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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太子(时槐序)


呵,呵呵。
何其可笑。
杨侑这是在报复主子吗?是在报复主子当初的选择吗?可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主子委身圣人是逼不得已。不给自己找个退路,主子要怎么办?杨侑莫不是想让主子殉国才行?
他自己都没殉国呢!他自己当年被李渊扶持做傀儡皇帝不也做了,后来李渊让他禅位不也禅了,甚至封他为酅国公,他也照样接受了!
他自己都知道形势所逼之际需懂得低头,凭什么对主子所为不耻?凭什么去换主子的亲骨肉为自己的孩子铺路。换了不算,还如此对待主子的亲生子。
凭什么!
提红双手握紧,指甲一点点嵌进肉里,深处丝丝血痕,却仿若未觉,上下牙关紧紧咬合,恨不能对杨侑饮血啖肉。
杨安站在院中,看着远处提红紧闭的房门,心念百转。终归是他想多了,好不容易来个新人,还是十分正宗的长安口音。他还以为……却谁知竟是宋清的娘子。
宋清。杨安犹记得幼时宋清是教过他功课的,教了也有两年。时间不算短,但说实话,师生关系流于表面,十分淡漠。
他一直知道宋清对他并不用心,不,准确点来说,是父亲待他并不用心。虽然他吃喝不愁,锦衣玉食,甚至他想要点什么东西,只需不是太难办,父亲都会弄来给他。但他心里明白,疼不疼爱用不用心不只是看这些的。
杨安深吸一口气,想到宋清对父亲的忠诚,那么宋清的娘子……
哎。也是。若非确定对方不会坏事,父亲怎会让她来到自己身边呢。
杨安轻轻一叹,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颓唐与失望。他转头看向高高的围墙。前些年他还能偶尔出去逛逛,可随着年纪渐大,父亲总盯着他这张脸皱眉,即便父亲极力遮掩,他还是能感觉到父亲的不喜。
他已经两年不曾出过家门了。
他,还有机会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李承乾刚从宫外回来, 就见李泰与李丽质浑身是汗,笑问:“这是做什么去了?”
“跟三哥玩了场蹴鞠。”
“赢了吗?”
李泰撇嘴:“输了。我瞧着三哥最近水平下滑,还以为可以趁机多赢他几回, 压一压他呢。没想到被他大杀四方。”
李承乾哈哈大笑。
李泰不悦瞪眼:“我都输了你还笑。”
“为什么不笑, 谁让你做事不厚道, 欺负人家幸存者综合征。”
李泰李丽质很是迷茫:“幸存者综合征?”
“嗯,换种说法, 也叫幸存者内疚。”
李泰李丽质:???
什么意思?
“就是他看到了九叔落水的过程, 潜意识里想要阻止悲剧发生, 认为自己作为亲人, 还是在场唯一目击者,有义务拉住九叔, 也应该拉住九叔, 结果没拉住,导致九叔还是落水了。
“并且在自己也和九叔一起落水后,他认为九叔比他更需要救助。可结果是大家都选择先救他。
“他潜意识里或许会想, 如果那两个侍卫没有优先都选择他,而是分出一人去帮九叔, 会不会结果不一样。因此他会感到愧疚与自责,认为是自己的幸存抢走了原本属于九叔的机会, 认为九叔的死有他一部分责任。
“这就叫幸存者内疚,因为他是幸存的那一个。”
李泰恍然大悟,李承乾挑眉看着他:“你说你趁人家幸存者内疚, 不在状态的时候,拉着人家比,借此赢人家,你是不是不厚道。胜之不武懂不懂。”
李泰生出几分歉意:“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我……我找机会同他道歉。”
李承乾摇头:“他今日能赢你, 可见已经恢复状态。既已从内疚中走出来,你就不要再提了。不必太刻意,如以往一般相处就好。过分刻意反而不好。”
刚好走到门口的李恪脚步微顿。
幸存者内疚?原来他们不是没看出他最近的反常,而是将他的反常当成幸存者内疚。
可他哪里是幸存者内疚呢,他哪有这么高的道德标准。他不是什么幸存者,他是罪魁祸首啊。李元方虽非他亲手所杀,却是宋清杀的,还是因他而死,与他杀也没多大区别了。
李恪压下心绪走进去。
李承乾笑着打招呼,看了眼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混世魔王眼含疑惑。
李恪解释说:“我正好瞧见他们在池边玩水,还想跳池子里去,跟着的内侍宫婢劝不住反倒被他们骂了一顿。我恐他们真会下水,便将他们领了过来。”
李治嘟着嘴,被人扰了玩乐的兴致很不高兴。李元婴更是直接,横了李恪一眼:“没想到你也是承乾的狗腿子。”
众人:???
