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 (半江白)

周棠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印，头有些懵，她也顾不得，“外婆，是我，我是棠棠啊。”

可是外婆眼睛通红，恨意滔天，再配上苍老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怕，“就是你，你这个下贱胚子，引狼入室，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立马滚！”

说着她挣扎着下床，拿起旁边的盐水瓶，就要砸向周棠，幸亏进来的护士上前拉住了她。

周棠感觉奇怪，她外婆虽然精神有些问题，但不受刺激，不会这么尖锐，“你们对我外婆做了什么？”

护士摇摇头，似乎怕周棠投诉她们，“我们什么也没做，不过今天有人来看她。”

“谁？”周棠问。

“我们也不认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贵妇人，来没多久就走了。”护士又说，“周小姐，陈医生让你过去。”

护士拽住用力挣扎的外婆，她嘴里还骂骂咧咧。

周棠脸色沉重，“外婆，我一会儿再过来陪你。”

“谁让你陪，都被你害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外婆手舞足蹈，眼底露出怨恨。

周棠眼睛酸涩，听母亲说，自己还有个舅舅，在十岁那年失踪了，外婆那时精神就不好，但是还不至于需要治疗，后来母亲去世，没过一年，外公也突然去世，外婆的精神问题就严重了。

但她就算糊涂事，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六亲不认，要打自己。

去了陈医生办公室，他是个三十来岁年轻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他示意周棠坐下，“你就是周小姐，病人是你外婆？”

“是的，我外婆的病情怎么样？”周棠忐忑的问。

陈医生看了她一眼，“是这样，你外婆的精神障碍，这几天越来越严重，其他医生都不接管，我只好来管，我叫陈峥嵘。”

“谢谢你。”周棠道谢，“那有什么有效的法子吗？我是说怎么治疗？”

陈医生叹息，“你外婆的病情，要静养，不能断药，可是押金用完几天了，医院催了几次，都没人接电话，只好通知你，听闻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有些病一旦停药久了，病情就无法控制，你们是要放弃治疗吗？”

“不不，都怪我工作太忙了，忘了交押金，陈大夫，继续给我外婆用药吧，我明天保证把钱交上。”

“那好吧。”

“多谢陈医生。”周棠起身向他鞠躬道谢，“改天，我一定请陈医生吃饭。”

“不必客气，医者父母心，那你就回去准备钱吧。”陈医生到是挺通情达理。

从陈医生诊室出来，周棠又去病房看了一眼外婆，她已经睡着了，很安静。

周棠对护士交代了一些事情，才红着眼睛，出了疗养院。

她深呼一口气，又招停了一辆出租车，坐上之后，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大概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座巍峨的别墅门前。

030 快给她道歉

周棠站在门口深呼了一口气，才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偌大的客厅内，只见苏文娟正和周梨坐在一起，看着时尚杂志，像是根本没发现周棠似的。

周棠也不理她们，看见旁边的佣人，就问，“我爸呢？”

“先生他......”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周大小姐吗，平时打你电话不接，这怎么回来了？”苏文娟的语气不阴不阳，瞥了她一眼，就继续看着杂志。

“我自己家，我怎么不能回？”周棠毫不示弱，“倒是你，为什么去看我外婆？”

“我关心老人家，不行啊？”苏文娟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梨梨，你看，这款限量爱马仕铂金包，才100万，妈给你买了。”

“谢谢妈，妈，这款我也喜欢，才多万。”周梨手指着杂志。

“那就一起买了。”苏文娟溺爱的看着她，“我女儿气质好，再配上这款包，真是锦上添花了，你纪伯母约我们明天去喝茶，正好这个包配你那件白裙子，一定美若天仙。”

周棠心里生出火来，在下面喊，“爸，你出来，你停我外婆的医药费，不就是要让我回来吗？”

“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苏文娟站了起来，“谁停你外婆的费用了，明明是你妈留的钱，用完了。”

“不可能。”周棠当然不相信，“我要亲自问我爸。”

她妈临终前，还在信任她爸，把给外婆留的一笔钱，交由她爸保管，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绝对不会这么快用完。

