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玉放下梳子, 转身看向小马。
小马寻常跟在罗基身边,看起来很不显眼,但实际上小马长得还算帅。高高的个子,端正的五官, 小牛犊子似的身板。
年轻、强壮、鲜活,这种年轻和鲜活是罗基不曾给过方玲玉的,寂寞的女主人,和年轻强壮的保镖,足够发生很多很多事了。
“小马,你要帮我。”
“玲姐……”
“如果你不帮我,这里就没人能帮我了。”
“有小少爷在,老板就算立遗嘱,也不会亏待玲姐的。”
“可不亏待到底是怎么不亏待?袁家伟和罗安妮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豆豆还小,我在公司里根本说不上话,如果他们在遗产中占了上风,我和豆豆肯定会被赶出这里,到时候一毛钱都不会得到。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看豆豆的份上,他还那么小,我们母子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提到豆豆,小马似乎很局促。
“玲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等李律师来后,你……”
“罗先生,你看看这份刚拟好的,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在上面签上字。”
李律师西装革履,戴着眼镜,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遗嘱,给罗基过目。罗基看了一下,在上面签了字。
“还需要盖上手印。罗先生,有印泥吗?”
“有。”
罗基打开抽屉翻找,可看了几个抽屉,都没有发现印泥的踪迹。
“罗先生,我车里有,您稍等一下,我去拿来。”李律师说。
罗基点点头。
李律师出去的时候,小马走进来:“老板,秦先生来了。”
“他来了?让他上来。”
老胡和小马一起出去了,不多会儿秦磊推门走进来。
“罗叔。”
“我刚回来,你就知道了。”
“实在不敢拖延,来向罗叔负荆请罪。”秦磊笑着说,虽有那么几分玩笑的意思,但看得出这也是真话。
“是为了鸿昌招标的事?”
秦磊点点头。
罗基指着椅子让秦磊坐,等他坐下后,才说:“商场如战场,是他技不如人,怨不了别人。”
“总归是我和万东联了手,所以还是要跟罗叔说声抱歉。”
这个话题其实有点尴尬的,罗基和秦磊关系亲近,秦磊却不找凯旋联手,反而找上了万东。但他这么做,事实上也能理解,毕竟袁家伟素来与他有隔阂,两人也不是一路人。
“我听人说,他收买了你身边的人,拿到你的投标底价?”
秦磊也没遮掩,点点头:“所以我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万东联手,将了他一军。”
“所以这怨不了你,虽说商场多狡诈,但他首先便立身不正,还真以为做生意都是靠偷偷摸摸的手段,一门心思走了邪路,输了也怨不了谁。”
连罗基都没有想到,袁家伟一个搞科研出身的知识分子,做起生意来竟少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多喜用阴谋诡计。这种逻辑的思路,与他本人的人设实在太不符,可若是细究他的上位之路,就能透过表面洞悉本质。
也许在校园时,他确实刻苦钻研、勤劳诚恳,可打从他和杜俏结婚,尝到了走捷径的滋味,他的心就歪了。
就在罗基陷入沉思时,秦磊正在看他。
“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发现罗叔最近憔悴了,也瘦了不少。”
罗基的心里有些感叹,他回来后,亲女儿亲女婿甚至身边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唯独这个外人发现了。
其实罗基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秦磊要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可惜这到底是个如果。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秦磊便离开了。
李律师和老胡走进书房,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
“这遗嘱一式三份,你们一人拿一份,我这里留一份。”
“罗先生确定不改了吗?不过就算后期有什么改动,也不是不能改,一般生前遗嘱,都是采纳时间最靠后的一份。”
罗基点点头。
“那罗先生我先离开了,事务所还有事。”
“我让人送你。”
“不用,罗先生,我开车了。”
李律师下楼,来到停车的地方。
小马走出来说:“李律师是要回市内?能不能捎我一程?我要回趟家,开车不太方便,老城区,也没有停车的位置。”
“我捎你一程,反正顺路。”小马一直跟在罗基身边,和李律师也算老熟人。
李律师开着车往市内驶去,看得出他是个很严谨的人,开车十分谨慎。
到一个十字路的时候,李律师已经放慢了速度,但从侧面突然横插一个骑电瓶车的人。
他刹车不及,两人撞上,幸亏李律师开的车慢,只是车倒了人也倒了,但人没事,正在往起爬。
李律师忙下了车,已经有路人围上来了。
“你怎么开车的?”
