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一愣，笑嘻嘻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大小姐嘛，只不过——”
“你不过是个下人，就是这么跟大小姐说话的？你们家尊卑不分，家教还真是不怎么样！”
许君一愣，勾起唇角笑了笑。
张妈也愣住了，没想到温和的蒋氏居然会这么说话，“你——”
“你什么？我们两家是姻亲，你见了我，便是这种态度？”
张妈气急败坏。什么狗屁姻亲？打量谁不知道这门亲事儿怎么来的、不知道老爷和夫人对这门亲事儿的态度如何？呸！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爆发一连串叫骂，然而看到蒋氏那淡淡的眉眼和神情，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儿发憷。
蒋氏自然懒得搭理这种人，看了许君一眼温言道：“许氏，咱们走。”
“好的，娘！”
“慢着！”张妈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冷嘲热讽过嘴瘾了，“闵夫人，你们家儿女欺负我们二小姐，这事儿，总得给个说法吧。我们许家的小姐，可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蒋氏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谁欺负你们二小姐了？”
张妈一指敏敏：“这是你家那傻——”
蒋氏不善瞪过去：“你说什么？”
张妈忍着气冷冷道：“你自己问她怎么回事！哼，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玩意儿，呸！”
蒋氏看向敏敏，柔声道：“乖宝，怎么回事。”
敏敏眨了眨眼睛，开始娇娇脆脆的说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小家伙才这么丁点儿大，说起话来可一点儿不含糊。慢是慢了点，描述得清清楚楚。
蒋氏和许君还没听完，脸色就变了。
“你们就这么仗势欺人？”
“呵，我宝贝闺女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耍什么二十文的阔气呀？还砸了人家小贩的摊子，真是厉害啊！有本事，把清扬酒楼也砸了啊！”
清扬酒楼是锦城中最上档次的酒楼之一，即便是许家这样的人家，吃一顿也是要肉痛死的。
第80章 戳穿许馨
张妈根本不信这些话，“胡说，分明是你们兄妹欺负我们家二小姐，还倒打一耙！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
“你说谁不学好？你们家那位二小姐什么脾性要我多说？”蒋氏横眉瞪眼：“我们敏敏可是好孩子，从来不撒谎！”
敏敏连连点头，眨巴眨巴水灵灵的一双漂亮大眼睛：“我娘说得对！”
母女俩如出一辙的自信爆棚。
张妈气得胃痛。
这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我们二小姐才是从来都不撒谎！你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嘴里什么时候有过实话！好哇，欺负了人还不承认，这么小年纪学会撒谎啦！”
“刁奴，闭嘴！”许君扬手一巴掌打在张妈脸上。
“啊！你敢打我！”张妈捂着脸大怒。
许君挽了挽袖子，跃跃欲试：“我是主你是奴，你对我夫家出言不逊，我教训你那是为你好，为爹和母亲好，不然凭你这张臭嘴，指不定哪天胡说八道给家里招祸呢！”
“你——”
张妈眼看着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又气又急，想要分辨又不知从何分辨，反倒听见有人纳闷：“怎么这主子穿戴的还不如一个下人啊？这可太奇怪了......”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张妈更是吓了一跳。
若是大小姐不管不顾的跟人胡说八道一番，岂不叫人认为是老爷夫人苛责了她？岂不坏了老爷和夫人的名声？
到时候夫人会揭了自己的皮的。
“你给我走着瞧！”张妈虚张声势瞪了她们一眼，正要转身灰溜溜的离开，却见夫人身边的婢女双荷过来了，“大小姐，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张妈立刻抖起来了，冷笑着鼻孔里哼了一声，幸灾乐祸。
许君皱眉，本能的抗拒，但她也知道，虞氏要见自己，自己是不好拒绝的。
敏敏握住了她的手，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冲她甜甜一笑：“大嫂，我和娘陪你一起去哦！”
许君心里一暖，听见蒋氏也道：“对，我们陪你一块儿去。”
“嗯，谢谢娘和敏敏！”许君笑了起来，看向双荷：“走吧。”
