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晴跟何叶聊了一会儿，因为周向明总是插话，她气得从包里拿出耳机，脑袋扭过去，把后脑勺对着周向明。
周向明哼了哼，扭向另一边。
他们两个安静下来，何叶便一心观察路况了，第一次夜里走高速，她多少有点紧张。
陆津看她一眼，道：“可以睡会儿，不会影响我。”
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周向明阴阳怪气地附和：“对，他可是多年老司机了。”
何叶笑：“我没困。”
她拿出手机，翻看今天拍过的照片，好看的留下，不太满意的删掉。
车里持续了一段较长时间的安静。
陆津忽然碰了下她的胳膊。
何叶看过去，陆津往后指。
何叶扭头，就见朱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此时脑袋竟然枕在周向明肩上。
两个座位中间还是有些距离的，看周向明的位置，显然是他主动挪到朱晴那边，自荐当了枕头。
这会儿周向明正试着把朱晴另一边的耳塞取下来。
发现何叶在偷窥，周向明脸色微变，习惯地吐槽朱晴：“猪似的，哪都能睡着。”
何叶皱眉：“你知道吗，这种玩笑真的很伤人。”
周向明：“啊？我们俩一直这样啊，她也经常伤害我。”
何叶：“反正我不信朱晴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周向明沉默了。
何叶拿出手机。
周向明炸毛：“你干什么？”
何叶一边笑一边按下拍摄：“今天你们都没合影，我帮你们合一张，放心，我自己收藏。”
周向明：“不许拍！”
何叶：“你可以坐回去。”
周向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推开朱晴的脑袋。
晚上十一点，帕拉梅拉下了高速，顺利进入安城范围。
周向明叫醒朱晴，对陆津道：“你把我们放到路边，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朱晴家与何叶、陆津的住址完全在不同方向，陆津开车送的话，会绕很多路。
陆津瞥眼还在打哈欠的朱晴：“一人一辆？”
朱晴：“对。”
周向明：“怎么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又为打几辆车吵了起来。
陆津：“太晚了，周向明自己打车，我们送朱晴回家。”
周向明瞪着朱晴：“你好意思让他大半夜的绕路？”
朱晴不好意思，只好同意跟周向明打一辆车。
陆津将车停在路边，等他们下去了再开起来。
何叶回头，看着刻意隔了一段距离等车的两个好朋友，叹气，然后将那张照片发给朱晴。
朱晴：【……】
何叶：【他要是不喜欢你，我以后跟你姓。】
朱晴：【朱叶不好听，不如叫朱丽叶？PS：红牌警告第二次，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何叶：【……回家了说一声。】
朱晴：【就怕我说了，你没空理我。】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太大了，何叶将手机放进包里，歪着脑袋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帕拉梅拉开进了丹桂嘉园的地下车库。
陆津照旧将女朋友送到楼上。
何叶开门后，他止步于门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何叶却心疼他精神紧绷的开了两个多小时的高速，手扶着门边，到底没有关上，垂眸邀请道：“太晚了，就在我这边睡吧？我给爷爷奶奶都准备了一套睡衣，还没穿过。”
陆津并没有马上接受：“我穿了，他老人家会不会介意？”
何叶：“我爷爷可没有那么讲究，明天洗了就好。”
陆津：“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叶把他让了进来，打开客厅的灯，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毛巾浴巾牙杯牙刷次卧衣柜里都有，你自己找吧，我去……房间了。”
她想说洗澡的，又觉得这样的深夜，“洗澡”有点暧昧。
背后的男朋友：“嗯，早点睡。”
何叶就丢下他去了主卧。
拿出睡衣，何叶只反锁了主卧卫生间的门。
