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一生喜乐(Kiss)

“你忘了，是你先说要和我做朋友，是你说不会让我孤单一人的！”七夜看着她蓦地笑了，双眼鲜红似血，红色的泪水不停往下滑落。

七夜的这一番话饱含委屈，哀戚之极，让沐雪当场怔住。
她愕然地抬头，神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张疏离冷漠的脸。那雕刻般的五官完美无瑕，衬着他的冰寒气息。甫一出场便轻易夺去所有人的眼光。
那张脸与眼前的七夜逐渐重合在一起……
“我叫沐雪，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副脸？是在为什么事生气吗?”
“要不我来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尘封已久的回忆一下子全涌进脑海。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夜时，金冠黑衣，长身玉立，一副仙人之资，只是身上的气息过于冰寒。沐雪没想到这世间还会有比子彦更好看，脾气更冷的人，这些都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所以她主动地靠近，只是想看一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从前的七夜是无心冷情的魔煞，没有亲人和朋友，更不懂什么是情。初次见到沐雪的时候，只觉得她唇边那一抹笑意像是天上雨后的艳阳，忽然挥开了他身上所有压着的阴霾，有一种难得晴好的明朗。
当沐雪笑靥如花看着自己，说要来做他朋友时，七夜能听到自己心中澎湃的跳动。从那一刻起，这个女孩的身影便刻进了他的眼底，让他满心满眼天涯海角也要追随不放。
看着七夜黑眸深处的翻涌着的幽深旋涡，沐雪终于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是她先去招惹他的，是她先说要跟他做朋友的。结果当七夜真的爱上了她时，她却觉得烦了怕了，还反过来怪罪他纠缠自己不放……
所以，不是七夜的错。是她自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因果！
看到七夜逐渐苍白的脸色，沐雪慌忙跑了过来企图给他止血疗伤。
“七夜，你，你怎样了？”眼前的七夜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清冷模样，原本如鹰隼的眼眸中满是伤痛，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可怜到极致的伤心人而已。沐雪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可是不管她向他的体内灌输多少灵力，七夜的伤口还是不断往外渗血，很快便流满了一地。
七夜艰难地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结果在她眉骨上划出一道血痕。他的手在颤抖。
除去了大祭司，又和子彦与云天一战，他体内的灵力早就透支。而沐雪的恨意，更像是一把刀把自己逐寸凌迟。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舍不得见她受苦。看到云天想要摧毁达摩铃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挡下了那一剑。
“雪儿，对，对不起。不，不要恨我好吗？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了……”
昏黄的光线，将七夜的影子透得支离破碎。愧疚与自责随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逐渐淹没了沐雪的思绪。她能看到他想用最后的力气向自己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可是他再也动不了……
因着魔煞的陨落，原本附在黑莲上的死魂终于摆脱了束缚四处逃窜，刮起了一阵阵阴风。看到地上七夜的尸体，甚至围拢过来撕咬分食，想要吞噬魔煞消散的灵力。
沐雪自然也被陷入死灵的包围中，可她却毫无反应，如同木偶一般抱着七夜不放，任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阿雪！阿雪！”子彦脸色大变，忙冲了过来一边驱赶聚拢的死魂，一边试图想要唤醒她。
云天把达摩铃收回手里，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俩。他眉头紧皱，幽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划过万千思绪：眼下这般自己也无法再下手去去摧毁达摩铃了，只是这样一来，怎么才能把喜乐带回来？他也一筹莫展。
