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
中山王,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新作物多难得,你两三年搞出四个,还而已?别人费尽心机想一个都不能得呢!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尤其你这四样里头,还有一样是亩产四五千的良种!
想到此,再一想当日土豆丰收时,李承乾言及土豆寻常四千左右太少的嫌弃劲,众人心梗了。自闭吧。
李承乾抓着李渊的手轻轻摇晃:“阿翁先给我一点,等往后我弄出来的新作物多些,能力大些,能管理的过来了,再问你要,你再给我。咱们一步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李渊莞尔失笑:“好,阿翁先给你一点。”
“嗯嗯嗯。”李承乾忙不迭点头。今儿一点,明儿一点。等往后他从系统中弄出来的东西多了,就可以一百户种这个,一百户种那个。以百为单位推广不同的作物,让梦中食材遍布大唐。欧耶,完美!
李承乾喜滋滋,全然不知下面起哄的众人心情如何复杂,一个个脸色跟便秘似的。一场蓄意挑起针对李承乾的危机轻飘飘消弭于无形。
李渊一声令下,继续奏乐继续舞。场面重新回到原来吃吃喝喝,彼此闲聊的局面。宴席过半,大家不再局限于坐在原本的位子上,有起身走动闲逛的,有吹风醒酒的,也有跑来跟李承乾打听土豆的,更有前去跟李世民套近乎的,场面瞬间又热闹起来。
李建成忽然收到倒酒女婢送来的纸条,打开一看顿时愣住,目光看向张婕妤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他眉宇微蹙,思虑再三,还是抽了个空档悄悄离席。
某偏僻殿舍。
张婕妤急切望着李建成:“太子,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将我唤过来便是为了问这些?这就是你口中的天大之事?”
李建成蹙眉,很不高兴。他会来是因为张婕妤说天大之事,他担心张婕妤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或许还是关于李渊的,甚至关乎整个局势。结果就这?就这?
“这还不算天大之事吗?如今局面对我们大为不利。太子,你可有……可有胜算。你是否打算……”
“住嘴!”李建成厉声呵斥,将她未出口之言挡回去,“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李建成大怒,这女人有没有脑子,今儿是何等日子,父亲与百官都在,倘若有人发现他们见面会如何?
李建成浑身一震:“如今局势紧张,你我不该单独见面,若有何事,让婢子联系太子妃便好。宴席还在继续,你我不能离开太久,趁暂时未有人发现,我们需尽快回去。”
转身便要走,张婕妤冲上去一把拽住他:“不行!太子以为我不曾找太子妃吗?我找了,可找了有什么用,你只说让我静等,让我稍安勿躁。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你若是打算举事有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好配合你。”
打算?便是有打算,他敢告诉张婕妤吗?就凭张婕妤现今这副模样,一旦告知就等着失败被杀吧!
“我说过了,我自有主张。”
然而这轻飘飘地一句话并不能让张婕妤安心,反而更加焦虑。
自有主张,自有主张!每次都是这样!那到底是个什么主张!
张婕妤再次上前,紧盯着李建成的眼睛,抓着他的手劲一点点收紧。
感觉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又见近在咫尺仿佛的张婕妤,李建成立时抽身将她推出去,退后两步。距离如今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有染呢!
可惜张婕妤此刻哪里看得到这些,又哪里顾得上,她趴在地上忍不住哭起来:“太子是不耐烦了吗?我只是想要太子给我一句准话罢了,便是这点要求太子也不肯答应吗?
“太子,我所求不多。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可打算……打算举事,可需要我配合。太子,我与尹姐姐这些年帮了你不少。念在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给我一句话好不好?就一句话?”
一句话?这是简单一句话的事吗?李建成环顾四周,心如擂鼓。今日之事太不寻常,今日张婕妤的言行也不寻常。这女人是不太聪明,可还不至于蠢成这样。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若是如此,张婕妤想要的这句话便更不能给。
李建成猛然回头看向张婕妤:“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张婕妤俨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大脑无法正常运转:“什么人?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尹姐姐已经疯了,我也快疯了。太子,我们要疯了你知道吗!”