洗澡洗头吹头，忙完都十二点多了。
人困了，口却渴，房间里也没有准备瓶装水。
何叶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慢慢旋转把手，悄悄拉开一条门缝。
次卧的门关着，走廊、客厅一片漆黑，公卫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已经睡了吧？
他那么短的头发，吹起来比她省事多了。
确定陆津不在外面，何叶悄悄闪出门，左手拿手机屏幕照明，右手攥着马克杯。
经过公卫门口，里面好像有擦头发的声音。
何叶心跳一快，决定速战速决。
她快步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浅浅一杯底水就要折返，刚站直，公卫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何叶全身僵硬，寄希望于陆津不会留意这边。
陆津确实没注意那边，但他手里拿着刚刚洗完的衣服，要去阳台挂上。
于是，他先关了卫生间的灯，再打开客厅灯。
灯光大亮，木头一般站在饮水机前的女朋友自然暴露在他眼前。
只穿睡衣的何叶脸红红的，偷偷去看陆津，惊讶地发现他的脸也有点红。
不是被热水熏出来的那种，是真的很不自然。
下一秒，何叶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刚洗完澡的陆津，穿的当然是次卧唯一预备的那套老年男款睡衣，蓝底格纹……
“咔哒”一声，陆津重新关了灯。
黑暗完美地掩饰了彼此的尴尬。
何叶主动打破沉默：“你去挂衣服？我，我回房。”
陆津默认，继续往前走。
等他已经拐过去了，何叶才抬脚，只是没等她进入走廊，男朋友的脚步声突然往这边来了，同时响起衣物坠落茶几的声音。
何叶慌得往前跑。
男朋友追上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何叶：“水，别弄洒了我的水！”
陆津将她抵在墙上，再来抢她的马克杯。
何叶着急：“我真渴了！”
陆津：“……喝吧，我可以等。”
他退后一步，好像真的很有耐心。
何叶背靠墙，双手捧着马克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考虑成功偷跑的可能性。
突然，对面的男朋友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睡衣纽扣。
何叶：“……你做什么？”
陆津：“太丑，穿着不舒服。”
说着，他彻底脱了那件老年款睡衣，挂在旁边次卧的门把手上。
何叶只庆幸周围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楚。
“还没喝完？”
陆津重新靠了过来，结实温热的胸肌擦过何叶捧着马克杯的指背。
何叶浑身一抖。
陆津拿走她的水杯，弯腰放到脚下，再站起来的时候，他抓住女朋友软软的手搭在自己肩头。
“抱住了。”
最近何叶经常抱陆津的脖子。
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而何叶也记着他第一次叫她抱脖子时说的那句颇有几分控诉意味的话，便也愿意配合。
以前抱的时候，她的手臂肘部会压着他的外衣。
今晚不一样了，他丢了那件老年款睡衣，何叶的胳膊便完全贴上了他的肩颈。
他还叫她抱住了，不许松。
刚洗过澡的陆津，全身都散发着高于平时的体热。
何叶踮着脚，抵着墙，闭着眼，张着嘴。
陆津揽着她，低着头，闭着眼，吻着她。
黑暗里一切声响都被放大，越羞耻才越显得特别，跟别人都不会再有，只发生在他们之间。
何叶的胳膊先酸了，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她像做了很久的举臂运动。
晕晕乎乎的，她习惯地想去抓他腰侧的衣服，等双手碰到陌生的肌肉，她才被烫般想要垂下去。
陆津按住她一只手，扣在自己腰间。
何叶的心都在颤抖。
陆津拉着她的那只手改变位置，他甚至不再亲她了，只抵着她的额头，叫她不许扭开。
何叶一直在试图把手缩回来。
陆津微顿：“不喜欢？”
何叶：“……也不是，就是，太那个了。”
陆津：“我不介意。”
这时，何叶碰到了曾经被舍友们分享过图片的传说中的男人的腹肌。
反正也躲不开陆津的手，何叶出于一种单纯的好奇，试着去数他有几块。
左边一块儿，右边一块儿，这是最上面一排的。
