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太慌张(枫织)

温软在心底蔓延，丝丝缕缕的笑意在黑暗里不绝。林润声迎着落地窗外的微光，没按捺躁动的手。
“不原谅你，谁原谅你。”初濛故意掸开他的手。
“那这样呢。”
他下巴轻抵，盖过她乌黑蓬松的发。柔然的月光与他的目光交融，深情藏不住，“那我就进入你的梦里。告诉你一个秘密，明天睡醒，我依然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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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尔岚参与的话剧巡演最后一站定在云川, 为预祝圆满成功，初濛决定去线下花店特地替她订一些花篮。
恰逢七夕前夕，全城花店订单爆满。她订的这家老板娘正在为怎么减少生意而苦恼, 门外的客人一茬接着一茬，络绎不绝。
萧尔岚是插花协会名誉主席，不能太敷衍, 初濛认真挑选每一朵花, 期待她收到这份惊喜。
老板娘中途接了个电话，又是新的订单。
“今天下午两点？抱歉，可能来不及，现在我们店人手不够。”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容置喙。
“我们是你们的VIP客户, 两点很充裕了，地点就在万山路康养中心。”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们将花送过去。
万山路康养中心，就是之前孙竹音和姜舒窈同时疗养的地方。目前孙竹音已搬了出来, 而姜舒窈，应该还在那儿。
初濛顺势接话：“老板娘，花交给我吧, 我下午路过那儿。”
“麻烦你了。”老板娘不好意思地说。
不到两点，初濛驱车来到目的地。不得不说, 这里环山抱翠，风景秀丽，确实适宜疗养身心。她凭着印象将车开到姜舒窈所在的区域。
草坪上新添了几条石子路，都是用鹅卵石铺就而成的。旁边的灌木修得整整齐齐, 踏上石径, 能看到几名园艺工在打理绿植。
初濛没有事先同姜舒窈打招呼, 而是直接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
“听说你早就决定要留下来发展, 提前报备到这里工作。国际康复师？这份职业很适合你，也很高大上。”
乔念恩接到她的电话也是一惊，“初濛？”
“是我。”初濛不动声色地开口：“方便聊聊吗？还有那位姜小姐。”
乔念恩正在康复室里帮助姜舒窈用器械行走，她征询了一遍姜舒窈后才稍作答复：“舒窈可能不太方便。”
“好，那我找你。”初濛不勉强。
十分钟后乔念恩出来了，蓝天白云下，她们二人端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之上。
“这是？”
初濛将那束蔓生天竺葵递到她手上，粉红色花束花色温暖甜蜜。
“里面有一张卡片，不打开看看吗？”
初濛见她楞在那里，忍不住提醒。
乔念恩打开那张卡片，上面只落款一个字母：W。
寥寥笔迹遒劲有力。
初濛敛去笑容，视线在草地中央逡巡，“是闻迁送你的吧。”
“啊？”乔念恩疑惑地望着她。
初濛道：“天竺葵的花语是偶然的相遇。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谈这件事。”
“你知道我和闻迁？”乔念恩的目光饱含诧异。
初濛在说之前打了个岔，“放弃我哥你后悔吗？”
乔念恩怔忡了一下，难言的情绪在眸中掠过，“不后悔，放弃溪亭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初濛偏头盯向她，“看来你想通了。”
乔念恩粲然一笑，“如果没有放弃溪亭，我不会遇到闻迁，所以这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初濛，你可能不知道，在和溪亭订婚之前，我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曾经，我以为溪亭会是我的救赎，后来才发现并不是。”
“那闻迁呢，闻迁是你的救赎吗？”初濛突然感到好奇。
提起闻迁，乔念恩秀丽的面容焕出如玉般的泽润，是崭新的模样，“不知道，也许是吧。”
她轻摇着头，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初濛拂过她的脸颊，踟蹰了一瞬后才坦言：“那次在酒吧，你们两个并不是萍水相逢。是我制造了那场偶遇，我希望你遇见他。”
“什么？”风动，乔念恩的秀发随风飞舞，她说话的时候唇瓣沾了一缕发丝。
