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你宝贝,你能不能下车找一家旅馆。”庄啸心情颤抖。小猴子胆子忒大了,就敢高速路搭顺风车,就仗着自己是一只功夫猴子。
“什么”裴琰喊。
“宝贝,让司机下高速给你找家旅馆,开个房间等我,然后把旅馆地址发给我,听哥的话行吗”庄啸声音都有些抖。
“什吗听不清”裴琰喊个不停。
“宝贝”庄啸闭上眼。
“哈哈哈哈”裴琰笑道,“哎听见了,就是想让你多说几遍,我也多听几遍真难得啊,庄啸,就你这种人,呵呵。”
“”
我这种人,特差劲吧,无可救药。庄啸心里有愧,裴琰送他的这句“呵呵”他无从反驳,自己吃下去了。
他租车上路,在寒风中驶向心中的北方,连着车载耳机,享受着某人无休无止的吐槽唠叨。
还是那号人,一点都没变,那个神经质的兴奋过度的蠢货。
两人一起不可救药,怎么这么般配呢。
“好么,黑哥们儿急着赶路,只能又给我搁在高速路边了。”裴琰说。
“太危险了,不能在路边站着,快下去”庄啸立刻说。
“我得走下去啊路有点滑啊不会要下雨吧”裴琰说。
“你快走下去,旁边车速太快,我怕你出事。”庄啸说。
“你也认真开车啊,别跟我聊天走神了。”裴琰说,“美国公路上应急车道可以走么”
“哪国的应急车道都不能走”庄啸感到内心的火山要爆。
“好么,知道啦,跟我妈似的我看见便利店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进去买点儿吃的喝的东西。”裴琰道。
“好,找个暖和地方。”庄啸说。
“啸哥你混蛋。”不知还要说什么,就是想念这个名字,裴琰念了很多遍,念一遍就在后面加一句评价,混蛋。
“我混蛋。”庄啸说,“闷么给你唱个歌,你要听吗”
车窗外的树木在他眼侧飞速掠过。这些日子浑浑噩噩,都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一个人的人生终究不完整,没人陪伴的风景在心底都留不下任何痕迹烙印。
印象里最清晰的,仍是两人在太平洋小岛的白色沙滩上,迎着朝霞奔跑;是他们在辉腾锡勒草原的血日下驰马,回头望着对方的笑脸。
这才是心中那片风景。人生可以这样畅快
他现在明白自己想错了,认知严重偏差,希望这样的领悟不会太迟。
“盼望我别去后会共你在远方相聚;
每一天望海,每一天相对;
盼望你现已没有让我别去的恐惧;
我即使离开,你的天空里;
哦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没法等待。”
磁性声音,很好听,很动情。这歌唱的,让裴琰都沉默不语了。
最后还是庄啸自己说,别再唱了,你手机要没电就麻烦了,别动地方,等着我。
庄啸下了高速,一拐弯没多远,一眼就看到裴琰。
他刹得太猛,刹车痕迹在地上画出一道曲折离奇的弧线,磕到马路牙子才停住。
暗色的天光中,周围有两盏路灯,映出两片弧形的光圈,裴琰就坐在便利店门口,买了三明治、薯片和啤酒,跟旁边一个常驻店门口的流浪汉边吃边聊,以瞎比画的方式聊天。
庄啸一步冲下车,盯着路灯下的人。
裴琰看着也像个流浪汉,在寒风中瑟缩,腿上裹了一条毯子。光芒照在脸侧,脸和手都冻成胡萝卜皮的颜色,嚼三明治吃。
这是庄啸平生唯一的一次,站在大街上,向一个人走过去,眼眶里憋了许多天的、泛着泡沫的浪花,终于溢出来,蔓延到那片洁白的沙滩上。水花特别烫。
以后也不会再有脆弱的机会。以后争取别犯这种错误。
裴琰也站起来,三明治吃了一半丢在地上,嘴边镶着一圈面包渣。
庄啸还穿着戏服,一头发辫披散,万圣节都过去了,他穿得好像半夜出来游街的加勒比海盗,不知从哪个山洞爬出来的。脸上油彩洗掉了一部分,眼线和眼影残妆还在,在灯下就是一脸花的。
第一句说什么他说:“对不起。”
“谁要听你说对不起”裴琰面无表情看着人,齉着鼻子,听声音就是冻坏了。
“知道错了,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跟你认错,求饶,你随便打,绝对不还手”庄啸一字一句,就是原样重复留言中裴琰逼他讲的那些话
