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今天穿着黑色西装，西装上的每一处都被熨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皱褶。
内里的白色衬衫也是如此，平日里很少见他系领带，甚至领口的那颗扣子也总是直接被他忽视，连正式的西装都能被他穿出一副不正经的傻二少爷模样。
而今天，他一改往常，规规矩矩地穿着这身正装，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眼角却低垂着，乍看之下，客气谦逊，却又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明明二人的距离只在三步之内，却仿佛他已经隔了千里之远。
“怎么是说笑？”欧阳爷爷佯装责备地看了路栩一眼，指了指身后的欧阳茹，“我家小茹这大姑娘，现在也有很多男生追了，可惜她眼光高，现在还没带一个回家给我这老头子瞅瞅。”
“爷爷，”冷不丁听到自己被点名，欧阳茹不满地出声，“您说小栩哥哥就说小栩哥哥，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欧阳爷爷理所当然道：“你们俩今晚都要宣布订婚了，小栩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嘛？”
“什么？”欧阳茹傻眼，“订婚？”
她下意识看向路栩，却也看见对方满脸的惊愕，像是同她一样，第一次知道这事。
欧阳爷爷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反射性想去捂住自己的嘴，但捂到一半想到说都说了，现在捂嘴也没用，干脆就把手放下来了。
欧阳茹沉下脸，“爷爷，我要订婚这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欧阳爷爷向来是对自己这宝贝孙女没点脾气和架子的，被她这个小辈板着脸质问，也没觉得不合礼数，反而是心虚得眼神飘忽，底气不足地支支吾吾回答，“你去问你你爸。”
这时，路爸爸出来打圆场笑，“小茹，你和路栩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知根知底，我们都知道你们两个人感情深，这不就想帮你们俩牵个红线，让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
在他说这话时，路栩侧头瞥了他一眼。
目光不冷不热，不像是愤怒，却也没带一点感情。
欧阳茹咬了咬唇，她这次回国，也大概知道了一点情况，可还是没想到，她爸爸竟然和路栩爸爸就这么瞒着她和路栩，要在今天晚上宣布订婚的事。
她下意识看向路栩，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见他只是垂着眼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丝毫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欧阳茹一咬唇，拉着路栩的袖子，冲他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就拉着他离开了现场。
欧阳茹拉着路栩一路走到□□的偏僻处，这里没什么人。
她看向路栩，表情很是急切，“小栩哥哥，你怎么不去和他们说点什么？”
他都会为了反抗和纪家的联姻而离家出走几个月，以他的性子，这时候不是应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吗？怎么今天安静得跟个鬼一样？
路栩的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轻轻拂开她的手，顺了顺衣袖上被她抓皱的褶子，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反问：“我该说点什么？”
“说你不同意啊！”
欧阳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之前怎么做，让你爸爸推掉纪家的，现在就怎么做，让你爸爸推掉我家啊。”
“之后呢？”
路栩没什么波动地开口，他抬眼望向欧阳茹，“之后的第二个欧阳家，第三个欧阳家呢？”
他能逃掉第一个纪小琪，推掉第二个欧阳茹，还能再这样反抗一辈子吗？
这种吃力不讨好，治标不治本的幼稚做法，他做够了，也受够了。
路栩垂眼道：“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我们俩订婚。”
“路栩？”
欧阳茹从没见过他这么顺从的模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顾虑重重了？”
这不是她的小栩哥哥。
虽然以前的小栩哥哥，是个幼稚又容易冲动的人，一有什么不顺意的事，立马暴躁地跳脚。
尽管他那唯己独尊的嚣张模样很招人厌，可也就是他那敢爱敢恨敢做反抗的性子，才让她一直由衷地羡慕佩服。
可是呢，现在的他，怎么变得这么懦弱了？
欧阳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忽然出声：“和我订婚，那你女朋友呢？”
她抬头看向路栩，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系着领带的位置，和他对视，目光咄咄逼人，“那何歆安呢？”
早在第一眼见到路栩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时，她就觉得奇怪了。