“你看看红绿灯,是你闯了红灯好吗?”
“谁闯了红灯?我没看见有红灯啊?”
“你这人太无赖了!没事,我报警吧,看警察怎么处理。”
车上,小马拿过李律师放在座位上的公文包。
打开,在里面翻找他要找的东西。
很快他就找到了,时间来不及让他细看,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又放了回去。
之后,他推开车门下车,走进人群。
“李律师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这人想讹诈。”
“讹诈?”小马狞笑,捏了捏拳头:“知道我们李律师干什么的吗?知道我干什么的吗?”
就他这样,再不知道他干什么,该完了。
骑电瓶车的人爬上电瓶车:“凶什么凶,不跟你们说,我还赶时间。”然后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两人又回到车上。
“小马,谢谢了。”
“谢什么,像这种人就得吓吓。”
“你怎么了?”
见秦磊从外面回来后,就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杜俏没忍住,来到书房。
“没什么。”
“还没事?看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靠在椅子里的秦磊,摸了摸额头,又揉了把脸:“就是有一件事让我有点困扰。”
“什么事?”
杜俏没忍住凑近,秦磊将她拉坐在膝上,若无其事说:“其实也没什么事。”
“是不是和马姨说的事有关?我看你这段时间就不对劲儿,总是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走神。”
“就这么明显?”秦磊忍不住摸了摸脸。
她斜了他一眼。
“其实吧,我真没骗你,马姨跟我说的事,确实跟我妈有关,但也跟我有关。”
她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反倒他又犹豫上了,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大概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我爸是个货车司机,在我小时候的时候死了,现在才知道其实我没爸,也就不存在有那个货车司机。”
好吧,杜俏还真没听明白。
“干妈跟我说的就是这事,我妈当初是未婚先孕,但是对外佯称结婚了。为了遮掩这件事,我外公外婆带着我妈搬离了老家那座小镇,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下,杜俏听明白了。
“那马姨跟你说的就是你爸的事?是谁?你打算去找吗?不对,那个人应该是我们认识的吧,不然马姨当初医院里不会那么说。”
秦磊点点头:“我们认识,你也见过。”
“是罗叔?”
呃,这次的杜俏让秦磊诧异了,竟然能猜这么准。
杜俏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马姨来我们家后,符合我们认识的,她也见过的男人没几个,罗叔的年纪符合。然后罗叔跟妈和舅舅是故交,也就是说很久以前就认识。等让外公外婆带着妈搬离老家,扔开所有的一切,还对外这么谎称,说明这个人关系跟你家很深,所以难猜吗?”
这样的杜俏真有点女诸葛的架势,让秦磊稀罕死了。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俏俏。来,让我亲两下。”
杜俏躲都没躲过去,硬生生挨了两下:“别不正经了,不是说事吗?”
“不想说。”他埋在她颈子里,含混不清咛喃,一看就是纠结得不轻。
她摸了摸他的头。
这几年,秦磊依旧留着短发,他的发质又硬又粗,所以摸起来有点扎手。
“你纠结什么?纠结认不认?”
“嗯。”
“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妈妈当初肯定是被他抛弃了,那个年代,风气很保守的,哪个女孩会未婚先孕。”
“嗯,干妈也是这么说,说他本来已经跟我妈定婚了,可他出来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就回去跟我妈分手。分手后,我妈才发现怀孕,那时候我舅已经死了,我妈又不愿意不要我,我外公外婆考虑再三,就带着全家搬离了那座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