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虽然颇为受宠,却始终不曾有孕,太医曾说她因幼时落水伤了身子,子嗣艰难。在宫里面,无子的妃嫔迟早都会失宠,更别说太后还不是先皇最喜爱的妃子,甚至等先皇薨逝,无子女傍身的后妃还要殉葬。
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的太后无意间发现了冷宫的皇帝,立刻便动了收养的心思。她心知自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便几乎是将皇帝当作亲生的一般看待。
大概皇帝也有些运道,几年后太后居然怀孕了,不过,她生下来了一个女儿,却被太医告知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了。
也就说是,小公主会是太后唯一的骨血。原本在怀孕期间,对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太确定的太后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彻底死了心,一门心思地培养这个养子。后来在继位之事上,也和家族之人出了大力气。
身为先帝最后一个女儿,又是皇帝唯一的‘亲’妹妹,小公主周岁之后,便有了自己的封地,被封为平城公主,可以说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受尽万般宠爱。
如此,自然也养成了肆无忌惮,嚣张跋扈的性格。平城公主可以说是所有的公主里面,活的最好的那个,在皇室子弟中,她虽然年纪和大皇子差不多,辈分却最高,因为太后和皇帝这两大靠山,可以说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其中,平城公主最让人诟病的,便是她在男女之事上面的混不吝了。她虽然有了驸马,却在公主府上蓄养了许多相貌出众的面首,即便是驸马出身贵族,也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两人的夫妻关系,基本上是名存实亡,碍于驸马家族的身份,平城公主还不至于做的太过分。至少,对外她若是看上了某个相貌出众的男人,是不会当街调戏的。
之前在宫里,谢无咎也没少被平城公主骚扰,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却不能反抗太过,只能想方设法地敬而远之。
这样的情况,直到一年前,驸马意外过世,平城公主成了新寡。当时平城公主大闹了一场,要合离不当寡妇,反正也没有留下子嗣,太后和皇帝最终还是如了她的心愿。
不过,为了名声好听点,暂时平息驸马家族的愤怒,便借着太后身子不适,要去行宫静养的名头,让平城公主也跟着一起过去侍疾。
没有了平城公主,谢无咎倒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没想到她竟是忽然启程回京了。北方冬季阴冷刺骨,太后畏寒,所以近几年,太后都是在四季如春的平城行宫住着。只有夏日,正好是皇帝和太后相差不远的寿辰之际才会回来。
果然,封地哪怕气候再好,也不如京城繁华,平城公主根本待不下去。竟是趁着年关将至,独自回来了。
驸马已经死了,平城公主没有了夫家的掣肘,看来是更加肆无忌惮了。才刚刚进京,就纵马伤人,险些毁掉了一条街的商贩摊子。
谢无咎目光微沉,不过,面对平城公主的威胁,他却并不畏惧,清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地响了起来。
“公主不要为难下官,下官奉陛下旨意,有要事去办,耽误不得。若公主受到惊吓,下官可以立刻派人去请来太医,为公主看诊。”
“谢无咎,你别想用皇帝哥哥来压我,本公主可不怕。反倒是你,当街拦了本公主的马车,害得本公主受伤,本公主可是能告你一个大不敬之罪的。不过嘛,只要你亲自送本公主回府,此事,便可以既往不咎。”
平城公主骄蛮地开口,挥了挥手,隐约可见到手背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怕是再过一刻钟都会自动痊愈了。
她如今不过二十五岁,正是青春美貌的时候,虽然在古代早早就已经成婚嫁人,但平城公主却没有那些普通女子所谓的忠贞思想。她是金枝玉叶,皇帝哥哥可以三宫六院,她为何不行?
专注的目光落在了谢无咎的脸上,平城公主恨不得将那碍眼的面具给摘下来,如果她最求而不得的人,自然便是眼前的男人了。
那绝世容颜,实在是让人念念不忘,恨不得占为己有。她好不容易说服了母后回京,不仅仅是因为想念京城的繁华,同样也是冲着谢无咎来的。
即便不能将谢无咎收为公主府的面首,也要让这高冷的仙人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对此,平城公主势在必得。
那熟悉的,充满了欲念的眼神,让谢无咎几近作呕。只是,他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连太子,他也能暗中布局,借助别人的手去除掉,更何况一个平城公主?
面对不怀好意之人,谢无咎也从来不会客气。
然而就在这时,咄咄逼人的平城公主忽然打了个哈欠,竟是身子一软,趴在那华丽的马车里面,闭上了眼睛,像是忽然睡着了。
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吓了一跳,立刻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谢无咎身上,厉声指责了起来。
“大胆,谢大人,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居然用暗器谋害公主,你是不要命了?”
平城公主身边的护卫也都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武器,神色戒备地看向了谢无咎。显然,大家都以为,是谢无咎为了摆脱公主的纠缠,所以用暗器伤了公主。
“呼噜噜!呼噜噜!”