李承乾蹙眉:“你说什么?”
“别以为你摆脸色我就怕你。”李元婴叉腰,“雉奴说了,你坏得很,老是欺负他,处处管着他。你还特别霸道,就连一兄一嫂也奈何不了你。青雀丽质全是你的狗腿子。”
一指李恪:“他也帮着你,当然也是你的狗腿子。”
好家伙,几句话将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李承乾怒瞪:“李雉奴!这些是你说的?”
李治缩了缩脖子,还没回话呢。李元婴十分义气地将他护在身后:“凶什么凶。我告诉你,雉奴怕你,我才不怕呢。阿耶同我说了。你不是我大哥,是我侄儿,我是你叔叔。比你长一辈。一整辈儿!”
最后四个字咬音极重,拼命强调。
李承乾冷哼:“所以呢?”
李元婴拍拍胸脯:“我是叔叔,是长辈。你是侄儿,是晚辈。我问过我身边所有人了,他们都说,在家中,晚辈就得听长辈的。所以,我命令你,不许欺负雉奴。”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就说他纠正了好几次都没把李元婴的辈分纠正过来,李渊怎么短短时日就成功了,原来是李元婴突然发现长辈的谱可利用啊。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欺负雉奴,我揍你哦。”李元婴握着小拳头在李承乾面前晃了晃,“叔叔教训侄儿,天经地义。”
李承乾呵呵两声:“叔叔教训侄儿,天经地义,那么兄长教训不听话的弟弟是不是也天经地义?”
李承乾顺手将李治从李元婴身后揪出来:“我告诉你,我不只能揍他,我还能揍你。”
李元婴不解:“为什么。我是叔叔,你不可以欺负我。晚辈打长辈是不对的,是忤逆。”
李承乾挑眉嘚瑟:“因为我还是太子啊。我再是侄儿也是储君,你再是叔叔也是臣子。我就行,怎么地?”
李元婴顿了片刻,满脸疑惑,蹙着眉道:“这点阿耶没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我要回去问阿耶。”
“那你去啊!”
李元婴顺从点头,拍了拍李治:“雉奴,你等着。待我问过阿耶再来救你。”
又横李承乾一眼:“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动。我很快回来的。”
然后转身带着人走了。
众人:……
李治也很无语。诶,不是,你还真现在去问啊,你就不能过会儿?等你问回来还来得及救我?你以为你让大哥不动他就不动?你是不是没脑子啊!
李治气结,转头就对上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眼眸,浑身一个激灵:“大……大哥……”
李承乾眯眼:“我特别霸道?”
李泰李丽质同样眯眼:“我们是狗腿子?”
危险,危险,特别危险。李治想哭又不敢哭,一张脸挤成苦瓜状看向旁边的李恪:“三哥。”
没办法,嫡兄嫡姐靠不住,只能求助庶兄了。哪知李恪耸耸肩:“你忘了我也是狗腿子?”
李治:……救命,那话是李元婴说的,不是他!
他四目望去,周遭内侍宫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都装瞎看不见。于是在举目无“亲”之下,李治被迫挨了顿混合三打。李承乾李泰李丽质一个也没手软。当然他们都很有分寸,全往肉多的小屁屁上招呼。
很快李治屁股就肿了,痛得他两股战战,嚎啕大哭。
偏偏李丽质打完还甩了甩手:“揍得我手疼。”
李承乾李泰纷纷安慰:“下回我们换工具,戒尺树根木棍都成。”
李泰哭得更厉害了。这还是人吗!这真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嫡兄嫡姐吗!
