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飖歌两辈子也没学过女红,她的手艺,只能说勉强缝缝补补,什么绣花裁衣她统统不会。
可这也没耽误她穿衣吃饭,也没比别人穿的差穿的不好看。
看着陈鹿鸣的手,陆飖歌有些心疼,她不好当着孩子面让皇后下不来台,于是让小桌子先领陈鹿鸣去挑画纸画笔。
等陈鹿鸣走了,陆飖歌才问皇后:“鸣儿是公主,学不学女红她都是公主,何必要孩子受这种罪。”
从陈鹿鸣伸手给陆飖歌看的时候,皇后就知道陆飖歌不高兴了。
看着陈鹿鸣的身影消失,公孙婉莹回过头:“陛下觉得鸣儿学女红是受罪,可妾身却觉得不妥。哪有女孩子不学女红的,以后嫁人,总不能夫君的里衣都要丫鬟婆子做吧。”
陆飖歌惊讶道:“皇后怎么会这么想?难道鸣儿不会做里衣,她的夫君以后就不穿衣服了?我们家的姑娘,就算嫁人,也是因为她喜欢才嫁,而不是为了要去伺候别人,哪怕这人是她的夫君也不行。”
公孙婉莹一听急了:“陛下,如果都像您这样教孩子,那不是把孩子教坏了吗?”
陆飖歌眸光微动:“怎么会把孩子教坏?皇后是觉得行儿哪里没教好,还是觉得鸣儿教的不好?”
公孙婉莹悲愤道:“鸣儿行事大大咧咧,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难道陛下觉得这是正常的吗?还有行儿,如果不是陛下自己先立身不正,行儿怎么敢私自出宫?”
说完,公孙婉莹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忙掩嘴道歉,“陛下,妾身,妾身不是说陛下没教好孩子,只是一时口快。”
“我立身不正?”
陆飖歌想了想,最终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正,“皇后还请详细说说,到底朕哪里做得不够好。”
见陆飖歌没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公孙婉莹也觉得自己没说错。
说就说,公孙婉莹怕皇上,可却不怕这假扮皇上的小姑子。
“前几年,陛下要出宫赈灾,说走就走,行儿在宫里和妾身闹了几次,说他是太子,也要出宫去赈灾。还是太后,呵斥了行儿。虽然行儿是不敢闹了,可他心中怎么想的,妾身却是不知。
后来陛下一发不可收拾,元宵灯会要全家去赏灯,端午要带着两个孩子去划龙舟,中秋又要教孩子们摘桂花做点心。陛下可曾想过,您是皇上,行儿是太子,鸣儿是公主。这样想出去就出去,并不可以。
周将军讨伐匈奴,陛下要出宫相送。陈将军去南蛮,陛下要替陈将军亲自选马。陛下做这些的时候,只想着你是皇上,就算出宫也没什么不妥。可看在行儿眼里,他就会觉得只要是皇上就可以任意妄为,而他是太子,私自出宫也没什么不可。”
公孙婉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不是陛下带头,行儿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要偷偷出宫去灭西戎。”
陆飖歌张口:“确实是我……”
“不怪父王,是哥哥的错,为什么母后要把责任推给父王。”
陈鹿鸣不知道躲在后面多久,见皇后如此咄咄逼人,心中不忿,没忍住冲了出来。
“明明是母后宠溺哥哥,还把所有的错处都怪到父王头上。哥哥闯祸,父王教训哥哥的时候,母后就哭,说哥哥还小。现在哥哥偷偷摸摸跑出去,母后又说是父王的错。怎么对的都是母后,错的就是父王?”
小丫头伶牙俐齿,不等公孙皇后反驳,继续问道:“母后说父王这不好那不好,那么母后告诉女儿,什么叫天下之理,夫者倡,妇者随。母后如此指责父王,岂不是也在教女儿逆夫?
“鸣儿。”
陆飖歌忙拽过怒气冲冲的陈鹿鸣,不轻不重地在她小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大没小,你就是这么和你母后说话的。”
被陆飖歌一说,陈鹿鸣也醒悟过来,自己说话不对,忙对皇后行礼:“母后,孩儿失礼了,望母后莫怪。不过孩儿不觉得父王有错,父王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何错之有?”