而在另一边，不管子彦怎么呼唤，沐雪仿佛都毫无所觉。她只觉得灵台一片混沌，恍惚之间像是走到了一个梦幻之地。
一个柔和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舍弃了子彦，所以现在子彦不要我了。是我先招惹的七夜却又辜负他的情意，最后选择了离开沐氏背弃神庙，沐氏一族从此衰败……是我，全都是我的错……”一番话，道尽了所有的悔恨与苦痛。
“子彦不是说原谅你了吗？还有七夜，他明明是无心无情的魔煞，却因为你感受到了爱。”
“可是有好多的人因为我而死……”沐雪没忘记，当年七夜因为她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你不是也用自己一条命，换回了沐氏一族吗？你已经尽力了。”
“可七夜……”
“你既然能转世，他当然也可以。因为最后为爱舍身，下一世他或许就不再是魔，说不定也可以做神了。”少女温柔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慰藉了沐雪心底的寒，慢慢地抚平了的伤痛。
“你是谁？”她擦了下眼泪，看到远处的亮光之下，影影绰绰似乎站着个人，在向自己招手。
沐雪循着光亮缓缓走近，发现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少女，正对着自己盈盈笑着。少女的身上散发着平易近人的恬静气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莫名觉得心安。
看着那一张与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脸，沐雪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就是喜乐？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你？”
她的思绪开始恢复清明，双眸危险地半眯，语气隐含不善。
可喜乐并不在意沐雪的敌意，继续笑道：“你好，沐雪。我一直听子彦提起你，他心心念念想要来神庙，就是想看看从前和你一起生活的地方。”
“可他不是选择了你吗？他不要我了。”沐雪咬牙。想到刚刚子彦的态度，心头的酸楚再次翻涌。她发现自己居然妒忌喜乐，妒忌这个轮回千年转世后的自己。
“他没有不要你。你一直都在他心里面。”
“那你把这身体让给我，这样我便可以陪在他身边，弥补当年的遗憾。”沐雪嗤笑了一声，身上的傲气凸显，颇有几分霸道的样子。
喜乐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答应过云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跟他相守到最后，不会丢下他一个。”想起了和云天的誓言，她黑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喜乐的表情再次刺痛了沐雪。当年她也是这般答应过子彦的，如若不是她的任性，和一错再错的选择，她和子彦也能坚定地守护彼此吧……
“如果我非要占用呢？”沐雪漠然说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喜乐，「你知道刚刚我差点就把你的意识全部清除掉」。
“你不会的。”喜乐笃定地回道，眼角弯弯，笑意盈满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其实你心里面根本舍不得伤害任何人。当年你被七夜逼成那般，也从未想过要拉着他同归于尽，而是选择牺牲自己。所以今天，你同样不会伤害我而成全你自己。”
虽然记忆可以被消除，但喜乐的意念空间可是独属于她个人的，只要空间还在，她就不会消失。封闭空间可比消除记忆简单多了，但沐雪没有。所以喜乐知道她不会真的要杀了自己。
喜乐的笑容温柔又清透，目光澄澈透明。沐雪从小过着尊贵的生活，自然没有这样天真烂漫又充满亲和力的神情。正因如此，才更加显得喜乐的独特珍贵之处。
看着喜乐澈亮的眼瞳里，映照着自己那因妒忌而扭曲的五官。沐雪心里倏然一惊。
呼……她悄悄地吐了口气，借此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一次她终于收起了所有的不甘，真正平和客观地打量喜乐。正如子彦所说，喜乐良善、温婉，比自己更多了一份宽容，她有着能治愈人心的明媚笑容，就像太阳一般让人倍感亲切温暖。大抵这个才是神女真正的样子吧。
“好，我把身体还给你……”
再次睁开眼，沐雪的双眼是一片清明。死魂全都被赶跑了，七夜的身体也被安葬。没想到堂堂魔煞，就此长眠在这么偏僻的一角。不过这里是神庙，有上神的庇佑，但愿真的如喜乐所言，下一世回来他不再是魔，也能找到真正相知相爱的人。