“你们没人性,我要去告诉阿耶,告诉阿娘!”
李承乾无所谓:“你去啊。”
“我还要告诉阿翁!”
李承乾不但不怕还积极怂恿:“去去去,快去!”
李治:……他悲催的发现,似乎告诉谁都不管用。他大哥就不是个别人奈何得了的主。老天爷,你是没长眼睛嘛!天下间还有没有人可以管管了。越想越心塞。
李治干脆趴地上耍赖:“嗷呜呜,没天理了。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哥。你就是霸道,就是□□,我说错了吗!不然怎么连阿耶阿娘并阿翁都管不了你。我……我怎么这么倒霉,投胎成你的弟弟。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只要他闹得足够大足够伤心,就不信阿耶阿娘当真无动于衷。
那点小心思,李承乾一眼看穿。他没做声,任由李治哭闹,转头吩咐人搬了桌案笔墨宣纸出来,摆在殿前,又招呼李恪李泰与李丽质。
“咱们把他这一幕画下来,多画几张,妥善存着,等他长大了成亲的时候,挂在喜堂上,让大伙儿都看看。”
李泰李丽质眼睛一亮,纷纷拍手叫好:“这个主意不错,我来!”
李治:!!!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
哭声戛然而止,腾一下速度站起来,闭着嘴不嚎了,唯独瞥向李承乾的目光中犹自带着杀气。
李承乾故作惊讶:“咦,你怎么嚎了,我还没开始画呢。”
李治瞪眼,杀气更重了。
李恪看看他,又看看李承乾,偏过头紧紧抿唇,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笑出来,但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
李治眼神横过去,无差别扫过眼前所有人,咬咬牙吩咐随身伺候的内侍:“我们走!”
忍着疼痛,挺直腰背,一瘸一拐慢慢自己走出去已然是他能维持最后的骨气。他不能让他们看扁了,绝不。
待出了东宫,李治立马拐到墙后,浑身气势一泄,两条腿都抖起来,拼命抓住内侍哭唧唧:“快,抱我。疼死我了。抱我去立政殿,我要找阿娘。”
虽然告诉阿耶阿娘或许知道也不会将哥哥姐姐怎么样,但好歹会心疼他怜惜他啊。受了欺负能不能还回去暂且不论,但受了欺负憋在心里不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晚间,李承乾过来的时候,仍旧可以听到殿内李治凄凄惨惨的诉苦声。他撇了撇嘴角,问了内侍,脚步拐了个弯,直接去往宣政室。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你又欺负他了?”
“怎么是欺负呢。他不听下人劝阻非要和小皇叔跳池子里玩水被淹了怎么办?不该打吗?这要搁我小时候,你早动手了。”
李世民动作顿住,目光扫过去。李承乾直视回去:“我说的不对?我小时候你可没少揍我,也没见你心疼,下手可狠了,好几次痛得我一整日下不来床。他都还能走呢,这才哪到哪,可见我比你有分寸。”
李世民:……
无声叹息:“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
李承乾耸肩:“谁让你这么多子女,就揍过我呢。”
李世民愣了会儿,仔细一想,好像真是如此?倒不是说别的子女没惹过他生气,但让他亲手揍的确实只有承乾。
李世民蹙眉:“你的意思是怪我咯。你怎么不想想,宫里这些兄弟姐妹,也没谁有你这么皮啊。爬树爬房顶,你哪样不干。雉奴就玩个水,你不只玩水,你还玩火呢。要给你装对翅膀,你能上天去!”
李承乾抬头挺胸:“那是。论调皮淘气,我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一。”
李世民瞪眼:“合着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
李承乾拍拍胸脯:“那必须的。整个太极宫就没有我没折腾到的地方。太极宫一霸说的就是我。雉奴现在玩得这些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想超过我,下辈子吧。”
太极宫一霸……
还真好意思说!