双荷和张妈一怔，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蒋氏母女俩要跟着，她们本来也阻止不了。
蒋氏让许君带着敏敏拐入一处人少偏僻的巷子里，自己去找虞氏。
“亲家找阿君，不如下来吧，正好碰上了，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亲家。”
虞氏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冷冷一笑：“那可真是正好呢！我也正有话要问你们呢！”
虞氏怒气冲冲带着许馨下马车，小巷中见了许君怒从心来，一把扬起手便朝她脸上打去：“你这个小贱人，你敢打张妈！啊，放开我！”
虞氏扬起的手没打下去就被蒋氏抓住了。
她用力一甩，蒋氏顺势放开了她，“阿君是我家的儿媳妇，许夫人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呵，我可是她的母亲！”
“她出嫁前你自然可以管教她，可她如今是我闵家的人，就容不得旁人动手了。出嫁从夫的道理许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呵！”
敏敏忽然“啊！”了一声，乌溜溜、水灵灵的漂亮眼睛睁大了，看向许馨：“我想起你来啦，你是那个抢我们风筝的姐姐。”
许馨气愤瞪她：“谁抢啦？你们还没付钱便不算你们的！”
“可是风筝我们已经拿在手里准备买了，你们从我们手里抢走的，不礼貌哦！”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儿仿佛宣判似的，将许馨气得七窍生烟大声道：“你才不礼貌！你们还没付钱我就买得，拿在手里怎么啦？拿在手里我就不能买了吗！人家老板还不是收了我的钱！”
敏敏一脸娇憨，乌溜溜的漂亮眼睛眨了眨，“可是，你不礼貌哦。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许馨被她淡定的样子快要气疯了，“娘，她们欺负我、欺负我，你帮我教训她们！”
饶是蒋氏已经听敏敏说了前因后果，依然心疼自家孩子，冷笑道：“许家二小姐好大的派头、真是好教养啊！”
虞氏给气笑了，“真是笑死人了，乡下穷鬼也跟我说起教养来了。”
“说不得吗？”蒋氏轻嗤：“没教养就是没教养，锦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家多得是，你们在旁人眼中，只怕也算不得什么，倒也不必在我家面前显摆什么高高在上。”
“那也比你们强！一家子穷鬼，有什么资格在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我们家下人也比你们体面些，不长眼自甘下流的才看得上，呸！”虞氏气急败坏狠狠咒骂。
她原本是想为宝贝女儿找场子逼着闵家人赔不是道歉的，可谁知道闵家那据说又傻又哑、大概已经治好了的小丫头三言两语就引得自家闺女把什么都说了，这算账显然是算不成了。
自家道歉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便不再提及这事儿，转而怒视许君：“张妈是馨儿的奶娘，也是我们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你敢打她？许君，你倒是变得越来越跋扈了！快给张妈道歉，否则，我回去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教训你！”
许馨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娘，叫爹打她、狠狠的打她！”
许馨记事的时候起，耳濡目染之下就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抱着十二分的恶意，小的时候没少在虞氏以及张妈、付婆子、石榴、双荷等人的教导挑唆下干各种捉弄刁难许君的事儿。
包括不限于各种连她自己那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咒骂，拿小石头砸她，往她身上吐口水，在她床上倒水，剪坏她的衣裳，将她的房间弄得一团糟等等。
至于姐姐？她当然从来没有叫过许君一声姐姐。
她根本也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她只认自己的亲哥哥。
许君姓许，即便出嫁了，也无法隔断许家的血脉，她总归每年总要回娘家一两趟，即便不是年节，许老爷叫她回去一趟，她通常也无法拒绝。虞氏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肆无忌惮，还是认为自己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
第81章 蜀王府的三管家
蒋氏道：“你们家那个张妈张口闭口倒骂起我来了，这种不分尊卑的下人难道不应该教训吗？阿君不动手，我也要动手！”