确定腹肌确实是成对排列的，何叶就只数左边的了。
她一排一排地往下数，都没注意到陆津的手已经改成虚握，完全是她自己在移动。
数完第四排，何叶傻乎乎地继续往下。
指腹下的肌肉突然明显地绷紧，头顶男朋友的呼吸也重了起来。
何叶：“……”
她连忙往回缩，陆津及时按住。
何叶已经猜到再往下是哪里了，急得叫他：“陆津！”
陆津顿了顿，突然攥住她两只手腕贴墙举起，重新吻住她，另一手还想揽她，没想到何叶的睡衣衣摆因为双手高举而上移了一大截，陆津毫无准备地环住了她细细的腰。
那是比含羞草被人碰触后更明显的瑟缩。
陆津倏地松开手，人也后退两步。
何叶本能地放下已经酸软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津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声音暗哑：“对不起。”
何叶疑惑地“啊”了声。
陆津：“腰，不是故意的。”
何叶：“……”
他不说的话，她都没反应过来。
反差也太大了，曾经想方设法要往里探索的男朋友，现在不小心碰下腰都像被吓到似的，仿佛她会再为了这个跟他分手。
何叶又害羞又想笑，还有点心软。
“没，没关系。”她攥了攥纯棉的衣摆，暗暗庆幸他退得快，不然再往上一点点，就会发现她里面是空的。
沉默了一会儿，陆津取下挂在门把手上的睡衣。
何叶见了，也弯腰捡起放在一旁的马克杯。
陆津：“睡吧。”
何叶点点头，快速回了主卧。
何叶定了早七点的闹钟。
在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出门了。
次卧的门紧闭，公卫门开着，厨房、客厅都没有陆津的身影，倒是阳台上挂着他昨天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不差。
刻意忽略某件四角裤，何叶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长裤裤腿。
显然，这样的季节无法只在一晚上就让他衣物变干。
洗衣机跟烘干机是叠放的，昨晚他忘了用吧。
何叶走回客厅，想了想，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醒了吗？】
组长：【醒了，在等你。】
何叶：【等我什么？】
组长：【去趟我那边，帮我拿衣服，我现在不方便出门。】
组长：【门禁你有，门锁密码：520708，进衣帽间了视频，我告诉你拿哪些。】
何叶看着那六位密码。
“0708”是她的生日，前面的“52”……
明明是个高冷学霸，怎么这么喜欢用一些俗俗的东西。
她也逗他：【我看小区里也有人穿睡衣下楼拿快递扔垃圾的，你搭电梯直接去车库，往返也见不到几个人。】
陆津没再回复。
很快，次卧传来开门声。
坐在沙发上的何叶抬起头，准备正式欣赏一下男朋友的睡衣造型。
可是走入视野的陆津，只在腰间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何叶低头，攥紧手机，咬牙，站起来，跑到玄关，换鞋出门！
组长：【十栋楼1601，谢谢。】
等电梯的何叶没有理他。
两个人的小区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
何叶从小区北门出去，穿过马路来到望潮府的南门，因为陆津提前为她设置了人脸识别信息，门禁成功通过。
何叶又看了下他的信息，确认他这边的住址跟晓风的陆家一样，都是十栋楼。
大概是一种情怀吧。
望潮府很大，何叶边走边看路牌，走了好几分钟才抵达十栋楼。
完全陌生的小区，作为第一次来男朋友家的外来人，何叶有一点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在她抵达十六楼，输入密码时隔壁突然走出来一位白发老太太时达到了巅峰。
老太太好奇地打量她。
何叶脸红了。
密码解锁，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男朋友的老年邻居打声招呼，老太太先开口了：“你是小陆的女朋友？”
何叶点头。
老太太笑了：“原来他真有女朋友啊，去年他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想给他介绍一个，他说已经谈了女朋友，可我也没看到他带女朋友回来，还以为他在骗我。”
