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纪若兰的呼唤,纪父纪母却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纪母王薇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脸色有点苍白,纪父见了,身形微微侧挡在后面。
“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是,你母亲有点受寒着凉。”纪伯轩连忙说道,他面对纪若兰还想装出一点身为父亲的威严,但是额头冒出的细汗却出卖了他。
“大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纪若兰先是怒斥了一句,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纪父纪母也吓了一跳,差点跟着一起跪下去。
纪若兰赶紧扶了
“父亲不要担心,朕这就让人去请陶圣医来给母亲看病,她的名声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有什么问题她一把脉就全都知道了,肯定能药到病除。”
“不,不用了,没有事,你母亲只是有点累了。”纪伯轩一听纪若兰邀请陶莹过来,害怕万一要是陶莹说出是惊惧过度什么的就不好了,赶忙说道。
“哦?真没有事?”纪若兰语气郑重。
“真没有事”
“好,那既然没有事,父亲母亲为何要如此害怕,见到女儿就如同见到了虎豹豺狼一样!”
纪若兰陡然厉声呵问,吓得纪母身子一软就瘫软在了椅子上,纪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起近日来关于帝都的传闻,还有宫城之中花费了几日才擦干净的血迹。那几天中,似乎连风中都带了股血腥的味道。
天子一怒!
让他明白,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他的女儿,也是执掌天下的帝王。
“父亲母亲难道就没有什么对朕要说的吗?”
此时,纪若兰已经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室内就剩他们三人,纪若兰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神色冰冷。
属于帝王的威严气势毫无收敛释放出来,纪母王薇再也支撑不住,哭泣的说道“真的没有什么,我们是知道你肯定会赢的,所以才那样做的。”
“哦?父亲母亲想的难道不是朕最好死在这场叛乱中,然后好把帝皇位让给朕的兄弟?”
“怎么可能?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这样做!”听了纪若兰这话,纪伯轩也慌张起来,赶忙辩解道。
他再怎么想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也还是明白,没有了纪若兰他们纪家也根本保不住皇位,皇位从来不是让出来的。
“那皇城禁卫军统领的职位何等重要,朕为了安全起见,特意挑的还是我纪家之人,然而没想到他还是背叛了!大纪皇族的身份难道还不够高吗?可他们还是贪心不足!”
纪若兰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十足的怒火,可是仔细看她的眼神,就会发现那怒意并未入眼的,她的神智也是清醒着的。禁卫军统领会叛变一事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今日她来这只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敲打下她的父母而已。
然而明明是心中早就计划好的,等真正实施的时候,纪若兰心中还是会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们原本应该是她在世界上最亲的人。
“兰儿,我们这样的做,并非是为了对付你。”既然说开了,纪伯轩也索性大胆说下去:“近卫军统领之事确实有我们的插手,但我和你的兄长们也是在确定你必赢的情况下才这样做的。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废掉陈昱。”只要陈昱坐实了造反的罪名,那他就永远没有登上大位的机会了。
“我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孩子,但他毕竟是姓陈,你不要忘了,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一旦将来他登基清算这笔账,对我们纪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啊!”
“所以呢?那你们想要谁来做皇位?”
“这,兰儿,我和你母亲知道你的能力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将皇位传给你的兄弟的,只是你将来百年之后,总是需要一个继承人。储位不定,纪国上下人心难安啊!你的两个兄长都有许多孩子,你不妨从中挑出一个过继给你,那毕竟是你的亲侄子。无论你选中哪一个,我们都不会说什么的。”
纪伯轩总算将自己心里的话都透露出来,虽然对这个皇帝女儿心中有些惧怕,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说的话都在正理,没有私心。
纪若兰的脸色却在听完这番话彻底阴沉下去:“这恐怕是我那两个兄长给你出的主意吧?”
“过继侄儿?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不可能!”
早在调查这次世族谋反一案的时候,纪若兰就发现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伙人插手的痕迹,一查竟然有她纪氏一族的手笔,真是可笑,这谋反案中最冤枉的反而是她那个名义上是主使人蠢儿子,稀里糊涂就被人推搡着成了靶子。
然而她瞧不上这个蠢儿子,却也不会容忍别人就这样算计他!