“子彦，对不起。”
“阿雪，你……”子彦惊喜说道，“你终于醒了。”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答应过你的事却没遵守诺言，还让你难过了这么久。”
“是我误会你在先。我也不对，不该怀疑你的。如果我能多相信你一点，也许……”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子彦低头掩盖住泛红的眼眶。
他又何尝不悔？只是，终究没法回头了。“阿雪，你能不能把喜乐带回来？我们之间的遗憾，我不想再发生在她和云天身上了。”
“好。”
“什么？”子彦蓦地抬头，没想到沐雪突然轻易就答应了自己。
缓缓地闭上眼，沐雪掩去眸中浓浓的不舍。既然这是子彦希望的，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了。她知道他们都说得对，这一切都过去了，再执着也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我刚刚见到喜乐了。像你说的，她很好。”沐雪抬头笑道。突然想到什么，她站起来转向云天：“我把你的喜乐还回来，可是你记着，以后要一直爱她、信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守着她，别再犯我们同样的错。”
云天松了一口气，他的喜乐终于回来。
“我会的。”如同面对喜乐父母时那般认真，他再次庄重地许下毕生的承诺。“不管她在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守在她身后。”
他曾经说过，如果喜乐爱的人不是自己，他会选择放手成全。他绝不会像七夜那般纠缠不休，因为他要的只是喜乐幸福快乐。
但还有一句话他放在心里没说，不管她爱的是谁，他都会默默地守在她后面，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爱她护她。天涯海角，他永远都在。

第275章 最后两颗水晶石
沐雪宽慰地一笑，身上光芒四射，浑身上下有着一份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云天只觉得手中的达摩铃忽然变得烫热，不由得掌心一松。那铃铛脱离了掌控，咻得一下便飞到沐雪跟前，同样散出五彩炫光。
两道彩光相互映照，像是在争锋，又像是在呼应，亮得人睁不开眼。在这耀眼的光影之中，有一缕淡薄的白烟从喜乐额心飘出，接着又飘入了达摩铃里。
悠扬的铃声，如空中仙乐，在山洞里婉转回荡。
子彦心中骤然一痛，站直了身子呆呆地看着那一团彩光，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离他悄然远去……
同一时刻，云天也有所感应，抬头望去，少女的五官轮廓在光影之中越发深邃夺目。他犹豫地低低喊了一声：“喜乐？”
铃声停下，达摩铃缓缓降落到地，光影也随之慢慢散去。
少女的身影重新清晰起来，她的眸光清澈，唇角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云天，我回来了。”
云天喜不自禁，大步上前把人紧紧拥入怀里，像是寻回失而复得的宝贝，激动久久不能自已。
子彦看着相拥的两人，视线缓缓落到了地上的达摩铃，眼里有着淡淡的不舍。
他知道，沐雪的离魂已经重新被锁进了达摩铃。往后，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出来了……
“对不起，子彦。”喜乐看着落寞的子彦，心中不忍。
“与你没关系。云天说得对，轮回千年，你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人，她不该妄想占有你的身体。”子彦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今天我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像你们说的，过去都让它过去吧。这达摩铃就代表着她，以后会一直陪着我的。”他走过去捡起达摩铃，轻柔地拂掉它上面的灰尘，然后收入怀里。
就在这时，洞里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顶上的碎石掉了一地。
子彦护着喜乐，云天慌忙背起地上林一，众人躲到圣地之门底下的角落里勉强避开落石。
“发生了什么事？”云天皱眉问道。
“可能是七夜释放出来的恶魂破坏了附近的循环，灵气互相冲撞由此而引发了震动。”子彦脸色凝重，这震动的威力非同小可。
