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出身平平,却有个秀才爹,家境虽一般,受秀才爹的影响,知道些养生的事,晚上素来不肯多食,尤其天气渐热,沈氏也没啥胃口。故此,桌间只一盘素炒青菜,一碟码得齐整的青瓜条,另外一碗绿豆汤。何子衿则是标准儿童餐,一碗蒸得嫩嫩的水蒸蛋,拌上秋油,点两滴香喷喷的小磨油,闻着就有食欲。
沈氏令翠儿自去用饭,给何子衿将水蒸蛋拌匀,围好围兜,让她自己握着小勺子吃饭。何子衿吃两口水蒸蛋,瞅一眼她娘的脸色,旁敲侧击,“娘,祖母不喜欢我。”
沈氏眉毛都未动一下,“你又不是银子,难不成天下人都要喜欢你”
何子衿当下给她娘噎个半死,两只大眼睛盯着她娘淡然的脸色,十分有冲动的想问一句:娘诶,你也是穿来的么
当然,沈氏不是。
沈氏又叮嘱闺女一句,“你要觉着谁不喜欢你,就少在那人面前凑,当不存在就是了。自己开心就行。”
何子衿:
屋里没旁人,沈氏将心得尽数传授给闺女,“你过得开心了,那不喜欢你的人瞧着,自然就不开心了。所以,过好自己日子就成,余的不必多理会。”
说完了,沈氏方后知后觉地叮嘱闺女,“这话可别说给你爹听。”
何子衿眨巴眨巴眼,沈氏笑着摸摸她小头,“你才多大的人,想你也听不懂。”
何子衿刚想说“俺听得懂啦”,沈氏已眉眼弯弯道,“行啦,乖乖吃饭。”
何子衿还是想发表一下对她娘的祟敬之情,“娘”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吃饭。”何子衿一张嘴,沈氏一根青瓜条塞何子衿嘴巴里,堵嘴
何子衿郁闷的瞅着她娘,沈氏笑眯眯地,大有你再开口说话老娘还要堵嘴的架式。
何子衿:
晚上,何恭一脸疲惫的自何老娘的院子回房,何子衿心下感叹:果然,这世上,最难缠的女人非老娘莫属啊。
第6章 这个刷脸的年代啊
何子衿依旧过的悠哉悠哉,她现在一个小孩子,除了吃喝玩乐,实在没别的事可干哪。何子衿很是寂寞的浮想联翩,她要不要嫖窃后世一些华章美文来展示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或是弄个才女的名声。
不过,她也只是想一想。
何子衿觉着,哪怕是穿来的,只要脑子正常的,都不该干那些嫖窃的事。主要是,哪怕是国学大师穿来,脑袋里的东西毕竟是有限的,这会儿瞎显摆,一辈子的时间长的很,图一时名声,等肚子里的存货用光,难免要“江郎才尽”。再者说,她如今大字不识一个,若张嘴吐出文章来,她娘得以为她疯了。
但是,若不能显示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何子衿又有一些寂寞如雪啊
何子衿正坐院中藤萝架下寂寞如雪着,沈氏招呼她,“过来换衣裳。”
何子衿立刻来了精神,“娘,咱们这要到哪儿去”
沈氏道,“去你贤祖母那里。”
何子衿瞬间没了精神,蔫了巴唧的嘟囔,“我又不念佛,去作啥娘你自己去吧,一会儿我去找涵哥哥玩儿。”
别看沈氏在何恭面前总是温柔袅娜的模样,何子衿却十分怀疑她娘有独裁基因,这不,一句话不解释直接把她拎回屋里就给她换衣裳。至于何子衿的反对意见,沈氏直接当没听到。待把何子衿打扮的圆润可爱,就带着她去那位贤姑太太家里说话。
何子衿不乐意去,她自来对庙啊观的一类地方没兴趣,那位贤姑太太是何氏家族有名的贞烈人物,自年轻时守了望门寡就没再嫁过,先帝都给贤姑太太颁发了贞洁牌坊以示嘉奖。何子衿虽没见过这位贞烈的族中长辈,可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这得是个啥人哪。与其去贤姑太太那里,何子衿宁可去庙里烧香。起码庙里摆着的菩萨是泥塑,而贤姑太太这个菩萨,是活生生滴。
一想到要去见活菩萨,何子衿就提不起精神,跟在沈氏身边嘀咕,“娘,你要去跟贤祖母学念经啊”贤姑太太的年纪委实不轻的,只比何老娘小个一两岁,论辈份,沈氏要叫一声姑妈,何子衿就要叫祖母了。
沈氏不理何子衿的话,一面走一面训这不听话的丫头,“你这是什么样子撅着个嘴做甚”
“娘,我困。”何子衿随口就给自己找个理由。
“我看你是皮痒想挨揍。”沈氏根本不吃这一套,一眼看穿她,问何子衿,“你是直接去,还是挨顿揍再去”