“今天朕来这里,就是要给父亲母亲说一下,分宗的事情。”
“分宗?”纪伯轩大惊。
这是纪若兰今天来见他们的主要目的。一般的开国皇帝登基以后,都会把自己的父母封为皇帝皇后的,乃至自己的祖先也会进行追封,然后再从史书中为自己扒拉出来一个有名的祖先。
问题是纪若兰是女帝。
这就引出一个问题,纪若兰的父亲是有儿子的,也就是纪若兰的兄弟。如果把纪若兰的父亲封为太上皇,那么按照理法制度,继位的就应当是纪若兰的兄弟。
那么纪若兰为帝,就与礼法不合,显得不那么正统性了。
哪怕是按照大纪新修订的法典,贵族也要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儿才能继承爵位。
如果不在这个问题上辩解明白,那么将来迟早会埋下祸根。
于是在众大臣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出来一个解决方法。
把纪若兰的两个兄长都分出去,另立一支。
这样算来他们两个就是分出去的远支旁系,留下纪若兰继承了纪伯轩这一支才是皇室最正统的,自然就与他们关系不大了。
纪伯轩没有想到纪若兰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然而纪若兰是皇帝,她想要做的事情,哪怕纪伯轩这个当父亲的也根本阻止不了。
于是在宗令的主持下,纪若兰的两个兄弟被分了出去。
就在众臣以为纪若兰最少会给个亲王位的时候,纪若兰却只给了他们两个郡王的爵位就打发了。
再说陈昱,对于这个孩子,纪若兰到底还是还了一分母子之情在的。然而等她亲自在天牢中见到这个孩子,看到他泣不成声地向自己下跪求饶的时候。原本心中想说的一些话突然不想再说出口了。
只是下令废了他翊王的爵位,改赐姓纪,以帝系嫡脉为由封郡王。听见他跪在地上山呼万岁,纪若兰直接转身离开。
虽然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但是亲身经历,仍会感到不舒服。
她想起自己说出分宗后母亲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的眼神。
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
天家啊…
她站在最高的位置,却也终于变得孤家寡人。
“阿苧,朕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现在,纪若兰连开口能找到一个和自己谈话的人都很难。
但阿苧,总是不同的。
“不,陛下,您有整个天下。”
陈真知道她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张开手臂,轻轻的拥抱她这一刻的软弱。
“阿苧,你总是最知道我的。”
纪若兰闭上双眼,轻声说道。
等她再睁开眼,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动摇。
新登基的女帝在嘉和元年发布的第一条政令被通传天下,科举考官!
不论出身,不论门第,仅凭自身能力才学。
以往世族门阀把持之天下,想要做官就只能以举孝廉和察举的方式让有名望的人推荐才行。可是这些人推荐的往往都是世族自己的子弟,讲究出身血统,祖上的功绩。真正的士庶寒门出身的人,哪怕有再大的能力,也只能被打压,得不到重用。
这也导致了皇权的旁落, 有些传承千年的世族,甚至可以鄙视皇族的底蕴浅薄,骨子里根本瞧不上人家。
陈朝的时候不是没有皇帝注意到这一点,然而世族势大, 整个统治阶层的官员都是由世家子弟构成的, 甚至皇帝本身的出身母族和后宫, 也都与世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沾亲带故。
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想要动手,恐怕面临的就是世族门阀联合起来再换一个皇帝的场景。
然而自陈朝灭亡后,天下打乱,大大小小的世族或互相吞并力求壮大, 或被毛恒屠杀,或被灭亡于诸侯争霸中, 元气大伤。
再加上乱世中涌出不少原本被打压的寒门乃至庶民子弟人才,他们在乱世中崭露头角, 被得以重用, 打破了原本被世族高门垄断的官吏人员的那张网。因此世族的力量在纪若兰开国时已经到了最微弱的时候。
