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以他这种心性,当个正经官都够呛,也不是沈氏瞧不起他。
沈氏决定就按照傅先生的意思,请沈元景过来,早点把这个家给分了,省的到时候夜长梦多又出变故。
跟燕明泽说完这些话,沈氏和于氏,就回了正院。
燕明泽没想到,还会找人做见证,估计告知书还会放到那些人手里,这就有些难办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国公府,他在家中已经待了一个月了,再待下去,功课都要荒废掉。
老师那边趁早去一趟,黄启是个体面人,既然母亲已经去过,想必不会太过为难他。
沈氏打算明日约见一下林夫人,商量商量这两人的亲事。既然答应了燕明泽让他娶林毓婉,而林家也有这个意思,那趁早把这事儿定下来。
把燕明泽分出去,日后和燕国公府无关,也算给黄家一个交代。
沈氏现在倒不觉得林家是看中燕国公府,毕竟燕明泽把燕国公府已经得罪干净了,林毓婉要真嫁到燕国公府来,沈氏都那般说她了,林毓婉脸皮是有多厚还能同住一个屋檐下。
嫁过来能有什么好日子,还不如夫妻俩出府另过。
这是实话。
于氏过来一趟,把事情解决了,沈氏心里畅快得很,仿佛移走了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
她对于氏说道:“宅子倒是不急着看,等明栩他们进京考试再说,到时候若不想住在国公府,也有住处的,等那时再慢慢找合心的宅子也不迟。”
于氏从善如流道:“也好。”
妯娌两人许久不见,也没怎么一块儿过日子过,关系倒还算亲近,有一句话叫做远香近臭,也是这个道理。
如今一块儿走着说说话,夫君都不在,也乐得自在。年纪都不小了,很多事能看开就看开,不然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沈氏会说燕国公拎不清,于氏就附和几句,说说这家骂骂那家,这一日也就过去了。
燕明荞没过问过,不过母亲让她准备两千两银子,选一个宅子、一座庄子,她就明白这事已经定下了,而燕明泽也已同意。
如今她管家,自然清楚燕国公府有多少家底,说实话,七年前大姐姐出嫁时,府上还没这么多银子,陪嫁都比这个多。
燕明荞想,如果能安安分分,等到分府分家那日,燕明泽拿到的远不止这些。
这就是他费尽心机,想求的结果。
这可能就和做生意一样,谋划算计,一步赢一步输,落下就是万丈深渊,他最得意的时候就是刚和黄家议亲那会吧,林毓婉还上赶着贴过去,觉得往上有黄家、林家两家的扶持,日后在朝中肯定如鱼得水兴许就能一步登天了。
可算计也不能害人,他害过多少人了,但凡不那么贪心,只要黄芷心一个,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燕明荞觉得,自己也该反省,她现在银子多了,做生意都不管不顾的,可不能这样,以后摔了跟头都不知道疼的。
宅子、庄子燕明荞是细心选、大差不差的,庄子有二百来亩来亩,宅子位置不错,但离燕国公府很远。
燕国公府在城南,给燕明泽的宅子在城东,是她和母亲最不常去的地方。
这差不多是燕明泽在府上的最后一件事,也该尽善尽美才是。都要离开国公府了,燕明荞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给他使绊子,赶紧送走才是正道。
燕明泽院子的嬷嬷还有他的小厮跟着一块儿把东西收拾了收拾,东西不少,一天还收拾不完。
等明日分家之后,就一块儿运出府。
而沈氏上午去了林家一趟,跟林夫人商议亲事。
燕明泽被关了一个月,林毓婉也一样,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林家不敢把人放出来。
林夫人还去过黄家,但黄夫人不想见她,她连人都没见到。
如今沈氏再去,林夫人可不敢给沈氏脸色看,更不敢奉冷茶。她好声好气,茶水点心都备好了,问沈氏有什么打算?
这登府肯定是为了亲事,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沈氏说道:“两个孩子闹到如今这地步,不成亲也说不过去了。不过,燕明泽是庶子,又做出了这等丑事,我禀告了老夫人,今日下午就给他分出府去。日后你女儿嫁过来,两人也出府另过,不必晨昏定行,每日来向我请安。”
林夫人不可置信道:“分出去,这燕国公府如今就要分家了吗?”
