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倒是像绿豆糕。”萧妤温盯着帕子里包着的金饼。
看得出,即使是些年头了,成色依旧不错,上面依稀有几个牙印,可能是当初发现的时候,被**子咬出来的。“有了这金饼,再抓了袁艾,就有办法为沈将军沉冤昭雪了。”
“我已经让人将袁艾捉了起来,找了尸体做出被强盗杀人掠货的样子。”李郁峥神情淡淡。
“浅玉呢?”萧妤温问。
“他的私生女?萧惟倒也大方,松口让袁艾将他赎出了,袁艾准备带她回西北老家,我让人将他们一并捉起来,送到了京城,找了地方悄悄地分开藏起来了。”李郁峥道,“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消息要告诉你。”
萧妤温摊开掌心里的纸条,笑容难得爽朗,“巧了,我这里也有消息要告诉你。东南侯柳南风,在海上打了一场大胜仗。”
“东南沿海倭寇纵行多年,东南侯这个胜仗,打的好啊。”李郁峥闻言也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宫里那位,又要怎么想办法往自己脸上贴金子了。”
“提他做什么?”萧妤温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用他自己想,礼部的那帮人,已经帮他想好了法子往贴金了。这一场大胜仗的消息刚到不久,立马就有认要拟折子,奏请皇上下旨东南侯带兵回朝。一来,可以再举行一次献俘,好扬我国威,二来,也正好将东南侯手下的兵马与北地换防。”
“换防?船上的士兵如何与北地换防?”
“皇上亲政后,就将原先的规矩都改了,要两年一小换,五年一大换,将军最好不识兵,兵卒最好也不认将领,当初便被辅政大臣和太皇太后阻挠了,如今只能在京畿各卫小规模换防,倒也换不出什么大事。辽阳一战后,父亲如今养伤不出,当年号称‘萧家军’的京北大营,兵卒都拆分到了西、南两营。皇上要换防的念头,可真是从未放下过。
“如今东南侯大胜,他正好趁这个时候将南边大军与北军换防。曾经大臣们就以‘船上作战,兵士难练,非朝夕可练成’的理由,劝他放下了这个念头,如今大胜,‘倭寇匪患暂熄,南北互换,强兵利刃’就成了正正好的由头。”萧妤温话音里带着些戏谑。
从前那一世,辽阳一战父亲险胜,大军伤亡惨烈,皇上倒没急着换防,总要先好生休养生息才是。东南侯同样的在海上获得了大胜,东南海匪之患因此平息了十几年,礼部也是着人上书令东南侯带军北上京城献俘,这一路上的故事,倒是精彩纷呈。
“东南侯北上一行,我已经找人安排了。”李郁峥意味深长。
“他们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萧妤温叹气。
“还有更沉不住气的。”李郁峥递了张纸条给她。
萧妤温细细看了,冷笑道:“上一回是我入了宫,父母伤病,哥哥离家,萧家分崩离析,让他们得逞了。如今看萧家好好的,这乌七八糟的心思,全露出来了。”
“可需要我派人去?”李郁峥有些小心地问道。
“不必,这毕竟是萧家的事,我自会知会父亲早做安排。”话语中已没有什么冷意,反而平淡了许多。
“这倒是个好机会。”李郁峥再开口,带着些征询的意味。
“不错。”萧妤温垂眸,“既然已有狼子野心,不妨放在世人眼皮底下,好好瞧一瞧热闹。管他萧家几房,背叛家族,与蠹虫沆瀣一气,绝不可饶恕。”
回府后,萧妤温找来杨舟和手下几人,细细交代了事情,杨舟又问了几件细项,确认无误后,几人轻装简骑,打扮成行商模样,往川蜀地带出发。
几乎与此同时,李郁峥身边的石影,带着一队暗卫,沿着官道,往东南方向出发。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可萧府却几乎整日大门紧锁,路过的行人大约都有些恍惚:年初才打了大胜仗的萧大将军,如今好像旧伤愈发严重了起来。
萧妤温原本常常往返于知味轩与萧府之间,如今也是好几天才出门一次,好不容易出一次门,身上似乎都带着浓浓的药味儿。
知味轩毕竟是做点心生意的,有了药味儿总不合适,到了端午,毕竟是知味轩年庆,余舒言统总,在知味轩里好好的热闹了一场,只是萧妤温、萧济等人都未到场,多派了礼品给到店的客人。
与萧家关系近些的人家,几乎频频上门探望。
京城里一时间又议论纷纷起来,萧大将军是不是身体快不行了?