周梨交叠的双腿姿态高了，“你外婆快八十了，也该去那边儿找你妈团聚了，何必再浪费那钱。”

周棠平静的看着她，用心平气和的语气，“周梨，你今年21对吧，可看你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我都以为40了呢。”

对于一个注重容貌的人，说她老，比要她命都难受。

周梨跺了跺脚，“你，你才40了，妈，气死我了。”

外面传来一声呵斥，“别吵了。”

紧接着，一家之主周启明从外面进来，周梨一颠一颠跑过去，红着眼睛，“爸，她回到家里，还欺负我。”

周启明溺爱的抚摸着她的头，用近乎威严的语气说，“周棠，梨梨是你妹妹，你不关心她倒也罢了，可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上次把她的脸打的，肿了几天，又和外人一起欺负她，打你电话也不接，如今回到家，还不收敛，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梨哭的梨花带雨，“爸，我的脚踝，那天崴的，到现在还疼，会不会断了？”

“爸，我外婆的医药费......”

“给梨梨道歉。”周启明一脸的怒容。

周棠咬了咬嘴唇，一直站着不动，周启明冷声说，“快！”

她神色木然，最后走到周梨跟前，“对不起。”

“没诚意。”周梨嘴里还哎呦着，像是真的残废了一样。

周棠向她鞠了一个躬，“周梨，很抱歉，是我错了。”

周梨冷哼了一声，“把那杯水给我端过来。”

周棠隐忍着情绪，把杯子递给了她，周梨接了过来，对着她的脸就泼了过去，又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今晚，你小心点儿。”

整个过程，周启明夫妇都在旁观，最后周启明大概良心发现，“好了，既然都道歉了，以后就好好相处。”

周棠身上的衣服湿透，她脸色依然平静，“我外婆的医药费。”

031 尊严是什么

周启明叹息，“那笔钱确实用完了，但好歹她也是我岳母，这卡里有五万块，你拿去先用着。”

五万，打发叫花子呢，周棠静静的看着他，“我要查账。”

周启明不耐烦，“等用完了再说。”

“爸，那是我外婆的救命钱。”

“我都说了，以后再说。”

“爸，我想吃鲍鱼。”周梨得意的说。

“爸吩咐厨房去做。”周启明声音慈爱。

这就是她爸爸，他们能买上百万的包，几万块的鲍鱼，却不管别人死活。

同样是女儿，她也没吃饭呢，周棠鼻子发酸，拿起卡，转身走了出去。

室外，天已经黑了，阴沉沉的，没有半分星光，像是巨大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来一样，让人窒息。

周棠摸了一把脸，眼睛发热，片刻水雾凝结成水珠，顺着眼角一颗颗滚落，心也酸涩的难受。

区区五万块，就让她没有了尊严，可有时候，为了生活，尊严又是什么？

从她妈妈去世之后，在这个世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坐上出租车，她情绪似乎有些崩溃，眼泪也控制不住。

出租车司机，还好心的给她抽了几张纸，又安慰她说，“姑娘，遇到再大的坎儿，只要不放弃，都能迈过去，别难过了，对了，你去哪儿啊？”

周棠点了点头，向他道谢，是啊，她去哪儿啊，周梨的威胁还在耳边，偌大的s市，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瞬间觉得很孤独，想找个人陪，她打电话给沈寻。

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大概她在忙着拍戏吧。

司机倒没有催她，耐心的等着，周棠犹豫了片刻，又拨了江焰的号码，可是也没人接，再打，已经关机了。

周棠自嘲的笑了，是啊，两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有什么义务来接自己的电话，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风，流快活呢。

随口对司机说了一句，“去市中心吧。”

哪儿人多，处在人群里，才不会觉得寂寞心寒。

确实，市中心的广场内，人群川流不息，周棠漫无目的的独自前行，她准备走累了，就找一家酒店暂住。

天空下起了雨，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周棠形单影只，心情却越来越糟，很丧，心很累，随便找了家便宜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房间不大，但睡觉足够了，她虽然被淋成落汤鸡，也懒得洗漱，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一阵喧闹的电话铃声响起，她头昏脑胀的接起，放在耳边，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