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以柔媚上(倾一霁月)

宜妃淡淡道：“在场的谁没侍过寝，不用特地拿此说事。”
王婉儿轻语，“并没有故意生事，只是回娘娘的话，我位卑，人微言轻，说话皇上未必能听得进去，宜妃娘娘为四妃之一，由娘娘开口就很好。”
三言两语之间，变从一个话题，引伸成为另一个，还让宜妃下不来台。
宜妃呵斥，“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说，到是你，高位妃子的事，岂是你能插嘴的。”
“今日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便只罚你——”
话语未尽，王婉儿玉手扶住额头，身子摇晃了一下，“晚上没歇息好，有点头晕……”
一斜往地上倒去。
“小主。”碧莲、碧叶惊呼扶住。
宜妃此刻一张的脸黑的简直没法看。
旁边的几位贵人惊讶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还有这种方法？
温僖贵妃一直在看着事情发展，忍不住想笑。
这个王贵人啊——怎么说呢，就是装你要装的像一点啊！说晕就晕，不过理由找的不错。
用帕子掩唇轻咳了一声，“如兰，去请御医来。”
“是，娘娘。”如兰急步离开。
宜妃心口憋着一团气，深深地看了王贵人一眼，好真是很好，这个账本宫记下了。
几位贵人在一旁根本不敢开口说话。
宜妃冲温僖贵妃福了福身，“嫔妾告退。”
她离开后，几位贵人相视一眼，也陆续离去。
“行了，人都走了。”温僖贵妃笑着道。
王婉儿‘悠悠’转醒，见温僖贵妃、布贵人笑吟吟盯着她看。
脸上染上薄薄一层红晕，越发娇美可人，“我只是不想挨罚。”
“这样的方法下次思量好再用。”温僖贵妃提醒道。
“懂得，这次是借了贵妃娘娘的势，宜妃才会轻易离开，不然不会善罢甘休。”王婉儿轻轻点头。
玉手拍了拍碧莲、碧叶，“你们两个真笨，只会喊小主，就不会说几句话吗！装都不会装。”
“下回……”
温僖贵妃一脸无奈，感情还想有下一回。
碧莲、碧叶记得很认真。
“噗呲。”
布贵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用帕子擦着，“王妹妹真是有趣极了。”
“御医来了。”成凝带着御医回来。
说来也巧，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一位。
“给王贵人看看。”温僖贵妃点了点王婉儿。
那位御医眼中划过一丝古怪之色，昨天皇上传召是为了这个王贵人，连凝脂膏都赐予了，今日贵妃娘娘也是为了王贵人传唤。
真是奇也怪哉！
“小主身子虚，补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御医把脉了一会儿，开了一个温补的方子。
“如兰，去库房把那株人参取来。”温僖贵妃思考了一下。
成凝没有第一时间动，咬着唇道：“娘娘……”
不是储秀宫冷清，而是娘娘被皇上厌弃，连带着已经一年有余没有踏足了。
娘娘空有高位份，积年累月之下，手中的东西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加上娘娘夜里尝尝咳嗽，这株百年人参切片炖汤，给娘娘补补身子再好不过了。
“快去。”温僖贵妃轻斥道。
王婉儿拦了一下，轻柔笑道：“娘娘，人参乃是大补之物，我若吃下去，恐怕（鼻）血流不止。”

第24章
温僖贵妃先是用帕子压住嘴角笑，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带着失落、惆帐，“难怪皇上这般喜欢你，性子有趣也难怪。”
其中蕴含着的味道，令人听着哀戚、动容。
“娘娘。”成凝满眼担心道。
温僖贵妃兴致不高了，一抬手淡淡道：“都退下吧。”
“是。”布贵人和王婉儿齐齐福身，从丽景轩中退出去。
“妹妹，有时我真的羡慕你。”布贵人带着微微的苦涩道。
储秀宫冷清，只有一位贵妃一位贵人，缘为何故，那是因为这里是被皇上厌弃的地方，足足一年有余未曾踏足，完全与冷宫无异。
