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徐书记,道,“书记,前几天王副主任在公社会议上到底有没有挤兑程知青?”
“有是有的,不过……”
“这不就是了!”
徐书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朴槐“砰”得一声砸在会议桌上的一拳给打断了。
周朴槐冲着王副主任道:“王副主任,你在公社会议上公然挤兑欺负我们程知青,还转脸就不认账,你知不知道,程知青虽然下乡时间不长,但在我们上韩大队,对我们大队对村民,那都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了不知道多少无私的奉献,深受我们村民们的爱戴。你说,就你这种欺侮轻慢程知青的态度,我们村民怎么可能离开干得好好的竹木制品厂,跳到你们家具厂来帮你们干活?还有啊,”
“不单止是程知青这事,另外还有你跟叶湾大队顾竞文和赵枝那两个知青的事,我们村民哪个不知道啊,顾竞文和赵枝是谁?是在我们大队里尽搞各种幺蛾子,先挑拨村民和大队,村民和我们竹木制品厂内部管理人员矛盾,被发现了被赶出我们村子,临走还给我们村民下毒,直接导致数十个村民中毒的两个祸害,尽干些挑拨离间,阴险小人的事,你竟然跟那两人打得火热,你说说我们村民会不会报你们这个厂子?”
“他们又不是没活干,这万一你让顾竞文和赵枝进厂子,甚至进管理层,村民们不得害怕死?所以王副主任,你还真别跟我吆喝,这都是你自己招的惹的,跟我和有福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第74章 哈哈哈哈
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做了不知道多少无私的奉献,深受我们村民们的爱戴,众人听着周朴槐这么一番义愤填膺,义正辞严的话听得嘴角直抽抽。
不过王副主任就不是嘴角抽抽,而是气得差点要厥过去了。
他想否认跟顾竞文和赵枝有啥关系。
但这玩意是他能否认得了的吗?
他也算了解周朴槐,那就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说出口,肯定是做好了准备的。
他骂道:“他妈的谁知道顾竞文和赵枝是这么个东西?我问了过叶湾大队的大队长,他明明说过,你们给这两人的评语还挺好的。”
“挺好的?”
周朴槐一乐,道,“你真问过他我给的评语是个啥?我给的评语是想法很多,喜欢私下表达,容易引起人民群众误会,这算是多么好的评语?”
当然了,那是夹杂在一大串的评语之后,不怎么显眼。
王副主任:“???”
“当然了,他们又是下毒,又是冒用其他人名义写信挑拨这些事都是在离开后才发生的,评语上肯定没写,”
周朴槐“呵”了一声,道,“但韩东塬同志和程柠同志一个是我们大队竹木制品厂的厂长,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他们往公社这边也一向来往很多,跟你应该也打过交道的,程柠同志还帮你们家具厂做着家具设计呢,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好同志,结果王副主任你呢,你不信任这两位人品才干都是经事实和时间验证,得到组织上肯定的同志,你去信两个鬼鬼祟祟被赶出上韩大队的东西,听他们的挑拨,你这是什么心理?”
“听完挑拨你心里有个啥咱也不知道那也就算了,你是领导嘛,但你都不先去打听打听,不问问我,不问问有福同志,或者咱们上韩大队的基层群众,你就直接在公社会议上当着徐书记,当着大家伙的面上挤兑欺侮我们程知青?不管她是纯粹给你们好心帮忙的设计师同志,还是烈士遗孤,还是对我们上韩大队,对我们公社有很大贡献的同志,你这做法是个正常的领导能做的吗?”
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老脸涨得通红,真的是要吐血了。
他那天到底说了个啥?
他不就是想占点便宜,想着程柠家在北城,就让她管管小路干事的吃住吗?
不答应也就算了,至于一个一个大帽子往他头上扣吗?
他气得想要吐血,根本没法面对周朴槐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冲过去跟他大打出手。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怒气攻心的骂了两句,转头看向徐书记,道,“徐书记,那天会议你也在这里,我说了啥,我说了啥?我不就是说她家在北城,家里要是有地方就让小路干事住一下吗?至于说什么挤兑欺侮吗?”
