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她一路，他还是有些喘的，那样的喘息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某些画面。
心慌，慌得说不出话，只能傻傻地站在那，等着他继续。
“何叶。”
他又叫了她一声，似是要逼着她应。
何叶只好往后偏偏脸，睫毛是颤的。
陆津笑了下，看着她道：“是不是很明显。”
何叶喉咙发干：“什么，很明显？”
陆津沉默了几秒，亦或是几分钟，然后才道：“自从重逢，我就又喜欢你了，是不是很明显。”
该是个问句，但他就是用了陈述的语气。
何叶的脑海出现了片刻空白，空白之后的悸动，却比在山上摔了跟头还要强烈，像平静许久的海面突然掀起高高的浪潮，瞬间就冲到了她面前，无处可躲，无法再躲。
是不是很明显。
确实有很明显的地方，但她想了想，小声反驳：“刚在公司遇见那天，你好像都不认识我了。”
陆津：“不敢太认识，怕你当场辞职。”
何叶就笑了出来，直到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低下头。
“何叶。”
他又叫她。
何叶指尖发麻。
“上次是我不好，不好的地方我都改了，咱们，再试一次？”
他始终都站在她身后，只隔了半步的距离，但就在这句说完后，何叶忽然听不到了他的呼吸。
包括她自己的，好像也消失了。
直到心跳重新恢复，直到全身的各个器官都重新运转。
“嗯。”
再试一次，在大家都真正成熟了的年纪。
隔着半步距离，陆津很想抱抱何叶，很单纯的那种，也是很紧的那种。
但他只是曲了几次指节，连手都没抬起来。
“嘭”的一声，对面那户人家忽然从里面推开了门。
何叶才恢复的心跳差点又吓停了，忙不迭地给自家解锁，赶在邻居还没露出人影前闪进门。
她当然没有关，脸红心跳地示意陆津也赶紧进来。
陆津的视线扫过她，朝隔壁看去。
隔壁走出来一对儿年轻的夫妻，丈夫手中还推着一个婴儿车，里面躺着个白净漂亮的小娃娃。
陆津照顾过表弟，猜测这孩子大概有七八个月大。
年轻的妻子看到陆津，惊讶地张开了嘴，眼里冒出星光。
尽管陆津这一路出了不少汗，他的身高五官气质都摆在那儿，在这种比较私密的安静场所突然遇见，冲击力还是很强的，而女人对男色的单纯欣赏，不分老中青幼，也不分已婚未婚。
年轻的丈夫也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你好，以前好像没见过？”
陆津瞥眼被何叶合拢得只剩一条缝的门板，客气道：“是，我刚追到女朋友， 第一次送她回家。”
年轻的妻子：“哇，恭喜恭喜！何叶呢，怎么躲起来了，以前见到我们家晨晨都要逗一会儿的。”
她刚刚其实瞥见了何叶一闪而过的身影。
陆津看着婴儿车里的晨晨，低声道：“她比较容易害羞。”
“对对，何叶是这样的，她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来送水果，她都不好意思。嗯，你们继续约会，我们出去玩啦。”
陆津：“再见。”
电梯还停在九楼，一家三口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陆津再看向那条门缝。
何叶拉开一点，在里面瞪他：“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社交。”
瞪完她就往下看了，随着邻居的离开，刚刚那种叫人悸动的氛围又席卷而来。
陆津看着她红红的脸，低声道：“工作了，再偷偷摸摸的，可能让人误会我不是什么正经人。”
何叶小声解释：“我也没想偷偷摸摸，就是……”
陆津：“知道，他们开门开的不是时候。”
这话就太不讲道理了，人家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又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这边搞复合。
但也是这样的小幽默，让何叶笑了出来，彻底打开门，她站在一旁，问：“进来坐会儿？”
陆津看眼里面，道：“不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叶慢慢地摇摇头。
