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在陆燕芝的身侧,低声的宽慰着人,:“王爷走时叮嘱府上的人要好好照顾您,您的身子重,先进府吧。”
陆燕芝看着脸色有些泛白的苏琳琅。
如今秦王府上是真的没几个人了,急报来的突然,秦王离京刻不容缓,周记淮甚至都没能赶回来。
如今王府里,就只剩下了她和苏琳琅。
这些日子,她和苏琳琅相处的也算愉快。
苏琳琅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带有色眼镜的看她,她待人接物极为得体,叫人如沐春风。
王府里一共就没两个人,苏琳琅如今极好相处,陆燕芝擦了擦脸,:“多谢你,琳琅,还好有你。”
“王妃说的什么客气话,我们是一家人,如今王爷离京,周郎也没有回来,您还怀着身孕,正该是咱们府上齐心协力的时候。”
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苏琳琅扶着陆燕芝,:“外头风大,我扶着王妃您进府吧。”
一旁的夏露悄悄看着苏琳琅的神色,她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看着陆燕芝的眼神中微微带着些可怜。
这幅神色...夏露微微愣了愣,随后她看见苏琳琅伸手帮着陆燕芝扶着腰。
想想王妃身怀有孕,王爷却离京,大公子却还能回来...
少夫人若是满眼孺慕不可能,便是神色恭顺夏露也不奇怪,偏偏是这副神色……少夫人在可怜夫人。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今这样的时刻,府上安稳比什么都重要,夏露心头松了口气,看着苏琳琅和王妃相携而去的身影脸上隐约有了笑意。
拐角处,苏琳琅极其自然的轻轻扫了一眼夏露,看着她脸上放松的神色……
苏老大人和苏尚书相视一笑,等了这许多日,秦王终于离京了。
接过苏尚书递过来的茶水,苏老大人轻轻的嗅了嗅,笑着道,:“真是好茶。”
轻轻的抿了一口,苏老大人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琳琅嘱托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父亲,还在查。”
说到这,苏尚书脸色有些沉,:“不过一个嬷嬷,如此兴师动众,这就罢了,如今她还敢对宫里面的事情颇有微词。”
“这就恼了?”
苏老大人捋了捋胡须,:“这就沉不住气了?往后整个苏府还得对她俯首称臣,到时候,你还是这个模样?”
“她若是有本事,顺着她的心意又何妨?”
苏老大人笑了起来,:“老夫的这些孙女,养的极好,有野心是好事,不然将来如何弹压的住宫中的那些人?”
“琳琅的那句话说的对,她风光了,府上才能风光,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还没有身孕...”
苏老大人略微一沉吟,:“给怀妙送的东西里把东西加上吧。”
“对了,琳琅要查的事叫人抓紧时间查一查,她的事要当成最要紧的事来办,得让她知晓,苏府才和她是一条心的家人,她在秦王府,永远都是外人。”
“...是。”
......
赶往南阳钦差将所有的余孽一扫而空后就回了京。
在宫中拜见过怀康帝后,周记淮不出所料被单独留了下来。
直到夜色微沉时,他才从宫中赶回秦王府。
堂内已经摆好了饭,陆燕芝和苏琳琅都在屋内等着他。
周记淮进了屋,他先是快速的看了一眼陆燕芝,没有想象中的神色委顿或者憔悴,这叫周记淮松了口气。
他幼时在边关,战事起的突然,秦王也会匆匆离去,后来他就入了京,离别对他是常事,但这是陆燕芝的第一次。
他的父亲那般喜爱王妃,如府里的时候只要得空,就会陪在王妃身边,如今骤然离京...
