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土壤开始搅动翻涌,无数双惨白的手臂从土壤中冲了出来,怪异的向上弯折。
【新娘子~红嫁衣~喜丧事~恭喜连理~天长地久~】
白雾掩埋的远处,蹦蹦跳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梓衿看见了那顶熟悉的艳红色花轿,一摇一摆的在向着她靠近。
纸人童子捏着尖细的嗓子,脸上胭脂所化的两道腮红喜庆又滑稽,薄薄的身体撑起沉重的轿子,居然还没有被压垮。
脚步声浩浩荡荡,将翻涌的土壤重新压平。
惨白的胳膊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如同灼烧般,皮肤骤缩流脓,惨叫声似是能穿透耳膜。
它们蠕动着重新缩回了土壤中。
前排抬着轿子的纸人童子猛地停住脚步,朱砂眼的赤瞳迅速转了个圈,场面怪异又可怖。
轿子停在了离他们不到三米的距离。
江梓衿宛如被人施展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云雾向四周扩散蔓延,将纸人的身影模糊成暗黑色的影子,放眼望过去,一排排居然全站满了纸人!
身后的纸人童子抬着一箱箱雕花沉木箱子,将盖子掀开,里面装了满满的金银财器!类似这样的箱子还有几十件!
珠宝的亮色即使在白雾间也极为耀眼夺目。
新郎嘴唇绮红,如同饮血的精鬼,神秘、漂亮的不像个人类。
“收下。”
江梓衿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那些箱子的方向走去,她半弯下腰,细白的指尖触碰在华贵的珠宝上,负责抬箱子的纸人发出尖细的笑声。
【恭喜连理~天长地久~】
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浮金喜字,四角各坠着一个大大的彩球,帘子上的流苏直直的垂到底部。
纸人们抬着一件云锦描金的蜀纱嫁衣,妖冶的裙摆翩跹,好似大片大片的曼殊沙华,美轮美奂。
鬼新郎站在她身后,青白的手指覆在江梓衿腰上,尖锐的指甲狎昵的捏着她腰间的软肉。
江梓衿眼尾覆上了一层潋滟的薄粉,他对她身上的敏感点非常熟悉,只轻轻一碰,就让她像秋日树上坠着的白花,簌簌的发着颤。
“我为你准备的嫁衣。”
鬼新郎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冰冷又缱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木香花味勾勾缠缠的被吸入肺腑,让人浑身发烫。
“退下去。”
纸人们脸上显出谦卑又恐惧的神色,慢慢朝后退去。
火红的嫁衣落入了男人的手中,他手指白皙泛着青紫色,如同美丽有害的毒花。
江梓衿身上的衣服被他割断,如同碎片一般洋洋散散的被吹落到空中。
纸人背着身子,匍匐在地上,形成一圈牢不可破的包围层,将二人遮盖的严严实实。
莹白如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比之玉石不遑多让。
江梓衿敏感极了,尖锐的长甲蹭在肩头时,细长的胳膊泛出了浅淡的粉色,宛若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他并不急着给她换上艳丽的嫁衣。
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锁骨,薄冷的唇畔贴在她温热的肌肤上,濡湿的吻就像蜜糖一般刮过,留下莹润的水泽。
江梓衿眼尾含着生理性的水珠,细密的汗水顺着秾艳的眉眼滑落,荡着缭绕云雾,交叠的身影掩埋在朦胧景色中,暧昧又缱绻。
精美的嫁衣一层层披在了她身上。
江梓衿无意识的揪着男人的衣摆,粉白的指尖因为用力,如玉兰花般清纯,又夹杂着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绮丽。
两人身前的墓碑上,用篆刻刀刻下了逝者的姓名。
【康清】
江梓衿只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挣脱了躯壳的束缚飘到了半空中,她就像个精巧的提线娃娃任由男人摆布。
鬼新郎手指带着一层薄茧,刮过她皮肤时,激起令人颤栗的电流。
江梓衿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又堪堪止住尾音。
荒无人烟的山头,雾霭茫茫。
少女莹白的肌肤便是这旖旎的景中最美的亮色。
她微张着口,红软的舌尖若隐若现,杏眼泛着浓重的水汽。
“很漂亮。”
男人将她抱到财宝上,蜿蜒拖地的衣裙垂在她纤细的腕足上。
江梓衿的鞋子也被脱去了,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双绣着鸳鸯花式的红头绣花鞋。