这隐秘的传言不知从何传出,又经过多少人添油加醋,一时间,萧府门口总聚集着不少闲人,这看看,那看看,总想从紧闭的大门里看出些什么东西,好回去街坊邻居再八卦一轮一番。
没成想,进了六月没多久,竟真让他们看到了一出石破天惊的大八卦来。
这天清风浮动,一大早街道已经扫撒干净,太阳一晒,地面上的水汽氤氲蒸腾起来。
浅浅的水雾弥漫中,过往的行人看见一位身材窈窕的妙龄妇人,头戴幂离,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时不时能听到婴孩的哭闹声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萧府门前。
第167章 私生子
路过的行人,看见萧府门前走来个年轻又婀娜的女子,还抱着个孩子,立马一个个都精神百倍地杵在了萧府门前。
这……有故事啊!
只是不知道这女子与萧府是什么关系?这怀里的孩子又是什么人?难道是萧府里的哪位养了外室、又始乱终弃?
萧大将军?不像不像,大将军为人正派,定不会做这种始乱终弃之事。
那难道是萧家大公子?好像也不太像啊……萧大公子简直是个书痴,没听说过他流连青楼楚馆烟花之地,好像也不太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这女子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却用一只手紧紧抱着襁褓,另一只手重重地敲击萧府大门,抬起的手臂令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一节苍白瘦弱的手腕,叫人观之便心生可怜。
有的人看到这一节苍白却细腻的手臂,不怀好意地吹起口哨来。
女子怀里的孩子被咚咚的敲门声惊吓到,开始哇哇大哭起来。闷闷的敲门声和婴儿哭声交织在一起,一下子将众人的好奇心紧紧地勾了起来。
“呦,这是谁的孩子,看样子月份还小,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一旁的行人已经或站或蹲或搬着小板凳坐下,一边搓手,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要我猜,一准儿是萧大公子招惹的。萧家一家武人,只有萧大公子是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
“可是萧大公子没功名没爵位,这女子最多能要笔钱。可既然都抱着孩子找上门了,恐怕所图更多啊。”
“说不定是萧大将军呢?”
“怎么可能是萧大将军呢,大将军如今可是重伤养病啊,这伤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好!”
“说不定就是因为重伤,这女子才赶紧来寻人求个名分——”
免得回头大将军不治身亡,这孩子就更说不清楚了。
说话的人咽下了没说出来的猜想。
众人却已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倒真还有可能。
女子继续重重敲门,孩子继续哇哇大哭,过了许久,才有管家开门。
“这位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将军重伤养病,正需要静养。”管家一脸不快。
“赵管家!”女子一见到管家,就立马抱着孩子跪了下来,哭喊出声:“这是萧大将军的孩子,妾身实在是担心萧家血脉流落在外……”
女子声泪俱下,一副与管家认识的模样。
路过的行人讨论的嗡嗡声顿时大增。
开门的赵管家一脸迷惑:“我家将军一无妾侍而无通房,洁身自好,怎么会有血脉流落在外?”
嗡嗡声稍淡。
“我本歌姬出身,名叫杏雨,去年一次宴请得大将军青眼,被人送进将军府,不久被文慧郡主遣散回乡,不想已回程发现已怀有身孕,被众人厌弃,我千辛万苦生下这孩子,原不想打扰将军一家,可如今一来无能为力继续抚养这孩子,二来听闻大将军重伤,实在不忍萧家血脉在外飘零。”
女子声音凄凄,如歌如泣,委顿在地怀抱婴孩的模样又十分动人,旁边的行人一圈又一圈地围上来,侧着耳朵仔细倾听。
有人低声讨论:“去年听说有人送了两个侍女给将军府上,听说当初文慧郡主发了好大的脾气,腊月前就被人遣散出去,如今才六月初,孩子瞧着也已满月,算算当初离开时也有三四个月的身孕,如何没有发现呢?”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礼部李大人送的——当初遣散的时候,文慧郡主送了她们一人一套嫁妆,只不过这嫁妆钱倒是李家出的,因为这事儿,李家的女眷好一阵闹呢!”