贵妃娘娘的那番话，同样也触动了她。
没有宠的日子有多苦，唯有真正感受过的人才知道。
王婉儿回了自己的住所，仍想着布贵人略有些酸涩、羡慕的话语，攥紧了手，尖尖的指甲陷入手掌心。
自己决计不能像她们一样。
位份要！宠也要！
“小主、小主。”碧莲在一旁连连唤道。
小主像是被魔怔住了。
王婉儿恍然回过神，感觉手心刺痛，松开了手，白嫩的手心，带着四个半月形指甲红印。
“小主怎能这般伤自己。”碧叶看着都觉着疼，取来湿帕子给小主擦手。
“小主，教习嬷嬷来了。”如喜在门外轻声禀报。
王婉儿恍然想起，一些宫中的规矩还没学呢，主要是那些东西她都会，一时便给忘了，“快请王嬷嬷进来。”
一个梳着两把头，面容祥和的嬷嬷走了进来，福了福身，“给小主请安。”
“王嬷嬷请起。”王婉儿上前几步，托着人手臂将之扶起。
“小主此刻若无事，我们便开始吧。”王嬷嬷牢记自己的职责。
“劳请嬷嬷先在此喝杯茶，稍等一会儿，等我办完事回来便开始。”王婉儿柔软一笑。
王嬷嬷惊讶，之前是客气的说法，没想到这位王贵人还真有事。
王婉儿浅笑，“我打算去膳房炖一蛊汤，给皇上送去。”
“嬷嬷稍待，一会儿便回。”
王嬷嬷沉默了下道：“小主不必报太大希望。”
按理来说，她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深刻了解少说话，才能活的长久。
可明知道这句话讨人嫌还是说了，这偌大的后宫，嫔妃不知凡几，谁不想离皇上更近一分，绣荷包炖汤，施展浑身尽数。
这位王贵人十四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被皇上从苏州带回来，又加上两夜恩宠，恐怕早就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
殊不知陷得越深，越痛苦！
“你这说的什么话！”碧莲、碧叶不满了。
王婉儿拦下两人，唇边的笑意坦然，“嬷嬷放心，此事我懂得。”
在这后宫中还是有好人的，只是好人通常日子过得不大好，王嬷嬷一身褐色宫装，布料已经洗的发白，甚至还有些缝缝补补的痕迹。
王嬷嬷惊异看过去一眼。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不透看不透这个王贵人。
“碧叶你留下，碧莲你随我去一趟膳房。”王婉儿轻抬莲步往外走。
“是，小主。”两人福身。
这个时辰正是早食的时候，膳房中，厨子正忙活着做饭，旁边有人打下手。
外面响起声音，“见过小主。”
然后两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厨房中生着火坐着饭，烟雾缭绕。
“咳咳咳。”碧莲呛得咳嗽不止。
“小主怎么到这儿来了？”掌勺的厨子擦了擦手，恭敬道。
“碧莲。”王婉儿道。
碧莲拿出一小块碎银子。
“小主有什么但请吩咐。”掌勺的厨子眼睛一亮收起来。
“帮忙生个火。”王婉儿轻轻道。
“小主是打算亲自动手？”掌勺的厨子叫过来一人在灶下生火。
“嗯。”
王婉儿将十指纤纤玉指浸入水中，清洗干净。
唯有亲自动手，才能显示出诚心。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
“皇上。”梁九功听到禀报的消息，觉着要和皇上说一下。
康熙在一堆奏折中抬起头。
“王贵人炖了一蛊汤，想呈给皇上。”梁九功恭敬道。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她进来。”
“喳。”梁九功打了一个千。
这个王贵人啊，瞧着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呢！
“怎么自个儿端着，宫女呢？”康熙不悦皱起眉。
小姑娘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碧莲我没让她跟进来。”王婉儿轻柔一笑，说着便要福身行礼。
康熙起身，把小姑娘手中的托盘放到御案上，这么热也不怕烫着？还有手上的伤好了！
