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入圈之前参加擂台赛出过事,他把对手一个武师打成植物人,那事据说不是意外,那就是一起故意伤害”
“人确实是他一脚踢废了为什么不能说当时明明都看到录像,现在视频竟然被和谐找不到了。”
“卧槽分分钟把热搜买下去了,话题不见了”
“虽说他可能不是直接故意吧,但是你们知道擂台赛背后的股东大老板是谁吗据说就是裴小光头他们家亲戚,那个比赛根本就是为他办的吧为了赢冠军不择手段搞出黑幕,比赛全都是黑箱操作啊。”
“这样有危险性的比赛就不应该存在,还故意伤人,简直就是谋杀”
风刀霜剑,口诛笔伐,每一段情节都绘声绘色,仿佛全部都清楚了解了真相,全都亲眼所见。有些事在公众面前就是疏离不清的。比如,“这比赛就是为他办的吧”以及“赢冠军全都是黑箱操作”,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就足以抹杀裴琰那两年参加过的全部比赛,直接给他扣上一口揭不掉的黑锅,无从申辩
那确实是他职业生涯里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是真实档案,他经过一段时间才熬过心理压力。
现在有人对他说,对所有人说,那不是意外,那是一起故意伤害案。
裴琰在专案组那里,待了一晚上及一个白天。
当天时间比较晚了,办案人员问过初步情况,原本是要让他先回家,第二天再来汇报。裴琰说,甭第二天再来,我不愿意再来这种地方,一次问完吧,还有什么要问
他确实对很多事情不知原委,就是闷头打比赛,一心想要赢,自命不凡还野心勃勃。对其余事情他就没深究过,对谁都没上心,如今才发觉自己活得像个白痴。
白痴还被人耍了。
第二天中午,裴琰从专案组办公室出来,走出大楼,脸色是冷硬木然的。他一路垂着眼一言不发,迅速上了经纪人接他回家的车。
一露头就被人盯上,全是记者和狗仔,有执照的和没执照,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们脸上带着鲜活的表情,在路上追逐着他,想要让裴先生在话筒镜头前再录一遍口供呢。
这事的舆论动静闹到很大了,年底的重磅号外。
毕竟,平日里在公众面前被“负面新闻”的明星们,还没有过这个级别的案件。其他明星的烂事,通常而言,要么是婚姻家庭丑闻,出轨的,劈腿的,闹离婚的;要么是公共道德丑闻,酒驾的,撞人的,打架斗殴的;最严重不过就是某些踩线触犯法律的行为,比如吸毒嫖娼这类。
裴琰这事一出,抢了无数人头条,最近要发专辑要开演唱会的大神们都得改期了。
助理驾车就跑,在大街上蛇形然后猛拐,试图摆脱后面好几辆车的跟踪。
狗仔车队在后面是紧追不放,也在大街上蛇形穿梭。狗仔对绯闻、丑闻的关注热情,就像草原上的大秃鹫看到了残尸腐肉,闻见哪里有腐臭味道,双眼就放射出莹绿的光,冲上来要撕咬那绽开的血肉了。
裴琰坐在车里,低垂着头,紧咬嘴唇,眼睛不看窗外。还是他经纪人强尼叔眼明手快帮他扣上一顶鸭舌帽,遮住他的大脑门和眼睛,保护他别被狗仔队的闪光灯晃瞎了。
轻飘飘的帽子戴在头上,都无比沉重,一夜间风云突变,压得他喘不过气,非常的沮丧。他下意识就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却不知应该找谁喊冤,应该跟谁倒出这口冤屈的苦水。
他一手戳到自己眼眶边上,强尼吴回头看着他“啊”了一声,不知他要干什么。
裴琰就是撑开眼皮,一个指头把隐形眼镜沾出来了,弹掉。再撑开另一只眼,把隐形眼镜拎出来扔掉。眼前变成一片模糊,五百度的大近视眼,就当看不到外面铺天盖地晃动的车辆和人影,这样他能舒服点儿
平时要强惯了的,他真的不甘心。愤怒,挫败,丢脸,气得快要呕血
他刚露面时,紧跟上他家保姆车的,还有一辆眼熟的车。
裴琰一直低着头不看窗外,就没有注意到。强尼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欸那好像是庄先生车”。
庄啸驾车从旁边硬挤过去,别了一辆狗仔的车,刹车声在路面惊跳
庄啸跨线行驶,突然一转方向盘,把自己的车直接横在了马路当间,逼出后面一阵紧急刹车声。庄啸跨了两条车道,横在那里,堵住两辆狗仔的车子。
前面裴琰的车迅速就开走了。
庄啸摁下车窗,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别跟了,放一马行不行”