“那现在怎么办？我爹他不能再受伤了。”喜乐一边给林一过度灵力，一边焦急问道。林一的心脉很弱，她虽然给他喂了紫丹施了针，勉强保住一条命，但也经不起这再三折腾啊！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云天看了眼那门，再次催动灵力想要用蛮力打开。没有了白泽的大门依然布有结界，受到的灵力作用越强，反噬越大。
我就不信了！不过是一道门，今天他就要想办法毁了它！
云天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高举着魂武剑便朝门中间砍了过去。「锵」的一声，火花四溅，裹着纷纷落屑，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地在震动，还是门在震动。下一秒，便见他身形晃动，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云天，你没事吧？”喜乐慌忙放下林一，冲过去扶住了他的身体。“别再浪费灵力了，没有水晶石这门是打不开的。再继续下去，你只会心脉受损。”
话音未落，地上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山洞的一角已经开始坍塌了，这地方不安全！
底下的子彦也是一脸焦急，余光之中看到懒散躺在地上的白泽。周围落石不断，他们几个都变得灰头土脸，可白泽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一身清爽。那些碎石在它顶上就像被风吹跑了一样，自己会拐弯转了个方向。
白泽是负责守门的神兽！它一定有办法带他们出去。
于是子彦朝着白泽大喊：“白泽，带我们出去！”
白泽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做反应。云天听到子彦的呼喊，视线也跟着落到白泽则身上，冷声问道：“白泽，你可以带我们出去？”
这一声音量不大，却威胁力十足。若仔细看，就会发现白泽的身子蓦地震了一下。但它很快变掩住了自己的情绪，懒懒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它甚至开口能言：“我可以把人带出去，但必须留下一个守庙人。”
“留下一个人？剩下的那个岂不是等死？！”云天愣住，语气越加冰寒，可这次白泽不为所动。
“这是神庙的规矩，开启了祭坛就必须留下一个守庙人。地震是因为太多外人闯入，破坏了这里的灵气循环才会产生震动，等你们离开灵气自然会恢复正常。留下的那个自然不会死。”
“不可以！我们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在这里的！”喜乐朗声拒绝
话音刚落，哗啦一下，头顶掉下好几块巨石，她手忙脚乱地冲过去用身体护住林一。
“再不走，这洞就塌了，到时候你们谁也走不了。”白泽甩了甩头，颇有些不耐烦。
“给你个建议，把子彦留下来代替你守庙就行。”一个声音突然传入喜乐的脑中。
“你是谁？”喜乐大惊，同时为他的话所恼怒。
“我没恶意，就是想帮你。”
喜乐怒道：“我不管你是谁，我是不会牺牲其他人的！”
“其实子彦他本来就是一直住在这里，而且他既与你契约了，完全可以代替你守在这里。你不用担心，他在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
“不！我不会丢弃子彦的。当初沐雪已经做过一次，我是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当年是一个误会。沐雪那般待他，他还是一直记挂着甚至心心念念想要回到这里。更何况如今你在他心中更胜于沐雪。”那人顿了顿，“最开始他跟你说来神庙的时候，肯定没跟你提过神庙的规矩。他对你心中有愧，也希望成全你和云天，留下他是最好的选择。”
“那又如何！”喜乐知道那人说得不错，只要她提出来，子彦一定会代替她留下的。可是她答应过的要一直陪着他。从契约关系生效的那天起，他就是她的家人，她是绝对不会抛弃家人的！
“那神庙外的那些人呢？你的莫凡哥哥、婉儿姐姐、沐子俊、沐宇，你不想再见到他们了吗？你把他们留在外面，不也是跟沐雪当年一样嘛。如今只不过牺牲子彦一个，你们就可以全部人都团聚了。”
“他们有彼此照应，可是子彦除了我再无别人可依。我们可以一起死，就是不能分开！”
“好吧，随你。”那人懒懒应道，但语气里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决定好了没有？”白泽不耐烦了，他们磨磨唧唧到底想怎样？要不是害怕云天的气场，它早就回到门上面去了。
“白泽，请你把我父母送出去，我、云天、子彦留在这里。”
“什么？你把他们也留下？这样灵气循环还是不能恢复，你们说不定都会死在这里！”白泽有些惊讶。刚刚喜乐和那人的对话它也听得一清二楚，它还以为喜乐会选择牺牲自己，让其他人全部出去，却怎么也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