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不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楚堪疑脸色冷了点,“你这哪是怕我不自在,分明就是嫌我年纪大。”
燕明玉可是服气了,“你一个武官,怎么还像文官那样咬文嚼字的?”
楚堪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他的确年纪大,比明玉大很多岁,而且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不能日日见。
越是放在心上,就越担心这担心那的。
这会儿楚堪疑心里想的,燕明玉是不是嫌他啰嗦了。
楚堪疑道:“打仗又不是不看兵书,我怎么就咬文嚼字了,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话。”
燕明玉看他这样,笑了笑,找补一番,“你是大将军,那自然是厉害了。”
楚堪疑叹了口气,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你就会说这些,明玉,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去西北?”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
“如今,越朝和外族歇战已久,两族友好互通。现在的西北和六年前的西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就算皇上之前担心他会造反,所以留燕明玉在京中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但是他和明玉已经不会有孩子了。
而楚铮在西南,也在皇上的掌控之处,那明玉就可以去西北。
燕明玉眨了眨眼睛,“你容我想想……怎么就突然问这个了。”
楚堪疑道:“咱们成亲都快六年了,我问这个,怎么就突然了,哪里突然了。”
燕明玉觉得楚堪疑说话的时候,就还挺有气势的。
不过,燕明玉可不怕,“怎么就不突然了,刚才还说我大哥来着,现在又说到去西北的事了。还说我嫌你年纪大,我要是真嫌,还会嫁给你呀。”
她不就找的年纪大的老男人吗。
楚堪疑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那倒也是,不过你当初嫁给我也不是因为别的……”
楚堪疑知道,是他位高权重,还有楚铮,现在他看出来了,明玉是真不想生孩子。
燕明玉立刻道:“你娶我还是为了楚铮呢!”
楚堪疑这回不说话了,越说这些就越伤情分,两人走到现在并不容易。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会儿,楚堪疑又问:“那你跟我去西北吗。不是和边关离得那么近的地方,会远一点,更繁华一些。府上你喜欢的下人和厨子都能带过去,我也是,我也会常回来。”
半年一回和几日十几日自然是不一样的。
燕明玉也没说不想去,“这事儿我得问问我母亲,我其实也想一直跟你在一块,可又不怪我,分明是你自己的原因。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喊我大哥大哥,会不好意思吗?”
楚堪疑这回脸是真的黑了,“明玉!”
燕明玉被他的反应逗得直笑,两人一边走一边闹,回镇北侯府已经很晚了。
至于去西北的事,初三这天燕明玉又回了燕安侯府一趟,跟沈氏说要去西北的事。她其实是想去的,成亲这么多年,一直分居两地,一年见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够一个月。
而且楚堪疑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更多。
回京述职一年两次,就算驻守西北,也有歇息轮值的时候。
这么多年,燕明玉也算了解楚堪疑的为人,倘若刚成亲,她肯定不会去的,但如今,知道楚堪疑和楚铮是什么样的人,去也无妨,正好看看别处的风景。
沈氏倒是乐意让她去,毕竟女儿还年轻,能走走看看,机会也难得。不过她还是觉得可惜,若是明玉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也有个陪伴,当然那孩子不会和楚铮争抢什么的,就是身边热闹一点。
不过虽然决定了要去,但燕明玉也不会立刻就启程出发,她得收拾东西,楚堪疑在那边置办宅院,至少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再过去。
然后等明年明荞成亲,她再回来一趟,妹妹成亲,她肯定要看着的。
说来燕明玉也不愿意出门,就母亲妹妹最亲近,兄长对她不错,但是亲近还差几分。
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要看着她出嫁。
初五就是顾家来请期的日子,婚期已经定下了,就是明年的八月初三。
到时燕明荞及笄礼,陈氏会过来,但顾言来不太合适,因为多是长辈在。
除此之外,就安心绣嫁衣,等待出嫁就好了。
中午,顾家就在燕安侯府留了一顿饭,燕国公还和顾太傅说了好些话,燕明轩做陪,偶尔还会提点燕国公说话要注意分寸。
顾太傅不禁想,这燕国公的长子还是比他父亲更有做官的本事,这燕国公有时候怎么胡言乱语的。
但饭桌上,也不能那样问人家。不过大体上,这顿饭吃得还是宾主尽欢。
今儿陈氏又送了燕明荞一对镯子,东西不算贵重,但是是一番心意,她是真的喜欢明荞。
这回是彻底放心了,陈氏也能专心操心顾绵的亲事了。
临走的时候,她还托沈氏,帮忙留意着,顾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母亲,快些走啦!”
