清了罪名,如今还将容家的老宅赐给新科状元,再让容清棠从那里嫁进宫中,今后谁也无法再说她是罪臣之女。
卫时舟似有所感,侧首对上容清棠柔和的视线。
他目光温和地回以笑意。
他做这些是要让所有人都正视曾被他们有意无意忽略的事实——
容清棠的父亲是政绩出众的容尚书,也曾是当年春闱中的状元郎。
如今容清棠的师兄也是名副其实的新科状元,前途无量。且容清棠自己还是深受文人雅士称颂的画家青里。
无人能再说她不配做皇后。
久违的小聚结束后,怀文便该回去继续忙都察院那边的事了。他刚入职,需要熟悉的事情还很多,便先告辞了。
怀谷整顿饭都比较沉默,直到见容清棠起身,他才温和地说:“我送你回云山寺吧。”
容清棠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
“怀公子放心,我与清棠同路。”卫时舟面色如常,有礼道。
“你们……”
卫时舟神态自若地接下他没说完的话:“我们同住在云山寺中,所住的寮房相隔不算太远。”
“我定会看着她平安回房后再离开,怀公子不必担心。”
怀谷忽然想起,那日他去云山寺见容清棠时,卫时舟便已在那座凉亭内了。
当时他竟不知卫时舟也住在云山寺里。
怀谷心里一沉。
卫时舟又能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分明也是早有预谋!
但碍于容清棠还在,怀谷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只是温文尔雅道:“那便有劳你帮忙照顾清棠了。”
怀谷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像是容清棠本该由他来照顾,卫时舟只是代劳而已。
卫时舟心底有戾气翻涌。
容清棠听了怀谷那句话也蹙了蹙眉,她不动声色地给怀乐递了个眼神。
怀乐脑袋灵光,接手雨隐楼以来更是练就了不错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以他立即行至怀谷身旁,语气轻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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