纪若兰虽然也是世族出身,但她也因此更明白世族的危害。皇族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世族。当她坐拥天下时,自然不会放过趁机打压其它世族的机会。
那些世族门阀也是因为察觉到了纪若兰的打算, 所以才悍然发动叛乱。
因为不谋反,他们世族就会再也不复以往的荣光。
一旦造反成功, 他们拥立着陈昱这个傀儡皇帝,就又可以回复世族的荣光,与皇帝共治天下了。
只是他们失败了, 所以他们遭受到了更加严厉的惩罚。这一次过后, 残留的世族的力量再也影响不了朝局, 所以纪若兰才能开科举。
而且她开科举还有不同的是——招收女官。女人同样可以考试做官。
这个举措一出来就引起了天下的哗然,然而纪若兰作为开国皇帝的威信是巨大的,她本身也是女人,所以在一些反对声浪过后,这件事情也就定下了。
科举的内容依然以儒学经义为本,但是却添加了许多具体的学科,如数算科、农学科…等等,以后想要担任相关的官职,就必须通过这些考试。而不再是以往儒学的重道轻技,空谈仁义大道理。
儒学确实是在封建统治下最适合传播的学说,也最有利于帝王的统治。早在陈朝时就已经广为传播,成为天下的正统学说。但是却并不代表着儒学经义是不可更改的。
事实上在陈真的原先历史的记忆中,自孔子死后儒家八分,那些原本孔子提出的经义也在不断流传的过程中,被后人逐渐扭曲篡改,而自董仲舒以后,儒学更是变成了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到最后程朱之时,所谓的圣人之学早已被扭曲的连圣人复活自己都tm不认识的地步了。
这个世界也有儒学的流传,虽然起源的圣人不再是孔子,但是儒学发展大体类似,而此时还并不是儒学发展的鼎盛时期,纪若兰实行科举制用到儒学,却也下令更改了许多儒学中的道理,比如三纲五常中的夫为妻纲。
三纲五常制度本来就是男权下的产物,为了规范整个社会等级而指定的,最终指向则是父为子纲,父亲是一个家中最尊贵的人。从而形成了在男权制中的父权制,而把这个家庭伦理观放大到整个天下,国就是一个大家,皇帝是一国之主,自然也是一家之主,是天下的君父,天下万民的父亲。自然天下人就要爱戴他,敬爱他,听他的命令。
但是在这个制度中,皇帝必须是指的男性,是没有女性地位的。女性是从属,是被支配者一方。纪若兰身为女帝,想要帝位坐的稳,就必须要改变这一点——男尊女卑。
如果整个天下都这样认为,那么天下人就不会容忍一个女人坐在他们头上。
天下的男人不会容忍,那些从属于男人的女人更不会。她们只会认为这个女人乱了纲常,牝鸡司晨,用比男人更加激进的态度来对待纪若兰,以向男人显示自己和纪若兰的不同。
固然纪若兰活着的时候可以镇压这一切,但她死了以后呢?她如果不想自己死后,她活着时创立的一切都被推翻,她的功业被人扭曲抹黑。必须要从思想上改变这一切。
不是男尊女卑,而是男女平等。天为男,地为女,然而天地相生,才能创造世间万物。男为阳,女为阴,唯有阴阳共济,才能繁衍生息。
而那些关于什么女子污秽啊,阴气重啊,天本来就是要比地尊贵呀的学说观点书籍,通通被纪若兰删了。而是让人赞扬女子可以孕育、创造的神奇,称颂作为母亲的神圣以及伟大。
除此之外,还有姓氏传承上的改变。
自人类摆脱蒙昧,发展出文明之后,纵观全球世界各地,女性的地位之所以逐步走低,除了男女先天在体力上的差异,女性生育带来的困扰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私有制与父权制下女性不能对父亲姓氏财产的传承。
因为有姓氏,人类才有了对祖先的追忆,才有了家族这个单位,同姓为一族。人类本身的寿命有限,所以所以才会繁衍后代,把孩子作为自己的延续。而这个过程中,姓氏就是一个被具象化的可以传承的东西。
但是女性偏偏是被排除在传承姓氏之外的。
她只能嫁给男人,为男性传宗接代。女子生下的孩子并不能继承她乃至她家族的姓氏。所以古代女子和离或者是被休,是带不走自己的孩子的,因为那被认为是夫家的孩子。
故而人们都渐渐更加看重儿子,把他视为自己传承的后人,把自己的财产也留给男孩。女儿,是迟早是别人家的人。
所以但凡是宗族性强,越是强调大家族,大家长作风,越是重视武力,重视祖先和祠堂,张扬父权的地方,女性的地位就越低。因为女性被摒弃在宗族礼法这个体制之外,很多祠堂是不准女性进入的,祭拜祖先的时候,女人只能在外面磕头。
她掌握不到祭祀祖先的权利。这种权利是被男性握在手中的,宗庙、祠堂,族中长老们商议什么事情,哪里有女人插嘴的份呢?