沈氏有些不耐道:“我说的话,林夫人刚才没听明白吗?是今日下午给他分出府去,哪里是燕国公府要分家。”
林夫人又疑惑了,分家可怎么分,要分些什么呀。
“你这……我女儿要嫁过去,就分家了,这不妥吧?那分给燕明泽什么呢,你们这做事也……哎……”
沈氏道:“分家乃燕国公府的家事,就不劳林夫人过问了,今日过来,在分家之前把这些事和你说清楚,是省着林家到时候说燕国公府骗婚。”
具体怎么分自然不可能告诉林家,毕竟尚在议亲,还未定亲,连亲家都算不上。就算定亲了,那也该不着林家管。
不过看她对燕明泽的态度,估计也能猜出来,燕明泽出府令过,分不了多少东西。
林夫人的确看出来了,她有些犹豫,这亲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没了燕国公府,这燕明泽还有什么好的?不过他功课还不错,在同龄人之中是为佼佼,日后入朝为官,估计也比燕国公府的大公子他们混得更如鱼得水些。
只不过没有银子,女儿嫁过去不纯纯受苦吗?
可不嫁给燕明泽,又能嫁给谁呢,估计到时候给说亲的,连燕明泽都比不上。
等燕明泽会试中了,那燕国公府还不回心转意。
林夫人说道:“还是国公夫人考虑得周到,亲事自然是要做的,只是这定亲宴什么的……该有的得有对不对。”
沈氏皱着眉道:“林夫人,都发生这种事了,我劝你还是低调行事,省得到时候让外人看了笑话。”
定亲宴,是真不怕黄家来人把亲事搅和了。
还定亲宴。
林夫人被噎了一下,她扯了扯嘴巴,但这回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亲事就这么口头定下来了,过几日再合八字,虽然燕明泽分出府去,但这些事还是该沈氏操持。
不过,一切从简,低调行事。毕竟两人做了丑事,不能太光明正大。林毓婉是明年开春生辰,到时候及笄了就出嫁。不过,离明年还有大半年,期间发生什么事儿,沈氏也不知道。
这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林毓婉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盼头。
细心谋划来的亲事,她满意了吗。
去过林府,沈氏就回了国公府,在越朝,大事向来是赶着上午办,除了算过吉时的事,像定亲、乔迁以及出门拜访,多是趁着上午。
而燕明泽分出府另过,就定在了下午,申时过半,天气没那么热的时辰。
傅仲宴和沈元景一块儿来的,燕明荞去门口接的人。
上次见傅仲宴是端午那日,见沈元景是四月份,和嘉元郡主她们一块儿登山时。
沈元景下马车后扶着傅仲宴,燕明荞走过去扶着另一边,“今日辛苦老师和沈公子跑一趟,家事还要劳烦老师,实在惭愧。”
沈元景没说话,傅仲宴道:“谁家没有点俗事,我和你祖父是朋友,又是你的老师,合该过来一趟。”
沈元景微低下头,看着燕明荞那边微微荡漾的裙摆,“明荞妹妹,当初我在燕国公府借助过一段时间,得祖父祖母他们照料,如此恩情不能不报,还请你不必挂怀。”
燕明荞轻轻点了一下头,又道:“也请……元景哥哥不必再挂心这些事了。”
燕明荞把人送到堂厅,然后去准备笔墨和印泥,她自己准备放心些,告知书需要燕明泽自己写,还得亲眼看着他写才行。若不亲眼看着,燕明荞也怕像话本子里一样,放着放着,上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屋中有沈氏于氏,傅仲宴沈元景,以及燕明泽五人。
燕明荞换过茶水就出来了,安心等着里面完事,从端午那日到今天,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事终于要了结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能圆满就好。
入夏之后,燕明荞就穿着轻薄的细衫,夏风吹着,裙摆随风舞动。她望着远处萧阳的方向,跟祖父说道——祖父,燕国公府还有大哥二哥,四弟五弟他们,祖父你不必挂心。如今府上蒸蒸日上,让燕明泽出府另过,也是为国公府打算。
还请您保佑国公府,日后顺风顺水,无虑无忧。
