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不吃也不喝,就坐白明身旁,静静地陪着他们。
酒过三巡,郝俊面颊微微泛红。
兴许是醉意上头,勾起了心中的伤心事,刚刚还有说有笑,一副痞里痞气不正经的样子,竟然瞬间就红了眼。
他放下手中的鸡腿,看着杯中的桂花酒,安静了下来。
许久,郝俊才开口道:“我有一个同事……走了,她叫……冷月。”
“我们知道。”,桃夭夭终于插了一句话。
郝俊就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抬眸定定地看着桃夭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和白明接她走的。”
郝俊紧抿双唇,因过度用力,唇边都微微泛着白。
男儿有泪不轻弹,借着酒劲儿,两行男儿泪还是落了下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相处了这么久,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放心,她人很好,来生也是大富大贵的好命,还会遇到…….一个好姻缘。”
郝俊的泪水连成了珠子一般。
他笑中带泪,自顾自地点着头,“那就好,那就好……”。
放荡不羁、慵懒恣意的郝俊看多了,面前心底柔软,多情善感的郝俊,倒让桃夭夭和白明有些不习惯。
“别难过了……下辈子,说不定你们还会再见呢。”
郝俊光点头,却不抬头说话。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俊俊,你怎么……受伤了。”
是主播晗晗来了。
她看到被包成木乃伊的郝俊,担心得眼泪也要出来。
“俊俊,让我看看你……怎么这么严重…….”,晗晗拖着行李箱就冲到了病床前。
“多亏小鹏联系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住院,我昨天收到消息,就买了机票回来……”
郝俊被晗晗从头摸到……..
(想什么呢,就摸到结实的胸肌和手臂为止~~咳咳,思想要纯洁哈!ヾ(•ω•`)o))
晗晗看不到桃夭夭和白明,却看到了那一袋子鸡腿,和那瓶桂花酒。
“俊俊,你怎么可以喝酒呢,你现在还是病人。”
(桃夭夭: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提议买酒的。)
“还有,你怎么可以吃烤鸡腿呢,你要喝粥,不对,你要喝汤,我一会儿回去给你熬甲鱼汤。”
(白明:我的错,我的错,不该给病人吃烤鸡腿。)
眼角仍然泛红的郝俊,泪是不流了,但是人傻了。
这……名字好腻歪啊。
甲鱼汤?
他连汤这个字,都不想听到。
郝俊就搞不懂了,晗晗怎么那么爱熬汤,千奇百怪的各种汤,他觉得是不是要改个名。
叫……郝汤。
晗晗来了,桃夭夭和白明也没必要再留下来。
鸡腿不让吃,酒也不让喝,留个溜溜球啊?!
中秋时节,花好月圆夜,不晒月光,那就是暴殄天物。
秋夜里的风,微凉,还夹带着松木清幽的香气。
桃夭夭与白明坐在崖边,沐浴在缥缈如纱的月光之中。
在这里,她与白明看过了三季的月色,此时,桃夭夭正想象着冬日的场景。
“这里冬天也很美吧?”
“嗯,很美,白雪遍山头,银装素裹,又是另一番景象,且每当月圆之夜,山雪反射月光,要比现在明亮许多。”
“也更有利于吸收月光的灵气和精华?”
“嗯。”,白明点头,同时又紧了紧握在掌心的那只手。
“春宜花,夏宜风,秋宜月,冬宜雪。四时佳兴,可与人同。”
桃夭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臂弯,头搭在白明的肩头,在他耳畔轻声呢喃着。
“白明,以后我们一起看四季美景,一年又一年……直到永远,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白明侧头,用脸颊轻柔地蹭着桃夭夭,她的发丝柔软细滑,还有淡淡的冷香。
“那……白明,那个梅花痣,能不能在我脸上也点一个?”。
桃夭夭提得突然,白明怔忪了半晌,“为什么?”
