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锦此时头上梳着利索的朝天髻,朝天髻一侧插着花样繁复的簪钗以及珠钗,眉间涂了清淡鸦黄,颊边涂着红粉,唇上点着脂膏,身上披着一件猩红色斗篷将其团团裹住,好一番花团锦簇的粉扑扑娇人儿。相比较之下,第七管家图招财却只是穿了一件青布棉袄,比之身边的卫士还不如
路锦见了秦峥,面上颇有些不悦,问道:“阿放在哪里啊我要见他。”
又是一个姑奶奶,秦峥忙道:“就在屋里,夫人请进。”说着摆手就请路锦图招财二人进来了。
路锦大摇摆摆地进了屋,行走间,猩红斗篷在其身后抖出水波的形状。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青衣卫士。据说在凤凰城的卫士都是按照衣服分级别的,青衣卫士比玄衣卫士级别要高上两级。
秦峥恍然,或许图招财的衣服是借的玄衣卫的吧,怪不得比青衣卫还要寒酸。
而路锦刚一进屋,便看到正在吃酒的托雷,不由挑了柳眉道:“这是谁啊,看着倒是眼熟。”
托雷一口酒差点呛到,忙上前赔笑道:“夫人,夫人好”
路锦认出这是以前图招财手下的,便不再搭理,直把目光落在路放身上。
一看到路放,她脸色顿时变了,变得哀戚无奈柔软,她扑上去,抓住路放的手,带着哭腔叫道:“阿放”
路放丝毫无动于衷:“姐,发生什么事了”
路锦看看左右,对秦峥和托雷道:“两位,我要和我弟弟说话,麻烦你们回避下。”
秦峥点头:“好。”对于图招财这种财神爷的娘子,她是不愿意轻易得罪的。
托雷也点头:“好。”对于图招财这种前主人的夫人,他是不敢随便拒绝的。
当下秦峥看了眼路放,默默退下。
托雷看了眼桌上酒菜,默默退下。
等到两个人退下后,那位守候的青衣卫士也跟着退下去,并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路锦方拉着路放的手,哭道:“阿放,我不要跟着图招财当他的娘子了。”
路放慢吞吞地喝着一杯酒,问:“为什么”
路锦作哭泣状:“他要和我圆房了”
路放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
他抬头,望着自己的姐姐,皱眉道:“原来你们还没圆房”他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作为一个弟弟,要在这里和姐姐讨论圆房的事情呢。
路锦点头:“以前我说我身体不好,他就一直给我补身体。现在他说我身体好了,要和我圆房。可是我”
她忍不住低下头道:“我不是太想和他圆房”
路放默默地将下巴的酒擦干净,平静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圆房”
路锦悲伤望天:“阿放,小时候我就说过,如果我要嫁一个人,那个人必须一心一意对我,绝对不能有第二个女人。”
路放点头:“是的。”那么,现在,图招财除了姐姐,还有其他女人吗
路锦看出路放的疑问,忙重重点头:“是的”
哦,这确实有点难办了呢。
不过路锦接下来道:“他有许多许多女人,他说我既然不和他圆房,那他就先找一群女人来试试,看看哪个能为他生下子嗣。”
路放皱眉:“好吧,姐姐,难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赶跑那些女人,先和图招财圆房吗”
路锦颇觉得烦闷:“你说得有点道理。可是我总觉得烦。”
路放摸了摸姐姐的发丝:“姐,事情总是能解决的。:do1111430otgt红楼多娇
路锦烦恼地蹙着眉头:“你说得也对算了,我先不和你讨论这些问题了。”
路放好整以暇:“好,那你还要和我讨论什么”
路锦坐下来,望着弟弟,撅嘴哀怨万分地道:“难道你我姐弟,大过年的,我来看看你,我们互相叙叙旧就不行吗”
路放看了眼窗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把主人家赶到门外去,总是不太好的样子。
路锦看起来却是毫不在乎的,她拉着路放的手问道:“那个秦峥,就是你的那个东家,他对你如何”
路放点头:“还好吧。”
路锦皱眉:“什么叫还好吧,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路放想起来她隐瞒自己姑娘家身份一事,眸中微闪,道:“算是欺负了吧。”
路锦一听,颇为不快:“好个秦峥,竟然敢欺负我路锦的弟弟”说着颇有咬牙切齿之恨。
路放瞥了眼他姐姐,淡淡地道:“没关系,我喜欢让她欺负。”
路锦听此话,骤然瞪大双眼:“阿放,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
路放不答,只低头继续喝酒。
路锦无奈,这又是另外一件烦心事,每每想起就心头如同被巨石倾轧一般,她这个俊朗无匹的弟弟啊,怎地就沦落到被人挟恩图报呢当下路锦皱皱小鼻子,只好不再提这事,想起此来最重要的目的,神秘兮兮地望着弟弟道:“路放,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纠集旧部,抗击南蛮吧”