燕明荞等了两刻钟,里面人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沈氏,把门打开,方便傅仲宴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孩子们长大,长辈老去,傅仲宴步履有些蹒跚,对沈氏道:“你不必送了,就让明荞送送我吧。”
沈氏想留傅先生饭,但傅仲宴拒绝了。
燕明荞点了点头,扶着傅先生的另一只手。三人慢悠悠地往外走,这让傅仲宴仿佛回到了当初在燕国公府教书的时候,他给小辈们启蒙,教明荞和沈元景读书。
那会儿,沈元景藏拙,每日不声不响,而明荞聪慧,读书根本不用人发愁。他那时教得痛快,腿脚也好使,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对沈元景藏拙一事,傅仲宴也理解,那么大一个孩子,想自保有什么错,再说后来沈元景也解释了,当时他是罪臣之后,不可能科考,与其表现得聪慧让所有人惋惜,还不如愚笨些,总之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不过傅仲宴如今知道,沈元景对安王府一家介怀甚多,尤其是安王妃,恨不得她替沈明珠死了,好换他母亲活过来。可是这般容易钻牛角尖,最后跟自己过不去。
人活一世,从前的日子就不好过,沈明珠已经死了,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该放下才是。
日后不管是留在沈家还是回安王府,都好。
后头的丫鬟不远不近地跟着,沈氏不自觉轻轻叹了口气,告知书一式三份,她这儿一份,傅仲宴和沈元景那儿各一份,也算给国公府一个担保。
答应燕明泽的事儿,沈氏也做到了。宅子的房契,庄子的地契,以及两千两银票,到时候再去官府把户籍变了,燕明泽这就算正式脱离燕国公府了。
不用再担心什么,的确能让人松一口气。
燕明泽是最后出来的,外面太阳余晖洒满的月台,金灿灿的。
庭院中的树木,树叶上也是光辉满满。往前看,是燕明荞三人,正在往前走,他脚下,是熟悉且陌生的燕国公府,从前就是在这里准备家宴,给祖父祖母过生辰。
他心中有一丝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感觉像是无家可归了一样。
沈氏说道:“若今日搬不完,慢慢搬也可以。”
燕明泽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最后的体面还是该有的,他行了一礼,“今日有劳母亲了。”
沈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都把人逐出府去了,再说好话假惺惺的。
就这样吧。
燕明泽还是尽快收拾了一番,既然已经分家了,那他也不想留在燕国公府了。十几箱书册、一些摆设、还有自己曾用过的东西、存下的银子……拉了好几辆车才拉完。
城南到城东离得甚远,等燕明泽收拾完这些天已经天早已经黑透了。
“走吧。”跟他出府的只有一个小厮,跟了他四年,院子里的嬷嬷沈氏换过,自然不可能带出来。
只不过,踏出府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孟小娘来,想起燕明月,想起明芸,想起在锦华苑过的日子。
他对小厮说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有件东西忘了。”
燕明泽又跑回锦华苑,大夏天,弄得满头是汗,院子已经许久不住人,都荒废了,就留了两个看门的婆子,诧异地问他过来做什么。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找到。
小娘早就不在了,燕明月嫁到了淳安侯府,明芸忘了幼时的事,自然不可能记着他这个兄长。
燕明泽:“没事,要走了,过来看看。”
燕明泽一走,可以说是了却是沈氏心头的一桩大事,不管他以后做什么,不必再担心忧心,更不用拉着一张脸去给各家赔不是,自然好。
而于氏过来这几天,也没想到事情解决地这么快,她打算过两日就回去,但被沈氏给留住了。
本来这么热的天来一趟就够遭罪的,还这个时候回去,那不是更遭罪,马车里又闷又热,沈氏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燕明荞也会照顾人,冰块、解渴的瓜果一应送去,若是想出门她也会陪着,总之不会没意思了去。