即使到了后世,有些地方的族谱上也是不记女性的名字的。
更有为了贬低女性的地位,就说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说女子天生不如男子,她生来就是臣服与男子的,还说女子阴气重、把来女子来月经说成是污秽之事,说女子生产的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们不能涉足,千万不要沾染。
事实上呢?诞育新生命难道不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吗?如果世人都认为污秽?就请不要忘了他们也是从污秽之地出生的啊!
婚姻中的嫁娶关系,关系到人类繁衍发展,纪若兰无法强行改变。所以她只是在大纪法典中加上百姓家中若是没有男嗣女儿亦可以继承家业,家中有独女不外嫁,生下的孩子随母姓的规定。鼓励女户的建立。并且禁止以前历朝历代对于赘婿的歧视。
高门贵族若是只有女儿也可以继承爵位。
还有什么女四书啊,女子卑弱啊贞静啊,讲究贞洁的这些书也被加以删改修善,鼓励女子出来工作,赚钱养家,支撑门户。
这些种种实行的措施,让整个大纪朝风气与前朝截然不同。
排除掉这些,大纪朝的另一创举就是医官制度。医者可以通过考试得到相应的品阶待遇,分实阶和虚阶两种。实阶就如同朝廷的官员,一应品阶的待遇俸禄每月都由朝廷发放,相应的也要按照朝廷的规定固定看诊,不能再收诊金。虚阶只是做医生要考取的一个品阶,取得相应的品阶后就可以自己行医问诊,或者开医馆,朝廷都不管,自负盈亏,但是相应之下也更加自由。
对于这项规定,一开始是有一些大臣或者文人反对的,认为岐黄之术不过是小道,那些医者也不过是艺人方技之流,以技医人而已,如何能与朝廷科举考官相提并论呢?
当医家的典籍流通天下,技与道孰轻孰重的问题被大儒提出。
毕竟万般为下品,惟有读书高。
特别是儒学一直遵循治人为本,治物为末。
对于这些反对者,纪若兰在帝都召集天下有名望的学士贤者与医者,展开了一场维持三天的大辩论。
然而让一群整天埋头行医的医生与专业耍嘴皮的文人辩论,确实有点欺负人了。对于这一点,陈真选择用实例说话。
她先是将乱世行医那么多年的案例摆出来,尤其是有些战乱之地,每逢大战结束,尸首不能妥善掩埋,多发瘟疫、疫病的,或有贫瘠偏远之地,当地百姓无有医者,一旦生病就只能自己忍着或者求助于民间野医神婆,这些人没有经过系统的医学教育,甚至有的大字不识一个,依赖经验或者民间偏方治人,每每都有误诊害人性命之事。
况且敢问天下之人,何人敢说自己不需要医者,何人敢说自己永远都不会生病?即使自己康健,尚且还有家眷亲人呢。陈真将自己曾今做过的一个实验,带领一些医者在一个小城行医问诊,他们一个在哪里呆了三年,期间小城里的出生率与死亡率被陈真做成一个表格记录下来,那直观的数据图表很轻易就能让人看明白。尤其是所展现的新生儿夭折概率大幅度下降,其中有几个原本七八十的老人犯了病也被救了下来,到现在也依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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