“万一,我哪天想投胎做人了呢,你好找到我啊。”
自前几日无意听到羽之行与白明的话后,桃夭夭便在心中暗自思量了许久。
白明都已经将自己托付给她桃夭夭了,她桃夭夭也应该拿出点诚意。
而世间,相爱的两个人都会结合在一起,然后生个小宝宝什么的。
可她桃夭夭现在是幽魂一缕,没法子给白明生个小狐狸。
她本不喜欢人间,更不喜欢重新做人。
可想到白明当父亲,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小狐狸的样子,似乎也挺美好的。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这样的选择和付出,自己会不会后悔。
白明往旁边挪了挪,拍了下自己的腿,示意桃夭夭躺过来。
桃夭夭很顺从地枕着他的腿,仰面看着白明。
胶着的目光纠缠,各自眼底都是无法散去的浓情蜜意。
白明嘭嘭嘭地现出了几条尾巴,罩在桃夭夭的身上,虽然她不怕冷,可他还是想这么呵护着她。
白明骨节分明的指尖穿过桃夭夭的发丝,又轻抚着他眷恋的容颜。
“独一无二的狐媚珠都已经给了你,不用再点梅花痣,我也可以找到你。”
“以防万一嘛,你再给我点个梅花痣,双重保险。”
白明眉眼弯弯,似乎有蜜要流出来。
“怎么,我们桃大人是想要去投胎做人了?”
桃夭夭仰望夜空,沉浸在幻想之中,“白明,你喜欢小狐狸吗?”。
白明轻轻地揉捏着桃夭夭的耳唇,又有意无意地卷着她的发丝,放在指间把玩。
“喜欢是喜欢,但是,我更喜欢夭夭你,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白明的唇角眼角笑意褪去,一抹淡淡的忧伤爬上眉梢。
“而且,你若是投胎做了人,等你长大,再亲眼看你老去……,我不喜欢。”
白明看起来甚是委屈,“你不在的话,我自己有什么意思?”。
可怜巴巴的……
这狐狸卖起可怜来,真是让人揪心,看得桃夭夭都忍不住……再逗逗他。
“我不在的时候,有小狐狸陪你啊。”
月光笼罩下的白明,面色攸地沉了下来,他用力攥紧桃夭夭的手,好像怕她现在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我说了,我更喜欢夭夭你,白明只要你就够了。”
桃夭夭蹭地坐起来,用力地在白明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只看她星眸烁烁,笑容甜美纯粹。
“白明,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你。”
白明几条狐尾一卷,顺手一搂,再次将桃夭夭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头埋在桃夭夭的发丝间,贪恋着她身上清冷的香气。
“夭夭,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我很想知道。”
“以前的事?”
她桃夭夭在阴司当黑无常当了几千年,那往事怎能用一晚上讲完。
“太多了,不知道该讲哪些。”,桃夭夭腻在白明的怀里。
“想到哪里说哪里,反正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慢慢讲。”
桃夭夭随之一笑,用力点头。
既然明天就去乾陵了,而今夜又是中秋月圆之夜。
借着这两点,桃夭夭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在距今一千三百年前的朝代。
那日,也是月圆之夜。
亭廊,荷池,笔墨,宣纸,还有一盏……灯火明灭摇曳的烛灯。
白色纱幔随风轻舞。
月光下,缕缕黑烟飘向荷池池畔,然后落地成形。
桃夭夭踏着月色,拖着黑色迤地长纱裙,缓缓朝着荷池中的四角亭廊而去。
夜风拂过,清幽淡雅的荷花香中,还混着醇厚浓郁的酒香。
那亭廊中,有位老翁正在酣畅豪饮,落笔成文。
一张张诗稿散落在地,上面的字体狂傲又奔放。
悠然间,夜风卷地,带起张张诗文在夜色里翻飞,四处飘向荷池之中。
“我的诗,我的诗……”
那醉酒老翁晃晃悠悠地追逐而去,欲抓住那些散落在荷池里的诗文,却在无意间,坠入了荷池之中。
桃夭夭唤出了老翁的亡魂。
老翁望着散落在荷池中的张张诗文,就是久久不肯离去。
“你走不走?“,桃夭夭很气恼。
“我的诗……”
毫无耐心的桃夭夭愤怒了,吼道:“别以为你被人称为诗仙,你就真是神仙了,快点跟我走,写诗……黄泉路上随便你写。”
桃夭夭将掉落在亭廊里的毛笔拾起,递给了那位诗仙。
“不,我就要我的诗……”
老翁就像个老顽童一般,手指着池塘里笔墨早已氤氲的诗文,倔强地与桃夭夭僵持着。
桃夭夭无奈,吁了一口寒气,抬手一挥,将那几十张湿哒哒的诗文收到了手中。
“给,先生,这下可以走了吧?”