公孙婉莹被陈鹿鸣的一席话说的呆愣住了,见陈鹿鸣上前行礼,才醒转过来。
她又羞又怒,既觉得自己说话忘形,有辱她皇后的美名,又气陈鹿鸣偏心陆飖歌,让她下不来台。
好在公孙婉莹醒转的快,先冲陆飖歌一礼:“陛下,是妾身失礼了。”
陆飖歌:“不怪皇后,确实是行儿做事莽撞,让皇后担心了。”
一旁的陈鹿鸣撅了嘴,她觉得父王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有母后不够聪明,偏偏心眼子也不够开阔,总喜欢和父王争她和哥哥。
小孩子看不懂,为什么母后好似总拦着他们和父王亲近。
陆飖歌其实心中是明白的,她和两个孩子好,公孙婉莹多少是有些忌惮的。
她忌惮她又不得不相信她,既想让她帮着行儿多守几年江山,好让行儿长大。又怕她守着这江山不给行儿,就算给,也有可能会让行儿做个傀儡。
陆飖歌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奇妙,公孙婉莹性子里,多少还是遗传了公孙夫人的愚昧和自私。
第424章 听劝
公孙皇后走的时候,又拉了陈鹿鸣叮嘱了一遍。
无非是她是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就因为她是公主,更要比别人刻苦,女红要学,琴棋书画更要学。不然你一个公主,都不如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多丢脸。
陈鹿鸣听着,频频点头,看上去乖巧无比。
等皇后说的口干舌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椒房殿,陈鹿鸣慌忙摇头。
开玩笑,她是小又不是傻。
在父王这里,她只要把该做的功课做了,她想怎么玩都可以,有时候父王闲了,还能陪她一起玩。
去椒房殿,她是有多想不开,去椒房殿听母后唠叨。
见女儿却是是不想走,公孙皇后也只能无奈地摇头,自己一个人回宫。
陈鹿鸣三岁就搬离了椒房殿,自己独自一人住。
她和陈鹿行都住在离太极殿最近的两个宫殿,不管是来太极殿,还是去太后的仁寿宫,皇后的椒房殿都十分的便利。
陈鹿行隔三差五要跟着皇上上朝,每日还要跟着太傅读书识字,在太极殿的时间最多。
陈鹿鸣小的时候还喜欢黏着皇后,等她分宫出来单住,天天往太极殿跑,也不大爱去皇后那里。
每次都是皇后派人来请,她会去椒房殿一次。
虽然也没有不情不愿,可去了椒房殿,皇后不是训斥她没规矩,就是要她学做女红。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当然是和哥哥跟着父王一起玩耍开心,何况父王的很会玩,高兴了还带他们出宫玩。哪里像皇后,除了规矩就是规矩,别说陈鹿行不爱去皇后那里,就连陈鹿鸣也不愿意坐下来老老实实地做女红。
皇后越是怕两个孩子和陆飖歌过分亲近,两个孩子就越和陆飖歌亲近。
这两年,孩子大了,想法也多了。
他们有事会坐下来和陆飖歌说,却绝对不会跑去椒房殿和皇后说。
公孙婉莹焦虑的夜不能寐,既想将两个孩子拢在身边,又不得不强忍着,看着两个孩子和陆飖歌进进出出。
最后,还是太后看不下去了,叫了皇后到仁寿宫去给她抄经。太后想着,也让皇后静静心。
可惜,皇后经书没少抄,心同样也没静。
两个大商朝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每日除了烧香念佛就是抄写经书。
陆飖歌想办法劝太后没事出宫转转,或者去找她的老姐妹镇国公夫人说说话,要是太后不想出宫也行,召几个有诰命的老夫人进宫陪着她说说话玩玩牌,不比整日烧得烟雾缭绕的好。
劝了几次,没劝通,最后能皇后都加进烧香拜佛的队列,陆飖歌也不劝了。
有皇后陪着太后,哪怕烧香拜佛,也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只要太后开心,只要皇后不为孩子隔三差五给她找事,就行。
这边,皇后出了太极殿就往仁寿宫去,她要去找太后说道说道。大家守着共同的秘密,这几年,皇后和太后的关系十分的好,说亲如母女都不为过。
反而是公孙皇后的母亲公孙夫人,几次来宫里,都被皇后草草打发了。
她可不想让听公孙夫人的话,公孙皇后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本来就不聪明,还总喜欢做些小聪明的事情。还不如她婆婆,聪明通透,是个有胆量且有魄力的女人。