路放点头:“是,我知道。”
路锦忽然压低声音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路放面色寡淡,默了一默,方才道:“姐,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别人更能了解,你我从小是在怎么样的家风熏陶下长大的了。”
路锦神色一下子沉重起来,她点了点头。
守卫了这个朝代几百年的路家,世代为将的忠良路家,他们一代又一代,便是在耳提面命的忠君卫国中长大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那样把忠君卫国四个字牢牢地刻在家史中,写在家规里,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对于生长在这么一个家族中的路锦和路放来说,忠君卫国,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家族,超越了一切,刻在了骨血中,成为一种本能,本性,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束缚。
姐弟两个人相对两无言,许久后,路锦终于开口:“若是弟弟起兵,难免落得个谋反的千古骂名。可是若是弟弟去守卫君王,我们的家仇怎么吧,咱们一家老老小小,是被皇上亲口赐死的。”
路放却是不想和姐姐讨论这个,只平静地望着路锦:“姐姐,你先回去吧。”
路锦皱眉:“难道你真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当个小伙计吗”她身体弱,性子急,说着就要拍桌子。
路放淡笑:“姐,我自有想法,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路锦细细观察弟弟一番,却见他神情淡然,却仿佛一切都已经成竹在胸。忽而想起以前的弟弟,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洒脱果敢,曾经的这些仿佛都已经在他身上积淀下来。重重磨砺,种种苦难,他变得深沉低调,胸中自有万千沟壑,却不曾露出半分在人前。
路锦低叹一声,眸中泛起与往日不同的凄冷和哀伤。
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他也回不去,她也回不去。
最后她只好点头道:“无论你如何做,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路放点头:“我知道。”
路锦转身,收拾下发容,打算出门,待走到门口,那手已经按在门把上时,她忽然停顿下动作,语气郑重地道:“路放,我要告诉你的是,从爹爹去世的那一刻,那个曾经的路家就已经亡了。至今我路锦未曾去过祖坟,因为爹已经说过了,路家的人都死了,路家断子绝孙了。”
路放垂眸,低声道:“姐,你说的,我都明白。”
路锦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便忽然开门,寒气扑面而来,她抬脚走向夜色之中了。一旁的青衣卫士见状,赶紧无声地跟上。
秦峥和托雷被赶出屋子后,两个人兀自揣着袖子在大门前站着,而一旁的图招财也如他们一般,揣着袖儿站着。
托雷对着图招财赔笑:“七爷,近来可好”
图招财点头:“好,一切都挺好。”说着时,便打了一个喷嚏。
托雷望着图招财身上单薄的青布棉袄,隐约仿佛还在前襟那里看到一点可疑的颜色,应该是一个补丁他苦笑一声,道:“天冷,七爷保重身体。”
图招财面色不明:“不劳费心。”
托雷这下没话说了,只好退至一旁。
秦峥望着天,根本就没有和图招财搭话的意思,这个财神爷可能也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
不过片刻之后,忽然,图招财挪到秦峥面前,咳了声道:“你这买卖做得挺好啊。”
秦峥淡声道:“托你的福,还好。”
图招财道:“你这路菜,很有前途,想过以后打算怎么办吗”
秦峥摇头:“没想过。”
图招财笑了:“你可以和我合作,我出钱出人,你只负责教会厨子们炒制之法,我们一起将路菜的美名传遍天下。”
秦峥点头:“这是一个好主意。”
图招财听了,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那我们不如就合作吧”
秦峥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没有你,我一样能将路菜的美名传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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