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八部八阵图。”承毅简短地解说着,“皇上派我找了很久,关系前明巨大宝藏。我两年前找到后一直留在身边,就是怕皇上降罪下来,我等不到去准噶尔的那天。”他清冷一笑。
美璃拿着羊皮的手剧烈一抖,差点拿不住,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八部八阵”图对皇上甚至大清非常重要,重要到承毅可以用它保命。
“皇上明天回銮,你拿这个给他,纵然不能做王妃,也足以成为平妻。”
“承毅哥”美璃忍住眼泪,她的心里似苦又甜,这世间还有人肯为她这样着想,这恩惠她铭感肺腑,却不能领受。轻轻捧过他的手,把羊皮送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要,你留下吧。”
这是他用以保命的宝物,她不能收下。
“拿去吧。”承毅悠长一笑,又把羊皮塞回她的手里。“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他不会杀我了。”
她还想拒绝,被他沉沉地看了一眼,承毅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我就要先行领兵到边界驻扎候命,想来身为兄长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拿去给皇上,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恢复你和硕格格的封号,虽然你不是大福晋,但品阶却比她高,以后至少不会受辱于她。”
知道她心灰意冷,承毅难得多说了一些,也许此刻她已无心盘算未来,但日子总还是会继续,他苦笑,这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止流逝的日子,简直残忍。
命运对她一再责难,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么多。
“美璃,就算是为了我一片苦心,你也要按我说的做。”他叹了口气,美璃的未来其实靠这份宝藏图于事无补,他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美璃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夜晚,躺在被里紧握着羊皮宝图,她竟然对未来的岁月充满恐惧,麻木的心绪被承毅哥的那番话打破了,她只是侧福晋,小老婆,冷宫里,这样的人她看得多了。风光过的、没风光过的,在被她们的男人丢弃后,都是一样的结局。她们的眼睛,是她刚进冷宫时最害怕的,一双双都是死气沉沉,鬼气森森,她们每天就在做一件事,等死。
只有体会过黑暗的人才会怕黑。
终于,她揣着宝图走在去往皇上正殿的路上,至少她要为自己试一下,至少她不要辜负承毅哥对她的恩情她,害怕。
也许她去的太早,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刚刚收工,宫宇间一片寂静,连鸟儿的鸣唱在她听来都如声声哀叹。
走过靖轩住所外,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但是几步后她停下了,孤身行路,她的脚步又轻,此处的宫墙仅仅是为了间隔道路格外单薄,她清楚地听见了素莹的声音。
“靖轩,你就不能娶了我以后再让她进门吗”素莹几乎卑微地哀求。
“”靖轩没有回答。
“求求你。”素莹哭泣着,撒娇又乞怜,美璃似乎都看到她柔美的脸梨花带雨的神情,任谁都会怜惜她。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她只是个侧福晋。”靖轩似乎有些心疼,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只是个侧福晋。
美璃僵直地站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宫道上,她想逃开不听,人却像被重锤钉在原地。
“她也是格格。”素莹哽咽,“她还深得老祖宗的喜爱。更重要的是”她哭出声,委屈难过地搂紧他的腰身,他喜欢美璃为了得到她竟然大费周章,甚至训斥了她阿玛她靠在他怀里,嘤咛哭泣,“靖轩,我好怕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不敢抱怨,我就是怕就是怕将来会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靖轩也搂紧了在他怀中轻颤的她,“你会成为我的正妻,皇上需要你成为我的正妻,你有了我,怎么还会一无所有”
“靖轩,我拥有了你吗”素莹傻傻地追问。
“嗯。我承诺给你的,不会少一样。”他笑笑。
“靖轩”素莹低泣着叹息,“未来的岁月,我很怕。”
美璃抬起眼,看天空中缓慢飘过的云,只有这样酸痛的眼才不至于流出眼泪。
素莹也可怜,她和她一样害怕。
她听见靖轩对札穆朗说的那些话,知道素莹和靖轩的婚姻皇上另有深意。她扶着墙转回身,一眼看不到漫漫宫墙间的道路哪儿是尽头。她又何必为难皇上呢