哪个女人孩子都死了,敢把妹妹的孩子留在家中,冒充自己的儿子。
哪个女人敢替假儿子夺皇位,还敢在儿子命不久矣,直接让外甥女女扮男装顶了这皇位。
就连先皇的死,公孙皇后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婆婆下的手。
反正,公孙皇后谁都不服,就服自己的婆婆。
婆婆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肯定没错。
至于她的母亲,公孙夫人说的,她都一律左耳进右耳出,坚决不能听。
公孙皇后一进仁寿宫,就闻见一股香烛纸钱的味道。
初始她还十分不习惯,现在闻久了,竟然觉得这味道还十分不错,不比那花香叶香差到哪里。
“母后。”
皇后一见太后就开始告状,“行儿那孩子竟然胆大跑出宫去,说要去杀西戎,您说这孩子胆子大不大。”
太后将刚刚写好的佛经整理好,淡淡地点头道:“确实胆大。”
“皇上还说没事,母后,您说那么点大的孩子,要是真的出事了……”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公孙婉莹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
别说她只有陈鹿行一个儿子,她就是和皇上生上十个八个儿子,这长子陈鹿行也是最金贵的一个。
“皇上既然说没事,那必定是没事。”太后将整理好的佛经放在一旁,正色道,“婉莹,你想想,这些年皇上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家,她可有什么地方做的让你不满意的。”
公孙婉莹虽然不是十分聪明的,可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闻言立刻道:“皇上,皇上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国家治理的孩子,两个孩子也管的好。”
太后又问:“既然你觉得皇上有本事,为何还阻止孩子和皇上亲近呢?”
“我……”
公孙婉莹一时结舌,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太后看的明明白白,太后这么一说,她顿时红了脸,低声嘀咕道,“是儿媳妇头发长见识短,才会,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婉莹,你想想,如果不是皇上替行儿担起这几年的担子,就拿伐兵匈奴,治理南蛮来说,行儿一个孩子他行吗?”
太后见皇后摇头,才继续苦口婆心道,“你只想着,不能让孩子和皇上亲近,怕他们更喜欢皇上,而忘了你这亲娘。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不替行儿担这个担子,她也可以嫁人生子,有自己的儿女。”
公孙婉莹眼帘低垂,目光忍不住漂移起来。
太后继续道:“所以,你不要觉得皇上是想和你抢孩子,她是在为你儿子的江山鞠躬尽瘁,你作为皇后要做的是感谢是承认,而不是猜疑。”
公孙婉莹被太后说的又羞又怯,双手攥紧帕子,良久才低声道:“是婉莹鼠目寸光,多谢太后娘娘的指点。”
太后轻轻舒了一口气,淡淡道:“还好,你还不是太傻,能听得进去人劝。”
第425章 挨揍
陈鹿行被成公公从宫外抓到,再送进宫,已经是他离宫的第四日。
这四日,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都有些寝食难安,只有陆飖歌,该吃吃该喝喝。加上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陈鹿鸣,两人在宫里没少折腾这折腾那。
陈鹿行到了太极殿的时候,皇上正和陈鹿鸣在御花园烤肉。
“父王,妹妹。”陈鹿行小心翼翼地往妹妹身边蹭了蹭。
他想着,自己偷偷出宫,父王肯定是生气,只有往妹妹身边凑凑,到时候父王要揍他,他还能让妹妹求求情。
没料到,父王不理他,妹妹也不理他。
陆飖歌低头刷油,根本看都不看陈鹿行,陈鹿鸣忙着给烤串翻面,也不看陈鹿行一眼。
陈鹿行站在一旁束手束脚,虽然谁都没搭理他,但是他凭空就觉得自己有些碍事。
见大家都不理他,陈鹿行又往陆飖歌身边凑了凑:“父王,儿臣错了,要打要罚,还请父王给个明示。”
陆飖歌头也不抬:“你哪里错了?”