徐书记面色冷峻,伸手阻止王副主任继续说话,道:“这事你的确做得很有问题。如果你是一个普通村民,甚至哪怕是一个普通干部,问题都还不是很大,但作为咱们公社办公室副主任,尤其是作为即将开办的家具厂副厂长,这种做法是极为不妥当的,轻则冤屈了一个好同志,重则寒了广大群众的心,从一开始就坏了整个厂子的风气,这事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回头给我写一份检讨书,也好正一正咱们公社,和未来家具厂的风气。”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还想说什么的王副主任,缓了神色,冲周朴槐道:“哦对了,老周,那你们那边姚师傅呢?你有没有跟他提过,等我们厂子筹备好,就请他到我们公社这边来上几个月?”
周朴槐道:“书记,这事我们也正好想跟你说,”
他说着就看向大队长韩有福,道,“有福,你是管生产的,厂子那边也管得多,姚师傅的事,你来跟徐书记报告吧。”
韩有福就咳了一声,道:“徐书记,这事我们姚师傅说了,但不巧得很,姚师傅说他女儿十月要出嫁,所以六月底要回北城一趟,如果我们还需要他,就等十月他女儿出嫁再回来。不过他也说了,六月底之前,要是公社家具厂这边需要他帮忙,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这下子本来就气得在按着心肝肺的王副主任又给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强忍着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道:“哦,那可还真是不巧呢。”
韩有福转头看他,没好脸道:“是啊,难不成你还以为他因为见不得你干得那些事,不想帮你的忙,特地安排女儿在今年十月嫁人啊?那你脸也未免太大了些。”
众人:“……”
村里人直率,哪怕王副主任面色再不好,会上各个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也都忍不住全部“哈哈哈哈”起来。
王副主任:“!!!”
他这一辈子的老脸都在这一天丢尽了!
徐书记却是处变不惊,笑道:“这样啊,那我们看看时间,要是需要的话,肯定会请他老人家的,另外他对咱们公社这么大贡献,他女儿结婚,我们公社肯定要随一份礼物,哪怕就是些土特产,也是我们的心意。”
说完就转头嘱咐在会上的小路干事,让他记下这事回头一定要提醒提醒他。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等各个大队大队书记大队长都走了,就剩下公社几位领导,王副主任就一拍桌子,跟徐书记道:“书记,这明明就是周朴槐和韩有福那两个老东西,他们不想他们竹木制品厂的人都跑到我们家具厂,故意在这中间使绊子!”
这事他倒也没记恨到韩东塬和程柠身上,虽然他现在对这两人也恼得不行。
可是这两人好几天前就已经去北城了。
他们的招工通告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送去各大队的。
还有徐书记也一早跟他说了,那韩东塬已经应下,等从北城回来,就要到他们公社办公室任知青办主任一职了。
至于程柠,肯定也是要跟着他一起的。
那上韩大队的厂子,他已经交给了大队和另一个叫做徐建国的知青。
徐书记当时跟他道:“老王啊,这韩知青和程知青两人,都是品性正直又善良的好同志,就是一根筋了些,受不得委屈,你开这个家具厂,以后想要请人家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干嘛想不干非要跟人家过不去,算计人家呢?人家到底碍着你啥了?你说说,人家程知青一小姑娘,才十来岁,面都没见过,亲生父亲就在边疆保家卫国牺牲了,从小无父无母,这长大了又到咱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下乡,多不容易,你这都一大把年纪,做人家爷爷都够了,非要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干嘛?看吧,你搞得人家直接撂挑子了,不仅家具厂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连大队的厂子都不管了,你说说你,你说说你,可真是!”