路人的好奇心被了发起来,不由问道:“李家女眷又为何要闹?”
“当初宴席是男人们参加的,萧大将军向来是礼貌客气,李家大人倒好,直接花钱赎人,把人送进萧府里,到头来遣散走了,这嫁妆还是找李家出的,里外里赔了两倍的钱,李家女眷自然不乐意。”
一个穿着蓝布衣裙的大婶说的头头是道。
“李家这也是自食苦果。”旁人点头应和。
“文慧郡主待人最亲善不过了,如果当初将你遣散之时知道你已有身孕,又怎么会轻易放你出府?”有人不客气的高声问道。
那女子身形一顿,低眉垂首道:“妾身贫家低贱出身,身体向来疲弱,又不曾问医,当初并不知晓已有身孕,这孩子又是早产,只怀胎七个多月便出生了。”
“这倒也合情合理。”众人又议论起来。
“这杏雨姑娘倒也是个可怜人啊。”有人低声叹息。
“美人弱质,真是我见犹怜啊,只可惜已经生了孩子,可惜可惜。”有人腔调可憎。
“萧大将军别是敢做不敢当啊!”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恐怕现在萧大将军也做不了主,得看文慧郡主的意思吧。”有人为这女子往后的命运忧心忡忡。
离萧府内院门不远的地方,萧妤温静静坐着,听秋水禀报前面的事情。
传言中重伤的萧大将军,正在园子里陪文慧郡主赏花。
没病装病,还不能外出,萧大将军整日都过的很是郁闷,只好在家陪着夫人莳花弄草,早晚多打几套拳、抓着近卫练练拳脚罢了。
听完秋水的禀报,萧妤温嗤笑道:“这戏做的还挺全乎,倒是把外人唬住了,只不过等他们近看了那孩子,就知道必然不是早产了。”
“外面正是议论纷纷呢,有说李家得不偿失的,有说郡主脾气不好容不得人的,有说那女子怀孕的月份不对劲,说什么的都有。”秋水奉命看了一场热闹,只觉得路人们的想象力都颇为丰富。
“那对豫州夫妇已经到京城府衙了?”萧妤温问。
“一早便到了,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远远瞧见府衙过来捉人了。”秋水回完,有点忍不住压了压嘴角,“等会儿恐怕更热闹了。”
萧妤温看了她一眼,秋水满脸的蠢蠢欲动:“你想去就去看个热闹吧。这件事你经手办的,是该好好看个热闹。”
秋水闻言丢下一句“好嘞”,立马快速地跑出了内院门。
萧府大门正热闹的人声鼎沸,一队京畿府卫肃步走近,为首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走向委顿在地的女子大声道:“你可是蜀地逃奴陈二妞?”
陈二妞??
门口的议论声更大了。
难道五老爷他们并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将事情处理干净?
她明明是杏雨!就算是她曾经的本名,也没有这么难听。“我不是什么陈二妞,你们认错人了!”杏雨急忙辩解。
“你既然不然陈二妞,为何要骗孙大母子说你是陈二妞?你为何要强买强卖豫州西平县农人孙大家的小儿子?”队长又问。
孩子竟然是买来的?!
路人嗡嗡声音陡然到达了一个小小的巅峰。
“看来她就是想来分萧大将军的家产!”