燕明荞笑着跟沈氏燕国公把人送走,这么多人在,也不能跟顾言说什么,明儿顾言就上职了,燕明荞就冲着他笑了笑。
顾言也笑了笑,回头又看了燕明荞一眼才上马车。
燕明荞看着人上去,等马车走后,沈氏道:“还看呢,也不嫌冷的。”
燕明荞:“不看了不看了,这就回去。”
“母亲呀,明儿兄长也回去,等月中我去寺里上个香吧,保佑咱们一家顺遂平安。”燕明荞挽着沈氏的手臂,笑得可乖了,“再去看看新首饰新料子,给府里人都做,女儿出银子,好不好?”
沈氏笑着道:“行了,惯会这样,冷,快回去吧。”
正月初下了场雪, 比去年下的雪都要大,踩在上头能把脚没了,都到脚踝那里。
而且从昨晚到今儿上午没停过, 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荞安轩只在院子里扫出来条小路,供丫鬟们出来拿东西的,偶尔出来一个也是去小厨房,剩下的,都在小室烤火说话。
荞安轩的丫鬟有两个去年嫁了人, 又换了新人过来。
林香和雪竹是一等丫鬟, 晴日、雪酥、晴风晴雨是二等丫鬟, 还有四个三等丫鬟, 燕安侯府的下人都说, 在荞安轩干活最轻巧, 五姑娘大度心善, 只要做事不出错漏, 就能做着最轻巧的活计, 领着最多的月钱, 偶尔会得赏, 快活得不得了。
不过听人说荞安轩的丫鬟每个月还多一日假,倒也不是荞安轩丫鬟说的, 只不过这些丫鬟都住在下人房,人就在这儿, 每个月都出去两日, 总是这样,自然能发现不同之处来。
虽然问也不会说, 但燕安侯府的都知道。
不过也没人说什么, 毕竟燕明荞是夫人最喜欢的姑娘, 而且,府上大娘子都不说什么,哪儿轮得到丫鬟多嘴。
林香一早出去了一趟,跟着管采买的小厮松叶要了两尾鲜鱼并着别的菜,松叶去年从门房调去了采买那儿,怎么说管采买油水都多,而且看夫人的意思,说是松叶机灵,等姑娘出嫁了,松叶也跟着过去。
到时候在外面给姑娘办事儿,也方便省事。
林香觉着,夫人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姑娘嫁人的事了,要陪嫁跟过去的丫鬟、小厮,府上要给的聘礼,各种好东西,生怕姑娘缺什么短什么。
不过也是,今年八月初三,姑娘就要嫁人了,可不得准备着。
她们这些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要跟着过去。那些三等丫鬟,等姑娘嫁人之后,可能会分到其他院子里去。
林香感觉日子过得快,她是不打算嫁人了,跟着姑娘过一辈子,日后还能带小主子。后头雪酥她们年纪不算大,也不知道怎么打算的。
林枣成亲后日子过得也不错,还生了个孩子,陈越州对她很好,林香偶尔会羡慕,但大多时候,还是觉得银子比男人靠得住。
跟着姑娘好好做事就好,银子多香呀。
两尾鲜鱼,林香吩咐一尾要炖汤,一尾做成酸菜鱼,让厨娘切得薄薄的,用腌的够味的酸菜和泡椒,加上鱼骨汤,把鱼片一涮。
鱼汤还有留一盅,给姑娘喝,最能养身子的。
最好摆上一个炭炉子,这样一边吃一边放,吃起来会更嫩一些。
还能吃点小白菜别的肉,吃完下些面片面条,这么吃暖暖和和的。
松叶送的还有不少鲜菜,正好吃顿热锅子。
就是这雪太厚,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化不了,往年这个时候天还暖和点,今年多了场大雪,好在没什么大事,就在屋里猫冬就好。
中午,燕明荞自己吃的,支了张小桌,就在窗边,一边看雪一边吃鱼。
鱼的刺大多被厨娘给挑了出来,但是吃的时候也得小心,桌边还摆着热茶果子点心,燕明荞在吃,身边不远处有个丫鬟留着伺候。
倒是不用布菜,就端茶倒水。
伺候的是晴雨,她觉得,姑娘比去年更好看了,人长开了,也白,白中透着粉意,就跟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的颜色一样。不仅仅模样好看,身量纤侬合度,就拿手指来说,也写字绣花,但是就是纤长粉嫩,整个人看着水灵灵的。