初濛说：“我哥有倾慕的对象，埋在心里很久了。而我也有注定相伴一生的人，所以我只能对不起闻迁。”
“原来是这样。”
乔念恩嗫嚅着唇，仿佛在消化这所谓的事实。
半晌，她开口：“不瞒你，正是因为你精心制造的邂逅，我才有跟闻迁相处的机会。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人，但没想到那个人是你。溪亭心里是谁我清楚，那位季小姐的确是个优秀的人。”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从未表达过。初濛定睛，开始重新审视这张脸庞。
她拢了拢心神，休整好姿态，对乔念恩说：“我不想伤害你，许多时候情非得已。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对待感情，更是如此。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幸不幸福已经不重要了，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明白，任何结果都是天意。如果你没制造这场偶遇，我就不会遇见闻迁。遇到他，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爱。”
她一副徜徉在幸福中的模样。
初濛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确定关系了吗？”
乔念恩眼底滑过失落，“我倒希望。他从未主动过。”
“不要气馁。”初濛说不出多余的话，拍上她的肩，“闻师兄不是一个心冷的人，只要你坚持下去，一定有可能。”
“是吗？”乔念恩反问她，脸上淌过迷惘。
初濛不再跟她纠结这件事，问起了姜舒窈：“对了，姜小姐怎么样了，最近恢复得还好吗？”
身为姜舒窈的私人康复师，乔念恩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了解过她。她与林润声还有初濛之间的纠葛，算是有了数。
“舒窈恢复得还不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东西交与初濛，“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一枚梵克雅宝胸针，黄K金珍珠母贝系列，蝴蝶图案，正是当时姜舒窈落马佩戴过的那枚。
“谢谢。”初濛接过它。
乔念恩将姜舒窈带给她的话原封不动搬了过来：“她说，她对当初的事很自责，不能全怪在你头上。你说得对，做人要坦坦荡荡，靠不择手段夺来的终有一天会还回去。林医生很衬你，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她与姜舒窈之间的恩怨早就应该一笔勾销，哪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知道自身犯的错误，才能从骨子里谦和起来。
姜舒窈想通了，她也要适当地放过他人。初濛对着那枚胸针定格住了，“那时候的我们都一样愚蠢，喜欢故弄玄虚，喜欢搬弄是非。我很高兴她在两年之后能够成熟，而我也要变得更成熟才是。”
“初濛，你做得很好了，在我看来，那种情况下没有谁会保持理智。不有一句话，钻牛角的过程是琐碎无趣的，但钻出头就是一个新世界了。两年时间，你成功地蜕变了，这也是一种新的收获。”
乔念恩轻轻说着，话语宽抚人心。
她“哦”了一声，差点忘记另外几句叮嘱：“舒窈还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说，林医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当初那场订婚仪式，是她许愿要求的，林医生为了你，宁愿制造这场欺骗。他说，放手远比囚困你好。那种情况下，不被所有人祝福的情况下，你跟他在一起注定会不幸福。他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所以他才选择果断放手。”
“这些，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跳动的心脏停滞两秒，初濛感受不到心率，浑身剧烈一震。她知道林润声好，竟不知他为她考虑过这么多。是她之前过于偏激了。
换作乔念恩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还好吧？”