“你冷静点!”李建成蹙眉,望向殿外,他有心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明白此刻不是计较来龙去脉的时候,他必须回席,立刻,马上!
他只能温声安抚:“你先冷静下来,不要多想。今日不是时候,我们先回去。等我挑个合适的时机与你详谈。你不要急。尹德妃那边我不方便出面,太子妃与我一体,也不方便主动出面。只能劳你多照顾些,若有何需要的,只管问太子妃要。”
“尹姐姐缺的是这些吗?她想要什么太子该明白。太子,你告诉我,尹姐姐所求你会答应吗?你能办到吗?我们当初联手时所定的盟约还算数吗?”
李建成越是想走,张婕妤越是不让他走,俨然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又一次上前拽住他的裤腿。
“太子说合适的时机,那是什么时候?择日不如撞日。我好容易见你一面,咱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
李建成:!!!
神tm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是能撞的日子吗?
这女人疯了!
前方,宴席。
李建成最终还是脱出身来,回到席上。没多久张婕妤也回来了。但前者神色平静,还算能稳得住,后者状态显然不太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婢女撑着她:“婕妤,你还好吗?”
张婕妤勉强点点头又摇摇头。
婢女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太子可有说什么?”
张婕妤表情越发苦涩。这态度,婢女觉得已不需多问了。
柳宝林偷偷瞄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与婢女墨菊边走边道:“走,这么多人恭喜秦王与小郎君,咱们也去敬杯酒。”
墨菊犹豫:“我们与秦王和小郎君素无交情,会不会不太好?”
“这有什么。那么多敬酒的莫非都与他们有交情?现在谁看不到秦王的声势,不都是存着结个善缘的想法吗?秦王是做大事的人,自有肚量。”
这话好巧不巧飘进张婕妤耳朵里,最后一句如同回声不断在耳畔萦绕。
是做大事的人,自有肚量。
肚量……
她都那般哀求了,太子仍旧无动于衷,这代表什么?是否代表太子自顾不暇已经管不了她们了?又或是觉得她们已经无用不愿搭理她们?
若是这般……若是这般……
张婕妤猛烈摇头,不行,她不能输,她不要走尹姐姐的老路。她不能去掖庭。她不要跟那些卑贱的宫女与罪官家眷在一起,她更不要如尹姐姐一样变成疯子。她不要,她不要!
张婕妤不自觉看向被众人簇拥的李世民与李承乾。
他们会有肚量吗?若自己愿意投诚,他们会不计前嫌接纳吗?只要他们点头,她什么都愿意做。她必须保住自己的身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张婕妤心头狂跳,这个念头刚起便控制不住地肆意生长,驱使着她缓缓站起身朝着人群中心而去。
“恭喜秦王殿下能有中山王这般的麒麟儿。”
“中山王小小年纪,气度不凡,能力不俗啊。他日必成大器。”
“恭喜恭喜!”
张婕妤疯魔了般步步上前,努力展露出最温和的笑意,将手中酒杯递出:“秦王殿下好福气,能有中山王这般的儿子,我也恭喜秦王殿下,敬殿下一杯。”
此话一出,身旁众人尽皆讶异。
张婕妤?这位与秦王府不是有恩怨吗?她来给秦王敬酒?呦,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喽!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锐减,不论心里如何想,明面上还是礼貌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酒,张婕妤笑得更开心了两分。
喝了就好,喝了就好。喝了是不是代表秦王并没有那么怨恨她?她还有机会?
若是如此,太子既不搭理她,她换个靠山又何妨!
就在她正进行美好幻想的时候,变故突起。
李世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张婕妤:!!!