而且,如今最没意思的是燕明玉,得知燕明泽和逐出府差不太多之后,虽然没表现得太欢喜,但也是松了口气。
她一天到晚没事干,可以带着婶母逛逛盛京城,再走远些也行的。
而且燕明玉有银子,去哪儿都不愁。
这炎热的夏日,好像有了盼头,于氏有儿媳管家,的确不急着回去,便跟着两个侄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等到六月中旬,下了一场雨,天气也就凉快了一个时辰,又热了起来。
第104章 六月底
六月份天气热得很, 于氏这几日也不想出门,就在府里待着。屋里摆着好几个冰盆,再有丫鬟在冰盆旁扇风, 凉快得很,比在外面晒着强。
她打算等天气稍一转凉就回去,越北上天气越凉爽,就算萧阳不用她做什么,她也不能老在盛京, 毕竟这是嫂嫂家, 她也想孙子孙女, 况且做儿媳的, 总得回去尽尽孝道。
但燕明荞出门了, 随着她长大, 尤其是来月事之后, 沈氏就屡次叮嘱她不能贪凉, 尤其是夏天, 不能吃冰的、不能吃西瓜、井水里捞出来的水果也不能多碰。
燕明荞听沈氏的话, 可夏天多热呀……
来月事那几日, 本来人就是好像在火炉中,为了肚子着想不吃就不吃了, 可月事走了还不吃,那和把人扔到火炉里有什么区别, 就跟穿着厚棉衣泡温泉一样, 别说她了,就是放个鸡蛋, 都能熟了。
燕明荞觉着, 只要不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吃, 那就不算吃。在院子里吃的话,偶尔宁湘她们会过来传话,被看见了不好,所以她都是带着东西去太傅府吃,然后吃完再回来。
玉芳斋如今把隔壁的铺子盘下来,有坐着的地方,客人就能坐下喝茶吃点心,夏天到了又有冰饮吃,加之后院景色也不错,往年玉芳斋尚且因为天热糕点不好放,生意不好,如今这两年的生意到了夏天倒是红红火火,一年到头都没有淡季。
逢年过节,尤其是中秋春节,生意更能好上好几倍。
燕明荞去太傅府的时候,顺路去玉芳斋,选几样冰品,先放在木饭盒里,然后再用棉被包上,这样化得慢些。门口这样买冰品的不在少数,燕明荞一个也不稀奇。
到了太傅府也不用通传,自有门房小厮领着她进去,不过虽然有棉被包着,但燕明荞还是怕不凉了不好吃,所以脚步极快。
身后是雪酥和晴日快步跟着,到了顾小娘子的院子,这才能松一口气。
燕明荞一手在头顶遮着太阳,另一只手提着裙摆,时不时还会扇扇风,到了门口,顾绵的丫鬟会打开门帘让她进去,然后再冲屋里喊一声,“姑娘,燕小娘子过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明荞明荞,你可来了!”
顾绵也提着裙摆出来,见人先是一笑,“下次咱们俩再见面,还写帖子作甚,干脆你就直接过来,然后呢,我见到你肯定会更加欢喜,更加高兴。”
从太傅府门口走到顾绵院子,也得一刻钟多,燕明荞头上出了些汗,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她道:“我看你不是欢喜我,是欢喜冰品吧。”
顾绵狡辩道:“那可不是,若你来什么都不拿,我也欢喜,但单若冰品来,我就没这么欢喜了,你的冰品和别人的自然不一样,所以说,还是因为你。”
燕明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倒也是,我的更好吃。”
燕明荞是玉芳斋的东家,去吃冰品,不管是份量还是码的料,都比别人的足。
就拿果味冰沙来说,下面是一碗底冰沙,上面有山楂碎、葡萄干、菠萝蜜干芒果干的细丝、蜜瓜块、甜瓜块……能抵上冰层的两三层厚,抵上别人买的两三倍了。
这么一大碗,吃也是吃冰冰凉凉的水果多。
若是西瓜蜜瓜的甜味儿没有那么大,自有菠萝蜜干、芒果干儿这些弥补,清甜味十足。
这夏日不就是吃凉的,吃水果吗,甜甜的水蜜桃、葡萄、西瓜、蜜瓜……
吃起来可痛快了。
而这些独属于特别南边的水果,全是从顾言那儿弄来的。燕明荞后来想,这门生意估计就是顾言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