她的脚已经没刚摔的时候那么疼了，家里短距离短时间走动都没问题，医生让她多休息，她等会儿洗个澡，大概就要待在床上了，要么午休，要么看书刷剧。
陆津：“那我先回去了，身上都是汗。”
何叶懂了，他也迫切地想要洗澡，在她这边又不合适。
陆津：“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家里做好，给你送过来。”
这一刻，何叶想到了上次他开玩笑，说要来她这个老同学这边蹭一顿晚饭。
当时他表现出来的暧昧就有些明显了，只是不曾挑明，似有若无的，何叶就没同意，因为她不会邀请一个老同学来家里单独吃饭。
现在，两人正式成了恋人关系，还是已经谈过一次的那种，早就互相吃过对方做的饭菜。
“我冰箱里还很多菜，傍晚你直接来我这边做吧，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何叶看着他的裤腿道。
陆津笑：“好。”
陆津走了，何叶关上门，靠在墙上，回想这段时间与他的每次见面与聊天，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猜到他好像又喜欢她了，跟真的听见他亲口说出来，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何叶只庆幸高三那年自己足够迟钝，如果那时候就看出陆津的心思再这么猜来猜去，大概很难不影响学习。
将背包放到玄关柜上，何叶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那瓶水早被两人前后喝光扔在医院垃圾桶了，小包纸巾、湿巾也用得只剩一点，其他的不需要收拾。
取出手机，何叶一瘸一拐地走到卧室，拉好窗帘，拿出一套睡衣，再进了主卧这边的卫生间。
脱下身上的衣服，何叶才发现衣裤后面侧面都沾了些泥土，因为被碾压过，拍都拍不干净。
再看镜子里的她，很多碎发都翘了出来，有些随着出过的汗黏在额头腮边。
何叶：“……”
上次陆津告白，好歹还有夜晚的湖景，有空灵的音乐，有温柔跳动的喷泉，这次两人是在比谁更狼狈吗？
她解开发绳，小心不碰到擦伤的手腕。
脱掉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等洗衣机转动起来，何叶去了淋浴间。
右手握着花洒，只用左手搓洗头发，洗完头再洗身上。
当手经过胸部，才跟前男友复合的何叶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事。
这次，还会进展得那么快吗？
只隔了一条马路的望潮府。
陆津一回家，先去了浴室。
打开花洒，他闭着眼睛冲着水，脑海里一会儿是几年前的何叶，一会儿是现在的何叶。
她好像有点埋怨重逢那天他表现得过于冷漠，可如果何叶能看见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她岂止会当场辞职，可能还会连夜跑回上海，再也不要回安城。
真正的喜欢，必须纯洁？
陆津不知道，数学题有满分答案，没有人讲解过满分的恋爱该是什么样。
他只知道，他有想单纯地陪着何叶的时候，可更多时候，他就是想亲她、抱她，以及，要她。看她脸红，看她哭，看她被钳制在他怀里，哪都去不了。她可以骂他、抓他、求他，最终却只能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发疯发狂。
她越躲，他就越想。
一年、三年、六年，没有人可以替代，他只要她。
何叶大概三点半睡着的，一觉睡到了六点……
窗外初降的夜幕与拉拢的窗帘让卧室里一片黑暗，充溢着手腕碘伏、脚踝药膏的混合味道。
何叶从枕头旁边捞起手机。
组长：【什么时候方便过去了，通知我一声。】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何叶瞬间清醒，靠着抱枕回复：【不好意思，我刚睡醒，才看见。】
组长：【猜到了，我又去超市买了些菜，刚出来。】
何叶：【那你过来吧，我洗个脸就好。】
组长：【慢慢来，我大概要走十分钟。】
十分钟好像也不是多长的时间……
何叶一把掀开被子，打开灯，挪到卫生间一看，长发果然睡得乱糟糟的，有一撮还高高地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平。
