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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哼,沈三废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皇爷,折子送来了。”
听见一鸡的声音,赵肃睿转过头,然后,他想转回去。
看着用红木小车推着的奏折,赵肃睿将双手收到了袖中。
“怎么这么多折子?”
“皇爷,您之前说了,虽是年节各处查账和复查案子之事都不可停,九镇军报也是同理。”
春节之时,六部都是从腊月二十三封印到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若非急报,事情都要推到年后。
当然,皇帝也不会闲着,今天见见在京的宗亲,明天宴请外戚,每日还要去看看宫里搞出来的各式年节花样儿……总之是不用批这么一车的奏折呀!
那是一车!
自大雍立朝至今,哪个皇帝大过年的还得批一车的奏折?!
见皇爷不动,一鸡在心里暗暗叹息,又说:“皇爷,您今日还是早些开始批折子吧,后头怎么也还有两车,总不能再批到四更天去。”
三车!四更天!
登基数年来,赵肃睿从来没有当过一个勤政的皇帝,折子在六部、内阁、司礼监那边儿过了几次筛,送到他面前的一天也就几十本,让一鸡端着读一读也就算了。
他什么时候一天批过这么多奏折了!
“今日……今日……朕为母后之事忧心,这折子……”
赵肃睿走过去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就是:“臣江西巡查御史姚迁启奏……”
姚迁那个老匹夫!
心里痛骂,赵肃睿还是木着脸把折子看了下去。
看了几行字,他的神色就已经变了。
姚迁这个人,古板守旧,写折子从来是先说圣贤,再说先帝,然后是一通劝谏之词,在赵肃睿看来他的折子用来垫恭桶都嫌硌。
可他手里这本折子却是言之有物,先说了一下今冬江西等地的雪灾已经被遏制,又说新任江西巡抚宋勤手段得力,以工代赈,没有让江西各地的豪绅趁灾低价收地,有几处州府不妥的,姚迁也都告了状,把各州县的灾情也查明白写清楚了。
这谁呀?真是姚迁么?
赵肃睿没忍住又回到折子的开头看了一眼名字。
同名同姓?
这是个能吏啊!言官里什么时候有这种靠谱的了?
心中啧啧称奇,赵肃睿把奏折继续看了下去。
“近日听闻燕京并无雪患,臣跪天谢恩感激涕零,陛下圣恩昭昭,所在之处皆是人间乐土,臣在江西虽不能亲见,每攥陛下御赐之笔,都觉心神愈坚……”
噫——!
赵肃睿松开手指,让那本折子落回了车上的折子堆里。
拿过那本折子的手指全部都在桌帏上蹭了又蹭,一想到姚迁顶着那么一张脸写出这种话来,赵肃睿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打盆水来给朕洗手。”
瘫坐在龙椅上,赵肃睿觉得自己脑子脏了。
洗了手,脑子还是洗不了,赵肃睿倚靠在椅背上,盯着那一车的折子发起了呆。
三猫去张罗佛像了,二狗没忘了去盯着皇爷的餐食,端着晚膳的单子进了乾清宫,却没见着皇爷,不光皇爷不见了,一鸡也不见了。
“人呢?”
他问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小声说:“皇爷说了,他要去洗洗脑子。”
二狗顶着一张狗脸,傻了。
天已黄昏,沈时晴却在“清风徐”第二次见到了赵肃睿。
还是早上那件裘衣和曳撒,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大步走进来,一屁股坐下就拿起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见里面是羊奶,他拿起一旁的糖块往里面丢了两粒,晃了晃,才咕嘟嘟喝了下去。
“你中午吃的什么?我记得之前新腌的白菜已经起缸了,图南说是要用来炖肘子的,今儿晚上有么?”
方祈恩站在屋门口,就听见自家皇爷一开口就是跟人要酸菜炖肘子吃,他闭上眼,默默用袖子挡了挡脸。
他的好皇爷啊,这哪是来洗脑子?这分明是来填肚子!塞肠子!