她穿红色非常好看,比这身嫁衣还要艳丽。
匍匐在地的纸人童子缓慢的爬了起来,它们手中捏着‘囍’字,嘴角的弧度像是被人用墨水往上勾了一笔,诡异的向上扬起。
鬼新郎长发遮掩住昳丽的眉目,他半跪下来,正在给她穿着鞋子。
红色轿子的帘子被一个童子掀开,露出里面的大红精美坐垫。
“新娘子~”
纸人童子冲她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请上轿。”
鬼新郎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变成了一套和她相匹配的红色婚服,一匹通体漆黑的马儿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将江梓衿的身体面向花轿,冰冷的唇贴在了她柔软的耳垂上。
“娇娘。”
江梓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噤。
耳垂连着脖颈那一大片肌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鬼新郎:“上轿。”
猩红的舌尖舔舐在她耳廓,江梓衿杏眼含着泪水,睫毛都被水珠打湿,沾成一缕一缕的,她拼命的维持住呼吸,不让自己立马崩溃的吓晕过去。
新郎手里拿着艳色花布,翻身上了马。
黑洞洞的双眼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江梓衿,轻声说:
“上轿。”
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霎时响起。
阴风阵阵,喜庆的音乐显得格外诡谲。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幸福的微笑,纸人童子朝着江梓衿微弯下腰,似是在催促她快点上轿。
江梓衿一点都不想上这个看起来就‘不详’的花轿,身体的操控权却已经不在她手上。
她挪动着僵硬的腿,一步一步走上花轿。
“起轿——”
花轿被纸人童子抬起,唢呐、锣鼓的音乐声洋洋洒洒的响起,轿子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江梓衿坐上坐垫的下一秒,原本冻结的的血液迅速回暖,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她手中。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粉白的指尖揪紧身上的嫁衣,耳朵上还残留着男人舌尖舔舐后的濡湿触感。
像是毒蛇,一寸寸攀上她的脊背。
轿子的侧帘子被人一把掀开。
一张涂满了油彩的纸人脸猛地映入眼帘,江梓衿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
纸人童子伸出手臂,紧捏在手心里的,是一张沾满了泥土,皱皱巴巴的‘囍’字。
“拿好了。”
纸人童子声音是孩童的稚嫩音色,又因为故意掐着嗓子,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尖锐。
‘囍’字被它从里面扔了进来,落在了她如火的嫁衣上。
帘子再一次被放下来。
江梓衿满脸恐惧,就像是被‘囍’字烫到了一般,碰都不敢碰,任由剪纸从身上掉落在了地上。
她擦了擦眼尾的泪水,身体蜷缩起来,让自己稍微有点安全感。
花轿的空间不算大,仅能三个人乘坐,她身上的嫁衣又重,铺开在床榻上,空间刚刚好。
可能因为抬花轿的都不是人,这轿子一点都不颠簸,平稳又诡异的往前进。
她想把嫁衣脱下来,又不敢,杏眼拢着一层水雾,漂亮又勾人。
现在该怎么跑出去?
江梓衿朝着四处张望,再叫她拉开帘子她是不敢的。
外面都是纸人,谁知道她拉开帘子的下一瞬,会不会触发什么规则。
就算是高等级世界,也不可能真的一点活路都没给人留下。
江梓衿尝试在花轿里面寻找线索。她翻了翻四周和角落,还真在坐垫下面找到了一个红色小册子。
小册子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皮质,摸起来格外的光滑。
江梓衿掀开册子。
【七月十四日,吉】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仅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比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誓词人(新郎):康清。】
【新娘:江梓衿。】
“江梓衿”三个字用艳红的朱砂刻写,下笔又深又重,几乎要透过那层薄纸。
她浑身发冷,轿子里的温度比轿外还要冷,阴风似是能穿透花轿从外浸透进来。
康清......