何叶直接重新洗了头，两分钟洗，两分钟吹。
再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长裤针织衫，胡乱铺好被子，何叶赶紧移去了客厅，把灯打开，检查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组长：【我到楼下了。】
何叶深深地换了口气，回复：【好，我给你开门禁。】
等待陆津上楼的短暂功夫，何叶洗了一只专门留着招待客人的玻璃杯放到餐桌上，再从玄关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正对着这双拖鞋发愁，旁边门铃突然响了，吓得她鞋子差点掉下去。
她缓了缓，打开门。
门外的陆津，显然早洗过澡了，短发清爽，穿着一条黑裤子黑外套，外套敞着，里面是件白衬衫。
他两只手分别拎着一只购物袋。
何叶见他注意到了自己手里的拖鞋，尴尬道：“这双我爸用过几次……”
陆津举起右手：“猜到你这边没准备，我刚刚买了一双。”
何叶笑了，给他让开地方。
陆津进门，先把装食材的袋子递给何叶，他从另一个购物袋里取出那双拖鞋，白色的，薄薄的，一次性。
何叶：“怎么买的这种？”穿起来一点都不方便，尤其他还要去厨房做事。
陆津一边撕拖鞋外面的塑料包装，一边看过来：“买其他的，会不会显得我居心不良？”
何叶：“……”
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是他总要强调一下，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故意逗她。
“随便你。”何叶瞪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阳台那边开着窗，有清凉的风在客厅流动，吹散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陆津居然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他换好拖鞋，像回自己家一样，直接去了厨房。
何叶偏头，见他放好食材又走了出来，连忙看向电视屏幕。
余光却依然留意着那边，发现陆津只是脱了黑色外套，搭在一把餐椅上，然后一边卷着衬衫袖子一边又进去了。
在他关上玻璃推拉门之前，何叶提醒道：“有围裙。”
女朋友声音不大，但陆津听见了，他回头看看，发现墙上挂着一条颜色清新的青底白条纹围裙，胸口还印着一只卡通猫头、一条胖胖的小红鱼。
陆津选择直接做饭。
何叶不可能真的看进去电视，也不好意思去厨房旁观，便歪着脑袋看他忙活。
朱晴：【在做什么？上午团建累不累？】
何叶直接拍了手腕、脚踝过去：【走我后面的同事中暑晕了下，砸得我摔了一跤。】
朱晴马上发了视频过来，一番慰问。
聊着聊着，朱晴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学霸也去了吧，他什么表现？”
何叶没想隐瞒好姐妹才如实交代的，不然她大可以假装团建一切顺利。
早晚都要知道，隐瞒有什么意义，又不是高中那时候，连与陆津的一些互动都不敢说，怕好姐妹误会起哄。
她将镜头对准厨房，停留好姐妹足够认出陆津的时间，再转回来。
朱晴笑眯眯的：“复合了？”
何叶也笑，点点头。
朱晴：“我就知道，你肯定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行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下次见面再找你问细节！”
视频结束，何叶放下手机。
厨房门突然被拉开，陆津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锅铲，黑眸直直地看着她：“谁的视频？”
他身后，锅里有滋滋的油煎声音。
何叶对着电视道：“朱晴，约我明天去逛街。”
陆津：“你怎么说？”
何叶：“还能怎么说，我现在这样，哪也去不了。”
陆津：“她有没有问你怎么摔的？”
何叶点头。
陆津：“有没有问你怎么回来的？”
何叶脸热，提醒他：“锅里要糊了。”
陆津就回头炒了几下，再站到厨房门口，看着她。
