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开始受陆家管制,经历过几代人的融合和偷换概念,现在这些人就是陆家的人。
要不是当初官府和清风寨合作,打了小姑父陆远山个措手不及,以陆家背后的人和钱,根本不可能落到今日地步。
可惜,小姑父就算再谨慎,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连襟,还有他送了好几年粮的清风寨会联合当地官府给他致命一击。
沈正河虽然很多事情不清楚,可他是见过秦王的,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
不管秦王是谁,都是他们姑母的孩子,都是他们沈家的外孙,都是他们的表弟。
是小姑母家的二表弟当皇帝,还是大姑母家的三表弟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区别。
见大哥神情异样,沈正河也坐直了身子,急切地问道:“小妹,你有什么办法吗?”
陆飖歌脆声道:“大表哥和三表哥有没有想过外任。”
“外任?”沈正海低语。
怎么没想过,可他是沈家长子,他的姑母和表弟现在伴君如伴虎,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沈正海看向同样深思的沈正河,目光渐渐坚定:“我想过,不过不是我,我想让三弟去。到时候他带上二婶和小妹。我们沈家,不能都离开京城,我得留下。”
我要尽我所能,护着姑母和表弟,还有表妹。
“大哥,还是你去外任,我就一个闲职。”沈正河想到顶替三表弟沈建业的二表弟陆鹤北。
如果出事,那就是死。
“大哥,你去外任,带上我娘和妹妹。等过段时日,就借照顾婆母的名义,让董氏带着孩子去……”
“不行。”沈正海立刻拒绝,“我现在在秦王府做事,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你现在闲职,家里又有二婶和妹妹要照顾,跟着我总归有点不大妥当,容易被人诟病,你去外任才是最合适的。”
“大哥……”
“听我的。”
看着争着让对方去外任的兄弟俩,陆飖歌陷进了沉思。
她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大家都性命和安全。
只有秦王当皇帝,只有她的亲二哥坐了皇位。所有她在乎的人,才能平安活下去,滋滋润润地活下去。
陆飖歌把陆家送走,只让皇上皇后赏赐了些银两布匹,就是怕和秦王图谋的时候,一旦失败会害了陆家。
她说陆家是拿了别人两百两银子才养她的,这话半真半假,不能说错。
陈权疑心病重,这件事要是他良心发现,替陆家留下她,那么她说了就是据实相告,没有隐瞒。
如果是有人背着陈权干的,这人也未必是好心,让陈权去查,狗咬狗也好。只要陆家能从这件事脱身出来就行。
陆飖歌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她见到陈小虎,回忆起一切,才想起。
当初在路边带走她,将她送到陆全夫妇手里的,正是那晚火烧陆家庄,弯弓射箭的少年。
他杀人放火,又将她带走。蒋家坝的谢大夫,红楼里巧儿服侍的美人儿,这些事情串联到一起。
让陆飖歌不得不怀疑,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这也是她为什么明知道陈权当了皇帝,沈氏被封为后,还要在青山书院安安分分待了五年的原因。
前尘往事成云烟,她只是陆家养大的孤女。
其实,如果宋云飞不揭破她的身份,她也没想认沈后。
做个手里有钱有田的小富婆,比和皇家攀上亲戚安稳的多。
她很想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少年将她送到蒋家坝陆家,又派了人留在蒋家坝看着她,就是把她当着一枚棋子,留着有一日能拿出来用用。
可惜,她是陆飖歌,又不是陆飖歌。
她得给自己,给陆家留退路,现在又多了个沈家。
原本陆飖歌想的很简单,沈后能不认就不认,真要认了,她不缺钱不缺爱,也没什么不能认。
只要能保住她和陆家全家的性命就行。
可她见到了秦王,那是她陆飖歌的亲二哥陆鹤北,不是陈权的三儿子陈建业。
她的亲姨母亲二哥现在就如赤足走在刀尖上,一个不小心就能要了命。
陆飖歌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二哥和姨母走这一条不归路。
可她到底心里有着柔软的一个地方,陆家和沈家对她这么好,她也要想法子救一救他们。
让大表哥和三表哥带着全家外任,挑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哪怕秦王事情败露,或者秦王没有登上王位,只要他们离的远,早有准备,一定能有人侥幸活下来。
哪怕大人逃不了,起码也要让孩子们逃出生天去。
第255章 铠甲