一阵打呼的声音,从平城公主的喉咙里面响了起来,四周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谢无咎发出了一声冷笑,语气依然平静无波。
“看来,公主是舟车劳顿,刚刚赶回京城,还没有休息够,所以才会累得睡着了。与其在这里随便诬陷别人,还不如带公主尽快回府,也好睡得安稳一些。”
宫女被他的话刺得脸都红了,再看人群中,不少人低着头捂着嘴,明显是在忍笑。公主向来好颜面,如今睡觉打呼,还被这些贱民看见取笑。若是公主醒着,怕是会大发雷霆,她这贴身婢女,也少不了受罚。
她赶紧拉下车厢的门窗,抱着公主到了里面,对着外面的车夫催促了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公主府!”
拦了大半天路的罪魁祸首,终于浩浩荡荡,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人群中那股紧张的气息也终于消失不见,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再尊贵的公主,也跟他们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照样睡觉打呼,甚至还当这么多人的面丢人显眼。
人群散去,露出了后面不太显眼的两个女子的身影,然而谢无咎却是一眼就看到了苏长乐。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她微微颔首,眸光之中露出了罕见温柔的笑意。
苏长乐也迎向了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张开了红唇,无声地开口道。
不用谢。
没错,就是她刚刚忍受不了那位公主的行为,悄悄动了手脚。虽然浪费了她一点灵力,不过,接下来对方应该没那个机会过来找谢无咎的麻烦了。
她挑了挑眉,心中还有着一丝火气,公主又如何,觊觎她的人,还是如此不尊重的态度。这些皇族的人,还真没有一个给她留下了好印象的。
可惜现在不是方便说话的时候,她去了龙庭卫署,明明是和以往一样,今日却格外的有些心浮气躁,做什么都不顺心。她抓了追风过来逼问了一番,可算是知道了今日那位嚣张的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苏姑娘,你可别误会,主子对平城公主,可是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反倒是平城公主,对主子穷追不舍。她明明已经有了驸马,却还蓄养面首,那位驸马,简直是活生生的被她给气死的。这样心思狠毒,水性杨花的女子,主子对她是避之不及,巴不得留在封地一辈子不回来呢!”
如今苏长乐和谢无咎的关系,身为亲信的追风,逐月,飞霜等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对于他们来说,长乐姑娘可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他们即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对方的安全。
主子这么多年来才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动了心,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破坏的。更别说在追风眼里,苏长乐还是唯一可以为主子解蛊的人,要是她一气之下和主子分道扬镳了,那主子的病怎么办?
“行了,我知道了。”
苏长乐点了点头,托着腮,微微皱眉。这位平城公主,好像更加棘手一点。虽然是因为尊贵的身份,让她养成了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性子。并且,不会有什么以夫为天的想法,反倒把男人视为宠物。
她并不轻视这样的行为,甚至觉得在这样的世代,平城公主敢于反抗男权,精神甚至还有些可贵。不过,明知道阿夙不愿,却还要利用公主的身份威逼,这样的行为,就显得有些下作了。
偏偏阿夙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还只能强忍着,这心里,得多憋屈啊?
就在她想着这事儿的时候,谢无咎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看到苏长乐,他下意识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有些笨拙地解释了起来。
“长乐,你听我说,我和平城公主,没有丝毫瓜葛!”
虽然当时苏长乐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模样,谢无咎却还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所以,处理完了事情,他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看着他紧张慌乱的神色,苏长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相信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公主对你起了坏心思。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经常会出现,你要怎么办才能躲开她?”
谢无咎松了口气,听到她后面那句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每日都要向皇帝汇报要事,所以势必要进宫,若是平成公主非要守在必经之地,他还真的避免不了和她见面。
“依我看,平城公主到底在封地待了许久,如今到了京城,应该会有些水土不服。怕是要缠绵病榻,休息好些日子才能恢复。”
苏长乐一本正经地开口,咳咳,有些事情,她都已经悄悄做了,还是说清楚一点,免得让阿夙操心。
她也没有下重手,只是会让平城公主嗜睡,手脚无力地晕上一阵子,只要清心寡欲好好休息,并不会伤到身体。
“长乐,做的好!”
谢无咎笑了起来,他揉了揉眼前少女的发顶,心里软成了一团。仿佛想到了什么,附身下来,在她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这还不够,他继续亲了亲她的鼻尖,随后往下,轻轻地含住了她花瓣一样的双唇,触之即分。
“我知道,你要的,是这样的奖励,对不对?”
容貌绝世无双的男人,双目含情,凝视着她,磁性动听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让人心跳都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长乐,除了你,其他的女子,都不能让我动容。只有你,才是我的心上人。”
苏长乐被撩拨得俏脸红红,捂住了滚烫的面颊,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才过了多久,他竟然都这么会了!
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能扛得住?