沈时晴坐在书案前,也沉默了片刻,才去喊了蹲在院子里地上练字的春信过来。
“去告诉你图南姐姐,晚上加个酸菜炖肘子。”
“多放肘子。”
英明神武的昭德帝郑重其事地补充。

第183章 再问
临时要加个菜对图南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原本就炖了个前肘子想放凉切片了给姑娘做冷盘,现下只要将酸菜切成极细的丝加葱蒜炒香炖出酸香气,再把切成薄片的肘子放进去煮到酥软不烂就成。
“春信,你别忘了去跟别处说一下,今儿的晚膳就不在一起用了。”
“嗯。”
来传话的祝春信点了点头,像一只小鸟,一下子就钻了出去。
图南看了一眼“清风徐”的院墙,又垂下眼眸继续忙碌起来。
就算图南再利落,饭要做好也是得用了时候的,坐在清风徐正房的椅子上,赵肃睿左右张望。
他自己的身量在男子中也算高大,此时再看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觉得比从前小巧了许多。
拿起了一个陶碗看看,像个玩具。
再看看自己之前用来增长臂力的弓……他之前把它拉开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瞄一眼那个坐在临窗案前正在看书的女子,赵肃睿心中有些不自在。
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儿站着呢,怎么沈三废就跟看不见一样?
当然,堂堂昭德帝是不会对着旁人说“你理理我”的,又瞟了沈三废一眼,他仿佛失手似的,一下子碰到了一排的书。
可怜的书册们每日每日被人小心爱护,哪里受过这等野狗刨地似的摧残?凄凄惨惨就歪向了一侧,几本书脊薄软的书从里面跌了出来,赵肃睿连忙用手接住,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下面的瓷瓶,瓷瓶摇摇晃晃,又是一阵让人揪心的乱响。
瓶子扶好,书放回去,赵肃睿看向“沈三废”,却见她还是在看着手里的书。
没看他。
这里到底不是梦里,他不能引了一阵风过来把自己吹到沈三废的身边儿去。
赵肃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羊奶,却发现糖罐里的糖不多了,他撇撇嘴:“怎么,沈三废你这换回来之后连糖都不够吃了?明儿我让人给你送点儿过来。”
沈时晴没有抬头,仍是在看着手里的游记。
“羊奶里本就加过了杏仁,没有腥膻之气,哪里用放许多糖?”
沈时晴说着就要将装了羊奶的铜壶提到自己的面前,赵肃睿看着她将手伸向自己,顿时想起了这手勾过自己腰上的玉带。
看见赵肃睿提着羊奶壶后退了好几步,沈时晴有些茫然。
“陛下,这等羊奶的熬煮之法三猫也是知道的,您实在不必这般爱惜。”
不知道的还以为英明神武的昭德帝大正月里顶着寒风出宫就是为了跟一个羊奶壶私奔呢。
赵肃睿看看手里的奶壶,再看看笑着看着自己的沈三废,一时间只觉得两个耳朵都被填进了热炭,耳洞里热气翻滚,快把自己的脑子烫熟了。
“没、没了。”
他连忙说。
“这壶里的羊奶都喝完了,我让一鸡去给你换了来。”
沈时晴看看他,再看看拢共不过被倒出来了三四杯羊奶的大铜壶,再看看他……赵肃睿只觉得眼前这人可恨极了,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分明是在看他的笑话。
还是外头站着的一鸡机敏,恍惚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立刻掀了门帘进来,恭恭敬敬将羊奶壶接了下来提了出去。
心中也是在摇头,他家皇爷纵然有千百般本事,到了沈娘子的面前却无从施展,从前还是被人哄着,现在哪还用人哄了?沈娘子挖了个坑,他能一边嘲笑这坑浅一边跳下去把坑挖深,再把自己埋好,末了再抱怨两句沈娘子竟然脏了手。
铜壶没了,沈三废的手也收回去了,赵肃睿却还是不自在。
“沈三废,今日朕看见了姚迁从江西来的折子,他在江西,倒是比在燕京得用。”
说起姚迁,赵肃睿努力让自己别想起折子后面那截,省得自己没了吃饭的心思。
“姚御史好清名,自以为是个精明强干的,实则不通俗物,从翰林院转到了都察院,每日所做的都是自以为是之事,让他去民间看看总是有些好处……自他到了江西查茶贡,把每日盯着陛下的劲头用来盯藩王,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赵肃睿忿忿不平:“哼,不过是个御史,做得再好那也是应该的,你竟然还给赏了他一支笔?”