初濛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去，“我很好，只是我很想见一个人。”
“是那位林医生吧。久仰他的大名，一直没曾见过，我也想见见他。”乔念恩顺着她的话。
暮至，太阳西沉，光线在一点一点变淡。
初濛撩起裙摆，“我该走了。”
乔念恩起身，“那我送你？”
两人在夕阳下告别。
萧若何在她上车后打了过来，“你不忙的话，我做东，叫上润声，组个局。还有你那几个朋友赵竞、傅景阳以及季菀。”
好端端的请吃饭？初濛没立即答应。
“组局总有缘由吧，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吃你这顿饭。对了，你不是和季菀分手了嘛，叫上她，不怕尴尬？”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她心中疑问不断。
萧若何道：“没别的，主要是想请你吃个饭。初濛，我仔细想过了，我和季菀分手确实不能怪你，组个局全当我向你赔罪。”
“赔罪倒不必了，单凭我和润声的关系，你别想得太严重。我去没问题，他们几个，我得问问。”她话没有挑明，主要在季菀。
萧若何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一次性说了个明白：“我跟季菀吧，有缘无份。我有我的事业，她有她的追求，大家好聚好散。初濛，老实跟你说吧，我心里还有她，但她心里有没有我，我不敢说。我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搞好事业以及老头子的身体。”
“你能这样想，我为你感到高兴。以前我以为你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你的心思不比一般人细腻。”
感情分分合合再平常不过，她惋惜，却抵不过时间的洪流。但时间同时是一味疗伤剂，成年人，无论身处何处，都应该鲜花遍地。
她希望从此以后能在他和季菀身上看到鲜花。
“就这么说了，一定要来。”
一句约定，萧若何挂得十分之爽快。
作者有话说：
钻牛角的过程是琐碎无趣的，但钻出头就是一个新世界了。——马良
还有一章正文就结束啦
最后一更晚6点

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眼望不到边。
今天是《绯色记忆》最后一次公开巡演，一大早，市立大剧院人山人海。
初濛和林润声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座位。后场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所有演员蓄势待发，红色幕布遮挡在舞台中央。
正式看演出之前，初濛特意看向身边的林润声, 那人坐得端端正正, 直拔如松的身段与整个会场格格不入。
“你以前看过阿姨演出吗？”她问。
林润声眉一挑，回答得极其耿直：“没有。”
“为什么？”她好奇。
林润声薄凉的唇吐出三个字：“没时间。”
初濛一下子绷不住了，手一摊，颇有些无奈，“难道你不好奇她的表演生涯是什么样的吗？从小到大能有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母亲应该很骄傲吧。”
“那是别人, 我没有兴趣。”林润声回答得板板正正。
也对，他之前一直在自己的领域钻研，对周围的人和事漠不关心, 像萧尔岚这种身份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吧。她突然觉得林润声很可怜，情调少的可怜。
“那林医生，以后我可要好好培养你的兴趣爱好, 你光会治病救人可不行。”
“林太太不就是我的动力，我需要培养其他的兴趣爱好吗？”
他没情调归没情调, 嘴皮子工夫一点不差。
初濛不理他，准备看演出。
这是一出悬疑剧本，讲述了多年前滨海小城发生过的一起凶/杀案。一位常年混迹于风月场所的女人暴毙家中，年幼的女主角目睹现场, 多年之后案情有变, 再掀疑云。
男女主角由两位新人演员扮演, 萧尔岚则扮演那名死者, 永远活在回忆里的女人——杜佳。
第一场戏是杜佳夜晚被人追赶，穿梭在黑黢黢的巷子里。
【谁？】
萧尔岚的表演富有层次，极具张力。先是简短的一个字表现出她的惶恐，接着快速行走，掩饰愈加丛生的慌张。
夜幕之下，枝鸦嘶鸣。
气氛被烘托到至高点，悬疑可怖的肃穆感一阵阵令观众头皮发麻。
初濛下意识地去摸林润声的手，发现对方无比镇定，仿佛跟她不在一个结界上。
“你不觉得可怕吗？”
“还好。”
她不甘心，又问：“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紧张吗？”