这几句语音他反复听了很多遍,都背下来了。在他脑顶按下放音键,他随时就能给对方复述出来。
“真的特别想揍你。”裴琰站起时毯子从腿上褪下去,一身落魄,眼里闪现两簇火光。火光逐渐蔓延,燃起火苗。
“你揍。”庄啸说。
话音未落,一巴掌就糊上来了。
庄啸没有防备,或者说,他防备的是裴先生的膝盖格斗动作,下意识把肋骨小腹位置一收,肌肉绷紧了准备挨踢,没想到这一掌斜着切向他面门
他也没躲,用脸迎了。
“啪”的一巴掌,削在他一侧的耳朵、下巴直至颈动脉上。
“怎么不躲啊”裴琰然后就惊了,语调变了,“你真的不躲啊”
庄啸弯腰,下意识去捂耳根和脖子,一阵剧痛从软骨缝里涨出来。
“跟谁学的,你”他喘息着问。
“跟你爸学的,你爸教我的啊,他说这招可以专门用来揍你”裴琰实话实说。
“”庄啸眼前发黑,无话可说,有个爹就是专门坑儿子来的。
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这招“白猿献果”,结结实实地抽回庄大侠脸上。
“疼吗”
裴琰搂了庄啸肩膀,紧紧攥住,盯着人。
“你觉着我狠吗我怕你记不住我。过两天你又忘了,你又要甩我。”
他问。
庄啸摇头,靠着墙,把脸摆正给对方:“你再多来几巴掌,打狠点,我肯定记住了,绝对忘不了。”
裴琰没再打第二掌。他也疼。
他二指捏住庄啸最疼的下巴那地方,强迫张嘴,然后把舌头捅了进去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靠着路灯杆子,头顶那一丛光弧,就这样攥着对方,疯狂地接吻,喘息,疼,然后再吻。干涩的舌头缠在一起,往事好像已经过去三千年了。他们享受重逢,互相让对方湿润,把对方焐热,让三千年前的回忆与此刻的甜美在现实的知觉中重合
好像有几行口感咸涩的液体流下来,流到嘴边,迅速就被吸了进去。都尝到了那咸涩滋味,再被寒风吹干了脸,脸上一片生疼,嘴唇和舌却是火热的,在月下寒夜里不停追逐对方的热度,一刻也不愿让唇分开。
他们抚摸对方的胸膛,爱抚眼前这张脸,眼影眼线抹得更花了。
就是街头两个蓬头垢面邋遢不堪的流浪汉,两个落魄的疯子。他们在流浪的旅途中,终于找回走散的伴,终于心安,可以攥着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忠诚
第六十五章忠诚
裴琰觉着他啸哥搂他搂得特别紧,几乎夹着他走路, 夹在胳肢窝下、臂弯里, 把他塞进车子。
庄啸临走时, 给便利店门口的真流浪汉又买了一大包吃的, 留下些钱,说, 谢谢你的毯子, 谢谢帮我照顾这个傻帽, 他明天后天都不会再回来了, 祝你一生平安。
“我就坐在店门口,腿上围个破毯子, 面前摆个碗,是不是特像能以假乱真了。”裴琰坐在车里笑。
“以后别养成习惯。”庄啸说。
“你也别养成习惯。”裴琰说,“以后,别把我扔在冰天雪地的地方,我怕冷。别让我一个人,我怕孤单。别把我丢在路的当间儿, 我往前走也不对, 往后走也不对,我都不知道我能往哪走。”
“以后不会。”庄啸向他保证, 攥了他的手。
进了宾馆房间,裴琰就发觉庄啸的下巴真的肿了, 被他一掌抽的。卸妆之后更明显, 就是耳侧下巴那里, 露出一道明显高出正常表面的红痕。
裴琰用毛巾轻轻给对方擦。他擦一下,庄啸就皱一下眉,看出挺疼的。
“我内力大涨了吧”裴琰说。
“你有多恨我啊”庄啸说。
“就是憋的火,火山憋太久了。”裴琰说完就送出一个声势浩大的喷嚏。喷嚏也打得像火山喷发一样,又喷庄啸一脸。
庄啸把热毛巾搭他头上,然后把他搂到怀里,靠在浴室墙边,抚摸他。
庄啸亲他耳朵:“泡个澡么弄热一点,别感冒发烧了。”
“促进血液循环让自己热一点儿,还有其他方式。”洗手间暖黄的小灯下,裴琰哼了一声,“我不选泡澡,老子选其他方式。”
“想做”庄啸看着他,“想做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