“你们许家有钱没钱，跟我们都没关系，我们家再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占你们的便宜，许夫人，你真的大可放心！可你们家一个奴才也想在我们跟前弄鬼，那可就错了主意。打她怎么了？她有本事还敢，我还能再打她！”
“许夫人别忘了，你的儿子快要说亲了吧？女儿要不了几年也该说人家了吧？势利眼、奴大欺主的名声传开了去，许夫人觉得好听吗？”
“阿君教训她，真是为了你们家好啊！许夫人不说感激，反倒责备。看来许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管家能力着实有限啊！”
“你、你——”
虞氏气得死去活来，胸腔中怒火翻滚，却愣是叫蒋氏反问得无话可答。
张妈、双荷等同样气急败坏，但这会儿根本不敢吱声。
她们也不傻，这会儿她们开口，岂不越发坐实了“奴大欺主”？蒋氏肯定会咬死不放的。
包括虞氏在内，无论她们承认不承认，许君就是许家的大小姐，她被她们欺负的时候不吭声就罢了，她若定要拿出大小姐的身份说事儿，谁也反驳不了。
以前的许君一切都被虞氏拿捏在手，再受欺负也不敢吱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大人无计可施，许馨可不干了。
在对付许君上，她哪一回不称心如意了？
“我打死你！你这个贱人！”许馨见自家亲娘和奶娘她们都在对方手里吃了亏，自然而然的把这一切全都怪在许君身上，一边骂一边朝许君奔了过去要打她踢她。
“不准欺负我大嫂，坏人！”敏敏毫不犹豫跑出去，跟许馨拉扯打在一起。
敏敏才五岁半，长得又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瘦小，在十岁的许馨面前跟棵小豆芽似的。
这俩打在一起，凭谁看了都认定肯定是敏敏吃亏。
蒋氏、许君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敏敏！”
虞氏冷笑，一使眼色，张妈、双荷、石榴赶紧上前将蒋氏和许君拦下，故意拉拉扯扯的说些连嘲带讽的废话。
虞氏心中快意，小孩子打架谁能较真呢？不用看也知道，自家馨儿稳赢。
然而敏敏早已非吴下阿蒙，她的身体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早已养好，虽然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力气、灵活性可一点儿不小。许馨叫骂连连，手忙脚乱，愣是没能占什么便宜。
总归，两个人优劣互补，半斤八两，一时半会儿谁也打不倒谁。
“敏敏！”谁想此时闻南弦来了，看见敏敏被人打大惊失色，身形迅如闪电转眼而至，轻轻松松擒住打敏敏的那只手一甩，抬脚将人踹了出去。
“敏敏！被打到哪里了？疼不疼？”
“小哥哥！”
敏敏冲闻南弦灿烂的笑，摇了摇头。
“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疼？”
“小哥哥别担心，我不疼！”
“敏敏！”
蒋氏和许君也终于甩开张妈三人奔了过来，心疼得揽着她上看下看，蒋氏又忙感谢闻南弦。
张妈、双荷她们也吓坏了，飞跑去扶自家小姐。
许馨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她瞧不起许君、更瞧不起闵家，可是跟闵家人打架的时候居然被人一脚踹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险些没摔个狗啃泥。
闻南弦有分寸，这一脚踹得痛肯定痛，但不会造成内伤。
许馨哇哇大哭，不但痛，更难堪。
这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居然有人瞎了眼的护着闵家那种穷鬼人家的贱丫头而踹她！岂不是表示她还不如那丑丫头？
想到这里许馨哭得更大声了。
“馨儿、馨儿呀！”虞氏将许馨揽在怀中，心疼得不得了。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我的女儿！张妈你们给我拦着他不准走，报官、给我报官！”
闻南弦“嗤”的轻笑，嘲讽道：“报官？好啊，尹叔叔这会儿应该在衙门，你们去报。顺便告诉尹叔叔，你们要告的是蜀王府闻三管家的小侄儿。”
虞氏主仆一怔。
这时候她们才发现，这位小公子身上穿的袍子看似不起眼，但绝对是很贵的暗花纹锦缎，还有他腰间系的玉佩，不过鸡蛋大小，却是莹白无暇，温润生辉，恐怕价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从，冷冰冰的眼神盯过来的时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都变得紧张了起来。这两名随从的气势，比自家老爷都还要足。
这、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厮下人。