这应该就是那个鬼新郎的名字。
江梓衿仔细回想着上山前发生的一切。
本来她没想上山,只想着在村里到处走走看有没有线索的。
是薄景琛主动跟她搭话,让她上山。
这么一看的话,他的嫌疑非常大。
薄景琛就是鬼新郎吗?
江梓衿苍白着脸颊,思维开始发散。
如果薄景琛就是鬼新郎又有些说不通,他身上有着人气儿,衣着打扮也并不像是邪神村的村民。
如果鬼新郎真的想寄生,首选的应该是对他最忠诚、敬畏的村民才对。
而且她之前并不知道鬼新郎真实的姓名,就算鬼新郎说了真名她也不会怀疑,完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多此一举。
放在这里的册子,又是在提醒她什么?
江梓衿想得头痛欲裂,手掌覆着额头,腰上轻微的异样感似是有人在那上面轻柔摩挲过。
根本逃不掉。
所有的生路都被堵死了,似乎乖乖和新郎成亲,是唯一的一条路。
轿子猛的一震,突然停了,江梓衿感觉到花轿被人放了下来。
花轿的轿帘被人从外掀开。
鬼新郎那张惨白妖异的脸映入了眼帘,他的嘴唇是不详的血红,长睫向蝶翼般翩跹,木香花味儿窜进了肺腑。
“下轿吧。”
“娇娘。”
他声音轻柔,嘴角扯着一抹怪异的淡笑,朝着江梓衿伸出了手。
鬼新郎的手掌心有着不明显的茧子,掌心纹路上,属于‘生命线’的那条道子极短。
江梓衿瑟缩着不愿意牵他的手,可花轿内的空间就那么大,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娇娘。”
男人幽黑的眸子倏地向下沉了沉,如同晕染开来的浓墨。
“牵着我。”
江梓衿眼神恍惚了一瞬,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手搭在了他青白冰凉的手上。
男人握紧她的手,用力一拉,就将人从花轿里拉了出来。
江梓衿跌进男人的怀中,隐约听见周围的纸人童子在笑,笑声尖锐,就像指甲划在黑板上那样刺耳难听。
鬼新郎将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顶。
“走吧。”
江梓衿双腿发软,如果没有鬼新郎支撑着她的话,她肯定会软倒在地上,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鬼新郎半抱着她,森冷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
“是喜事。”
“要笑。”
江梓衿哪里还笑得出来,鬼新郎也没有勉强她,拉着她往堂屋走。
“跨台阶。”
江梓衿机械的抬着腿,从高高的门槛上跨了过去。
堂屋里吵吵嚷嚷的,像是有很多人都挤在这里,氛围欢庆喜悦。
江梓衿眼前盖着红布,只能看清自己脚下的那点范围。
鬼新郎拉着她的手非常紧,像是害怕她跑了。
两人身穿着婚服,从外走了进来,和无数普通夫妻一样。
鬼新郎抓着她的那只手掌骨凸出,撑起了薄薄的皮肤,青紫的肤色白得渗人。
“一拜天地——”
江梓衿脊背一弯,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迫她弯下腰来。
鬼新郎拉着她,“转过去。”
“二拜高堂——”
江梓衿笨拙的转过身,再一次弯下腰。
这次她动作的幅度有点大,头上坠着的红盖头向右侧移开了一大片。
江梓衿鼻尖微动。
——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阴冷腐朽的土腥味,夹杂着尘封多年的腐肉。
她视线上抬,瞳孔骤缩。
一双红色布鞋之上,是一对森白的骨头!
上面粘稠的沾着点泥土和未分解完全的腐肉,恶心的向下滑动着。
江梓衿没忍住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惊呼,眼泪跟串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晕湿了柔软的地毯。
鬼......
这里站着满满一屋子的鬼!
——作者的话——
我感觉你们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啊,如果实在害怕的话,我会适当减少这个世界的篇幅(挠挠头)。
感谢小可爱们送的礼物啦,我看到了!