何叶心里紧了一下，脸上毫无破绽，保持着笑容。
老太太话比较多：“来找小陆啊？”
何叶：“……他住院了，让我过来帮忙拿套衣服。”
老太太：“啊，怎么住院了？”
何叶：“熬夜加班晕倒了，还好不严重，下午就能出院。”
老太太感慨了一会儿熬夜伤身，终于下楼了。
何叶松口气，推门进入。
里面是一片纯粹的黑、白、灰。
阳台窗帘半拉，因为主人不在，黑灰色的客厅空间沉静、冷淡、神秘。
有那么一瞬间，何叶仿佛对上了陆津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参观男朋友的家。
客餐厅没有一样多余的家具，墙上连幅挂画都没有，也没有一盆绿植。
透过半开窗帘的落地窗，能够俯瞰另一条马路之外的浩渺江水。
组长：【到了？】
何叶回神：【嗯，刚到。】
组长：【时间充裕，随便参观。】
何叶：【不太习惯这种风格，一个人有点害怕。】
组长：【装修时我还是单身，下次听你的。】
何叶：【我去衣帽间了。】
陆津拨了视频过来。
何叶接通，屏幕上出现陆津的身影，依然是裹着浴巾的造型，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何叶马上调换镜头：“干什么坐我沙发，回房间去。”
也不知道他是垫着浴巾坐的，还是毫无阻隔。
陆津：“床单太丑，除非去你那边。”
何叶瞪了一眼屏幕，虽然他看不见。
陆津：“右手边这间就是。”
何叶扫了一眼。
他这边是四居室，主卧、书房的门开着，与外面一个风格的冷淡装修，空间看起来都很大，还有一间关着门的应该是客房。
何叶带着一种微酸的心情推开衣帽间的门。
推的时候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专门弄了一个房间做衣帽间。
推开后，何叶被里面的陈设震住了。
深灰是主色调，中间一张大大的黑色中岛柜，三面都是橱柜。
西装、衬衫、长裤、外套、领带、短裤、鞋子、皮带、领带、腕表，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中岛柜表面是一层黑色大理石，下面设计了抽屉，大概用来放一些小物件。
何叶：“……”
男朋友比自己精致一万倍该怎么办？
陆津声音清冷淡然地指挥女朋友拿衣服。
何叶想起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作为一个IT男，他这些衣服确实太骚包了。
她一手拿手机一手往外拿衣服，小声吐槽：“你更适合去市场部或其他需要经常应酬的部门。”
陆津：“穿着是个人品味，跟职业没有关系，别忘了短裤。”
何叶就非常后悔，昨晚不该留他的。
陆津：“后面有包装袋。”
何叶：“看见了，我先挂了。”
手机放到光可鉴人的中岛柜面上，可能是被这种氛围影响，何叶帮他叠衣服时居然也变得认真精致起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再放进包装袋。
走出衣帽间，反手关门时，何叶随意地看了眼他的主卧。
正对着门口这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
何叶心中一动，是全家福，还是他自恋地放了自己的照片？
反正男朋友说过允许她随便参观的，何叶咬咬唇，提着包装袋走了进去，站在床边，歪头看向相框正面。
照面里面，是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站在风景清幽的竹林小道上，仿佛听见有人叫她，她笑着回眸。
何叶：“……”
自己看自己，真有点尴尬。
刚要出去，忽然发现主卧角落摆着一个黑釉瓷缸，三四十厘米高。
何叶诧异地走了过去。
瓷缸里面水波清澈，休眠一冬的荷花重新长出了几片圆圆的叶子，清新嫩绿。
何叶想起自己刚注册微信的那年，还是个高中生，有点幼稚，非要想个特别的昵称，又不想太中二了，最后定了个“叶子圆圆”。
因为她是何叶，叶子圆圆的“荷”叶。
陆津这缸荷花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她那张汉服的照片相框他又摆了多久？
还没有答案，何叶心里都开始酸了。
最后看眼那些绿绿的小叶子，何叶提着包装袋走了。
重新回到丹桂嘉园的901，何叶推开门，发现陆津已经回次卧了，门留了一条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