“当时正是查账之始,都察院左右观望,御史们畏足不前,我这一支笔给了出去,就如城门立柱,颇有几个年轻的御史自请去了各地,其中也有两人有些建树。”
赵肃睿却还是不高兴,沈三废都没送过他笔呢:
“听你这意思,你要是多赏些笔,那江西的英郡王府就能让这些文官给推平了?”
沈时晴看着书,轻笑:“陛下说笑了,我在江西的布置又何止一个姚迁,江西富庶,若是突起兵祸,只怕一两年间朝中赋税都会少了不少,又是文风鼎盛书院密布之地,赵集渠既然想要造反,自然少不了拉拢江西士子出身的百官为他所用……保财、保粮、保人,我总要派人去将这三件事做了,姚迁在江西上奏,我每每应允,看着是宠信他,实则是将人都陆续换了。”
姚迁是一步明棋,其他人中自然有暗子。
借着“昭德帝”一贯暴虐随性的名声,她将安插人手之事做得堂皇又隐蔽。
赵肃睿想了想,说:“那赵集渠是要造反,你光派了些文人过去,就不怕赵集渠起兵的那一日把他们都细细剁成了臊子?”
“陛下放心。”
想起了明若水,沈时晴的神情又松快了两分,“之前的刑部主事明若水熟知军务,脑子也聪明,在行军布阵方面颇有些见解,我将他升作了江西提刑按察司副使,兼领巡按御史,在你我换回来之前,我给他去了一道密旨,让他在江西稽查盗匪,必要之时可以调度地方兵勇。”
等有朝一日英郡王赵集渠真的造反了,以明若水的聪慧,他自然就知道该调度兵勇去对付谁,那道密旨也自有其他妙处。
看着沈三废说起那什么明若水的时候眉目间一派毫不遮掩的欣赏之色,赵肃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百狗刨心。
熟知军务,能比他熟?去问问西北两部,去呀!
脑子聪明,能比他聪明?他可是英明神武的昭德帝!
到了饭时,图南带着春信提了食盒进来,为两人摆好了饭菜就退了下去。
沈时晴从书案后面站起了身,走到了饭桌前。
一道是她点名想吃的鸡肉丁炒笋丁茄子丁,一道是蒸好的香芋,一道是凉拌的豆芽,中间一个大碗里浓香滚滚,是炖成了白色的鲫鱼汤,自然,还有满当当的一盆菜,是赵肃睿点名要吃的酸菜炖肘子多肉版。
主食是米饭。
沈时晴一贯偏爱简单的饭食,如果赵肃睿不在,她用那个炒三丁拌了饭,吃些清爽的豆芽菜,有了五六分饱之后再来个香喷喷蘸了些白糖的芋头,便已经足够妥帖。
比在宫里吃什么油浸羊腿、油炸鸭子、油焖嫩鸡可强太多了。
说实话,有时候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御膳,也就那几样野菜她还吃得下去。
赵肃睿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酸菜炖肘子,不知为何却吃不下去,再抬头看沈三废动作文雅但是又进得香,他就越发觉得拿不动筷子。
索性就追着沈三废的筷子走,沈三废吃炒三丁,他的筷子也追过去,沈三废是吃豆芽,他也去夹,沈三废吃芋头,他也去用筷子夹,偏偏筷工不好,蒸熟去皮的芋头一夹就碎,气得他干脆用筷子扎进芋头里,撅走了一大块儿。
沈时晴这些年虽然过得艰难,到底是出身在书香门第,虽说不会恪守什么“食不语”,又哪里见过这般连吃带演的,便停了筷子看向他:
“陛下,您可是对这膳食不满?”
赵肃睿的回答是把半个芋头都填进了自己的嘴里,瞪着眼看她,一张被撑到变形的俊美脸庞上恨不能写几个大字:“看见了吗?朕喜欢着呢!”
沈时晴便不再看他。
赵肃睿却又不甘心起来,嘴里的芋头还没咽下去呢,又举着筷子要去追着沈三废的筷子,却听见坐在对面的那人说:
“陛下要是实在喜欢我这双筷子,我就让人洗干净带回宫去,您在宫里看着它,也省得这么往返奔波了。”
赵肃睿:……
他哪是为了双筷子?!