第158章 冥婚:赠予邪神的漂亮新娘(10)
大厅内的众人似是察觉出了江梓衿的异样,原本嘈杂的声响瞬间停歇,一双双黑洞洞的窟窿眼盯着她看。
即使隔着一层红布盖头,江梓衿也能感受到那极为强烈的视线。
“继续。”
鬼新郎青白的手指替她将头上的盖头盖好,掌背上泛起蓬勃力量感的青筋。
略显冷冽的声音将她已经濒临崩溃的意志又拉了回来。
江梓衿浑身都在发抖,眼角止不住的泪水让她发出细小的抽泣声。
鬼新郎动作一顿。
“夫妻对拜——”
尾音拉长的小调在寂静的大厅内阴森骇人。
江梓衿不想动,身体像是被人操控着扭转了方向,红盖头上的流苏晃啊晃,就连视线都一片雾蒙蒙的。
鬼新郎薄冷的唇畔轻启,命令道。
“弯腰。”
两人弯下腰,对着拜了一下。
江梓衿害怕的膝盖发软,勉强被旁边的男人搀扶着才没有当场滑跪在地上。
“......”
鬼新郎侧过头去看她。
江梓衿下意识的抓紧了男人冰冷僵硬的手臂,又被他冰凉的体温冷的一哆嗦。
如果刚下花轿那会儿,她可能很想把盖在头上、遮挡视线的红盖头掀开。
在得知这里的人都是一副副骷髅架子时,她却无比庆幸自己的视线被遮挡住了,看不到这类诡谲可怖的场景。
“礼成。”
“送入洞房——”
原本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大厅就像是沸腾的开水似的炸开了锅。
“恭喜恭喜啊。”
“是啊,大人能娶这么美的娇娘。”
“来来来,都干一杯!”
江梓衿感觉到有人在推搡她,腥臭的腐肉味儿不加掩饰的窜了进来。
她很想吐,红盖头下的小脸越发惨白,眼尾弥漫着胭脂般的艳色,瞧着孱弱漂亮。
鬼新郎扶住她,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连手都这么白,其他地方也很白吧......”
“就是啊,咱们多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了,也是亏得大人的福气——”
她听到那些‘鬼’在笑,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恶意。
“掀开盖头看看吧......”
周围不知道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康清搂着怀里人的细腰,语气平静。
“掀开盖头?”
那人话语一噎,急忙辩解道:“不、不是,我刚刚说错话了,我......”
“大人别跟他计较,他生前就不会说话,死了还这么不顾及。”
“就是就是,到时候我们肯定好好教训他......”
话音未落,江梓衿听到‘噗呲’一声爆裂声。
有什么东西爆开了,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腥味。
康清妖异的脸上都是鲜血,顺着俊逸的眉眼向下滑落,青白泛着淡紫的手掌捏着碎裂的头骨,声音极冷。
“我不喜欢口无遮拦的人。”
碎裂的骨头渣子夹杂着猩红的脏器,染脏了男人白皙的手指。
江梓衿呼吸一滞,后背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竟也传递出那股冷然的温度。
那人倒在了地上,无头的躯体散发着恶臭,地面开始滚动翻涌,就像沼泽一般,将他的躯体吞噬殆尽。
鬼新郎拿起一旁的桌布,举止贵气优雅,他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的脏污,然后拿起一盏酒杯,声音不疾不徐。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这杯,算是我给大家敬的第一杯酒。”
他仰着头,突出的喉结微动,将酒液一饮而尽。
“好、好......”
其他人壮着胆子应下,也跟着喝了一杯,有了这个开头,气氛又重新活跃起来。
谁也没有多关注刚刚被地层吞噬的‘骷髅’。
或者说,他们不敢‘关注’。
鬼新郎喝完酒,将酒杯搁置在了花桌上,带着人往内屋走。
“娇娘。”
江梓衿紧张的几乎同手同脚,她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
鬼新郎没有在意她的沉默,说话间声音似乎带着冷气:“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江梓衿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人扯了一下,尖锐的长甲似有若无的蹭过她的小腹,带着靡靡的暗示。
“要不要?”
他把话重新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有点低。
江梓衿:“不、不用......”
男人火红的嫁衣衬得他脸色青白,幽暗的黑瞳吸去了周围红灯笼的亮光,有些渗人。
“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