沈正河外任的调令还没有下,已经到了二月二十二。
镇国公府的赏花宴。
陆飖歌一早接到李掌柜的口信,说他已经从扬州回来。
沈正河的外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去扬州。
扬州离南阳和京城都很近,风土人情生活习惯差别都不算太大。
李掌柜这些年在族里的贡献很大,在族里还是能说得上话。李氏族学在扬州也是非常出名的。如果沈正河能去扬州任职,沈耀磊可以直接进李氏族学。
陆飖歌之所以给沈正河选扬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扬州虽然离京城很近,可两者之间隔着长江,这勉强也算是一道天险。
至于康康健健兄弟俩,陆飖歌的意思是让大嫂带上康康健健回南阳,健健直接在青山书院读书,康康等两年也可以进青山书院。
只是这样的话,大哥和大嫂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这是目前,对沈家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安排。
陆飖歌留着陶山说了一会话,才吩咐春华送他出去。这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陆飖歌才开始梳妆打扮换新制的衣裙。
镇国公府的赏花宴,几乎邀请了京中所有五品官员以上人家的闺阁女子。
整个京城的豪门贵族,家有适龄女子的,几乎没几家不想和镇国公府结亲的。
原本这些朝廷新贵中,还有宋云飞,也是炙手可热的未来好女婿人选。
可惜,宋云飞断了一条胳膊。虽然圣宠不断,还升了官阶,可但凡是真心疼家长女儿的,谁也不愿意将闺女嫁个残废。
陆飖歌有一个可以随身带着的化妆包,里面装的是自制的腮红粉饼眼影……
之前,她女扮男装,需要遮掩一些女性的特征,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突兀。
后来到了京城,她反而没在遮遮掩掩。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默默盯着她。
现在,出门赴宴原本只需要淡淡化个妆就行。
可陆飖歌却偏偏很重视这一场宴席,涂涂抹抹,在镜子前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自己装扮好。
小姑娘原本就生的漂亮,再加上今日去镇国公府不用像去沈府穿的那么家常,衣裙是皇上赏赐的寸锦寸金的云锦裁制,其上的花纹都是绣娘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缝制。
这不是云锦,是她的铠甲。
装扮好的陆飖歌换上新衣,整个人简直熠熠生辉,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折雪是陆飖歌身边唯一的丫鬟,自小当男人养的她也被眼前的美人给惊艳到了,第一次,折雪意识到了,原来有时候美貌也是一种武器。
甚至,它比拳头更让人害怕,比利刃更锋利。
陆飖歌是故意这么招摇的,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世族大家商朝新贵面前露脸。
她低调不了,现实也不允许她低调。
原本镇国公府的赏花宴,她是应该收敛一些,不能太出风头。
这可是唐锦明的相亲宴,虽然没有确定是哪一个,但是,未来的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很可能就在今日的宴席上。
陆飖歌这一打扮,分明是要抢所有人的风头。
如果让有心人误会,可能还会有人觉得,这个刚刚新鲜出炉的淮平郡主,可能是想嫁唐锦明。
陆飖歌要的就是这个误会。
她陆飖歌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地道,有些对不起唐锦明。可如果不这样做,她就没办法刺激到某些有心人。
比如,宋云飞。
比如,那个躲在背后的人。
陆飖歌不傻,她知道宋云飞对她的心思,也知道宋云飞很忌惮唐锦明,怕她对唐锦明有意思。
论身份,唐锦明是镇国公府世子,宋云飞是勇毅侯府的嫡次子。
论本事,唐锦明是实打实凭本事考中的状元郎,现在任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而宋云飞,现任羽林卫指挥使,正四品。
虽说官阶差了一截,可翰林院修撰可是妥妥的天子近臣,翰林院修撰也有储相一说,能任翰林院修撰,就等于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以后不出意外都是要拜相之人。
唐锦明和宋云飞比,认真论去来各有千秋。可朝廷就如江湖,有机遇也有风险。
如果陈权死了,宋云飞还能凭借圣宠继续青云路?