李世民无语望天,总觉得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跟观音婢怎么就会生出混世魔王来呢。他瞥了眼李承乾,耳畔又听着李治隐约传来的哭诉之声,心头更梗了。
一个大的不够,现在还来个小的。雉奴……雉奴现在也很有承乾当年的趋势。青雀丽质最初倒是挺可人的,后来跟承乾混得多了,说话做事也越来越呛人。
因着有这俩“前车之鉴”,自雉奴出生后,他明明已经很注意教养,尽力避免他被承乾带“歪”了。偏偏雉奴就是喜欢大哥多过喜欢耶娘。每每承乾“欺负”他,都回来哭唧唧,可转头又好了伤疤忘了痛,一个劲往东宫跑。
老天呦,你怎么就不能赐朕跟观音婢一个软软糯糯贴心耶娘的小可爱呢!
如今这四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讨债的。
李世民咬牙切齿。
罢了,朕就没那个命!

第130章 你所谓更重要的活就是……
李承乾将瓜子盘拉过来, 一边嗑瓜子一边问:“最近朝堂上又有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李世民转头投去疑惑的眼神:你从哪看出来的?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你脸色臭臭的,若说是因为我们同雉奴的官司,你最多只会无奈与头痛, 不至于这副表情, 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我很生气别来惹我’了。所以定有旁的事,不是朝堂也是别处。”
既知不能惹我, 你还来惹?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转身将侧案上的一本书递过去——《氏族录》。
去年初, 李世民曾下令让高士廉等人修著《氏族志》,这事李承乾是知道的。但氏族志这等各家各氏各族的事迹记录, 初步草拟一百余卷,想要成书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三年不可为, 五年或可成。
那么眼下这本《氏族录》是怎么回事?氏族志, 氏族录, 一字之差, 意义近同。
李承乾翻了翻,微微蹙起眉来:“这《氏族录》看上去应当还未完稿吧?”
李世民点头:“这只是第一册 草本。世家所修, 如今已在整理校对,并同时着手刊印,想来很快会发放入市。”
世家啊。李承乾啧了一声, 觉得倒也在意料之中。李世民修《氏族志》, 不用想都知道必然会以李姓为尊, 长孙次之, 而后才是其他。借此奠定李家的皇权地位,也是想用以压一压世家气焰。
世家知道消息,立马着手著《氏族录》, 以博陵崔氏位列氏族第一,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居于其后,再后才是李姓皇族。更是赶在朝廷成书之前出第一册 ,紧急刊印发放。其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李承乾将书册放下,懒洋洋道:“阿耶应该高兴才对,做什么生气?”
李世民:???
我还高兴呢?我这怎么高兴得起来!
“放眼史书,往前翻数百年,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中土大地历经长期混乱,诸国林立宛如雨后春笋,政权更迭好似月升日落。
“北魏,北齐,北周,南宋,南齐,南梁……过往朝代何其多,皇室姓氏亦是不断变幻,而今何在?唯有世家长存。所以说句‘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一点不为过。”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话虽不好听,确实事实。李世民脸色瞬间门沉下来。
李承乾继续:“这也是世家傲气的来源。不但能在混乱喧嚣的历史长河里得以留存,还能在过往诸朝诸代留下自己的辉煌事迹,确实有底气。
“但阿耶觉得,倘若往前数几十年或上百年,甚至更久,那时的皇家会如我们一般主持修著《氏族志》吗?会将世家排后吗?而世家会在知道后着急忙慌赶出第一册 吗?”
李世民一顿,还没等他回应,李承乾已然自问自答:“不会。世家恐怕只会私下翻翻白眼,给个轻蔑的眼神,压根不会有大动作。因为《氏族志》只是《氏族志》。
“世家大族的声望在于众人的集体认知,在于高士阶层的庞大力量,在于寒庶门第的向往追逐。这些不会因为一本《氏族志》而轻易改变。
“或许在这本书出来之际,人们还会嘲讽皇家此举荒谬,非但达不到目的,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失了风度。”
李世民:……我觉得你在说我,但我没有证据。
李承乾瞥他一眼:“如今不同。我李唐建国至今不过十多年,去除最初征伐的时间门,真正统一唯六年有余。
“可仅仅是这六年有余,变化已然巨大,便是与前朝最为安稳繁荣之际对比,亦属天差地别。谁都看得出来,我李唐与前朝不同,与过往数百年所有昙花一现的政权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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