她能稳的住就是好事,这一年京中发生的事太多了,他不希望府上的人再出什么事。
她是王妃,也只会是王妃。
如今周记淮宁愿一直陪在周重邛身边的一直是陆燕芝。
苏琳琅看着周记淮的神色,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她甚至还能极其自然的微微翘着嘴角笑着。
周记淮对着苏琳琅点了点头。
一直在陆燕芝身后的李公公瞧着屋内的几个人心里就微微的开始往上提,特别是周记淮的眼神落在陆燕芝身上的时候,李公公险些忍不住出声。
可随后就见周记淮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
他对着陆燕芝叩了个头,:“一别多日,记淮给王妃请安。”
周记淮的动作太利索,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以磕头,惊的陆燕芝直接起身,:“大郎快起来。”
周记淮还跪着,他仰头对着陆燕芝笑了笑,:“父亲离京匆忙,我没来得及回来,父亲不在,我只能给王妃请安了,您坐着吧。”
李公公悬着的心放在了肚子里,他看着周记淮也笑了,他就知道,公子是最知道分寸的,各安天命,各有各的活法,这就很好。
李公公扶着陆燕芝坐了下来,:“王爷不在,您代受也一样。”
他轻轻的又道,:“公子没能及时回来,想必也在心中自责,您让他行完礼,心里也能舒服些。”
陆燕芝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看着周记淮利索的磕了三个头。
人多,咳咳,哪怕是多了一个人,也热闹了些。
饭后,看着周记淮和苏琳琅一同离去的身影,陆燕芝握着腕间的镯子就回了屋。
屋里,秦王许多的东西都还留着。
那盘没下完的棋就摆在一角,这些日子,陆燕芝每次下完,就又恢复成了原样子。
桌上的书册还摊开着,上头是周重邛帮她抄写好的书册,边角处都工工整整的写着注释……
那把琴也在,就放在书册旁。
桌上还有一盘干果,不用钳子,周重邛伸手就能捏开,将里头的果仁儿完完整整的取出来。
对,还有个几个骰子和骰蛊。
陆燕芝伸手拿了起来,‘哗啦啦’的摇了摇。
她揉着眼睛,轻轻嘟囔了一句,:“不好玩”。
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和殿下一起觉得特别有意思。
陆燕芝丢下了骰子,随后抱着一卷书册和榻边一件玄色的长袍上了床。
她用这件宽大的衣裳裹着自己,开始慢慢的捂着肚子轻声的念着书,:“...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秋,大水。冬十月。”
......
作者有话说:
苏府:秦王离京了,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亲亲一直陪在身边的小可爱们,么么,嘿嘿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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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怀康二十三年过的不易, 只说圣上下狠手砍人就有几次了?
在皇帝爷高举的屠刀下还好好的活着,十足的不易。
临近年关的时候,所有人都恨不得好好的拜拜祖宗, 求求保佑。
年跟前,宫中的祭祀是大祭。
怀康帝领着皇室的人在奉天殿和天坛祭祀, 除非是直系的血脉,否则女眷不用一同去参加祭祀, 陆燕芝就乖乖的待在府内。
周记淮是个顶得住事的, 他身边还有个得力的贤内助,苏府当初教苏琳琅就是奔着这些去的,因此将苏琳琅教的极好。
他们二人料理着府上的年节和祭祀,陆燕芝捧着肚子也能歇口气。
待翻过年,边关大捷的消息就传入了京中。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趁着这时候, 京中人也多走动,眼见得就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一月春寒料峭,风吹在人脸上和刀割似的, 但这一点也不耽搁裹着锦帽貂裘的贵人们踏雪寻梅。
没错, 寂静了一段时间的几多宴会又又又开始了。
殿内侍奉的宫人皆屏气凝神, 怀康帝看着边关送上来的折子。
王公公悄声候在一旁,眼看着怀康帝喜上眉梢, 拊掌击节的赞道, :“好!”
怀康帝一笑,殿内的氛围就轻松了起来, 王公公也笑着识趣的道, :“ 圣上这般高兴, 可是边关送上了捷报。”
“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
怀康帝的手上还开着那份奏折,眼睛都没从上头挪开,:“年尾的时候,秦王就派人破了一处王庭...”
“这一战,打出了我们大晋朝的威风!”