当时说得王副主任老脸也臊得不行。
难得的生出了一些羞愧之心。
所以这会儿他倒没觉得这上韩大队村民们都不肯来家具厂是韩东塬和程柠捣的鬼,而是周朴槐和韩有福那两个一个面儿上就是老狐狸,一个面上忠厚内里其实也藏奸的老东西搞得鬼。
毕竟现在那厂子可是那两个老东西下金蛋的老母鸡。
“你不干那浑事,他们就是想捣鬼也捣不了!”
徐书记不接他的茬,道,“你就别管他们了,他们大队村民一条心,你也没办法,就拿了别队的申请,照着原来计划走吧。”
“那怎么能成?书记你没听先前各个大队的报告吗?”
王副主任一下子急了,手上抓着各大队的名单,道,“你看看,你看看,就算是他们一个人才报成了三个,三分技能报成了七分,这些报名的人里,抓吧抓吧最多也就能抓个十来个能直接上手干活的,这厂子还要怎么开下去?”
原来那么自信,徐书记一说要办厂子,他就主动说要担这责任,是因为他也看到了上韩大队竹木制品厂发展得有多红火,这去家具厂做厂长,十里八乡的人都要求着自己,可比做这整天要挨家挨户探访,解决乡亲疑难杂症的办公室副主任要强多了。
也是因为他想着村民们谁不想来公社做工人?谁不以家里出一个工人为荣?
公社一办家具厂,就上韩大队也能来一大拨熟手,最好能把那个竹木制品厂一起并进家具厂来,再有熟门熟路的销售渠道,那家具厂能有多难办?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上手,竟全他妈的是问题!
更没想到上韩大队那边竟跟铁桶一样,一点水也泼不进去!
再说了,公社就拨那么一点钱,就给工人两个月的基本工分。
两个月,指望着厂子能自己赚钱养活工人?开玩笑嘛!
还有最开始机器材料的投入,公社说只贴一半的钱,贴一半的钱,难不成让他去找钱?
想到这些,王副主任简直急得火烧火燎,心跟火上烤似的。
这么一个摊子,到底要怎么办下去?
徐书记瞅着王副主任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先去干,干不了写个总结报告,说出厂子办不下去的原因,咱再开个会议,大家伙再讨论,看是要一样一样解决,还是先搁置。”
王副主任如释重负,道:“成,我这就回去总结。”
他站起来就走,然后就听到后面徐书记紧跟着就道:“还有检讨书,也别忘了。”
王副主任听了背后徐书记的提醒一趔趄差点就直接给绊地上了。
他猛地一回头,道:“书记,这到底是咋回事你最清楚……”
“是啊,我最清楚,”
徐书记看着他道,“我最清楚你又想拿程知青韩知青手里的好处,还想直接占了人家的厂子,同时还不忘听着顾竞文和赵枝的挑唆,想要想方设法的踩人家几脚,最好便宜都占了,人却被踩在脚底下翻不了身才好。老王,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尤其是做领导的,更不能这样行事啊,其实这世上,不管你做了啥,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是说还是不说而已。”
他说着就从抽屉里抽几封信出来,道:“我这里还有好几封举报信,叶湾大队的,你们王山大队的,还有公社里的,都有,之前我一直都给你压下了,厂子的事你就给我好好总结,就算办不成,这副厂长你不做了,也得给我写个一二三四五出来,不然风波闹得越大,我都帮不了你。”
王副主任冷汗涔涔,眼睛看看徐书记,又死死看着徐书记桌上的信,那副样子简直像是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些信抢了掰开看看似的。
“徐书记!”