除非他提前战队成功,在秦王和陈权博弈的时候赌一把。
可宋云飞父子都是陈权的人,得的是陈权的圣宠,宋家绝对不会随意站队,更不会为了不确定的未来,冒着被陈权发落的风险。
秦王自己都自身难保,傻子也知道现在要抱紧陈权的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宋云飞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效忠陈权,别无选择。
那别人呢?
那个送她到蒋家坝陆家的人呢?
他是不是故意放走她的?是不是早就打探了陆家的底细,才在半路把她接上送到了陆家。
一切仿佛很自然,一对主仆路过晕倒的小姑娘身边。
他们发了善心,顺路将小姑娘带到蒋家坝,因为要乘船离开,恰好遇见了陆全夫妇,就顺便将小姑娘托付给了他们。
贫穷的渔家夫妇,给他们两百两银子,不但能养活小姑娘,还能养活一家人。
如果,陆全没受过陆远山的恩情,陆全不是陆远山的族人。
如果没有谢大夫,没有花楼巧儿服侍的美人儿,陆飖歌都相信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
可惜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早有预谋。
是有人,在准备对陆家动手之前,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陆飖歌微微闭上眼睛,将自己纷杂的思绪收敛。
等陆飖歌的马车摇摇晃晃到了镇国公府,已经已时过半,该来的人家几乎都到了。
陆飖歌算是姗姗来迟。
因为是赏花宴,来得大部分都是各府的女眷,镇国公夫人特意把女眷的宴席摆在了花厅。
镇国公府的花厅很大,是原本安阳公主府戏楼改建而成。
花厅里除了一楼搭建的唱戏的戏台子,还有就是临着花园的三面花墙。
此刻是初春,风中带着花香和微微的寒意。
花厅里不知道是怎么设计,坐在里面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暖如初夏的感觉。
后来陆飖歌才知道,这花厅下面是有地暖的,冬日用的是烧热的滚水,夏日用的是掺杂了碎冰的井水。
是真正冬暖夏凉,适合宴请宾客的好地方。
当然,也很费银子!
第256章 比较
陆飖歌刚进花园就见莺莺燕燕珠光宝气,处处融融恰恰轻声细语余音绕梁。
好多美人!
陆飖歌觉得自己眼睛已经不够看了,今日是她一次性见过最多肤白貌美,环肥燕瘦的美人。
穿锦衣华服满头珠翠漂亮的大家闺秀,她们身后都跟着一个两个衣裙利索,模样俏丽宛如小家碧玉的丫鬟。
都是好看的,几乎没有几个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不好看的。
小姐有锦衣华服撑着,就算只有三分容貌,也能撑出五六分来。何况真正丑到三分的几乎没有,大部分的大家闺秀都有六七分的容貌。
跟着小姐们出来的丫鬟更是一个赛一个水灵。
自己的容貌没办法选择,可也没有哪个小姐喜欢臭丫头伺候的。
选丫头,当然要选漂亮的。哪怕小姐容貌不盛,丫鬟不能绝色,起码也得选几个顺眼的。
谁会找个丑东西,天天虐待自己的眼睛。
不过,同样是在院子里,小姐和小姐也是有区别的。
旧朝的臣子和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丫鬟,不管是穿衣打扮,还是说话行事,宛如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而朝廷新贵家的小姐们,有一部分当初不过是在乡间地里刨食的农人,另一一些都是当初家境薄有资产的富户。因为父兄的一朝得视,她们也有了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日子。
这些小姐身上,因为缺少了底蕴和从小培养的教养,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接人待物都有些欠缺。
哪怕她们之中有聪慧的,已经尽量在改变,让自己慢慢融入这些贵女的圈子。
可在别人眼里,多少都有些东施效鼙的感觉。