这么看,端庄大方,偶尔还带着点俏皮劲儿,看着就觉得好看。夫人把姑娘养得可真好,但也是姑娘自己争气。
燕明荞吃得慢,吃饭喝茶再看窗外的雪,慢悠悠的,悠闲至极。
从尧桢十四年年初到今年年初,过去了整整一年。
去年七月份,她及笄,那会儿离婚期不过一年多一个月,原想着时间过得没那么快,还有一年才成亲呢,谁知一眨眼又过了个年,不过还剩半年。
她长大了一岁,十六岁,已然是个大姑娘了。
这一年来大哥在常州任职,二哥在小县城任职,二嫂去年开春过去了,带着延哥儿,说是今年开春再回来。
家里的事都是大嫂操持,燕明荞就守着自己的小生意,其实说小并不小。
像烤肉铺子,因为还连着茶水铺,后来又加了糖水生意,在盛京开了三个分店,在盛京外面有两个。玉芳斋算是生意最好的,盛京有城南城北四家分家,南方交通便利商人聚集的地方也有四个,而二姐姐去了西北,分店开了两个。
而后还供给几间大酒楼,燕明荞觉着,这虽然算不上盛京城最大的点心铺子,但也能和五香居这种老字号平分秋色了。
算着玉芳斋都快开了十年了,出门在外,也能说是十年的老字号了。
而烤鸭卖得也不错,分店在北方开的多,好像那边人更喜欢吃烤鸭,燕明荞也爱吃,谁不爱吃烤得金黄透亮,外酥里嫩直流汁水的烤鸭呢。
而茶叶生意,算是燕明荞这些生意中最赚钱的。
其他生意还分个淡季旺季,但茶叶不一样,签下的生意一来就是三年五年的,而且因为和外族和平互通,茶包也能卖到那个地方去。
越是往越朝外面卖,价钱就越高。
不过这几年来燕明荞也瞧见过不少赝品,跟着她的茶包样子是差不多,只不过味道差不少,虽然分了些生意过去,但是像大酒楼这些地方,还是跟她们签单子,毕竟味道好。
而且背靠燕安侯府,做生意方便得很,也没人找她麻烦。
这一年下来,光利润就有六七万两银子,庄子已经有八个,去年多了两个,宅子三个,燕明荞又买了一个大一些的,论大小自然是比不上燕安侯府,不过比顾言聘礼中那个大不少。
铺面四个,去年买了一个位置不错的,但只留着租用,兴许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
燕明荞有银子,多是花了,自己这儿就留了三千多两。
买的更多的就是书画孤本,在这上头花的银子不比花在买庄子上的少。
衣裳首饰是没花多少银子的,因为去年的衣裳首饰,要么是母亲买的,要么是姑姑给的,还有大嫂二嫂,比着给她买衣裳首饰,燕明荞想自己买都没机会。
顾言也会送她,顾言还想直接把果干还有一家书坊的生意让她管着,但燕明荞没答应。
一来两人还没成亲,要分得清一些,二来顾言没生意,要花钱怎么办,难道还次次跟她要钱来呀。
而买的那座新宅子,燕明荞是打算两人成亲后,等顾家分家了,再过去住的。
宅子带花园和各种景致,占地十几亩,有几个小院子,并不算小。
主要燕明荞喜欢那个花园,有池塘,收拾打扫得也好看,到时候找几个会园艺的小厮,肯定更好看。
在盛京,想要好地方的宅子,只能买人住过的,再找人修葺一番,就差不多了。
这个宅子最大的好处便是离燕安侯府近,就是离太傅府不太近,但都在盛京,也不远的。
到时候顾言上职也方便。
燕明荞让晴雨往锅里煮了面,就着鱼片和鱼汤,一小碗面吃完,正好还能睡个中午觉。
下午雪依旧没停,等到第二日雪小了点,不过还飘着雪花,细细密密和盐粒一样。
晨起的时候燕明荞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丫鬟道:“姑娘,夫人说顾公子来了,让你过去见见。”
燕明荞先是一笑,然后又把笑容收住,低头理了理衣裳,今儿是初五,明儿顾言就上职了,就是去年的今天,顾家过来请期。
也不知道顾言过来做什么,燕明荞心里想,估计是马上要上职了,今日过来看看,不过这么大雪,外面街上的雪肯定更厚,顾言来一趟可不容易。
燕明荞又回屋披了件斗篷,由丫鬟撑着伞,去了正院。