匆匆忙忙用鱼汤将自己嘴里的芋头送了下去,他的手好歹是老实了。
沈三废跟那什么明若水说话会这般阴阳怪气么?
心里这么想着,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酸菜炖肘子放进了嘴里,只觉得肘子肉也不香,酸菜又确实太酸,看了一眼沈三废,他到底是把饭菜都扒进了嘴里。
吃过了饭,饮了茶,擦了手,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各处都起了灯火。
看着灯光下架子上密布的书册,赵肃睿说:
“你也别觉得朕是来白吃了你的饭的,一鸡干事妥当你也知道,暂且留给你,明日就帮你把东西收拾搬走。”
沈时晴抬头看向赵肃睿:
“陛下,您在这谢家里逞足了威风,怎么一换回来就让我搬走了?”
沈三废的眼眸颜色深重,在灯光下越发明显,此时幽幽看着赵肃睿,看得他心里又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赵勤仰手里的精锐虽然被废了大半,可他跟神机营有来往,难说是不是手里就有了火铳之类,那边儿院子里住的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成色,消停了这些日子定也是憋着坏呢,谢麟安虽然现在乖顺了,那也是被我以雷霆手段吓得……”
东拉西扯,赵肃睿把话绕着燕京城转着圈儿说,到底没说出“担心”这俩字儿。
就是他自己的心尖尖儿快被一窝狗子给刨烂了。
“陛下放心,我这屋外都是您为我训出来的骁勇之辈,您能凭着这些人震慑整个谢家,我自然也能。从前更难的时候都能走过来,又遑论如今呢?您与其担心我,不如早早盯着今年的春种,去年虽然年景极好,可冬日苦寒,少不得有富户借势收买土地。辽东一代有朝廷拨去的粮种,也要小心官商勾结囤积居奇。正月过后就是翰林和监生们的岁考,今年第一次加了绕城跑,也要小心别生出些事端……”
赵肃睿心里想着的是沈三废的安危。
沈时晴想的却是太多太多了……说了足足一刻,她自己停了下来。
“当日在朝华殿里我还以为自己说的已经足够,现在想想,也还是千头万绪都要烦劳陛下了。”
赵肃睿起先听得还有些不耐烦,等他听到沈三废连一个争产案子的重审都记在心里,他也就明白了那一天三车的奏折是怎么来的了。
依着他的性子,他怎么也该嘲讽两句,又或者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戏谑模样惹了沈三废生气。
可他到底都没有。
心底蹲着的那一窝小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看着沈三废,看着灯火映在她的眼眸里。
“沈三废,你想过你自己么?”
早上问过的话,被赵肃睿拿出来又问了一遍。
沈三废抬头看着俊美非凡的君王,笑了:“陛下是又想杀我?”
“你给女官们都安排了前程,让林姐姐走了出来,让我那两个舅母都成了能干之人,常盛宁那等死的老朽都被你拉了回来,姚迁那等无可救药的酸儒也在你手里变了样子,楚济源、石问策和李从渊自不必说了……你为这么多人想了前程,又可曾想过你自己的?”
赵肃睿俯下身去,直直地看向沈三废。
似乎想要穿过这一副皮囊去看到一个人的魂魄。
“朕知道,你换回来是为了能亲手报仇,你藏着朕的私章是因为你没打算就此放下了皇位,可要是你报仇之后那两块玉再不能让你我换了身子,你又该如何?看着你精心所做的一切都落在朕的手里?”
“陛下,如果你我二人再也不能互换身子……”
沈时晴垂下眼眸,将手中的书页合上,看着上面《山海图记》四个大字,她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
“那就要劳烦陛下,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您的面前了。”
她重新抬眸,双眼熠熠生辉。
那是另一条路,艰难险阻,豺狼环伺。
她又何曾怕过?
山海之远,不会比一个女人与皇权的之间路更远。
她都会跨过去。
因为她是沈时晴。
一年之头,月晦星徽。
群星在上,看着人间的皇帝从一个小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就有什么再也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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