承乾殿。内室。
李世民已经被挪到了此处,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三五个医正轮流看诊,长孙氏站在一旁, 不敢上前打扰医正也不肯离去,便这般看着,脸上是无尽担忧。即便如此,她还是轻轻揽着李承乾:“别怕, 没事的。你阿耶只是病了, 定然没事的。”
话语中带着颤音, 不知是安慰李承乾还是安慰自己。
李承乾心里很慌, 忐忑不安,却还是坚定地点头:“对。阿耶不会有事的。阿耶平日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吐血晕倒。阿耶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他肯定只是吃错东西了, 就跟当初九叔误食辣椒一样, 很快就会好的。”
吃错东西?
李渊看向张婕妤, 目光凌厉, 宛如飞刃。
李世民正是在喝完她敬的酒后出的事。张婕妤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脸色煞白, 身形摇摇欲坠:“不……不是我。”
她扑通跪下来:“圣人,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就是敬了杯酒。那酒没有任何问题。我也喝了。我也喝了呀。圣人你信我,你相信我。
“今天食桌上吃食那么多, 给秦王敬酒的人不少,说不定是之前的人。总之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李渊脸色阴沉,不言不语。
如此态度, 张婕妤越发惶恐, 太子的冷漠, 尹德妃的癫狂, 柳宝林的挑衅,一幕幕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些话语重新在耳边回荡。
她咬牙跪行两步来到长孙氏李承乾身边:“秦王妃,小郎君,不是我。当真不是我。”
她反反复复一遍遍强调,然而长孙氏所有心思全放在李世民身上,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般。李承乾微微蹙眉,很是不解:“我只说阿耶是不是吃错了东西,又没说是你。你跪什么?”
突然一顿,睁大眼睛,惊恐问:“该不会真的是你吧?你心虚了,所以不打自招?”
张婕妤:!!!
李渊眸光闪了闪。是啊,承乾不过随口一说,半点没指摘张婕妤,甚至瞧都没瞧她一眼,张婕妤如此急切撇清自己,很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他看向张婕妤,眼中有审视有怀疑有厌恶有憎恨,唯独没有往日的温情与爱意。
张婕妤浑身一个机灵,瘫倒在地,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流遍四肢百骸,让她寒冷无比。她看向医正,如今只希望医正能说出真相,为她证明清白。
她死死盯着,不敢错开一眼。不知过了多久,医正终于起身,缓步走来。
“启禀圣人,秦王病起突然,但此刻施了针用了药,已无生命之忧。”
李渊微微点头:“可查出原因?”
医正蹙眉:“已查过今日秦王所用一应吃食,未发现有毒之物。臣等猜测,当是最近秦王饮食不当,今日又喝了过多的酒水,遭受刺激,伤到了脾胃。”
张婕妤心下一喜,这么说也便代表不是中毒,不是她的问题。这就好,这就好!
喜意刚刚升起,但听医正话锋一转,接着说:“不过秦王脉相有些古怪。”
李渊蹙眉:“古怪?此话何意?”
长孙氏一颗心提起来:“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几位医正如实告知。”
“秦王脉相不似中毒,却也不似单纯的脾胃刺激所致。具体究竟是为何,臣等无能,暂时不能得知,只能慢慢观察,以待后效。”
众人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李渊挥了挥手,命几位医正负责认真诊治李世民,淡淡扫了张婕妤一眼,让人直接拖下去看管起来,转头便命人严查。
没过多久,奏报便到了李渊桌前。
其他都没问题,唯独一条,张婕妤在席上便总是偷看太子,随后更是与太子私下会面,甚至还有近距离接触,疑似搂抱。
李渊拳头篡紧,心脏一点点收缩。
尹德妃宁愿舍弃自己与整个尹家也要保太子,如今张婕妤又……
当初被按压下去的怀疑重新自心底破土而出,他低头看着奏报,面色渐冷。
前脚刚与太子见面,后脚突然去同跟自己素来不睦的老二敬酒,紧接着老二吐血倒地?即便医正说老二病情好转,已无大碍。可那古怪的脉相呢?莫非全都只是偶然?