她清楚记得，路栩之前在国外和其他女人交往时，有过好几个女人缠着他买情侣戒指一起戴，他嫌麻烦拒绝了，又被缠着要一起戴，他嫌烦，直接换把人给换了。
除了手表，他从来不在身上带其他什么饰品，更别说是戒指这种别有深意的东西。
而他脖子上那戒指，不是什么她熟悉的名牌，廉价得她看不出牌子，却能让他甘愿挂在脖子上。
这个小事，她一直记着的，也没多想。
但后来，路栩一直反常地让她不要去招惹何歆安，又让她从短暂的记忆里想起，他脖子上挂的戒指，她在另一个人的手上见过。
在她抓着何歆安的手打量时见到过。
在路栩突然认真跟她说，他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她还不大相信，可他脖子上挂着的戒指，之后对何歆安种种的维护，都不得不让她相信。
她的小栩哥哥，是真的变成别人的了。
可是，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现在又不去为了喜欢的人反抗一把？就这么甘愿服从？
欧阳茹看着路栩，语气同往常的软萌娇气大相径庭，她冷冷地质问：“你想就这样和我订婚？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和我订婚？”
听到她提何歆安的名字，路栩眼里闪过惊愕，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知道欧阳茹从小就观察力惊人，除了把这种观察力运用到画画灵感上，还经常拿着去挖各种绯闻八卦。
国内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帖子，有一半是她在幕后放的小道消息。
所以，以她的观察力，能看出他和何歆安的关系，也不是难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迅速。
前前后后，她只见过何歆安两面。
路栩淡淡回应：“是。”
“你——”
欧阳茹原本是想着用激将法激一激他的斗志，却没想到他竟然还真就这么应下了。
路栩垂了垂眼，“和你订婚是因为反抗不了，所以订婚之前，我只能先告诉你，我心里装着的这个人，这辈子都放不下，你就当我渣吧。”
“你怎么……”
欧阳茹被他这话气得差点吐血，本来想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了，却忽然注意到他颜色微深的另一边嘴角，撕裂了一个细小的伤口。
也正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他脸上似乎带了妆。
不是男爱豆那种浓艳的舞台妆，而只是在脸上抹了薄薄一层，就像她平时遮黑眼圈，他也像是要遮住什么一样。
不注意看，都看不出来，但对她这种常年和各类化妆品各种浓妆淡妆素颜妆打交道的女生来说，留心一点，还是能发现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欧阳茹涩涩地问：“你……被打了？”
路栩偏过头，没有出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
欧阳茹忽然明白了他在一夕之间变化这么大的原因。
不，这不该说一夕之间就能变化的了的。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路栩忽然出声，“欧阳，你知道路家为什么要和欧阳家联姻吗？”
欧阳茹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看向路栩，男生也正看着她，几不可察地浅笑了一下，眼底闪动着她熟悉的光。
第91章 第九十一个亲亲
汤煜着实被何歆安吓了一跳。
他实在想不清楚, 何歆安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件好事, 他得赶紧去告诉路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拿出一个离开的借口，大厅里忽然出现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大家的目光都朝台上望过去。
汤煜随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赫然望见欧阳茹的父亲出现在台上，笑盈盈地说了几句感谢他们来参加家父寿宴的客套话，说要趁着这场寿宴，向各位亲朋好友宣布一件事。
汤煜心里一颤，下意识看向同桌的何歆安，却见对方终于舍得从手机上移开视线, 抬起头望向台上。
何歆安单手托着下巴, 另一手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随意地搭在桌上，细长茭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桌面, 像是在等着一出好戏。
从何歆安口中得知路栩今晚要和欧阳茹宣布联姻这事后，汤煜再也淡定不了，看见何歆安这般如同局外人淡定的模样, 他不由担忧道：“姐姐，您就这么看着吗？您不会……”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但还是让听的人听出了了他那句没说完的话的意思。
她不会什么？
看见自己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宣布订婚，正常人早会控制不住上去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