何子衿好生无语一阵,无奈投降,“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沈氏是个细致人,虽不抱着闺女走,但知道闺女人小腿短,故此,沈氏走的很慢,为的便是就何子衿的小步子。
何子衿是个乐天派,走一会儿,她自己就烦恼全消的乐呵了,还扬着小脑袋大着胆子问她娘,“娘,你知道我不想去贤祖母那里啊。”
沈氏美眸一横,不客气的打击闺女,“你要是想去的地方,一出门恨不能插翅膀飞去。要是不乐意去的地方,就刚刚那死磨硬蹭的德行。”这要是看不出来,除非瞎子。沈氏在心里补了一句。
何子衿生就偌厚脸皮,笑嘻嘻地,“真是生我者老娘,知我者老娘啊。”
沈氏不留神给她逗的一乐,又叮嘱这厚脸皮的闺女,“在别人家可得老实些,别嘴没个把门儿的,叫人笑话。”
何子衿哼哼两声算是应了,沈氏叹,“我看别人家孩子,没哪个似你这般贫嘴。”
何子衿表示,“我这是聪明,不是贫嘴。”娘诶,您这般英明神武,难道就硬没发现闺女我的非同凡响之处么娘啊,你究竟看出来没有啊啊啊啊
沈氏学何子衿刚刚的样子哼哼两声,不再理会这人来疯。
何子衿:娘,幼稚了啊
母女两个一面说话,遛遛达达的就到了贤姑太太住的地方。何子衿毕竟年幼,再加上六月天热,这一段路并不远,却也走的额角冒汗,脸蛋儿泛红。
甫一进贤姑太太家的大门,绕过影壁,入眼一片翠绿,细看原来是一大片丝瓜架遮出的荫凉。那位据说素喜佛事的贤姑太太并没有在屋里念佛,而是坐在丝瓜架下的摇椅上,正摇着芭蕉叶的大扇子摇啊摇的消暑。
贤姑太太是认得沈氏的,手里一顿,住了扇子,有些讶意,人还和气,笑道,“你怎么来了”
“正是梅子熟的时节,家里种了几棵,挑了上好的送些来给姑妈尝尝。再者,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事求姑妈。”沈氏将竹篮奉上,笑,“下月是我家太太的寿辰,我抄了些平安经,想供在佛前,也是我的孝心。只是我家里也没供着菩萨,倒是太太常跟我说姑妈佛法高深,这不,我就来求姑妈了。”
只是一点小事,沈氏带的东西也只是吃食,若真是贵重物件,贤姑太太还有推辞的理由。贤姑太太笑,“难得你一片孝心。”难得这样坦率,说话直接,一些小事,贤姑妈便应了,吩咐侍女青灯接了沈氏带来的新鲜梅子。
沈氏很是欢喜,又让闺女给长辈见礼。
对沈氏,贤姑太太并不算熟悉,她是个清静人,不喜与外头多来往,沈氏成亲这都两年了,同贤姑太太打交道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沈氏早有心多与贤姑太太来往,不为别的,贤姑太太在整个镇子都是极有名声的,因贤姑太太得了朝廷嘉奖的贞洁牌坊,何氏家族的闺女素来好嫁。同贤姑太太搞好关系,起码在舆论上绝对没坏处。只是,贤姑太太不喜交际,沈氏也一直没啥好机会与贤姑太太亲近,如今既有个好由头,沈氏便带着闺女来了。
沈氏也不是平白就带闺女过来的,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沈氏想的很清楚,她与贤姑太太早就见过,只是没啥交情,若她真得贤姑太太青眼,早也得了。直到现在,她与贤姑太太也只是寻常的族人关系。可见,贤姑太太对她眼缘一般。但,何子衿不一样啊。何子衿还是个娃娃,贤姑太太年纪与何老娘不相上下,许多年守寡,虽不愁吃喝,到底寂寞。一般,寂寞的女人,多是喜欢孩子的。
故此,沈氏就带着何子衿来刷好感了。
在沈氏看来,她家闺女别的不说,只看脸,十个有八个得说好。剩下两个不说好的,肯定是瞎子。
沈氏对自家闺女的可爱度就有这样的信心
果然,贤姑太太一见何子衿就笑了,招呼她到跟前,摸摸何子衿的头,笑对沈氏道,“去岁阿恭来送喜蛋,只知道你生了闺女,这一转眼,孩子都这般大了。长的可真俊俏,叫子衿么”
沈氏笑,“是,相公取的名字。”
贤姑太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好名字。”
沈氏睁眼说瞎话,笑,“淘气的很,在家一刻不能闲着,非要跟我来。”
贤姑太太笑,“小孩子家,多是这样。”又命丫环去洗些时令水果,问沈氏,“子衿爱吃什么我这里早上做了些红豆糕。”
沈氏笑,“她什么都吃,现在在长牙,恨不能桌子椅子都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