世家大族的女子,身上的气质是日积月累出来的,是自己的母亲,祖母,曾祖母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这些朝廷新贵们家的娇女,没有几代人的努力和融合,是很难真正做到如弟子规上所说的,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拜恭敬。勿践阈,勿跛倚。勿箕踞,勿摇髀。缓揭帘,勿有声。宽转弯,勿触棱……
没有经年累月的教养,很难有人能在理教上做到非礼勿听,非礼无视,非礼勿言。在气度上自尊自重,豁达雅量。性情上温柔和顺,戒燥戒怒。妆容上,时时刻刻优雅端庄,就连玩乐的时候也要注意举止雅观。
陆飖歌看着分开来说话三三两两,泾渭分明的几处女子,心里不由低叹了一声。
果然,旧朝官员家的小姐还是和当初的那一拨人在喝茶说话赏景。而新贵们家的小姐,已经坐不住,开始在花园里来扑蝴蝶,荡秋千,折了鲜花插在鬓旁。
陆飖歌看的都要捂脸,很想问问她们,你们今天来就真的是为了玩?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啊姐姐们。
可真心大啊,这是镇国公府的花园,不是乡下的草地,还扑蝴蝶。
还有那个坐在秋千上,都快飞出去的姑娘,你笑得那么大声,是想让湖对岸正在招待宾客的唐锦明听见吗?
更别说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你底裤的颜色了!
还有那位不知道抹了多少白面在脸上,竟然折了镇国公府十八学士戴在鬓旁的姐姐,你确定自己这样戴很好看?还是你觉得不过是花园里里的一朵花,反正树上还有几朵,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那可是十八学士,十八学士啊!
陆飖歌已经无力吐槽,只能端庄地坐着,只带着淡淡的浅笑,看着周围的风景。
这花厅里都是未出阁年轻姑娘,镇国公夫人等一群妇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飖歌谁也不认识,只能干坐着。
周围好几个姑娘在,大家看见陆飖歌来,也只是在她目光移过来的时候,略微点了点头,却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的。
她这个面生的新出炉的淮平公主,在旧家大族小姐们的眼里,是和那些朝廷新贵家的姑娘是一边的。
说不定还不如她们,新贵家的姑娘起码有父兄所依靠,她可是孤儿一个,不过靠着姨母做了皇后沾了那么点荣耀而已!
而那些朝廷新贵家的姑娘,也没人会搭理她。
人家的父兄好歹是靠自己的本事真刀真枪拼出来的荣华富贵。或者就是靠脑子,靠势力有了今天的地位。
她靠什么?
裙带关系!
不过,陆飖歌想到她这个淮平郡主,有封地有俸禄,一年有米一千石,钱1400贯……
心里又觉得也没啥好在意的,她是不是该感叹一句,本郡主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特憋屈的样子。
陆飖歌原本长得就好,再加上今日妆容华丽,越发衬托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有心想和镇国公府结亲的,对陆飖歌就有了几分忌惮。
而没想和镇国公府结亲,却不得不来的,见到人比花娇的陆飖歌,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在前面顶着,她们大概是不用嫁进镇国公府了。
大家都落座,小丫鬟们一个个规规矩矩立在身后忙着端茶倒水递帕子,伺候着自家小姐的时候。
陆飖歌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动如山的折雪。
别人的丫鬟站在小姐身后,捧扇递帕拿香囊,就像是绿叶在映衬着红花。
而折雪站在她身后腰里缠着鞭别着弹弓,靴子里插着短刀,就连她手上手里攥着的,也是黑黝黝的精钢弹珠。
不多,只有三个,抓在手里转动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因是定制的钢珠,在配合弹弓的情况下,完全可以爆发出惊人的致命一击。
她的丫鬟,不是绿叶配红花。
她淮平郡主的丫鬟自带煞气,是来镇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