王婉儿手中一空，规规矩矩的请安。
“起吧。”康熙负手而立。
“婉儿见皇上为国事所累，亲自下厨做了一蛊汤，给皇上补身体，皇上不喝吗？”王婉儿轻轻眨了下眼。
康熙听见亲自做的四个字，脑海中出现了一幕画面，在苏州时，小姑娘半夜起床摸到厨房做饭，用食盒提着送给被罚的二哥。
目光深沉了一下，“亲手做的？”
宫妃们也常常送来这汤那汤，都是膳房中的人做的。
两者想比，孰高孰低一眼可见。
“嗯，亲手做的，皇上快喝。”王婉儿双手端起那碗汤，递到康熙面前。
康熙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瞅着的样子，右手端起碗喝起来。
咕噜咕噜很快见了底。
拿过帕子擦了擦嘴。
梁九功接过后，后退一步做隐形人。
“好喝吗？”王婉儿轻声问道。
“味道尚可。”康熙不忍小姑娘失望。
王婉儿流露出高兴之色，将碗放回托盘上，“皇上，婉儿先退下了。”
说着福了福身就想走。
“站住。”康熙喝道，小姑娘送完汤就跑。
“皇上。”王婉儿停下，小脸上尽是不解。
“过来给朕磨墨。”康熙一撩袍服，在龙椅上坐下。
“婉儿出入宫中，什么规矩都不懂，还要回储秀宫跟往嬷嬷学规矩呢。”王婉儿轻声细语道。
心中无奈，本来只想送个汤，在皇上面前晃晃露个面，别忘了她这个人。
没想到来了却不让走了。

小姑娘福身行礼，姿态敏雅，可一点都不差。
站姿亭亭玉立，走路时不摇不晃，玉手端着托盘，上面的一碗汤，一滴都没有洒出。
王婉儿黛眉颦着，“可宫中一些规矩，婉儿还是不懂得。”
这个王贵人，梁九功急的不断朝人使眼色，皇上的命令无论什么，只有听的份，没有反驳之理。
王婉儿低下头小脸纠结了一会儿，“那我让碧莲回去，通知一下教导嬷嬷，让她先回去，改日再学。”
在皇上身边哪怕只是磨墨，那也是接触了。
“奴才去通知。”梁九功可算松了一口气。
王婉儿见有人抢着，只得行到御案边，往砚台中加入一点水，开始转着磨墨，这种事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因此很是熟练。
稍稍一会儿，便磨了满满一砚台墨汁。
康熙一手随意的敲了敲杯子，“倒茶。”
王婉儿从伺候的宫女手中接过茶壶，壶嘴向下倾斜，淡绿色的茶水，泊泊注入黄色盘龙纹的瓷杯中，好闻的香气溢散而出。
顿时整个冬暖阁都是悠悠茶香，沁人心脾。
供给皇上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最好的，茶叶也是如此，这是西湖龙井，抹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
而又有一句话，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清明前采制的叫明前茶，谷雨前采制的叫雨前茶。
观其品相，嗅其香味，此是明前珍品无疑。
康熙端起轻啜一口。
王婉儿看的也有点馋，这么香好想喝。
小姑娘视线有点火热。
康熙维持着这个姿势，批了一上午的奏折。
王婉儿见了，站在后面揉肩锤按，让皇上能舒服些。
午时，几碟糕点呈了上来。
“皇上，休息一下吧。”梁九功进言。
王婉儿无法当做没看见那不断使来的眼色，纤纤两指捏起一块水晶糕点，喂到康熙那薄唇边，“张口。”
小姑娘样子殷切，真是温婉可人又讨喜，康熙笑了下，腹中确实有些饥饿，吃下去一口。
王婉儿手拐了一个弯，把剩下的一半往自己嘴里送。
她嘴小一口吃不完，三四口才将剩余的半块点心吃下肚。
康熙看着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姑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人！
梁九功脚步一挪，站在柱子后面，抬袖擦了擦汗。
王贵人是个厉害的。
王婉儿见皇上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红了一下，“婉儿饿了。”
康熙摆了摆手，“梁九功上点吃的。”
“喳。”梁九功顾不得在隐藏身形，恭敬应道。