老翁如获至宝,捧在胸前,笑意盈盈。
桃夭夭本以为这下可以了,谁知老翁指着廊亭里的酒壶,“还有我的酒……”。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桃夭夭一副苦叉脸。
她不知道这人是何等高人,只记得阎王爷在交给她亡魂卡时叮嘱过,此位先生要善待。
谁承想是这么麻烦的人。
直到许久的后来,桃夭夭才知道自己当初是何等地有幸,陪一代传奇人物坐了渡魂船,过了忘川河,上了奈何桥。
那可是一位酒放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人物。
白明听完,心中未免有些惆怅。
“一千三百多年前……可惜那时还没有我。”
“现在,有你就好。”,说完,桃夭夭便欺身将白明压下。
(习习:夭夭,你能不能小女人一些,你应该让白明欺身压下才对的嘛~~~)
月黑风高夜,正是摸金校尉挖坟掘墓之时。
桃夭夭与白明来到乾陵的山脚下,顺着神道一路向半山腰的主陵而去。
要说这古代的帝王陵,基本有三种形式,堆土成陵、因山为陵和宝城宝顶。
乾陵则属于第二种。
选择地势高大的山峰,开凿石洞和墓穴,挖山造陵。
这样,一方面可以利用山岳雄伟的地势,体现帝王的至高无上。
另一方面,又安全隐蔽,防止盗掘。
探陵掘墓是有讲究的,尤其是这依山而建的乾陵。
为此,来这里之前,白明还特地卜了一卦,找了个良时吉日。
夜里的乾陵,与外城的城镇氛围截然相反。
幽静沉寂,森冷威严。
远处的山陵卧在夜色之中,如同是沉睡中的巨兽。
桃夭夭跟着白明,毫无阻拦地过了西乳峰,走了一小段神道后,就到了东乳峰。
一时间,空气陡然静止。
就像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神道两侧的朱雀石两道红光蹿出,宛如梦境一般,两只朱雀拖着长羽,从白明与桃夭夭眼前飘过。
忽地,那两只朱雀展翅,其翼如云,扶摇直上,
它们对着夜空仰天一声长鸣,刺耳尖锐的鸣声,响彻在整片山岭上空。
就像是绚烂的烟花一般,冲天绽放后,两只朱雀光影瞬间消散。
乾陵再次归为宁静,可宁静中,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白明攥紧桃夭夭的手,拉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继续走着。
这陵墓和平常人家不一样,不是他们想要穿门而入,便能随心而进的。
当年,袁天罡与李淳风是利用风水布局,以及奇门遁甲之术修建的陵墓,借助灵界力量守护着这座帝王陵墓。
不是说什么牛鬼蛇神想进就能进的,毕竟这里睡的是两位帝王。
通往主陵地宫的神道很长。
可即使再长,按白明心中的计量,也早该到头才是。
这神道就像自己会无限延伸一般,白明带着桃夭夭怎么走,离那主陵的朱雀门都有一定的距离。
桃夭夭跟在白明身旁,留心地看向周围。
虽然光线极暗,可也能看清神道两旁立着一个又一个的石人,懂行的人称之为石像生。
那些石像生几乎与人同高,黑森森的站在那里,桃夭夭看不清这些石像生的容貌。
昏暗的夜里,它们隐隐看上去就像是数不清的人,站在一旁阴森森地盯着她与白明,似乎在伺机而动,选择最佳时机朝他们扑来。
桃夭夭心里淡然自若,甚至还不忘调侃一番。
“白明,我想当初设计这陵墓的两位先生,也未必会想到千年之后,会有阴司的黑白无常来这里借东西。”
白明浅浅一笑,小声地回道:“那也未必,两位先生料事如神,说不定早就算出来了。”
以乾陵为中心的方圆几里内,世界就像沉睡了一般,静得出奇。
没有鸟叫,也没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白明,我怎么觉得周围的石人都在看我们?”