这偶然会不会太巧合了点?让他怎么相信!
想到此,李渊怒火中烧。
张婕妤可是他的枕边人啊。别的尚且不论,单就下药这一条,今日是老二,焉知明日会不会是自己?
李渊心中陡然一跳,眼底冒出寒光,做出决定。
褫夺张婕妤位份,将其送去掖庭同尹德妃作伴。
圣令出,消息传遍朝野。
“看来秦王吐血昏厥之事同张婕妤脱不了干系。”
“未必吧?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明显吗?如今什么局势,太子心急,你当秦王不知道?他会给对方可趁之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局势又一日日严峻,圣人寿诞这样的众目睽睽场所便是他动手的唯一机会。至于别的……呵,你莫非没听说,就连医正也查不出是何种药物?”
“既然查不出,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或许当真只是秦王饮食不当,又兼过渡饮酒所致呢?”
“若是如此,秦王脉相古怪怎么说?单纯饮食刺激会导致古怪脉相?天下药物千千万,古往今来世家大族,奇人异士藏着那么一两样旁人不知且查不出的秘药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如果真是秘药,秦王怎会这么快好转?一击不死后患无穷。不能致死的秘药要它何用!”
“你这是以结果来推导因由才会这般认为。可若是秦王当场吐血昏迷是意外呢?你该知道,药物生生相息又生生相克。食物也有同样的说法。
“他们所下的秘药或许并非是当场发作的,而是潜藏在体内,延后致死的。当日宴饮,那么多人给秦王敬酒,便是有一二分不舒服,大约也会当是饮酒带来的不适,非但旁人不觉得如何,便连秦王自己恐也会忽视过去。
“如此药物便能顺利隐入身体,不被察觉,流遍四肢百骸,就算过后再发现不妥,也已毒入肺腑,药石无医。更甚至秘药若是后续一点点拖垮秦王身体,或者潜伏数日后再发作来一锤暴击,以致秦王突发猝死呢?
“彼时距离宴席已有数日,谁还会怀疑到这场宴席上头来?兼之又是连太医署医正们都难以查出的毒素,就算有人心有疑窦,也拿不出任何实证。秦王一死,便去除了心头大患。就算有些许质疑也完全不必理会。待天下到手,有的是手段为自己澄清。
“可惜啊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秦王最近饮食不当导致脾胃受损,身体本就有些隐患,再被酒水刺激,导致脾胃受不住立时出现表征,药物被提前诱发。此时药效尚在浅表,毒性不重,又有太医署及时发现端倪,妥善医治。最终致使他们的计划功败垂成。”
众人怔愣,深思后恍然大悟。
哎呀,对!怪不得不论从哪点出发去想都让人觉得怪怪的,若是如此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没看当日敬酒的许多都是太子的人吗?太子跟秦王可是死敌啊,旗下党羽平日也是王不见王,偏偏那日一个个上前敬酒,为的什么?分明就是为了把秦王灌醉,酒水上头,让秦王忽视药物带来的不适。
没错,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这一招果然险恶啊。
太子党:老子是给秦王敬酒了没错,但你们都给秦王敬酒,都恭喜他,我们不得走个过场?我们就是碍于面子走个过场而已!收起你们的阴谋论!
众人:嘿嘿,你猜我们信不信?
太子党:……
另一厢,李世民身体一点点恢复,日子过得舒心而平静。外头这种言论却越演越烈,十分热闹。渐渐地,消息传得广了,不知是谁悄悄发出疑问:“你们说,太子此举是只针对秦王吗?”
不针对秦王针对谁?圣人吗?
哦吼,也不是不可能。秦王倒了,再把圣人干掉,自己直接登基,简直爽翻。
这么说来,会不会当日太子就准备动手?先给秦王下药,再给圣人下药。可惜秦王发作太快,打乱了他的计划。
若当日秦王没有因脾胃缘由被酒水刺激立时发出来,按照他的计划,此刻圣人会不会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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