命运已经铁了心要伤害她,她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即使她成了平妻,即使她又能恢复和硕格格的封号,那又如何她还只是个侧福晋
她还只是靖轩的侧福晋
她令皇上、老祖宗,甚至承毅哥都为难,承毅哥毕竟是私藏了这份宝藏图两年,而且是明知皇上心意还执意为她拂逆圣意,皇上真的还能一再原谅他
她何必再做愚顽挣扎徒劳。:
第27章 花烛
夜已有些深了,但房间里很亮,照得蒙在脸上的红盖头遮在眼前越发艳红,美璃觉得眼睛长时间被这血一般的颜刺激着有些疼,就闭上了眼。
就娶一个侧福晋而言,靖轩也算给足她面子,聘礼、执仗都是上等。老祖宗也坚持让她从宫里嫁出,百般优待。这些她都不意外。老祖宗和承毅哥一样,是怕她将来受气,靖轩,就算娶别人,他也会这般大费周章,因为他是庆王爷,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
承毅哥美璃有些心烦意乱,她拿八部八阵图去还他的时候,他只是向她笑了笑,说让她留着,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十分不祥,似乎他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不及细想下去,门外的喜娘丫鬟们都像麻雀一样骤然欢闹起来,她听见那熟悉的冷漠声调依旧平淡地说了声“赏”,然后仆们的笑声就更高了。
庆王府的承德别业已经颇有年头,虽然装饰一新,门被推开时仍发出吱嘎的声响,让美璃浑身一抖。
她攥紧了拳,手心没过程的就满是汗珠。
他坐到她身边,喜娘们跟进来不停地说着吉祥话,美璃去闹过别人的洞房,知道这时候喜娘会把新郎和新娘的袍角系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可是眼下那些叽叽呱呱的人只是像念经一样把那套说熟的吉祥话说了又说,直到塞了杯酒给她。
她猛省她不过是侧福晋,不是和他“永结同心”的那个人。喜娘扶着她的手,与靖轩杯对饮,这酒冰凉而苦涩。
他在嬉闹声中用秤杆挑开她盖头的时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膝头裙上艳丽的纹样,嘴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房间静了下去,但仍能看见门外侍立丫鬟的影子倒影在窗纸上。他就站在她对面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跨步靠近她的时候,美璃死咬住嘴唇才没倒吸一口气,她的心猛烈地收缩了。
他把她拉到大铜镜前,按在凳子上。她依旧垂着头,看镜子的话也会看到他。
他轻缓地摘去她沉重的礼冠,她的发髻上簪了很多小饰物,都是宫里的老嬷嬷非要她戴的,他摘的时候勾到她头发,很疼,她只是轻微的皱下眉,不肯出声。他察觉了,“疼的话就说”他命令道,她只是轻轻摇头,不语。
长长头发解去一切束缚,柔顺地披在她身后,却没让她感到一点儿放松,果然,他拉起她,轻松地打横抱起,她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撞进了他幽黑的深瞳,这双好看却冷酷的眼睛因为映入了红显得有些喜悦。
“美璃”他在笑吗她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笑,竟然很温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抱着她,在红烛高烧的房间里徐缓地转了一圈,她迷了,是的,这是她曾经想要的。他把她放在阔大的喜床上,俯身看着她,好听的嗓音第一次有了柔情的语调,“你想过这样的场景,对吧”他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红红的喜衬得她的肌肤格外雪白,那双盛着柔美桃源的大眼也更加黑亮,小而嫣红的唇,比身下绸缎更亮的发,玲珑有致的娇小身段都在他怀中,他突然异样满足,她恨他也好,怨他也好,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此刻的拥有
她缓缓地转动眼珠,满眼红艳,到处是醒目的双喜花纹,“是的”她呓语,真的如在梦中,“我想象过,想象过无数回,想的”她不自觉地揪紧襟前的喜,“想的心都疼了,我都怀疑自己的心要疼出一个洞”她漫无目的眼神又凝聚在上方他那张俊美到极致,也冷漠到极致的脸,虽然此刻这张脸上流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就更显得不真实
他拂了下她娇俏脸颊边的一丝乱发,心软得如同二月春水。“美璃”
她突然死死地闭上了眼,太突兀了,他原本想去擒获她娇润的双唇竟停一下怔住了。
“怎么了”他的心像被尖刺深扎了一下。
她又默默摇头,她不想告诉他,为了忘记他,为了不再幻想这个场面她费了更大的力气,她的心,真的疼出了洞。此刻她看见的他和这喜庆的洞房花烛,何曾是她绝望梦中的那一个
“睁开眼”他又恢复了冷漠的语调,“睁开眼。”
还是这样的他让她更习惯,她很顺从地睁开眼,从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如同顺从命运一样顺从他,因为她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