白明小心翼翼地侧眸看向周围,也察觉到诡异的氛围,有一种敌人在暗,伺机而动的危机感。
他将桃夭夭朝自己拉得更近了一些,叮嘱道:“跟紧我。”
桃夭夭什么也不怕,只是喜欢与白明挨得更近一些。
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桃夭夭隐约听到身后有异响。
那声音……很像是石头在地面移动时发出的声响,沉闷浑厚。
桃夭夭警惕地转过头,神道两旁的石人仍伫立在原位,黑乎乎的一排,并无半点端倪。
桃夭夭与白明并肩又继续前行。
眼看着就要走到帝陵的朱雀门前时,不知何处刮来的龙卷风,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来势凶猛的风力,吹得桃夭夭和白明的发丝在风中蜿蜒凌乱,衣裙在狂风飞沙中翻飞鼓动。
风沙的声音在耳边交错,那石头移地时发出沉闷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地杂乱不清。
夜本就黑,加上风沙太大,此时已彻底无法视物。
白明将桃夭夭紧紧地抱在怀里,紧闭着双眼,细细地分辨周围的声响。
白明能听得出来,他与桃夭夭似乎被石像生圈在了阵心。
风沙终于停了。
万籁再次归于宁静。
桃夭夭和白明缓缓睁开眼,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半米之外,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正是神道两旁与他们同高的124座石像生。
桃夭夭欲要迈步上前看个究竟,却被白明一把拉住。
“切勿乱动。”
桃夭夭不解,“为何,莫非这是个阵法?”
白明肯定地点头,“这很像是武侯的八卦阵。”
“我又不是人,应该没问题吧。”
白明觉得不然,遂摇头。
“你我都非普通的凡人,可这些石像生竟然能布阵,就说明这里的阵法已然感受到了我们的气息。
若是一步错,可能就要被困于此阵之内,被这些石人夹死。
而鬼魂则会被阵中的阳卦一点点消耗阴气,最后消弭于世。”
“好毒的阵法。”
论行军打仗的布阵布局,她桃夭夭从小在将军府耳濡目染,倒是略知一二。
可这种玄之又玄的奇门遁甲之术,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若没有白明,估计桃夭夭就要用她一贯的作风,简单又粗暴地砍了这些石头。
可转念有一想,124座石像生,她的斩魂剑纵使能削铁如泥,让她砍完124块大石头,那可真是个体力活。
另一旁,白明仔细地观察着石阵排列的规律。
半晌后。
“今天是辛丑年,乙未月,辛巳日……”,独自喃喃的白明似乎在心中已有了答案,“跟我来。”。
他紧拉着桃夭夭朝一侧走去,对应着脑海里的八卦阵,谨慎地迈着每一步。
白明来乾陵之前,曾查过一些文献。
据说,要想进到地宫,在遇到八卦门阵时,你哪天去的,就要走相应的门,否则就会受困于阵。
这八卦阵就宛如密码锁一般,白明每带桃夭夭走到一处相应的位置,周围的石像生就会换位移动,同时向后退出一圈。
如此,依次按照辛、丑、乙、未、辛、巳的顺序,待来白明带着桃夭夭来到最后一处空位时,眼前豁然开朗。
幻境被打破,周围的石像生一并消失不见。
下一秒,带他们向前迈出一步,场景瞬间变化,白明与桃夭夭便进入了乾陵的地宫。
乾陵地宫门前。
厚重结实的石门紧掩着。
但从石门上的残痕来看,这门显然是被人用力撬过。
白明只是尝试性地轻轻一推,轰隆隆的一声,带着余音回响,面前的石门竟毫不费力地开了。
黑漆漆的地宫里,嘭地一下,石门后的两排烛火自动点燃,灯火通明地照出了一条又宽又长的墓道,向墓道深处延伸而去。
桃夭夭就算再不懂,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因为太顺了,太顺的事情,其中很可能会有诈。
白明与桃夭夭两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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