“老王啊,你先下去吧,你放心,这几封信我之前能压着,后面也能给你先压着,不过这办厂子,好处就别收了,群众的眼睛啊,都雪亮着呢。”
王副主任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徐书记的办公室。
等门带上,徐书记才抬头看着那紧闭的办公室房门,半晌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干活。
且说回北城那边。
韩一梅邀请了梁恒洲这日到自己家吃饭,但下班后却并没有等他,自顾就先回了家。
所以等有人按门铃,她开门请人进来时,发现梁恒洲后面竟然还跟了个费绪,十分愕然。
梁恒洲很抱歉地跟她解释,道:“费绪同志跟我说,他表妹也是合县石桥公社上韩大队的知青,他家里听说韩一梅同志你弟弟和妹妹都在上韩大队做知青,这两天还回来探亲,就求他一定要过来问问。”
韩一梅皱眉。
这么一大串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可还不等她出声,刚刚听到门铃也特意到门口来看看的韩奶奶已经热情欢迎两人,笑道:“哎哟,这么巧?这位同志家里竟然也有人下乡去了上韩大队?快进来,快进来。”
费绪是没人给台阶都能自己搭台阶下的人,更何况现在韩奶奶这么热情欢迎他?
梁恒洲给他介绍,他就很热情跟韩奶奶打招呼,道:“韩奶奶打扰了,我是恒洲还有一梅同志的同事费绪,跟恒洲一个部门,也是船厂的船只设计工程师。”
梁恒洲长得沉稳端正,费绪则是阳光健康,不同类型,却都是大高个,瞅着面相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子。
韩奶奶一看就十分喜欢。
她招呼了两人坐,那边程柠也好奇地探了脑袋看过来。
她对两个人都好奇。
好奇梁恒洲是因为她是她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母继父的侄子,好奇费绪则是刚听说他竟然有个什么表妹也是他们上韩大队的知青。
她看看梁恒洲,再看看费绪。
看得不远处的韩东塬那叫一个火起。
费绪当然也看到了程柠。
他笑道:“你就是韩一梅同志的妹妹吧?”
程柠点头。
他就笑道:“你现在在我们厂子那可真叫出名了。”
程柠:“为啥?”
费绪“哈哈”一声,道:“韩一梅同志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我们厂子谁能不知道?不少人还怀疑着,我见到了程柠同志你,只能说韩一梅同志还挺含蓄的,你可比她夸得还要精灵一百倍。”
程柠眨了眨眼睛。
不过不等她能有什么反应,那边韩一梅和韩东塬已经酸得牙都要掉了。
韩一梅嗤笑一声,道:“费绪同志,我看你跑来我们家,说什么表妹在上韩大队做知青,那都是幌子吧,实际上是来看你口里精灵一百倍的程柠同志的?”
“那倒不是,”
费绪立即正襟危坐,跟韩一梅道,“我之前又不认识程柠同志,知道她完全是因为她是韩一梅同志你护着的妹妹,看到你为了妹妹训斥别人,真的让人心生钦佩。”
“嗤。”
韩一梅“嗤”一声,别过了脸去。
谁护着她,谁护着她了?
不过费绪这一番话却是说得韩奶奶十分高兴。
年纪大了,特别喜欢机灵爱说话的孩子,尤其是在自家孩子都是闷葫芦暴脾气从来不肯好好说话的时候。
她就招呼着梁恒洲和费绪聊天,不一会儿差点把费绪八代祖宗都问了出来。
费绪是造船厂工程师。
跟梁恒洲家只是木工世家不一样,他们家那可是真正的造船世家。
祖父还是北洋舰队船舰设计团队的,父亲也是国家军舰设计研究所核心的研究员,哥哥倒不是造船的,但他是个海军。
这样的家世抛出来谁能不喜?
很快不仅韩奶奶喜欢这小子,就是韩祁山都跟他多说了好几句话。
“不过,话说,”
程柠看跟韩家老老少少打得火热的费绪,问他,“你表妹是谁?”
她可没听说他们上韩大队有哪个女知青有这样闪亮的家世。
“哦,表妹啊,”
费绪看向程柠,道,“姓沈,叫沈青。我听我姑姑说,前一段时间她在下乡那地儿自己找了个男知青结婚了,虽然我姑姑姑父也见过那男知青一次,但这见过是见过,这不到底还是担心着吗?所以就让我过来问问他们那边生活到底咋样。”
竟然是沈青的表哥。
程柠大为稀奇,毕竟这费绪的个性和清高率直的沈青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啊。
不过既然是沈青的表哥,程柠对他就又多了一份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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