“有林太太在身边，不觉得。”
初濛真想给他一个白眼。
一个小时过去了，剧情进展到三分之二。
男女主角以及当年追踪那场案件的警察通过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杀害女人真正的凶手。
萧尔岚一袭红色连衣裙倒在血泊里。
“…你要勇敢……”
这是她最后一次注视自己的亲生骨肉，随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人世。
全场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幕结束，所有人起立鼓掌。
几位主演并所有主创人员上台谢幕，萧尔岚在一众目光当中接过迎面而来的话筒。
“感谢诸位百忙之中莅临我们的现场，你们的到来，使这场剧目拥有了完美的句号。感谢各位同僚多少个日夜辛苦排演，愿往后每一次星辰大海，不负荣光与梦想。最后，感谢我的家人，我的儿子林润声以及未来的儿媳——这位初濛小姐……”
话音未落，全场灯光寂灭。音响师重新奏起音乐，舞美、灯光、摄像一齐上阵。
身穿成誉高中校服的数名学生以及他们的班主任共同登场。
他们身旁两侧依次排开当年的学长学姐：季菀、赵竞、傅景阳、邱嘉、唐晨……
高二(6）班全员汇聚，曾经的高中班主任程曼鑫手举指挥棒站在中央。
音乐声起，舞台被点亮，一簇簇花团晕染斑斓。他们合唱起了那年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的曲目：
“别再徘徊沉寂的心灵，别再留恋破碎的记忆，大地迎春雷，抛弃你满腹的忧郁……”
一首童安格的《不必太在意》，让全场热度不下。
初濛泪如泉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程曼鑫作为代表人发言，继续引用里面的歌词开场：“十多年了，别再沉迷过去的旧梦，走向那灿烂的天涯路。初濛，我们回来了，向当年的你致以温柔，向当年的你诉说青春。亮丽的彩云，耀眼的阳光，都在寻觅，寻觅那个独一无二的你。”
一首《曾经的你》接档上演，几十张含笑的面庞朝她齐齐注视——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台下掌声经久不绝，所有人在回忆过往，热泪盈眶。
初濛不敢上前，害怕一上前就情难自禁，哭得更汹涌。
林润声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声的力量最是动人，“去吧。”
初濛亦步亦趋上台。
程曼鑫率先拥住她，其他炙热的怀抱接踵而来。
季菀抓着她的手怎么都不放。
“是林医生策划了这些，他想给你一场完美的谢幕。濛濛，人生漫漫，遇到一个知心的人不容易。林医生对你好，我们都很羡慕。”
“是啊，傅景阳就没他浪漫，我羡慕死了。濛濛，恭喜你，找到一个意中人，还是位白马王子。”
“什么白马王子，明明是白衣王子好不好，还是能治病救人那种。”涂昊霖衔着抹笑容跳了出来，打断赵竞的发言。
赵竞看到他身边的姑娘，将他们围到中间，“这么久没见了，当年我们班最不靠谱的富二代都有女朋友了。这位是谁，不介绍介绍吗？”
“哈哈哈。”周围的同学纷纷展开笑靥。
初濛拉住程曼鑫的手，又感动又不知所措，“程老师，您身体不好还过来，我真是不好意思。”
“是那位林医生过来接我们的，还有这些同学，从四面八方赶来，都在为当年的事感到羞愧。初濛，我们欠你一句道歉，请你接受我们的歉意。”
她郑重地向初濛鞠了一躬，身后的人皆是同样的动作。
“你们快起来，我受不起！”
“你受得起。”
一位女同学出来说话：“当年，我们都不相信你，以为你本质就是个放纵乖张的人。如果不是我们乱传谣，你一定能好好读书，考上心仪的大学。你的父母也一定能跟你幸福生活一辈子。”
“是啊，是我们不对。”
当初那场声势浩荡的言语风暴不亚于今天口诛笔伐的网暴。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传谣，他们只相信自己所了解到的“真相”。
当事人，包括唐晨邱嘉在内，受到的伤害不计其数。初濛差点被逼得走投无路，留书一封。
是窗台及时跃进的一只橘猫拯救了她。
它张牙舞爪，看似凶狠，却一步步将她从深渊中拉回。
邱嘉带来一幅画作，上前一步，“初濛，那个不愉快的夏天都过去了，还好，我们走了出来。这是我当年就想送给你的。你曾是我的目击证人，我无以为报。以前读书听说你想养一只猫，没法送你，只能随手将路边的橘猫画了下来。希望能陪伴你，愿你今后每一天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