御膳房是随时待命的，菜色如流水般上来，因为不是正食并不多。
凤尾鱼翅一道，红梅珠香一道，宫保野兔一道，祥龙双、飞一道，爆炒田鸡一道，芫爆仔鸽一道。
豆面饽饽，奶汁角，膳汤一种龙井竹荪。
整整九数，合九五之尊之意！
摆了满满一桌，足让人目瞪口呆。
这还是不是正食，要是正食该多少啊！
铺张浪费啊！
“不是念叨着饿了吗，坐下吃。”康熙在宫女服侍下净手之后落座。
王婉儿轻轻坐下。
心里想着陪膳真好，能吃到许多好吃的，以后可以多来乾清宫。
两人身边有专门布菜的太监，想吃什么，眼睛在菜色上停留一会儿，就会送到碗碟内。
食不言寝不语，桌上只有筷子声响。
一顿餐，王婉儿吃的满意无比，要不是还有宫女太监侍奉，都用玉手揉肚子了。
康熙见她吃的欢，用得比平日里多了些，喜得梁九功眉开眼笑。
王贵人真是贵人啊！
“皇上，太子求见。”
王婉儿四处看了下，往后面躲去。
东暖阁有前后之分，前面是批阅奏折之处，而后面则安置一个软榻，皇上累了能有个休息的地方。
她躲得的便是那里。
“宣！”康熙语声淡淡充满威严。
太子胤礽容貌俊美，一撩袍摆下跪，“儿臣参见皇阿玛。”
“起吧，刑部尚书纵子侄一案处理的如何？”康熙眼中锋芒毕露。
“回皇阿玛的话，证据确凿，相关人等已经捉拿入狱。”太子胤礽恭敬回答。
屋中除了熏炉中散发龙涎香外，还有一股清淡的香气留存，想来是哪个后妃来过了。
“此事做的很好。”康熙点了点头，以示认可。
太子胤礽心中欣喜又激动。
康熙又问其他，太子胤礽皆一一流畅作答。
“数月前朕画了一副奇石画，便赏你了。”康熙道。
梁九功忙取来一卷画。
太子胤礽心中蓦然一凛，画图画——索额图，皇阿玛是在警告，让他离索额图远点。
“儿臣叩谢皇阿玛。”恭恭敬敬行礼。
见没什么事了，康熙便让人退下。
往后面看了一眼，小姑娘怎么这般安静？
一名御前的宫女去后面看了看，惶恐跪下道：“皇上，王贵人在里面睡着了。”
康熙失笑了一下。
是个大胆的，也不怕朕责罚！
王婉儿一觉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轻轻拍了拍额头，一脸懊恼之色。
原本是听皇上和太子谈话的，怎么就睡着了。
放轻脚步，探头向外间看去，没人了皇上不在。
往外走一打开房门，就撞上一张放大的脸，梁九功笑的那叫一个灿烂，“贵人。”
突如其来的一幕，王婉儿被吓噔噔噔后退几步，花盆底差点没踩稳摔倒。
“唉，慢点慢点。”梁九功着急道。
他算是见识到了，皇上有多宠这个王贵人，真要磕着碰着了，恐怕要挨罚。
王贵人来乾清宫侍寝，手背被一只野猫抓伤，皇上赐下一盒药膏，还是极珍贵的那种，看似事情已经没了，实际上已经安排人去查。
哪有那么巧，一只猫正好扑进轿撵里？还抓伤了人？
其他嫔妃都没遇到过，偏偏王贵人遇到了！
要是没抬手挡那一下，毁的不是手，而是脸了！
在后宫一名女子若是脸毁了，一辈子也就毁了，其心何其恶毒也！
说不定就是后宫哪个看王贵人受宠，眼红故意坐下的。

王婉儿轻喘出一口气，“梁总管，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贵人，你不用回储秀宫，一会儿等天色黑下来，直接侍寝。”梁九功笑的灿烂。
不热情不行啊！这位可是极受宠呢！
连着这都是第三天了，放眼后宫嫔妃谁有这个殊荣！
王婉儿小脸上染上薄薄一层红晕，看着尤为醉人。
侍寝？看来昨日的撩拨让皇上印象深刻，非要吃上那么一回。
没错，昨天晚上那是故意的。
别说皇上没睡了，就是真睡了，那样动作下也能给弄醒了。
只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忍下去，还以为会叫个其他嫔妃解决呢！
梁九功垂下头，不敢再看。
“梁总管有点心吗？我先垫垫肚子。”王婉儿轻轻道。
“有。”梁九功回道。
几蝶精美的糕点由两名宫女端过来。
王婉儿两指捏起一块，启唇在上面轻咬下一口。
软糯中带着淡淡香甜，又不至于腻人，百吃不厌。
吃一块点心，喝一口茶水，感觉着两种不同的味道在舌尖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