顾言正在和沈氏燕国公说话,燕国公问了问顾言在朝廷任职的事,不过没说几句,因为顾言说的,他也听不懂。
倒是沈氏把话头接过来,问了问陈氏和顾绵,“绵绵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出来了,她定亲之后,性子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顾绵是去年九月份定的亲,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月,跟兰陵萧家说的亲,也是松山书院的学生,年纪不大,明年乡试。
书香世家,这样的人家事少,嫁过去省心。
等萧家公子考完试后,估计会留在盛京,若是留不下,那跟着一块任职也行。
当时沈氏还和燕明荞去了定亲宴,是个不错的小公子,陈氏打算让顾绵明年开春成亲。
到时候,估计也就分家了。
顾言道:“绵绵这阵子是没怎么出门,不过和明荞还是常出来的。”
沈氏觉得顾言比去年高了不少,也更挺拔,说话为人处世,都挺像样的。
沈氏道:“以后她们相处的时间还长,你父亲母亲身体可还好?”
顾言微微点了下头,道:“他们身体康健,年初回祖父家看了看,两个老人身体也不错。”
沈氏点了点头,身体好就好,她对着丫鬟道:“去看看明荞,到哪儿了,怎么还不过来。”
顾言忙道:“伯母,让明荞慢慢过来就是,雪大路滑,也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但若今日不来,再见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沈氏笑着道:“你这拿着东西过来,那么远都不觉得什么,明荞院子走过来,也就几步的事。宁湘,你快去看看。”
沈氏对顾言说道:“明荞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你也多担待着些。”
只是不等宁湘出门,燕明荞就进来了。
燕明荞从外面都听见了,“母亲,您又在说我什么呀。”
燕明荞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总是这样说,说她娇气,什么都不会做,说她被宠坏了,明明没有。
后来问母亲,母亲就说,这么说才对,顾言知道她养得娇,以后更会珍之重之,燕安侯府出来的女儿,就是应该这样的。
两家家境差得多,不能嫁人之后依着顾家的来,跟顾言受苦。
燕明荞觉得母亲说得也有理。
顾言看了眼燕明荞,又把视线收了回来,他不自在地喝了口茶,就算过了一年,可当着沈伯母的面,还是不自在。
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听沈氏道:“明荞,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赏雪吗,正好家里没人跟你去,你就跟着顾公子出去看看吧,还有烤鸭,一直惦记着吃的。”
从燕安侯府出来, 燕明荞看向顾言,“那咱们就去吃烤鸭子?”
母亲都说了,而且, 她是想吃了,和顾言吃,更高兴。
顾言道:“我也正好想吃了,从街上过的时候,看见什么好吃就买一些。”
燕明荞先上了马车, 车里有炉子, 到底是比外面暖和, 她就把斗篷上的帽子摘了, 软软地搭在肩后。
顾言伸手给他弄了弄毛领上的雪, 看着燕明荞时眼中含笑, “还好今日过来了, 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燕明荞低着头, “这么大的雪, 本来就不该过来。”
而且过年才见的, 等上元节雪不就化了吗, 哪儿用特意跑一趟。她偶尔去找顾绵,况且顾家不止逢年过节送礼, 她和顾言见的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