他手指间擎着半截烟。烟好像是最近又抽起来了,这糟糕的心瘾是真难戒断。
庄啸看着那些人,用手一指:“都别跟了,都回去吧。”
庄啸开口了,让你们掉头回去,就赶紧回,谁家的车还敢硬往前冲
这么些日子了,一直以来,媒体都在不遗余力地探究庄啸与裴琰之间的蛛丝马迹,写出的分析都像写论文调查报告似的,详细地论证“庄裴在一起的三十条证据”云云。就连两家粉丝都逐渐相信了,都认了,这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无奈就是找不到确凿的实锤,这两位也永远不会让记者捉奸在床抓到锤子。
今天的庄啸,就是一脸人神不惧的表情,毫不掩饰,老子就等着你们抓到实锤,我们俩就出柜,来啊
裴琰进了家门关门落锁,就想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想见,尤其不想上网去看大伙儿怎么骂他的。
房间里还有残留的男香,洗手间里也有。是庄啸离开前那晚,俩人在房里折腾的,抹了新买的身体霜,带香水的,弄得庄啸一晚上被迫吃进去很多,一路狂打喷嚏,操着操着就对着裴琰后脑勺打出了个大喷嚏,特搞笑,特别破坏气氛
暧昧的香水味还没有散去,眼前已经翻天覆地了。
庄啸的电话进来了。
裴琰摁掉。
庄啸随即再拨。
他还是摁掉了,给对方发了一条语音:哥你让我一人待会儿。
情绪已跌至谷底,就让大家都骂个痛快吧。也确实该骂,他无话可说。
这么些年来,遇到挫折从来都是强硬的、死扛到底的。他就不服软,也不会这时候安排个时机出去向公众解释、道歉、红着眼眶哭着鼻子示弱以求外界同情或者怎样。他演不出来。他不喜欢示弱然后等待别人嘲讽和施舍。
一切诘责他能够想象出来,各方牛鬼蛇神一定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刻薄的流言就要把他生吞活剥,舆论的漩涡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吞掉他。
非常的难受,在他投入巨大的热情和信念在他的事业上,雄心万丈地驾驶着他的小轮船,在茫茫大海迎风逐浪的时刻,他以为前路一切都是光明的。现在却发现,他的轮船就要偏离初始的航线,可能要失去目标方向,而且,船上最忠诚可靠的他的“大副”,可能不会愿意留在他的船上,继续陪伴他走下去能怎么办啊
胡思乱想着,难过着,门锁就弹开了。
公寓用的是密码锁。知道他密码的那个人想进随时都能进来,根本不需要钥匙,也不用向他请示开门。
庄啸一步进门,看着门廊下戳成一根桩子面色发白的裴琰。
密码就设的是他俩初夜的日子,在辉腾锡勒的大草原上。用裴大爷的话来讲,庄啸你这种人,平时根本不进我家家门,你但凡过来就是要睡我,睡完提上裤子就走,跟我都没别的事可做,也没别的话可说,所以咱家密码就设成我被你“初睡”那一天,多合适啊。
庄啸上前抱他,裴琰推开人转身想走。
胳膊被庄啸拽住,一使力就把他又拽了回来。庄啸再次抱住人,裴琰狠狠挣扎着脱出胳膊再走。
“琰琰。”
庄啸第三次发力里,强行把裴琰禁锢在客厅的墙角,比他态度还要强硬,就是不准他跑。两人力气都像要打架了,就面对面看着,都在粗喘。
庄啸扳住他的胳膊,用胯骨把他顶在墙边。
“琰琰。”
庄啸抚摸他的后背,抵着他脑门:“没事,过去了,别难受。”
这话一开口,裴琰更难受。在庄啸面前他强硬不下去,装都装不下去。两人都是一夜未眠,眼底血丝跳动。
“你早就知道了”他眼神混乱。
庄啸点头。
“去台北之前,警方也来找过我,问我爸从前受伤那件事,就开始调查了。”庄啸说。
“你就不告诉我”裴琰看着对方,声音发抖,“比赛有黑幕,勒图受伤根本就不是意外,还有,你爸爸受伤脚残,所有都不是意外你早就知道”
裴琰脑袋里都是浆糊,自己确实迟钝。庄啸离京赶赴台北颁奖的头天晚上两人彻夜缠绵,庄啸那架势就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差点儿操死他,要吃了他似的
“对不起琰琰,”庄啸眼也微微红着,开口道歉,“我就是打算从台北回来,找个机会跟你说这事,结果就没来得及,没想到勒图就醒了,警察就来了这事是我没有提前知会你,让你缺乏心理准备,是我办事不妥我就是怕你心理上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