何叶无奈道：“跟她讲过了，行了吧？”
陆津：“那是不是也可以告诉何叔他们了？”
何叶瞪过去：“不许说。”
谈恋爱这种事，告诉好姐妹跟告诉家长完全是两回事。
见陆津垂眸，何叶咬牙补充道：“也不许告诉你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姑姑表弟，直接间接都不行。”
陆津：“……”
陆津炒了荤素两道菜，又去烧鱼了。
趁他忙活，何叶悄悄走到玄关这边，看看陆津的鞋子，再把爸爸那双拖鞋摆在旁边。
瞧着差不多。
心里有了数，何叶将爸爸的拖鞋放回鞋柜，鉴于晚饭快好了，她面对厨房坐到了餐厅这里。
陆津朝这边看了两次。
何叶径自刷着手机，等陆津出来，她按黑屏幕，把手机放到一旁，重点观察了一下陆津的白衬衫。
“怎么不系围裙？也不怕溅上油点。”
“大小不合适。”
陆津将筷子递给她，在对面坐下。
有正经事情做的时候，何叶面对他也没那么紧张，特别是眼前这条色泽诱人的红烧鱼，让她想起了高三陆津送去超市的那条。
她还看着，陆津捡起拿出来的第三双筷子，帮她夹了中间刺最少的一段：“尝尝，不知道有没有进步。”
何叶心想，就算有，隔了六年了，她也记不起当年的味道了，记住的只是有过那么一件事，再随着回忆泛起一些青春期的悸动。
她夹了一块儿，鱼肉很嫩很鲜，非常好吃。
她好奇问：“这几年，你也经常自己做饭？”
陆津：“学业太忙，基本都是吃食堂。”
何叶垂眸，其实多少也猜得到。
虽然两个人在不同所大学，但何叶每年都会关注大学生机器人比赛，也就看到了陆津小组拿奖的报道，有些报道还会给他们小组成员进行一些具体的采访，所以，即便没有周向明的转述，何叶也知道陆津只用四年就读完了计算机专业的本硕。
大学霸如他，想要在清华拿到这个成绩，也必然充分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
“现在跟大学舍友还有联系吗？”
何叶随意地聊着。
陆津：“我大学租房住的，没住宿舍。”
何叶意外地抬起头。
陆津避开她的视线：“不习惯宿舍生活。”
他将她的照片做成了相框摆在餐桌、床头，随时都能看见，如果住宿舍，会引起其他舍友的围观与议论。
何叶想到了他曾经透露的存款，他这样不差钱的天之骄子，对住宿条件的要求就是比较高吧。
“你跟舍友们关系怎么样？”陆津反问道。
何叶笑笑：“都还不错，不过她们都没来安城发展，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聚过了。”
有些友谊注定会随着距离的变远而变淡，就像她高三跟同桌吴圆圆的关系也挺好的，上了大学后联系就不多了。
陆津突然来了电话，他看看屏幕，再转向何叶。
是周向明打来的。
陆津：“要接吗？”
何叶拨弄碗里的鱼：“随你，你要告诉他的话，记得提醒他别去跟我爸他们乱说。”
她现在就想简简单单地跟陆津谈一场恋爱，太早告诉长辈的话，长辈会更关心什么时候结婚的问题。
何叶不想被长辈们催，哪怕他们只是随口问问。
陆津点头，按了接听。
周向明无精打采的声音传了过来：“吃饭了吗？晚上聚聚？”
陆津看着对面的女朋友，淡淡道：“正在吃。”
周向明：“在晓风这边，还是在望潮府？”
陆津笑：“在丹桂嘉园。”
周向明“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丹桂嘉园外面的小饭馆？”
陆津：“里面。”
何叶瞪了他一眼，想公开就直接点，还这么拐弯抹角的。
那边周向明终于绕过弯了，连着三个“艹”，大概是太羡慕嫉妒恨了，各种脏话往外飙。
陆津皱眉打断他：“外放，何叶能听见。”
周向明：“……不是，何叶，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他啊？他就是个孙子……”
陆津直接挂断了。
周向明又打过来，他继续挂断，两人幼稚了三次，周向明终于放弃了，改成给何叶发语音。
何叶还没听，瞥见陆津在给周向明发文字消息。
何叶想看他编辑了什么，陆津挡住了。
再看自己的聊天框，周向明发的那几条竟然都已被撤回。
何叶：“……是不是你叫他撤回的，怕他爆你黑料？”
陆津抿唇。
何叶心里一动：“真有黑料？”
陆津忽地笑了，抬眸看她：“我最大的黑料，大概只有你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