“没想到看着年纪轻轻,又柔弱貌美的,竟然心思如此恶毒!一边骗人卖孩子,一边想骗人家财”
杏雨正要狡辩,看到从京畿府卫队后面走出的人,顿时张不开口了。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
两人具是一副农人模样,粗布衣裳打着七零八落的补丁,脸色发黄,脚步踉跄,鞋子上满是泥土,头发很乱,走两步,身上就仿佛要掉下一层尘土。
年轻男人看到她怀里的被紧紧抱着,哭的已经有些打嗝的孩子,一个步子冲上去,将婴儿抢了回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小瓶子,给婴儿喂水。
孩子在男人怀里,嘤嘤了几声就不再哭了。
“这孩子小,可不敢乱喂东西!”人群里有年轻妇人有些心疼地看着孩子。
几个路人推推搡搡地凑近给男人出主意。
“恁这个毒妇!恁当初骗俺的时候,怎么不说恁是将军府的人?啊?”老妇人满脸怒意,上前去一把抓住女子,常年干农活的手粗粝结实,一把将女子推拽到地上,又狠狠地捏住她的脸,甩了一个巴掌。
杏雨脸上立马浮起一个红肿的手掌印。
这一巴掌,差点把她扇地晕了过去。
“恁明明说,恁是个新寡妇,婆家没人,娘家也没人,男人刚死,自己一个人怕被人欺,又怕死后恁两口子没香火,才想买个孩子为自己养老。让俺老婆子可怜可怜恁,说俺们家已经有了两个孙子,多这一个也难养活——俺真不该信了恁的话!”老妇人杵着手指对着杏雨骂骂咧咧,唾沫星子喷了杏雨一头。
她还劝她,说看她老婆子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儿媳妇又生了个儿子,月子里连奶水都没有,前头两个半大小子正是天天喊饿的时候,拿什么养孩子?与其三个孩子都饿死,不如把这个小儿子卖给她养,她也是好心为她着想。
“恁还发誓说,就带着孩子在俺们镇里过活,做针线活养活自己,再买几亩田,就挨着俺们不远,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能照应照应。谁想到恁抱了孩子就往京城跑!”
“恁前脚扔下两吊钱抱着孩子走了,说是要找人奶孩子,后脚恁男人就到俺家里把钱抢走,还打伤了俺家老头子!哎嗬!哎嗬嗬!!”老妇人越想越生气,干脆一下子坐在地上,蒲扇一般粗大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大腿,嚎啕起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路人围的越来越多,都侧着身子伸着耳朵往这边听。
这故事当真一波三折。
“你是个姑娘家,哪里会照顾孩子?俺家小孙子才两个月大,就被你这么抱走折腾,还有什么活路呦!”老妇人的嚎啕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有的字音拉的长长的,带着豫州口音特有的韵律,听起来有种抑扬顿挫的感觉,围观的路人表示这一场哭闹,兼具了戏剧性与观赏性,当真是极佳的热闹了,值得里三层外三层围观。
“哦呦,原来她还是两头骗!”
“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心地倒是黑!”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可真是让她玩儿明白了,啧啧啧。”
“前脚骗人买孩子,后脚同伙抢钱,再跑到京城哄骗大将军,好精细的算盘!”
秋水隐藏在众人之间,听的津津有味。
京畿府卫的队长看着周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混乱起来,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声音小点,仍对着那女子道:“孙大状告你拐骗婴孩,本府已经接了状子,来人,将她带回府衙羁押,择日府官大人升堂审判!”
杏雨想要开口辩解,可如今围观众人太多,她刚刚又被那个老泼妇扇了一个大耳光,这会儿头晕眼花,只觉得满眼星星,有心无力,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
说她走后有人抢了钱?
钱夫人当初明明说的是会给孙大一家人一笔钱,让他们走的远远的,离开豫州。
怎么会让他们追着她进了京城,还写了状子状告她?
等真被下了大狱,自己哪有半分活路?
“夫人救我!”杏雨突然醒悟大喊起来,若是没人救她,她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当初她回川蜀老家的时候,是将军府萧家的旁支萧家五爷的夫人钱氏派人找她。
说她这般身份,即使归家了也是家里的累赘,她是歌姬出身,又进过将军府,还有谁会相信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即便回了家,也只有被厌弃的份儿,哪儿能过的上什么好日子呢。不如听她安排,保管让她风风光光地做个将军府的姨太太。
那时候,辽阳之战刚起,萧大将军正带着大军赶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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