王公公瞪大了眼睛,:“嚯,那可了不得。”
跟在怀康帝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突厥的王庭是什么样的地位,看怀康帝高兴,王公公笑着捧道,:“王爷真厉害。”
“打仗的事,这朝上就没一个比得上朕的这位皇弟。”
怀康帝捏着折子,上下的在手心敲着,这一刻,他的眼里也放着光,:“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瞧见大晋朝的铁骑踏破王帐——生擒汗王回来的这一幕。”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怀康帝笑着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起来了另外的一封信,这是随着折子一同送进京的,上面是秦王亲笔写的东西。
上头通篇都是秦王写给怀康帝的问安,语言质朴,看的怀康帝心生感慨,直到信的末尾,悄悄附上了一句问秦王妃是否安好的话。
霎时瞧的怀康帝就笑了起来,他抖着信,:“人是走了,可瞧着魂还留在京中呢,只怕若不是大胜,这封问安信都没有。”
怀康帝佯怒道,:“他也就这点出息,哼,心眼子全使着一个女人身上去了。”
王公公瞧着怀康帝遮都遮不住的笑意,也一同笑着附和着说着好话,:“王爷和王妃去岁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王妃又身怀六甲,王爷骤然离京,难免记挂着。”
怀康帝点了点头,他将手里的信放在了桌上,神色严肃了些,:“秦王妃的身子怎么样了?”
“圣上放心,藏太医如今就在秦王府候着,每七日请一次平安脉。”
“前几日这脉案还报在太医院存档,王妃这胎如今情况不错。”
怀康帝点着头,:“叫藏元多留心,时刻注意着王妃的身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去太医院取用,若是有什么难得的药材一时难寻,就立即派人去备,力保秦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万无一失!”
说着,怀康帝的声音都低了些,:“朕不能叫皇弟在边关流着血汗的卖命,却叫他的妻儿在京中有个好歹。”
“是,”王公公肃然应诺,:“奴才一定办好。”
犹豫了片刻,最后,怀康帝还是看向了王公公,他的眼神锋利又深邃,说出口的话却轻了许多,:“去叮嘱藏元一声,若事有万一...要他竭尽全力保住...”
低头看了看信件,怀康帝轻叹了一声,:“保住秦王妃。”
这话惊得王公公都没立即应诺,:“圣上...”
“照朕的吩咐去做。”
“....是。”
怀康帝靠在龙椅上,他看着这空旷的殿内,无端端的叫人觉出寂寥和寒冷来,:“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
看着怀康帝的神色,王公公不敢说话,他悄悄的缩在了一旁,半晌,却见怀康帝起身往外走。
“圣上...”
怀康帝没有停下来。
见人出了殿,王公公连忙跟上,只是走着走着,就见圣上向着章台殿的方向去了。
王公公心说不好,果然,就见除了上一次半醉的朦胧外从未主动来此的怀康帝到了这片亭台处。
眼前是一大片枯萎的粉黛留芳。
这样精贵又娇气的花草,是扛不过冬日的清雪的。
看着默然无语的怀康帝,王公公心里头呜呼哀哉了半晌,怎么开的正好的时候皇帝爷不来赏景,如今过了时节,反倒来此赏景。
若是其他的地方,必定不会出现如此草木凋零的景色。
不管是盆栽也好,还是攒在一起的绒花,司法务库的人都会想办法,叫哪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唯独这一处,司务库的宫人不敢动,王公公也不敢。
风一吹,枯草凄凄,倒更显的寂寥。
这冷风一吹,若是圣上着了凉,扒了他的皮都不够,王公公靠近了些,正要劝着人回去,就见怀康帝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王公公连忙上前去扶,就见一滴滴血顺着怀康帝的鼻子流了下来。
这一幕唬的王公公魂飞魄散,他的声音都在哆嗦,:“圣,圣上...”
怀康帝拿着帕子擦了擦,摆了摆手,:“乍寒乍冷才刺激的罢了。”
不等王公公再说什么,怀康帝侧头看了他一眼,:“满全,你跟着朕的时候也长了吧。”
王公公被怀康帝擦着血的一幕骇的有些神思不属,他点着头,下意识的应着,:“回圣上的话,有二十七年了。”
“二十七年了。”怀康帝看着这片枯萎的花草,:“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七年,数来数去,竟是你陪在朕的身边时间最长。”
“外头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
怀康帝看着王公公,:“朕不想你也弃朕而去,你明白吗?”