一般的有钱人家也养不出来这种气势的下人。
再看那位小公子，也越看越觉得那般气质绝非常人。
几乎是毫不怀疑的，虞氏便相信了闻南弦的话。
蒋氏怒瞪虞氏：“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许二小姐今年十岁了吧？我家敏敏才五岁！许二小姐以大欺小，你们许家的奴才却百般阻拦不许我们上前，我家敏敏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这事儿没完！”
虞氏冷笑：“那正好，我家馨儿若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一样跟你们没完！”
闻南弦听了蒋氏的话俊脸一沉：“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果然不要脸至极。给我教训她们。”
“是，公子。”
流风、流云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规矩，二人面无表情上前，虞氏主仆下意识浑身发冷惊恐起来：“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啊！”
她们连看都没有看清楚流风、流云究竟是如何动手的，主仆四个统统被打翻在地叠起了罗汉，痛得吱哇乱叫。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虞氏正好被压在最底下，痛得眼前发黑，冷汗直冒，腰都快断了。
闻南弦眼神睥睨，下巴微微一扬：“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要报仇，便去蜀王府找闻三管家的侄儿，我奉陪到底，若是敢骚扰报复不相干的旁人，哼！”
虞氏主仆又惊又怕，大气都不敢出。
蜀王府？即便只是一个三管家，那也不是虞家这种在锦城里开了两家酒楼、在城外拥有三百多亩良田一座农庄的小地主招惹得起的啊。
“敏敏，蒋婶婶，我们走。”
敏敏、闻南弦他们离开之后，虞氏主仆几个哼哼唧唧的呼痛声就更加明显了。
好不容易，叠罗汉的四个人才全部爬了起来，无不狼狈。
许馨早就不哭了，因为她吓傻了！
虞氏站起来后，许馨才又恍然回过了神似的，“哇！”的哭着扑到虞氏怀中：“娘！呜呜呜......”
她这一扑，虞氏腰间又是一阵冒冷汗的剧痛，闷哼一声险些再次摔倒。
“别、别哭、别哭了啊......”
“我要告诉爹！我要告诉爹呜呜呜......”
“不行，千万不可以！”虞氏揉了揉剧痛的腰，忙交代：“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准告诉你爹，知不知道？”
“娘......”
“一个字都不准说！不然你爹一定会生气，会生咱们的气，知道吗？”
“可是——”
“听娘的！”虞氏厉声警告。
许馨脸一白，吓得赶紧点头：“我、我知道了、知道了娘......”
虞氏扫了张妈她们一眼：“你们也都记住了，不准说出去。”
“是，夫人。”
“奴婢记住了。”
主仆几个勉强整理整理发髻、拍拍身上的尘土，灰溜溜的赶紧先回马车上。
虞氏心中惊疑不定，“蜀王府......他们怎么会认识蜀王府的人......”
张妈不屑撇撇嘴，“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撒谎？就算不是，也不过是蜀王府一个小管家罢了，值得什么！夫人想想，倘若那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闵家恐怕早就尾巴翘起来了，早就显摆上了！哪儿会一声不吭呢。”
虞氏细想想，缓缓点头。
倒也的确如此。
她心中暗暗放松了几分。
但是，这件事还是不能让老爷知道，否则老爷说不定还会想要通过他们与蜀王府管家搭上关系，肯定会因此高看闵家、高看许君那小贱人几分。这是虞氏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对她来说，自家如今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良田几百亩，两家规模相当大的酒楼盈利很可观，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可不少，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像老爷。
在她看来，打通人脉获得更多财富的代价如果是老爷厚待许君，那就绝对不行！
许馨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今天真是太伤心、太难过、太气愤了。
虞氏心疼不已，赶紧连连安慰。
最后恶狠狠的表示将来一定会替她报仇，会狠狠的教训许君和闵家那个小丫头，许馨才慢慢的停止了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