第342章 打算
“那个,阿夙,我今日去了丞相府,已经确定张丞相体内被人下了蛊。而且我怀疑,那位黄太医就是秦王世子的人,他们便是通过吩咐黄太医,悄无声息地对朝中大臣下手。”
苏长乐咽了咽口水,开始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不过,这本来就是很重要的大事,说到这里,她的神色也显得严肃了起来。
见她害羞,谢无咎也不再故意逗弄。
“我已经查过黄太医的身份,他是黄家的义子,虽然黄家也是太医世家,不过上一任家主因为受伤,子嗣有碍,所以便从旁支过继,和收养了一些天资聪慧的孤儿来培养下一代。黄太医便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也是其中最出众的,最终继承了黄家的衣钵。”
根据查到的消息,黄太医虽然是义子,却格外孝顺。他为人和善,脾气也好,胸怀大度,在太医院中颇有美名。无论是给宫中贵人,还是外面的朝臣看病,可以说是医术最高,最容易让人安心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朝臣们若是生病,更愿意请他。靠着自己的本事,熬了十多年的资历,才坐上了这太医院院正之位。
如此算来,二十多年前,差不多是皇帝继位之后,秦王就已经开始布局了。而这个时间线,也和原主的父亲明耀遭到背叛,逃出药王谷的时候差不多。
“这么多年了,他们不可能只安排了一个黄太医,太医院里面,怕是早就被渗透了。无论是太医,还是女医之中,都会隐藏着药王谷的人。就是不知道李家,里面有没有被操控的。”
苏长乐皱了皱眉,她倒不是关心皇帝的生死,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皇帝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可见李家无碍。李家府上,有龙庭卫的日夜把守监控,即便是丫鬟奴仆,都要查明三代身份,更别说嫁娶之事,都是要皇帝亲自过目的。事关性命,皇帝从不疏忽,想来就是因为从皇帝那里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才会将目光放到了朝臣身上。”
谢无咎解释了起来,李家派去的龙庭卫,自然也有属于他的亲卫。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的戒心到底有多重。
“不过,之前我提起过这事,秦王世子虽未给出明确的答复,却显然是已经有了准备。或许,李家那边,会有什么变数也不一定。”
无论是皇帝,还是秦王,谢无咎都没打算让他们好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让他们两败俱伤,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阿夙,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除掉了黄太医,在太医院来一次大清洗,怕是要废掉秦王的一只臂膀。不过,如果蛊虫早早已经种下,此举也不至于会伤筋动骨。
“先不着急,临近年关,我想让你好好度过来京城的第一个新年。更何况,眼下秦王好歹也是我的盟友,总要帮他一把,让他的计划成功才是。等到皇帝也中了命蛊,再去揭穿秦王的诡计,如此,我既没有违背盟约,也不曾背叛皇帝,自然是两全其美。”
谢无咎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的眼中透露出一丝冷意,分明隐含着危险。
“我会先去查清楚太医院中,有多少人是秦王安排的药王谷之人,而朝臣里面,我也会把重要的人物挑选出来。不过,接下来,却是要辛苦长乐你了。”
“不辛苦。阿夙,这个计划,是再好不过了。”
苏长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会伤害自己。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
从封地回京的平城公主,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显然那天街上发生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一时间,家世稍微普通一些,偏偏容貌生得俊秀的少年们,顿时人人自危了起来。
听说这几天,赶着成婚甚至定亲的人都多了不少,可见京城众人,深知平城公主的秉性。如今与驸马合离,又有陛下和太后护着,平城公主行事,怕是越发荒诞不羁了。
好在平城公主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回京,竟是有些水土不服起来,因为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每日看诊,倒是没有精神出门闹事,让众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临近春节,百姓们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京城的街巷,格外的热闹。鹿鸣书院那边也开始放假了,苏长乐去接了丽娘和金宝回家,一家人总算是团聚在了一起。
医馆最近来的人少了许多,毕竟大家该囤的药膏都囤了,至于病患,也不是每天都有人生病过来的。即便是那些需要她复诊的贵夫人,也会错开年节的时间,所以,苏长乐也打算在二十八的那天将医馆彻底关门,好好和家人一起过节。
白宣最近在盘账,他在这方面果然很有天分,苏长乐教了他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他很快就学会了,并且将医馆的账目处理的井井有条。
然而,医馆的外面,今日却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立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穿着厚厚的狐裘披风,虽然容貌说不上多么出众,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特别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地便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后跟着个小厮,搬了好几个箱子放在医馆外面,苏长乐见到她,走到了门前。
“你来做什么?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马上就是春节了,我是过来给你送年礼的。不管怎么样,你我都曾经是一家人,我欠你的,也该偿还。这些东西,都是我精心准备的,你就收下吧。
面对苏长乐的冷脸,苏立夏显然早就有所预料,她咬了咬唇,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我现在有的是钱,还需要你送年礼?带着你的东西滚吧,我不稀罕。”苏长乐故意做出一番居高临下的模样,在苏立夏面前,最好是端着原主的谱,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