“圣上。”王公公双膝重重跪地,似是冷风吹得他眼睛都红了,:“奴才打潜邸的时候就跟着您了。”
他重重的向着怀康帝磕着头,:“这一辈子奴才都跟着您,伺候您,那也不去。”
怀康帝轻轻的拍着王公公的肩膀,:“起来吧。”
王公公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随后应了一声,今日怀康帝都这么说了,他不能再劝。
怀康帝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梧桐苑,负手慢慢的往外走,:“去承念宫吧。”
看着蜷缩在榻上疼的大汗淋漓的苏怀妙,翠珠哭的眼睛都是肿的。
她跪在床榻处,:“姑娘,奴才求求您,那些药您不要再吃了,咱们找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好不好?”
看苏怀妙宁愿咬着锦帕让自己不出声也不愿意去请太医,翠珠跪着给她磕头,:“从前在府上的时候,您就有些不适,这些药就是虎狼之药,入了宫,您反倒吃的越发的多了。”
“是药三分毒啊姑娘,您如今疼的这么厉害,奴才求求您,您停了药,我们让太医来给您看看好不好?”
看苏怀妙不应声,翠珠抹着眼泪就要起身,却被苏怀妙猛地伸手抓住了衣袖。
她紧紧的攥着翠珠的衣袖,尽管此刻她疼的发抖却还是咬着牙关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不——许——去。”
“姑娘!”
“我吃了……那么多的苦。”
苏怀妙嘴皮青白,她发着抖,神色也一片狰狞:“我入宫...就没想着来享清福...没用的人...在这,在这世上活不久。”
“圣上,圣上将秦王府的大公子如今时时带在身边...秦王大胜。”
苏怀妙哆嗦的额上青筋暴起,:“再不...快些,我怕来不及了...若…苏琳琅成了...成了皇后,谁还能...拦得住她?”
“在,在府里的时候,她就厌恶我。”
“我忍着,受着,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要抓住,我要…抓住。”
“翠珠,翠珠。”
苏怀妙仰视着翠珠,:“你...你不能看着我的希望落空,你...帮我,帮我。”
“我不想...像...狗一样,趴在他们的脚边,再被...他们踹来...踹去的欺负了。”
苏怀妙死死的抓着翠珠的衣角没放,断断续续却又坚决的道,:“ 不成...不成即死。”
“姑娘...”
翠珠的眼泪止不住的落着,她捶着床榻,哭着自己的无能为力,:“遭瘟的老天爷。”
“扶我...起来。”苏怀妙咬着牙,:“我的模样,如今太难看了,扶我去沐浴。”
“您...”翠珠抹着泪,死死的咬住唇瓣不再劝了,她伸手扶着苏怀妙起身,姑娘都是轻飘飘的一个。
苏怀妙如今受宠,小厨房不间断的供着热水,不一会儿的功夫,水就备好了,她褪去了衣裳漫入水中,翠珠一直扶着她。
热水侵覆着全身,身上好似没那么痛了,翠珠看着苏怀妙稍稍有些舒展的眉眼,仰着头不叫自己再哭。
可消停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的宫人来报信,说是圣上来了。
那一刻,翠珠心中竟对这掌着天下的帝王生出怨怼之情,早不来,晚不来。
苏怀妙想笑,却只能勉强勾了勾嘴角,稍烫的热水给她了一副好气色,她看着翠珠,:“你瞧,我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吗?”
“姑娘...”
“扶我起来。”
苏怀妙借着翠珠的力出来,待穿好了衣裳,她努力挺着因疼痛忍不住佝偻弯腰的背,也不叫自己咬唇,只是拢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着帕子。
“婕妤娘娘,圣上的御辇已经到宁富路了。”
“知道了,这就出来。”
不必装佯,剧烈的疼痛叫苏怀妙实在高兴不起来,她就像一片轻飘飘拢着愁雾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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