陈鹿行忙道:“儿臣不该私自出宫。”
“是不该私自出宫,还是不该不告而别?”陆飖歌放下油刷,指了一旁伺候的小凳子过来接手。
“你说出宫就出宫,还要不破西戎终不还。你可有想过,你是太子,是我大商朝唯一的继承人,倘若你要出事,你让你父王母后,还有祖母妹妹该当如何?”
陈鹿行低头装怂:“儿臣听说西戎来犯,心里焦急。周将军下落不明,陈将军又在南蛮未回,所以才,所以才想去看一看。”
陆飖歌:“你去看一看,是能指挥千军万马,还是能给他们带去粮草军饷?或者说,你能以一己之力,将西戎全部赶回去放牛牧羊?”
陈鹿行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听说周将军还没儿臣大的时候就去了边关,跟着他舅舅林大将军杀敌,儿臣练文习武,怎么就不行了呢?”
“行是行,只是朕问你,成公公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是心甘情愿跟着成公公回来的,还是被成公公直接掳回来的?”
陆飖歌看着陈鹿行,看他的俊脸一点点张红,才收回目光,“你连成公公都打不过,还谈带兵打仗,练文习武,就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成公公,就随便挑个侍卫来你都打不过。要想做大将军,你得有本事,得能服众。如果那些兵士真的像你以为的那么好领,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大将军?”
被成公公抓回来,陈鹿行已经有了悔意,现在被皇上这么一顿训斥,顿时连脑袋都耷拉下来。
陆飖歌其实也不想和他废话,以她的想法,抓到陈鹿行回来先揍一顿,打过了他就知道错了。
可她这样想却不能这样做,她到底还是要顾忌顾忌皇后的想法。
自己真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揍陈鹿行一顿,皇后不知道心里得多舍不得,到时候要是和她翻脸闹起来,岂不是闹心。
说了半天,陆飖歌有些口干,端了茶喝了一口,才吩咐一旁候着的成公公:“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这次犯错不能轻绕,拿棍子来,我亲自动手。”
成公公有些犹豫,他怕陆飖歌动手打坏了太子,到时候动手的是她,心疼舍不得的还是她。
成公公捧了棍子却不递给陆飖歌:“陛下,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陆飖歌抬手去接棍子:“还是朕来,你动手我怕你徇私打轻了。”
陈鹿行知道自己错了,这顿打是跑不掉了,也不敢辩解,只咬牙站着等棍子上身。
陈鹿鸣见父王拿了棍子真要打哥哥,一下慌了,上前抱住陆飖歌撒娇:“父王,父王不要打哥哥,哥哥已经知道他错了。”
一旁的陈鹿行听的直摇头,他如何能让妹妹替自己挨揍。
陆飖歌故意道:“你想替你哥哥求情,那就你替哥哥挨打可愿?父王也不多打你,原本你哥哥犯错要挨二十棍子,你要是想替,可以分一半给你,你们各打十棍子。”
陈鹿鸣怕疼,可她也心疼哥哥,想了想问道:“打了鸣儿就不能打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分开打,鸣儿愿意一人受之。”
陈鹿行见陈鹿鸣要替自己受过,忙道:“妹妹,不用你替,哥哥不怕疼。”
哪有人不怕疼,只不过他是哥哥,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陆飖歌没说话,陈鹿鸣忙用眼睛瞪哥哥:“哥哥不要说话,你已经做错事了,还和我抢,也不怕父王重罚你。”
说着陈鹿鸣又去问陆飖歌,“父王,我替哥哥挨这个打可好?”
她人小鬼大,心里想的是,如果哥哥挨打,父王必定是重重打他二十下,绝对不会徇私舞弊。可要是她替哥哥挨打,父王肯定下不了狠手。她虽然受点皮肉之苦,总好过哥哥受的皮肉之苦。
陈鹿行和陈鹿鸣是兄妹,自幼一起读书识字,如何看不出妹妹的鬼机灵,但是要让妹妹替她挨揍,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现在,妹妹拿眼瞪他,他也不好和妹妹去抢,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想的是,表现乖巧些,别惹恼了父王,到时候挨打的时候打得更重。
陆飖歌假装思考,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没挨过打不知道这棍子打人的疼,我怕你挨不住哭。”
“我不会哭的。”
陈鹿鸣说完有些心虚,问道:“父王可以分开打吗?每日只打两棍子,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